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上来陪陪我？”
谢元扭头对着他：“现在已经一点半了，你还能睡三个小时。明天要带着黑眼圈见人。”
明盐愤愤闭眼，噘嘴咬牙，一脸哄不好了的神情。明老师为什么总能一人分饰二角，既没头脑又不高兴？谢元憋着笑，起身出去洗漱。
他也不是不累。上了一天班，晚上聚餐交际应对，之后步行数公里回家，一夜还各种心情起伏。但不像在钟老师家，他这儿只有一条被子，跟明盐躺一块儿，这家伙能消停吗？
洗漱完回来，明盐已经睡了，睡姿却心机得很：他躺在床的里侧，身上搭着半边被子，自己的身体都没盖全乎，把大半留给主人。一条胳膊敞在床的另一半，只要谢元还想枕枕头，就能把他压醒。
虽然总是嫌弃，但又总是看他蠢都觉得可爱。谢元好笑地关了灯，借着窗外朦胧的路灯光掀开被角上了床。他才躺好，明盐果然就搂上来，手脚并用把他缠住，还埋进他的头发里嗅闻。“我好困哦。”
“那你快睡。”
明盐动手想给他翻面，“转过来让我亲亲。”
谢元不堪其扰地挡开：“滚蛋。”
“你不爱我了？”
“谁爱你了。说好给我退钱的？”
明盐无语了，那才几块钱。男朋友抠门怎么办，在线等，急。“我给你发了快递，早晨也不知道下午人会回来。反正快递明天就到了。”
轮到谢元疑惑：“什么？什么快递？”
“你摸摸我我就告诉你。”明盐在被子底下去拉他的手，谢元被烫了一样缩开。“你先把你的约炮史交代了，我怕脏。”
这事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明盐三指指天：“没约过，真的，我装那个App就是聊聊天，体验生活。你还不知道，我之前想写一个海王……”
“体验生活？”谢元无法理解，了解不同人群你不该去看相关的社会学人类学研究或者做针对性访谈吗，难道写海王需要成为海王？那写太监的要不要先自宫，写皇帝的还得复辟？
“我交代完了，轮到你交代。”明盐从床头把小卷毛的手机够过来，捏着他的手指解锁，“快说，不然我直接看了。”
谢元很坦然。“我就是为了约炮，怎么着。”
小卷毛这一张嘴，明盐能每天被他气得死去活来。接吻的时候分明青涩得让人兽性大发，张口闭口又老司机做派。“你约上了吗你？”
“没有啊，见光死，毕竟网上的188都是假的。”谢元嘲讽地一笑，马上被老羞成怒的“188”顺着腰摸下去隔着裤子掐了把屁股。“你干嘛！”
“你凭什么说我没有188？”明盐威胁地把手放在他身上，偏要就这事跟他杠到底了。
谢元觉得这人明显缺乏常识。“如果你真有188，就会自称190+；如果你自称188，那通常有个186就不错了。我隔壁的大哥也对外说自己188，其实只有183。你要不明早起来跟他比一比。”
明盐竟无言以对。
谢元给他补充知识点：“就像男的总往高了报，女的总往低了报。我们公司的印务敏慧姐，你见过？她自称180，可是比同样自称180的司机高出去半个头……别给我动手动脚，再摸我去拿尺了。”
明盐聊天的兴头全无，怄气道：“睡觉了。”
谢元才主动转过去摸摸他的头，像他摸自己那样。“乖。”
明盐想，自己真是贱得慌啊。将来要是胆敢在床上顺口自夸一句“大不大”，保不齐就要被较真元拿把游标卡尺嘲到阳痿。头一回睡同一个被窝，连摸摸都没有，只能纯洁地抱抱，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一旦放弃放松放空，很快他就要坠入睡梦之中。却感觉到一只手往他身后掖了掖被子，又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谢元像是叹了口气，用一种带着同情的口吻轻轻说：“你喜欢我干嘛呢？”
