“而在人类与人类,人类与我们之间,这种沟通永远不能达到。”
“所以我拒绝了祂。因为这样的运算没有意义。”
作者有话说:
潜台词:恋爱脑狗都不甩。
风中传来呢喃的女声。
“原来,你不在天空也不在地底,你不在那些我们未曾踏足的远方, 你, 就在这里, 在圣山的上空。我知道你凝视着这里——你凝视着他。”
她仰头朝着太阳,目光略有偏移, 这是有意为之。有时候,日光太过明亮,你用余光才能看见那些隐藏在光明之下的轮廓。
“我知道只要你想, 你就能听懂我们的语言。人类的交流也不过是力量遥相感触的一种方式。”
“我明白你耐心有限。所以我不是要和你谈论神殿, 谈论未来。我知道我们的世界对你而言太过单薄, 而你看了这么久, 也一定明白人们总是虚伪、自利、满口谎言。”
“我想说的是,也许你有兴趣和我聊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我在这里和他朝夕相处,已经十年。我想我能够自称是一个了解他的人了。关于他, 你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沉默持续了很久,忽然,她的目光一震, 双眼陡然紧闭,像是在追逐感受什么。与此同时她还拿起笔, 在随身携带的纸板上写写画画——落下的都是一些混乱的线条。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变得虚弱许多:“抱歉, 阁下——我先这样称呼你。我想, 你用来表达的语言, 还需要再进行降格……我知道这会损失诸多语义, 但是, 我只能听懂那样的表述。”
又是漫长的沉默,终于,她的神情出现一丝明悟,笔下的图案变成一些似有规律的图形。
“我听到了,阁下。你似乎是说:关于他,你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一直停留在这里呢?”
“……阁下?你还在吗?”
“你是说,你不明白?是不明白他为何要来到此处吗?”
“噢……不是这个。你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每一次的人生都大同小异,他却还是要一次一次来到世上,是吗?”
“我想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最初降临时想要得到的答案。而作为人的一生实在太短暂了,只能用不断的新生将其延续,仅此而已。”
“阁下,你们的存在是永恒。所以,不论他轮回多少次,对你们而言,都只是……一眨眼的光阴吧。既然并不漫长,也并不痛苦,那就不妨继续这场兴之所至的小游戏,直到最后,不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感觉出了问题,你的情绪好像有些不满……但我没有任何冒犯你的意思,只是说出我的想法。哦——原来这种情绪不是针对我。”
“你想知道他在找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答案?”她微笑着,“阁下,为什么不自己问问他呢?为什么不像他一样也来到这里?”
“啊……你果然是因为不屑于这样做。要把无形的身体封存入一具迟缓有限的躯壳,把洞察万物的无限视野变成两只玻璃珠一样大的眼睛所看到的内容,把无垠的智慧交给人心中狭隘的偏见来主宰,换成是我,似乎也不愿意这样做。”
纸面上逐渐出现高度概括的符号,像是文字的雏形。
“但是,阁下,不论如何,他已经做出他的选择。”
“好了,好了,我真的体会到你对于他的这一举动的不解和不满了——你觉得应该杀了他,让他回到原本的地方?我得提醒你,这可能违背了他的初衷。嗯?你说你不在意?抱歉抱歉,我真是不太懂得你们之间的关系了。”
书写愈发娴熟。
“阁下,我想你只需要来到我们之间,就可以用我们的方式与他平等地交流。那或许能解答你心中的疑问。”
“他在我们的世界停留了很久,可见,这里的生活也并不枯燥,对不对?”
“就当做一次旅行,怎么样?也许,你还能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答案。”
良久,闭眼倾听的女祭司无奈地笑叹了一声:“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期待与你的下一次交流。”
纸页被投向火中,烧成灰烬。
最慢被火舌席卷的最下方,清晰准确的人类文字组成两行简单的句子。
“我不寻找答案。”
“我只等待结局。”
女祭司转身离去,走入神殿日光下熠熠生辉的回廊中。
虽然并未达成话语中的目的,但她的神情看起来开心愉快。
“卡莎?”殿堂里,少年人的嗓音响起,“今天很开心?”
“是啊,小主人。”她说,“今天过得怎么样?”
