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知魔教圣女有一把收魂伞剑,为魔教历代掌教者所传之兵刃,威力巨大,足可号令江湖。莽苍山派虽围剿魔教至其覆灭,清点所得之物时,却并未发现这把收魂伞剑。我一见到魔教圣女的遗体,不禁想道:若这收魂伞剑还在魔教圣女身上,那我岂不就……”
说到此处,钟不念双眸微抬,凛然如冰的目光蓦地扫向全四。全四登时一慌,连忙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低声解释道:“公子切莫怪罪。若非是我……贪财,想寻那收魂伞剑,也不会仔细去查看魔教圣女的遗体,那样一来,就不会发现藏于她衣裙之下的婴孩了。”
钟不念微嗤一声,侧过脸去,颇为不屑。全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松了口气,道:“我没有找到收魂伞剑,却发现了那个孩子。那孩子身上有一枚玉佩,颇为特殊,双面纹字,一面刻着‘南宫’,另一面刻着‘不念’,南宫不念,料想是魔教圣女为这孩童所取的名字。也正是因为这枚玉佩,我才猜出了他的生父是谁。”
“我无意对二位有所隐瞒,之前便已同二位讲过,那时,我间或买卖些江湖消息,以此谋生。但因财力微弱,重要的消息也不会传至我手里,所知的尽是一些无关痛痒、作为谈笑取乐的小道消息,其中就包括武林诸派弟子的兴趣爱好、佩饰着装之类。是以我见到那枚玉佩,便认了出来,那玉佩乃是莽苍山派大弟子辰玑子之物。而辰玑子恰恰就是率众覆灭魔教之人,彼时风头无两,莽苍山派老掌门也属意他接任下任掌门之位。玉佩乃贴身之物,却出现在魔教圣女所藏婴孩的身上,见此情景,不难推测,辰玑子覆灭魔教之事,恐不如外界传闻的那般光明磊落,其中必有曲折。
“我将魔教圣女安葬,然后把那孩子抱回抚养。”全四觑向钟不念,略带无奈地道,“可那时我太过贫寒,又未曾娶妻,根本不知该如何照顾孩子。一段时日后,那孩子便消瘦不堪,我没有办法,只好、只好将他……”
听他支支吾吾,钟不念忽地冷声道:“没有办法?什么叫做没有办法?随便寻个人家送出去,若是无人肯养,就丢到大街上,给人捡去也好,抑或是卖了也好,为何要偏偏送到莽苍山派去?分明是为了钱,何必遮遮掩掩?难道还想要我感激你不成?”
听他这般厉声质问,全四顿现惊惶之色,连忙说道:“公子,我岂敢有此奢望?我……我只是觉得,与其将你送给陌生人,不如让你回到亲生父亲身边,他待你总会比旁人好些……”
话未讲完,便被钟不念猛然打断:“住嘴,他不是我父亲!”
钟不念胸口微微起伏,眼里的阴鸷更为明显。楚临一愣,伸手缓缓抚向他的后背,温声道:“阿念,何必与他动气?”