他也不知是梦是真，朦胧间下意识地把怀里又瘦又犟的人搂紧，“就喜欢你。”
元（推眼镜）：兽性大发？你发一个看看。
明：汪！
又到了周末没人看的几天??如果大家都忙咱们就缓着点更哈
第031章 咖啡
次日凌晨根本来不及温存，四点半明盐就被薅起来洗漱。谢元拿着明老师的手机：“帮你叫车了，快点。”
明盐何曾这样早起过，订七点的机票完全是高估自己。他困得气若游丝，走一步赖一步：“啊。让他们取消算了。”
哪怕是其他公司的业务，谢元也见不得明盐任性撂挑子，平白给多少无辜打工人添麻烦。他拧一条热毛巾给明盐往眼睛上敷，再擦掉蓬乱刘海底下的眼屎。“振作点，我送你去机场。”
明盐还真精神了。“啊？你今天不是休息？机场快轨的票价值一瓶洗发水哦。”
谢元想得比他多得多。叫车是为了路上让明盐再休息一会儿，但这个点是夜班的末尾了，万一碰上接单的司机是传说中中年失业，白天一份工、夜里再跑车的，司机乘客都昏昏欲睡，出事怎么办？明盐是为他来的，他总得囫囵个儿给人送走。
“谢老师，这个粢饭团挺好吃的。”
谢元凌晨起来做的，想着这个好做又好带。起太早了睡眠不足，他自己一点胃口没有，明盐倒是捧场。不仅大口吃，还拿着手机翻来覆去拍了十八张。
有了外人在，哪怕只是背对他们的陌生司机，明盐都显得“正常”多了。刚这么想着，才长出骨头、“正常”了没一会儿的活跃份子就娇俏地往他肩上一歪：“你对我真好。”
小卷毛真好啊。如果他是哑巴就更好了……算了，谢老师哪怕不长嘴，也不会放弃用键盘在网上长篇大论地骂他。生命不息，骂他不止，非常敬业还难以贿赂的一个黑粉。
在司机的视野之外，偶像悄悄地牵黑粉的手。“待会你回去先睡个回笼觉。”那张床垫睡得太难受，也只有小卷毛这种对物质水平忍耐惯了的人才能逆来顺受。
谢元摇摇头，“起来就睡不着了。等回去先工作，下午困了再说。”高中寄宿时候，早自习是五点半，他一直习惯早起。夜晚和凌晨，是一个需要独处的人最好的时间。编辑和翻译，都是安贫乐道、不论晴雪独自跋涉的工种。
真乖啊。明盐看着后视镜，瞅到空档飞快地吻一下他的发顶。“待会给你买咖啡。”反正谢老师喝茶如喝水，他吃了人家的早餐饭团，买一杯星巴克、一个热酥酥的可颂好了。如果仁峰山是谢元的主场，到了北京，就该明盐招待好他。
谢元也坦然，他有功就要受禄：“好。”
明盐以为就谢老师那精打细算的省检路子，估计连星巴克都没去过，正好他带穷孩子进去逛逛。没想到谢元一点不露怯：“双倍意浓加一份榛果糖浆，带走，谢谢。”
店员熟练录单，问刚刷了星享卡的明盐：“明先生，您呢？还是冰拿铁吗？”
“冰拿铁不要糖。”点完咖啡，明盐把卷毛头捞到手里往旁边带。“你点的什么？玛奇朵？”
“嗯。”
“你平时喝咖啡？”
“有人请就喝。”谢元推一下眼镜。
不得了，明盐研判地看他。“谢老师，坦白讲，你跟多少人喝过咖啡。”不愧是手机里有那种App的人！
谢元莫名其妙，这个狗脑袋又在没醋找醋？“这么说吧，市面上的常规款我都喝过。”
欣赏明盐头顶冒烟的样子，有种最近才上瘾的快乐。明盐总是不吝给他一些直接的反应，被取悦到的谢元也不能太过分了。他主动勾勾没头脑又不高兴的手指：“早几年打过工而已。以后有机会给你做，我拉花拉得还不错。”
明盐眼睛一亮：“星巴克吗？你穿黑围裙肯定好看！”
“不是。”
“Costa？”
谢元笑起来，“这是恭维吗，那谢谢你。”Costa是出了名的咖啡不咋样，招人看颜值。
新兴的咖啡品牌太多了，明盐在想象中把它们的工服往小卷毛身上比划了个遍，靠脑补就玩了一圈奇迹元元。