“和昨天一样。”被称作小主人的人说,“今天新学会了一门语言。”
“嗯……这样很好,语言是很重要的。”她的笑容中透露着一丝狡黠:“如果有某种存在尝试使用我们的语言,那么,它也就必须学着用我们的方式思考。我们已经把它拉入语境之中。”
小主人眨眨眼睛:“不懂。”
“世人总是不懂装懂,而你却喜欢反其道而行。小主人,有时候你真的很难相处。”她笑道。
小主人忽然望向穹顶的彩绘花纹。
“怎么了?”
“刚刚像是有东西在看我……”
“你害怕?”
“不,是错觉吧。”小主人收回目光,微微笑。
郁飞尘蓦然睁开眼睛。
房间里寂静无声,凝神才能听见那道似有似无的呼吸起伏。
拨开凌乱的长发,他看见神明沉静的容颜,注视着。
这种事情他做过很多次,很多时候安菲睡了,而他会一直醒着。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答案?不。
那么,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了吗?
神恢复自己的意识是过了很久之后的事了。
祂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华彩斑斓的穹顶。
这地方没有时间的刻度,无从得知究竟度过了多久。连不久前的记忆都有些模糊,甚至想不起自己最后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
……只觉得不适。
祂看向自己。
皮肤上全是痕迹。想必动一下更会有所感知。
白绸被面上有几处显眼的血迹,祂的目光落在最近的一处,认真回想了一会儿这种东西的由来。
此前的记忆一点点浮出水面,那很混乱,并不是一些让人想回忆的内容。
哦,是自己咬破了郁飞尘的肩膀,也可能是手臂,他应得的。另一种可能是心脏处的三道刀口。印象里,那个人并没有对伤口进行任何处置。
当然,对于自己身上这些痕迹,那个人也并未进行任何处理。
——不是很能修复?
绸缎上光泽流动,祂的手指在其下稍微动了一动,似是要探向郁飞尘的胸膛。
未及动作,先对上了郁飞尘的目光。
神明表情平淡,支起身来,披上外袍,缓缓下床。
地面上铺着厚重的羔羊绒毯,踩上去的触觉并不冰凉。但是站起身来仍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全身的关节都不怎么听使唤。
看着神离开床站起来,郁飞尘的目光瞬间变冷。
但看这人的神态并不是要出逃的样子,锁链也就未限制祂的移动。
——这位神明再怎么自以为是,狂妄傲慢,也不至于会这样在他注视之下堂而皇之地打破禁锢走出去,祂做不到。这里完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任何变动都会被他察觉。
然后郁飞尘就看着神走到了殿堂的边缘,那里居然有一道拱形的门户。
目光愈发沉郁,他跟上去了。
然后就看见祂伸出手,手指搭在黄铜把手上,轻轻拧动。
门就那样打开了。
郁飞尘刹那间理智尽失,狂暴的本源力量剑拔弩张,装饰架上的花瓶倒了两个,掉在地上哗啦一声碎了。
神明侧过身来,蹙眉看了一眼发生了什么。
“……”
对身后发生的事情置之不理,祂继续着自己的动作——从那道拱门里走了出去。
郁飞尘的目光如影随形。
门后并不是代表外界的虚空,而是一道与这座殿堂风格一致的回廊。回廊外漆黑一片,所有东西仍然由他的力量构成,一切也都在封闭之中。
本源镇静了少许。
立柱与廊顶上遍布交相辉映的浮雕,比起它来,暮日神殿显得格外质朴。
神明将手指虚虚搭在右侧扶手之上,沿回廊向前走去,看祂的姿态,好像对这里的结构心知肚明。
路不长,一个转弯后,水汽扑面而来,前方出现一个带温泉的花园。不大不小的泉池用象牙白的晶石围起来,四面种植着繁茂的奇花异草。
——这地方也是他在构建这里时下意识完成的?
郁飞尘阴晴不定地看着神从容步入温泉池的背影。
池面上白雾蒸腾,人影隐隐绰绰,有些看不清了——郁飞尘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自然也走了过去。
池水没过膝弯的时候,神的动作就停下了。
有些犹豫的动作被郁飞尘看得清楚。
水里浮力增加,以祂现在的身体状况未必能够站稳。
水波微拂,犹豫几秒后,神明继续往深处走去。
水声在祂身后响起,下一秒手腕就被人攥住,向下拽去——
“!!”