钟不念甩了甩衣袖,侧过身去。楚临又对全四道:“相助之恩,我们自会回报,这一点阁下不必忧心。但像这般虚词,就不必对我们说了。如若想说,可以留到去莽苍山派时,在辰玑子和武林众派的面前再说,听众也会更多些。”
全四讪讪道:“是、是,楚大侠,那我就继续说当年的事吧……之后,我写了一封信,言明前情种种,想要向辰玑子……索要些报酬,趁他外出除魔之时,寻了个街边孩童,代我将那封信送至了他手里。”
在钟不念面前,全四颇为顾忌,生怕说错话惹恼了他,便未将信上的内容说得太细。但不需多说,钟不念也能猜出,那封信无非是用于威胁辰玑子,若是不答应他索求的钱财,全四便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若是如他之意,便将钟不念送回,且从此守口如瓶,绝不将此事泄露于人。
“那时,辰玑子即将接任莽苍山派掌门,再过一段时日,就要举行接任大典。他唯恐有变,很快就按照我的要求,将钱送到了鬼市钱庄。”
楚临唇角微翘,淡然的笑意间略藏了一丝不屑,道:“鬼市钱庄……阁下倒是小心。”
全四尴尬地笑了笑:“这也是没有办法。那时辰玑子即将执掌一派,莽苍山派弟子、乃至众多武林正派中人,都对他甚是推崇,而我孤家寡人,籍籍无名,怎能不小心谨慎?若是让他将报酬放在寻常所在,依他的性情,必会从旁窥察,甚至杀我灭口。我思来想去,也只有鬼市这个所在,因为杀手众多,辰玑子有所忌惮,不敢破坏规矩。”
楚临略点了点头,笑道:“阁下不止在此处心细吧?你担心辰玑子不肯罢休,事后继续追查你的身份,便将那枚玉佩一分而二,留在阿念身上一半,自己拿走另一半,当做保命符。那半枚玉佩,你应是一直随身携带的吧?现下可以取出,物归原主了。”
全四微微一滞:“楚大侠料事如神。”说着便将手伸入衣袖,片刻之后,从中掏出一块青帕来。那帕子仔仔细细地包了好几层,全四将其层层展开,直到露出里面那半枚温润剔透的玉佩来。楚临轻轻拾起那半块玉佩,瞧了几眼,递给钟不念:“阿念,你看看,这玉佩与你身上的那半枚是否匹配?”
钟不念微微一滞,从衣襟中取出他那半枚玉佩,又接过楚临手中这半枚,他指尖微微发颤,将这两枚玉佩相对而合,细小错落的凹痕贴合到一处,宛然天成。无需多言,便知这本就是同一枚玉佩分割而成。
他眼眶一阵酸楚袭来,紧紧捏着玉佩,盯着上面那所刻之字,低声念道:“南宫……不念。”
“南宫、南宫……不念。”
楚临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阿念……不必太伤心。”
钟不念微微抬眸,唇角轻扬:“伤心?前辈大概想错了,找回了真正的名字,我为何要伤心呢?”他将那枚玉佩握在掌心,笑意未敛,眼里却一阵寒气逼人,“从此以后,世上再无钟不念了,只有……南宫不念。”
寒风涌入破败的庙宇,钟不念的白发随风轻扬,全四瞥到他掠过的目光,微微战栗。钟不念冷冷地看向他:“你将魔教圣女葬在何处?”
全四忙道:“在、在乱坟岗。”
钟不念眉心微蹙:“魔教……乱坟岗?”
全四慌道:“这……是、是……公子,我绝非有意亵渎,只是连我自己都居无定所,无个安身之处,想另寻妥帖之地安葬魔教圣女,也是有心无力啊。更何况她身份特殊,若被武林中人发现,不知会引来多少灾祸,所以……所以我就将她葬在乱坟岗了。”
全四说完,心内忐忑不已。其实他这番话也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他从辰玑子那里得了好大一笔钱,若想为魔教圣女寻一处安稳之处修坟立碑,实非难事,只是他这人爱财如命,怎舍得为一个没什么相干的死人花费?
得到那笔钱后,他便想以钱生钱,店铺盘了一堆,却是常常时运不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用了不义之财,不利风水,遇上好些麻烦事,最后都以赔本关张收场。如此十余载间,那笔巨款也损耗一空,最终他只得又操持起老本行,以买卖江湖消息为生,如今竟是同当年一般潦倒落魄,否则他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答应楚临去莽苍山派当众揭开辰玑子的真面目了。
钟不念瞥向他,眼底的森寒未散:“乱坟岗死尸遍地,无一墓碑,你将她葬在那里,要我如何祭拜?”
全四连忙道:“公子放心,我能找到当年安葬魔教圣女之处。”
钟不念盯着他道:“你若骗我……”
全四不等他说完,便连声道:“我不敢、绝不敢欺骗公子。”
钟不念移开眸子,冷笑一声,没再多言。全四暗暗吁了口气,抬袖又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楚临道:“你也不必惊慌,阿念他……不会对你怎样的。”全四偷偷瞥了钟不念一眼,面色微白,似是不太相信楚临的话,轻轻摇了摇头。楚临道:“还有一事,关于魔教血溶渡者的身世,你说你那里有些消息,如何?”