机场暖气充足，俩人把外套搭在吧椅的靠背上。谢元慢慢品完顶上的一层，再把底下的浓缩咖啡一口闷掉。“你该进去了。”明盐是网上值机的，他不知道vip通道需要走多久，早点进去总是稳妥。
明盐手里纸杯一放，兜头把衬衫外面的羊绒马甲脱下来，不由分说给卷毛头套上。“这件给你穿。抬手。”谢元太瘦了，卫衣在身上总是空荡荡。家里……那个房间，冷清得说一声家徒四壁不为过。他的啡色大菱格马甲配在谢元洗脱了色的橡皮粉色连帽衫外头，看起来也很合衬。早晨他还问，你喜欢粉色？谢元说，在日本时看到女款清仓，只花了五百円，还挑什么颜色？
谢元刚扔掉俩人的纸杯，回身就愣着被他套上了衣服。明盐照顾晏晏惯了，完全不觉得给别人穿衣服系鞋带有什么问题。男朋友要是愿意由得他打扮，他还挺开心的，毕竟快三岁的晏晏都已经开始逆反了。
“我不需要……”虽然很暖和，但谢元有点紧张。很贵吧？还要干洗……
明盐拉上口罩，牵着他往外走。“放在你身上，算帮我保管，好不好？”他捏捏他的手。“又这么冰，多穿点别感冒了。我不在，生病了谁照顾你？”
谢元想说我不用照顾，但管不住鼻子一酸，什么都说不出来。
俩人走到通道外头，明盐的手机上显示头等舱和商务舱已经开始登机了。“回去吧。”
“明老师！”
“啊？”
谢元欲言又止，“算了。”
明盐想什么是什么的脾气，能被这种犹犹豫豫的态度急死。他捏住小卷毛的脸，凶神恶煞：“给我说。”
谢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如果我一直不愿意跟你发生性关系，你还想和我谈恋爱吗？”
明盐面露难色，憋了几秒，放弃在这事上说大话。哪个男的敢说自己谈恋爱只想纯聊天？不现实啊！他讨价还价道：“摸摸也不行吗？”
他委屈得谢元都笑出声了。“如果不行呢？”
不行？老子就来硬的能怎么滴，就你这小身板？明盐隔着口罩碰了碰他的脑门：“跟你没完。等着。”
【chiburi：我登机了。】
【chiburi：谢老师在干嘛？】
【○：等机场快线，背单词。】
【chiburi：背单词？？？你不用考四六级了吧！】
【○：学了几年日语，做《黎明河》的时候发现自己英语能力还是欠缺，先从扩大词汇量开始吧。】
说完还发来一张照片，是本《英语词源浅析 记忆词汇新途径》，书看着不新了，不知哪里收的二手。明盐看着照片里拿着书的那只冻得发白的手，心间一时爱得不行。小卷毛怎么这么乖啊！我要给他买手套，买帽子，买床！
“明盐？”旁边座位的人看着他，像是终于隔着口罩认出来了。明盐扭头一看，巧了，是他老姐以前的男朋友。“诶，哥！好久不见啊！”
对方也很欣喜，“太巧了，我去上海出差。”
“我也是。”
“好几年没见了。你姐姐还好吗？哦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前两年已经结婚了。”
“恭喜恭喜！我姐的孩子也快三岁了。”明盐点开手机，分享明清宴小公主的美照。前姐夫礼尚往来，夸完晏晏可爱，也给他展示自己的相册。“我老婆是内蒙人，国庆的时候我跟她回家……”
“哇。”明盐兴致盎然地看那些草原和民族服饰的照片，“很有意思啊！”
“是啊。你不知道，我跟她去了几次内蒙，才发现北京人有个外地对象多有意义。你要不是因为谈了这个对象，光旅游都走马观花浮于表面，体验不到当地的生活。”
“对对对！”说到这个，明盐可就不困了，他也有发言权。“我对象也是外地的！上礼拜我刚跟他回去过，仁峰山你去过没有？他家就在那儿，跟北京太不一样了，住千篇一律的酒店根本不如在村里烤火喝茶遛遛狗好，原生态。”
第032章 陪伴
聊了一路，揣着没使上的赠品眼罩下了飞机，还蹭了前姐夫的公车送他回酒店。这个哥相当好了。不过明茶当初分手也不可惜，现姐夫除了中文水平不行，人品一点不差。