漂浮的白袍如花瓣一样在水面绽开神明整个人被拽入前方的深水之中,带有硫磺气味的热泉彻底将祂淹没,窒息感瞬间袭来——祂自然是下意识屏住呼吸向外挣扎,水的压力下世界一片轰然寂静。
十几秒后郁飞尘才抱着祂浮出水面,靠在另一边的石壁上。
没入池水的一瞬间温度变化过于剧烈,雾一样的烟绯在神明皮肤上蔓延开来——祂剧烈深呼吸了数下才勉强适应这种变化。
即使有所适应,水温也有些过度灼烫,雾气弥漫,无孔不入的潮热侵蚀着戒备森严的理智。
郁飞尘在水里从背后箍着神的身体,手指穿过在水中漂浮的金发,一点点洗去着那上面沾着的血迹。
显然,神想清理一下自己的身体,于是一个人一言不发走来了这里。
行动如此不便,祂也没有流露出一点求助之意。
“你想做什么可以说。”郁飞尘说。
神明未予回答。
从本源力量的森寒气息来看,这个人的精神又濒临危险边缘。
完全不知道哪里又触动了他的神经。
而且,他自己的心情难道就很愉快?
“如果你复原了我的状态,我也不必来这里。”
“那你是想一直待在床上?”
“……”
神闭上眼不理睬他了。
一时间只有水流声。
温泉池的中央是一个倾斜的水瓶状石像,水自瓶口源源不断流下,象征着此是神明的赐予。
永昼已经成为无源之水。
神国已经失去主人。
锁链收紧。
神明被迫仰起头来。
不悦的目光未经掩饰,被郁飞尘尽收眼底。
郁飞尘:“你还能想这些?”
扣着神明的腰身,郁飞尘咬着祂的耳垂一路吮咬了下去。
蝶翅般的颤动匿迹在水中。
回来的路神明没有自己走回去。郁飞尘横抱着祂放回床中央。
祂起先是看着天花板,后来缓缓阖上眼睛。倦意无边无际,潮水般笼罩着身体和意识,只有跟随它,任睡眠把自己卷入不存在的梦境中。
只有这样。
在这里,难道还能做什么?
反正谁都不能杀死谁。
今天、明天、可预见的未来里,都会这样在命运的歧途里循环往复。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空灵的黑暗里渐渐有了有风和日光的触觉,它们在柔和中带有清冽。像极了一个清晨。
“今天……”
神听见一道像极了自己的声音。但祂分不清那会是多久之前的自己,会是多少个轮回中的自己。
“今天,要先去圣朗斯钟楼,它有一个落成后的庆典……”
“下午是斐汀先生的田野音乐会,就是之前在街上递给我邀请函的那位先生……”
“晚上的时候有一个约会,他们想和我谈谈关于圣城周围的几个国家的事情,大祭司说我可以自己做决定。”
“嗯……然后……”那个自己仿佛是松了一口气,说,“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啦。”
然后对面响起另一道声音——祂当然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他的嗓音不重,漫不经心地,是一个问句。
“那我呢?”
万籁俱寂,祂仿佛在无声处听见惊雷声响。
“嗯?”
然后祂听见自己笑了起来。
“还用问吗?这都是我们一起要做的事情。因为你是我的。”
日光照在身上略带温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会。
然后呢?
还说了什么?
风里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气。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去做这些……”
“所以你,更要和我一去啦……”
眼睫微动,然后寂然睁开。一双怅惘的绿瞳。
祂听见郁飞尘规律的呼吸声。
神支起身,借烛光看向郁飞尘的面孔。
终于睡着了吗……?
迷雾之都的一切,还有来到这里后的那些事情,又有哪一件不会消耗人的心神呢?
梦中的话语还在耳畔回荡。
——“那我呢?”
……那你呢?
祂伸出手——像是想落在郁飞尘的发间,最终却只是颤抖着在上方虚虚描过他的轮廓,最后搭在心脏处。
烛火摇动,祂的眼睛——那些平静或空白的神色如同高山滑落的积雪那样层层崩解。
祂直到此时才明白,梦中的自己,并未懂得那个问句到底要问什么。
可是知道了,你就会回答了吗?
用了多久,你才终于领悟了他在久远之前就想问你的内容?
又要再过多久,你才会知道你自己的答案?