全四点了点头:“此人很神秘,在江湖中关于他的消息寥寥,我也是费力搜集来的。只知他父亲曾是魔教圣女手下的一名将领,但在魔教被围攻时,他却没有誓死守护,反而逃离了魔教,自此不见踪影,十余年没有消息,直到血溶渡者忽然出现,复兴魔教,人们才想起了此人。”
钟不念微微抬眉,冷冷道:“临阵脱逃?”
全四道:“当年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恐怕只有当事人知晓了。血溶渡者出现后,也从未提及过他父亲是死是活,看来这些事只能去问血溶渡者了。”
第125章 生辰贺礼
夜色深重,寒风呼号,魔教边界的乱坟岗上,随处可见堆叠的死尸。月色虽是明亮,但照向一片山林,严冬时节,叶落离枝,只剩盘根错节的光秃树杈,宛如一条条婴儿手臂,将月光分割成碎片,直叫明亮也化作了阴翳。暗影投在尸体之上,更显恐怖诡秘。
全四在前带路,寻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棵苍木前停了下来。钟不念抬眸望去,只见那棵苍木比寻常的树木要粗壮许多,足堪两人合抱。
全四盯着这苍木好半晌,舒了一口气,道:“公子,楚大侠,就是此处。当初,我正是将魔教圣女葬在了这棵树下。”
楚临道:“乱坟岗林木甚密,你可记得清楚?”
全四立即点了点头,颇为肯定地说道:“绝对没错!”他边说边走到那苍木一侧,指着树干对其余两人道,“你们仔细看看,这棵树不是普通的树,我当初天天在乱坟岗寻死尸身上的钱财,对这里颇为熟悉,像这般特殊的树,乱坟岗上只有这一棵。我将魔教圣女葬在此处,也是为了日后着想……”
听他又开始絮絮叨叨,钟不念面露不耐之色,冷声打断道:“此树有何特殊之处?”
全四道:“公子,你仔细瞧瞧这树干。”
钟不念瞧他指的那处看去,看出端倪,那树干着实与普通的树木生得不同,乃是两棵树交缠并生,沿着树干向上,竟是生做了一棵参天之木,也难怪此树树干会比寻常之木粗上许多了。
全四见他看出差别,又道:“这是连理枝,两棵树长做一棵,难得一见。”
钟不念冷笑道:“连理?可笑至极……你将魔教圣女葬于此树之下,是想让她的魂魄不得安息吗?”他抬起手,真气迅疾汇于掌心,倏然间击向那棵苍木,那苍木顿时碎裂,倾斜覆地。
他冷冷道,“若日后我接掌魔教,无论是树还是人,结为连理的,全都如此下场。”
全四连忙闪身避开那棵断裂的树木,惊魂不定:“公子,我没有……没有别的意思,将魔教圣女葬在此处,只是为了容易分辨方位……”
楚临眸中微带忧色,道:“阿念,这里是魔教边界,你这一掌下去,只怕会惊动魔教中人。”
钟不念淡淡道:“惊动便惊动了,早晚要对上。”
楚临暗暗叹了口气,看向全四:“快挖吧。”
全四应声,取出一把铁铲,找准方位,在那断裂的苍木前挖掘起来。他唯恐钟不念适才那掌引来魔教中人,连累他命丧此处,此时只恨生不出三四只手,一起来挖坟。好在周围尚且幽静,无甚异动,约莫一炷香后,魔教圣女的尸骨便从乌黑的泥土中显露而出。
全四恐破损遗骸,惹到那阴晴不定的钟不念,挖得愈加小心,边挖边暗暗瞥了他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夜色之中,月光洒落在他脸上,更衬得他面若寒霜,邪气顿生。全四只瞧了一眼,便感到一阵战栗,不敢再看,仔细将魔教圣女的遗骸挖出,放入一侧准备好的白绢之上。
楚临道:“将遗骸收好,先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忽听到一声低沉的问话:“离开?”