回到酒店自己捯饬一番，就得去应付工作了。明盐中午有一个新媒体的独家餐叙访谈，下午可以补觉，晚上还有群访。自从上次被小卷毛当众打脸，估摸着各路媒体都知道可以抓这个话题了，这一本的宣传期恐怕比以往要辛辣得多。
嗐，就像谢老师说的，敢写还怕什么挨骂，反正现在热度和商业价值也够了，下一本他再好好写挽回口碑呗。
照约定的时间到了酒店餐厅，衬衫西裤金边眼镜的年轻记者从MBP后边抬头起身。“明盐，你来了，好久不见。”
明盐同他客套地握手，肚子里一声大叫：今天是什么前男友日！送走明茶的前男友，又来他自己的前男友？青云没说啊！
许逸尘带着笑落座。“你一点都没变。”
明盐也客客气气。“是嘛。你看起来也发展得不错，他们跟我说南方的许总监，我还没想到是你。”
许逸尘对他是不吝好意的。“多赖你。”
当初明盐赚到了去以色列旅游的经费，但名声还没被青云推出圈，他同学拉的小团体里就悄悄多了一个许逸尘。这是新闻系高他们一届的学长，同学忙着考研出国求职之时，他另辟蹊径；从以色列回来不久就靠明盐借的关系牵线，塞进了南方系工作。也是许逸尘自己肯上进，现在已经是新兴的新媒体部门年轻有为的内容总监了。这些都不重要，毕竟是聚少离多体面分手，各自安好。但再听说许逸尘在追求某家族的孙女，才让明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他可能有一些误解。
总之是还能坐在一起说说话的熟人关系。他半开玩笑地牢骚道：“早知道是你，我就把采访推一推了。”
“怎么了？”许逸尘是惯常地温润体贴，关切道：“看你不太精神，没睡好？”
“早晨刚从北京飞过来，昨晚连夜回去看我男朋友，他把我拉黑了。”明盐搓了搓脸，说起胆敢拉黑他的“男朋友”，还有点炫耀的意思。
“他脾气这么大啊。”许逸尘笑起来，轻而不容忽略地碰了碰他的鞋尖。“还困吗？我这边倒是不急。你想推一推的话，我先陪你上楼休息吧。”
几乎是一瞬间，明盐想起谢元在机场临别时问他的话。他清醒了。重新挂上社交面具：“没必要，工作时间先忙正事，我下午还有别的安排。”
青云说南方要做一个深度专访，所以派来许逸尘采他？天地良心，让他跟许逸尘这种潜移默化给他言传身教过如何“体面”的人聊，能聊什么真话，笑话罢了。
【chiburi：谢老师。】
【chiburi：你不知道我今天为你抵御了多大的诱惑。】
【chiburi：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你想说就说。】
【○：还有，不是为我，你是为了你自己。我没有要求你做任何事。】
明盐才不会说，自己婉拒了各种意义上都身段柔软的前任的上床邀请。因为以他的了解，谢老师只会无动于衷或者把他拉黑。
【○：快递到了。这就是你给我退的钱？】
明盐给他寄了一本新书。
【chiburi：我签名了啊。你可以上网去卖，这应该是全网第一本签名版，你卖个两三百没问题。青云的签名版情人节才会上，卖第二波。】
谢元看着这几行字，简直说不上来明盐和青云哪个更无耻。卖两三百？我卖你个二百五！
【○：你才是给我等着。】
明盐骤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chiburi：元元，宝贝，你随便骂，但是能不能等新书宣传期过了再发？】
谢元因为发了大量数据颇佳的书评，他的豆瓣账号权重高，属于一个一星就能抵消水军小号好些五星的水平。新书还在铺货途中、尚未面向大众发货，此时还没几个评分，如果现在就被他打了低分，带动的影响不会小。有这么个得罪不起又极为勤勉的黑粉，要是一星长评发得比五星约评都快，这个账号的主人怎么在预售期就拿到书的也一定会被青云追究。作家给老读者赠书不是问题，偶像上赶着私联黑粉就离谱了吧！