又或者,你永远、永远都无法回答。
安菲低下头,长发滑落,肩膀起伏颤抖。
烛火把轮廓投在幻梦般的彩玻璃花窗上,一个似哭的侧影。
最后他伏下去,失神般枕于那个人的胸膛。
夜色如此缄默。
永夜的剧变由迷雾之都湮灭而始。
一个完整、高等、从来隐藏于夜幕中的世界就那样凭空蒸发了。然而这仅仅是个开端。
被湮灭之处一切皆无, 像是一个黑洞。虚空之地反而有着致命引力,以它为核心,时间和空间偏移扭曲, 一切力量、规则、世界、碎片都受到牵引, 向其倾泻流动。
那些世界的主人只能拼命抵抗。
这很难, 于是他们只能望向永昼。
漆黑的底色里,永昼与那道深渊分立永夜的两端, 如在遥望。
越是混乱无序的事物,越是被深渊吸引;而越是完整有序的世界,越是倾向于靠拢永昼, 寻求光明的庇护。
可是当走投无路的外神想要叩响永昼的大门, 却发现那些在传闻中应如神话般辉煌的结构下, 伏藏蔓延着的竟然是象征死亡的灰败力量。笼罩着整座“乐园”的, 也是午夜过分晦暗不祥的天幕。
流言纷起,有人说,永昼的那位神明已经自戕于迷雾之中, 永昼的崩毁指日可待。
还有人说,世界的最高权柄已经现世,可惜就在那不能踏足的黑渊之中。
一位颇为奇异的外神声称它用超凡力量观望了那里的景象, 它也许是唯一一个能准确描述其现状的生物。
它说,随着时光流逝, 整个永夜最混乱破碎的那些力量已经呈漩涡状涌向深渊中央,稍微没那么混乱的紧随其后, 它们如同朝圣的狂信徒一样从四面八方延伸向那个不可形容不可直视的核心, 所形成的轨迹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理智受到损伤。——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那就像无数倒悬着的混沌山脉, 拱卫着正中央那散发着无尽幽魅疯狂的心脏。
“……!”
急促混乱的喘息到了一半被生生压下, 矜贵圣洁的质地如同破碎的水晶,间或有锁链碰撞时的声响,被黑暗压抑的氛围映照出异样的暧昧。
缓慢的抚触从额头到下颌,能感受到那形状完美的指尖上冰冷的温度。
下一刻,脖颈猛地被扼住。
“抬头。”那个人说,“看着我。”
嗓音低而轻,甚至近乎呢喃时的气音,然而越是温柔的语调越是隐藏疯狂,熟悉了的人才能洞彻其下的深深冰冷,并且激发出下意识般的抵抗——那是身体自我保护的本能。
眼睫不自然的颤动流露出主人不予配合的态度,神明浑身上下都是抗拒,而郁飞尘将其尽数收入眼中。
“睁开眼,看着我。告诉我这是什么。”语调愈发低沉而缠绵悱恻,与其相反的是本源力量愈发不加掩饰、愈发汹涌的骇人暴戾!
它们无尽的触手渗入祂的意志结构之中,一切都千百倍加诸于祂——
即使意志抵抗到底,它们也能强行夺去身体的控制权,让祂睁开眼睛,让祂开口,做任何那个人想让祂做的。
氛围愈发窒息可怖,像世界毁灭的前夕——
最后一刻,神明睁开了祂的眼睛。
薄冷的翡绿看不出什么感情的波动。
郁飞尘捏着祂的下颌迫使祂看向右侧。
霎时间狂风大作,几十张泛黄的纸页像惊飞的鸦群一般被哗啦啦刮向上方穹顶,然后像雪片一样下落,无规律地散在他们周围的地板上,其中的一张飘落在他们之间,纸面上画着一些难懂的抽象线条。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张纸上。
其实,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相安无事了有一段时间。
当然,神明的行为由绝对的理性统治着,当祂明白自己一时半会无法离开这里,就会学着平静接受现状,而不浪费多余的力气和情绪。
如果神明就待在那里,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郁飞尘的精神和力量也会渐渐趋于稳定。
他仿佛从不回想他们的过去,也无意预想他们的未来,大部分时间执着于那些过分亲密、过分冒犯、因此充满掠夺和占有意味的接触。好像在寻找什么,或者证明什么,说不清楚。其它时候,他不会过分限制神在这座殿堂里的活动。
纯粹力量构筑出的殿堂却无比真实,一切细节都完美无瑕。西侧角落里摆放着用雪松木打造的立式书柜,里面收藏着古老的书籍,不起眼处摆放着纸笔。
神可以翻看它们,有时候拿起笔写写画画一些内容。很多时候郁飞尘会看着文字和符号从神的笔尖流淌而出。祂会随手演算书中提到的复杂的式子,在值得注意的地方留下批注。
神握笔的动作很美,垂首写划的姿态端雅。郁飞尘有时候会从背后抱住祂,把祂的注意力拉回自己,有时候会把祂反过来按在华美的桌案上。
总的来说,他不是很在意神明有一点自己的消遣。
直到今天郁飞尘一反常态把所有带字迹的纸张通读一遍后,勃然大怒,认为那套文字和符号有另外一种组成规律,神创造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表达法来隐藏真实目的,实际上是在演算永昼失去主人后的形态变化,推测它可能维持的时长。
纸面上,复杂的字符相互纠缠,看不出规律可言,也许只有写下它的人才能读懂。
神明别过头去想要移开目光,简单的动作却完全无法做到,祂整个人被锁在高背椅上,完全在郁飞尘控制之中。
“为什么不说话?”郁飞尘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祂,“你想要我读出来?还是我自己去找?”