钟不念眼眸微动,看向那发声之处,只见不远处枝桠一晃,一阵枝叶碎裂声随着沉稳的脚步声渐次接近。来人一身黑袍,衣袖上银光闪闪,腰间弯刀血色弥漫,面容上也覆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血雾。
钟不念微微笑道:“又见面了。”
花子蹊走近他,头部微倾,似是瞥了眼全四收敛的尸骸,又抬头看向钟不念:“你的样子,变了。”
钟不念笑道:“如何?”
花子蹊将手扶在弯刀之上,道:“你在圣教放火杀人,还敢回来?不要以为本座不会杀你。”
钟不念缓缓展开收魂伞,白伞白发,黑衣飞扬,他微勾着唇角,道:“好啊,请。”
花子蹊却忽然停下了手,默默凝视着他,冷漠的声音微带起伏:“你……你怎会有这把伞?”
钟不念道:“与你何关?”
这二人互不相让,一触即发,楚临忙插道:“他是南宫不念。”
花子蹊微微迟滞了片刻,道:“南宫?”
楚临又道:“魔教圣女南宫笑舞之子,南宫不念。”
花子蹊走近了几步,视线紧盯着钟不念,道:“如何证明?”
楚临道:“半月之后,乃莽苍山派掌门辰玑子的生辰,阁下前往一观,便知我所言是否属实。”
花子蹊微微颔首:“好。”他转身欲离开,楚临在后问道:“血溶渡者,听闻令尊乃是魔教圣女属下,不知阁下意欲如何?”
花子蹊脚步未停,道:“所言为实,奉他为主。所言为虚,必当杀之。”
南宫不念视线一转,眼前昏暗的密林坟岗忽地变得一派明亮,貌似系统又开启了关键剧情体验模式。视野前方,一层薄纱缓缓浮动,似是钟不念戴了一顶斗笠。透过薄纱向外看去,仙云在一片巍峨高耸的宫观之间缭绕,人影憧憧。漫谈声不绝于耳。时间已过半月,此番情景,正是武林诸多派门汇集莽苍山,为辰玑子庆贺生辰。
行了一会儿,有一年轻弟子上前问道:“请问三位道长,属何派门?”
观那弟子着装,正是莽苍山派,许是看他们几人头戴斗笠,心生疑惑,故来问询。全四立即从袖中抽出拜帖,递向那名弟子,行礼笑道:“我等乃是散修,此前承蒙辰掌门照拂,今日特备了薄礼,来为辰掌门庆生。”
那弟子翻开拜帖看了看,颔首道:“唐突了。”
三人继续前行,全四吁了口气:“幸好我早有准备,寻了几个辰玑子曾助过的散修之名,做了这份拜帖。”
楚临微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他们便步入了莽苍山派的大殿之内。诸派并列,各呈贺礼,此时辰玑子尚未到场,大殿之内众派人士正在寒暄交谈。钟不念冷眼旁观,只听他身旁不知是何门派的几人正在闲谈。
有人道:“辰掌门近来久未露面,不知是为何?”
一人道:“似是为了他那大弟子忧心吧。”
另一人道:“大弟子?你是说钟不念吗?也是,他武功尽失,被送到魔教为奴,这么久了也没什么消息,辰掌门如何能不挂心?”
钟不念唇角微扬,轻声一笑,又听他们中有人声音刻意压低了些,他真气精深,依然听清了这人在说什么:“怎么没有消息?你们不知道吗?江湖上传闻,钟不念到魔教没几个月就被折磨死了,只是魔教那边没对外说,辰掌门可能早就已经知道了。”
“有这样的事?那辰掌门该多伤心呀?不为他报仇吗?”
“报仇?如何报仇?本就是舍出去做弃子,钟不念的武功还是辰掌门亲手废的,唉……不过,这消息传出后,辰掌门这边没动静,倒是摘星阁那边有人偷偷潜进过魔教,还遭到围攻,受了重伤呢。”
“摘星阁?不会吧?封阁主与钟不念也没什么交情啊。”
那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不是封阁主,是白……”
听到“白”这个字,南宫不念心中陡然一动,他正待仔细听听,那人却忽地止住了话音,顿了顿,转而笑道:“白少侠。”
钟不念微微侧过头,南宫不念顺着他的视线,瞥见了个熟悉的身影。白千雪似乎又长高了些,走到那几人面前,行了个礼,道:“诸位,江湖传闻,岂可尽信?”他微微停滞,“钟师兄不会有事的。”
那几人虽是点头,神色却显然不太信他所言,在那几人身旁,还有一人适才也在听他们交谈,此时开口说道:“近几日江湖中确有一条消息流传,钟不念没死。”
白千雪蓦地一怔,眉心蹙起,看向那人道:“他、他在何处?”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不过,就算是知晓,白少侠,你也不必再去寻他了。”
白千雪道:“为何?”
那人道:“传闻他已入魔,凶性大发。饶是他从前怎样,入魔之后,与我等正派就是互不相容了。”
此言一出,周遭几人尽是一愣,白千雪胸口微微起伏,停滞片刻后,说道:“不会的,不可能!”
钟不念冷笑一声,侧过脸来,不再看他们,转而看向殿前的高座,眼神微微一颤。已有数名莽苍山派弟子簇拥着辰玑子步入大殿,萧云霓也在其中,殿内众人连忙停止了交谈,纷纷向辰玑子道贺。
钟不念垂下眼眸,手搭在了收魂伞上。那伞此时被一块青布包裹,被他背在身侧。南宫不念这才看到,他腰侧还悬挂着一个竹筒,不知其中是何物。
楚临见他举动,暗暗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阿念,你答应过我的。”
钟不念吸了口气,将手从收魂伞上移开。
等到最后一个门派也呈上了贺礼,楚临方才将那枚一分而二的玉佩呈上,一旁的莽苍山派弟子收了,呈至辰玑子面前。钟不念微眯着眼,盯向辰玑子,只见后者面色倏然一变,蓦然看向楚临:“你、你是谁?”
楚临声调如常平静,缓缓道:“久违了,辰玑子。多年不见,本该备一份厚礼,但我以为,故人之物应是更合你心意。”
听到他的声音,辰玑子登时面色铁青,盯着他道:“是你……你竟然没有……”
楚临摘下斗笠:“嗯,没有死,让你失望了。”
他这张脸和当年的容貌丝毫未差,而辰玑子却已是个中年人,见此情景,只觉周身一寒,心底压制的恐惧满溢,脱口而出:“鬼!”
大殿内的人纷纷变色,都看向楚临,却见他相貌俊雅,风度出尘,倒像个仙人,是与“鬼”怎样也沾不上边的,尽皆是目露疑色。
楚临抬眸看向众人,含笑道:“今日到场贵派,大多数十几年前我也曾登门拜访过,与我应算旧识,不知可还曾记得在下?”
此言一出,大殿内又是一阵低声议论,有一中年道长盯着他瞧了半晌,略带疑惑地问道:“你可是当年的那个楚少侠……楚临?”
第126章 唇枪舌战
楚临微微一笑,朝那问话的道长施了一礼,道:“难得道长还记得,楚临谢过了。”
那道长一愣,稍稍停顿后,也还了个礼,语气更显疑惑:“当年你游说正道各派,意图共抗魔教,曾到过我们这一派,但那时各派未能达成一致。不久之后,江湖上就再无你的消息了,我们便以为你退出江湖,隐居去了。”那道长看着他,微微蹙眉,“可那是十余载之前的事了,为何你的容貌,还与当年一般呢?”