神明不适应这样的问话。
换句话,祂不适应这座殿堂里发生的一切。
被限制的自由,自上而下的俯视,必须回答的问题,必须做出的回应。
祂不想有任何回应。
郁飞尘把祂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
“……那我自己找。”
平静的声音下是深渊的惊涛骇浪。
本源力量刹那展开。
神明蓦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剧烈挣扎!
所谓的“我自己”找,根本不是在那些纸张上寻找证据,而是在自己意志深处直接寻找思考的痕迹!
郁飞尘把祂死死按在怀里。
本就潜伏在神明意志中的本源肆无忌惮延展开来,千万只触手沿着近乎虚无的金色脉络探寻侵入向最隐秘最脆弱的意志最深处!
那是你最根源的所在,比记忆更深的地方。你最本能的反应,你下意识的想法,你思考的过程。
如果连这些都能被侵占,被支配,被掠夺——你还有什么?
郁飞尘听见神明剧烈的喘息,感受到祂的濒死挣扎。
他自己的呼吸也并不平缓。
这是比从前更深刻的接触,有一瞬间,像是完全拥有祂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自己的初衷。
力量变本加厉地再往前去,光怪陆离的幻象在他脑海中展开,那是神明内心的活动,寂静的汪洋——
他听见神明的声音带上了沙哑的哭腔:“……是永昼!你疯了……”
郁飞尘微笑。
力量的动作停下了。
既然神明自己坦白了,他当然就不会再寻根究底。他很正常。
得到答案后,所有带字迹的纸页上都被火焰席卷,转瞬间化为灰烬。书柜、纸笔、桌案全都被烈火焚烧殆尽,留下一地灰烬。整座殿堂里唯一幸免于难的带文字的东西,就只剩下床头随意搁置的一本写给孩子和少年的简易神话书。
本源力量平息,静伏。
郁飞尘放开手,神明的身体脱力地向前倒去,他又接住了祂。神明的眼眶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湿漉漉的发梢凌乱垂下,身体还在不自然地痉挛颤抖,连呼吸的节律都混乱无比。
安抚地吻了一下神明的侧脸,郁飞尘的动作带着病态的温柔。
“你看。”他说,“你说了,我也不会怎么样。”
神明冷笑一下。
可是祂呼吸还未平复,眼瞳涣散空白,浑身上下都是濒临破碎的气息,再做出这样的表情只会让人觉得怜爱。
也许刚才的举动是有些太超过了。
“拿出去。”神开口,语气生硬。
郁飞尘难得听明白了祂的要求——因为他的那些本源力量只是安静下来不再动作,并没有从神明的意志中退出。
但他表现得就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叼着一块肉的时候永远不应该松口,这是野兽都懂得的道理。
直到神明忍无可忍。
祂抬起头:“你把我关在这里,我还能做什么?”
郁飞尘:“如果你觉得没什么,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
郁飞尘笑了一声。
“你看,”他在神明耳畔说,“明明你都知道。”
他去吻神的侧颈,一手握住祂腰侧,那里的皮肤每经触碰都会不自觉细细抽搐,更何况此刻的神明还没从意识被入侵的反应中平复。
眉头轻蹙,那具修长美丽的身体再度陷入混乱中,颤抖着要向后去,可背后就是坚固华美的高背椅,椅背高过祂的身体,将整个人禁锢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