经这道长一提,殿内其他门派中也陆续有人回忆起来,随声附和,俱是感到不解。楚临拱手道:“承蒙诸位记挂。其实……当年我并非归隐,而是潜进了魔教,想趁魔教圣女不备,夺取收魂伞剑。可惜事与愿违,遭人暗害,坠入魔教绝命崖,受崖底瘴气毒害,功力耗损,连容貌也与常人不同,不人不鬼,如此苟延残喘十余年。”
那道长道:“原来如此。可惜我等对此事毫不知情,否则也可及时相救。不过吉人自有天相,不知楚大侠功力受损,是如何离开绝命崖的?”
楚临微微颔首:“多谢道长。此番脱险,要多亏了辰掌门。”他一边说道,一边抬眸看向辰玑子,“想来我与辰掌门缘分不浅,历经种种,都因为他,坠崖是因为他,获救也是因为他。”
众人越听越疑惑,见楚临这边谈笑自若,反观辰玑子面色,却是苍白如纸,不禁都面露不解,对他二人的渊源颇为好奇。
楚临道:“我那份贺礼,不知辰掌门可还满意?正巧今日众派聚在此处,你何不将这礼物,也让在场诸位同道观视一番?”
辰玑子眉心紧蹙,身躯隐隐发抖。众人听楚临这般说,站在大殿前方的人已是瞥向那两枚玉佩,辰玑子见他们瞥过来,猛地伸手将玉佩握在掌心,催动灵力,便欲毁之。
只是他这道灵力尚未发出,忽地感到一股深厚凌厉的真气直冲手腕,将他的灵力生生压制下去,接着那两枚玉佩便脱手而出,飞向大殿下方。
众人连忙看去,只见楚临身侧站着一名头戴斗笠的侠士,他手指微动,那两枚玉佩便凌空飘浮在他掌心上方。辰玑子面若土色,道:“你、你又是谁?”
钟不念未答。有人看着那玉佩,道:“这玉佩上刻着字,‘南宫’、‘不念’,这是什么意思?”
又有一门派的年轻弟子说道:“‘不念’,这半枚玉佩,好似是莽苍山派钟不念的,我曾与他一起除魔,见过他这东西。他很宝贝,怎么会在你手上?”
闻言,白千雪霎时一惊,眼眸紧盯着楚临。楚临道:“正如少侠所言,这玉佩确是钟不念之物。不过,也是魔教圣女南宫笑舞之物,”他缓缓望向辰玑子,“更是辰掌门之物。”
殿内一片议论之声,众人纷纷问道:“辰掌门?辰掌门怎么会和魔教圣女扯上关系?又与钟不念有何关联?”
楚临不疾不缓地开口:“钟不念便是辰玑子与魔教圣女之子,他本名也并非唤作钟不念,应是南宫不念。”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有一与辰玑子交好之人怒道:“一派胡言!辰掌门年纪轻轻时便剿灭魔教,居功至伟。你污蔑他与魔教圣女有私,也不想想是否合理?若如你所言,他们二人存有私情,那辰掌门怎会在围剿魔教之后,下令追杀魔教圣女?你大概是与辰掌门抱负相同,却经历凄惨,无法成名,因而心生嫉妒,在这里胡说八道!仅凭你手中那两枚破玉佩,又能说明什么?!诸位同道,此人妖言惑众,万万不可被他迷惑!”
他说得义愤填膺,莽苍山派弟子也纷纷拔出剑来,朝向楚临三人。楚临平静地道:“仅凭两枚玉佩,是不能说明什么。既然这样,又为何不让在下说呢?”
他拿起那两枚玉佩,合在一处,“这玉佩本是一枚,乃是辰玑子之物。当初他将这枚玉佩作为定情之物送给魔教圣女,珠胎暗结,又趁成婚之时暗中施毒,剿除魔教。适才你说我所言不合理,若以常人之心推断,确实不合理。但依辰玑子的心性而言,就很合理了。他要掩盖自己的丑事,要做匡扶正派的大侠,怎能不对魔教圣女痛下杀手?”
那人本意是要维护辰玑子,却不想被楚临三言两语化解,反呛回来,气急败坏道:“若真有这些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辰掌门会告诉你?魔教圣女下落不明,她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