明盐把脸往床上一扔：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现在的谢元来看，上班对他的训练之一就是看了各种自己的阅读方向不会去看的书。看待畅销书也不再一味轻忽，而会试着去看其中的商业价值、学习营销模式。
但说一千道一万，他不会降低对明盐的期待和要求。叫好和叫座可以兼得，如果明盐心怀对文学对读者的尊重，未必不能写出皆大欢喜的作品。
最让他恨铁不成钢的，正是明盐对于写作的游戏态度。什么叫写深了年轻读者看不懂？正因为青云的读者群年龄小，才更应该让他们读好书。吃劣质食品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有健康的品味？一味地给年轻读者灌输短平快的刺激，书没有给成长阶段的青少年带去思考和信仰，培养沉迷工业糖精、只会追逐偶像的无脑韭菜，难道创作者就没有责任吗？
在谢元的童年，他接触不到网络的嘈杂，书只有荔南小小的新华书店。新华书店不打折，但在谢元还不知道那些发行机制之前，实体书店的选品一关保卫了他的阅读底线。进入大学，过去只看过学校组织的主旋律电影的县城少年第一次在教室的投影上，看到了电影社团指导老师选的艺术片。打开这扇新世界的大门。他不像城市同学跟着票房、营销、喜欢的演员看商业片，而是依着老师的建议、怀着学习的心态在IMDb top 250榜单一部部看下去。尤其他没有日本文化基础，为了自己的专业遍览了黑泽明和小津安二郎。越看他越发现，经典作品确实有它们的优秀之处；而同学们在宿舍里扎堆看的些只图娱乐、看完还骂的华语新片、动作大片，顶多除了几个月生命周期的网络梗什么也没留下，几乎是浪费时间。
品味是养出来的。一个作家在培养自己的读者。明盐现在迎合潮流媚粉，将来如果他想改变，面对的也许是审美被他拖入泥坑的大批粉丝的舆论反噬。而重新进入主流文学界的难度，谁也不清楚。
这种大道理，谢元知道明盐肯定都明白。但成年人要对自己负责。除了他，大概也没有谁会对明盐直接捅破、去讨论。如果上纲上线地斥责对方缺乏社会责任感，约摸只会换来“黑红也是红”的油滑逃避；而当谢元在面对明盐的时候，看着那双笑盈盈总是热切期盼的眼睛，又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他翻开这本新书。扉页上的签名倒是保守，没有写什么有的没的，只有潇洒锐利的“明盐”二字，连一个昨天的日期，以显示其独一无二。预售期能拿出来的是工厂给编辑部的样书，大货出库前被抽调来寄给媒体和书评人的，但能有签名的也就这一本了。谢元想了想，还是没有点开多抓鱼。看不看呢？食之恐怕无味，弃之可惜。这种时候就磨着牙，想把作者套麻袋打一闷棍。
晚间，不着调的男朋友打来视频。谢元把手机插上电靠放在一边，并不觉得明老师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明盐那边接通了一看，横的？就也横过来看他。“谢老师，你在干嘛？”
“工作。”本来在做《啁啾之井》后边的译稿，但要跟明盐聊天，他拿出了不费脑的正能量励志书稿子，加班。
明盐眼巴巴地，今晚的群访有摄影师，他做了妆造，自我感觉挺好，谢老师也不看他。“元元，你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谢元头也不抬，一支笔在纸稿上勾勾写写。“谁是淤泥，你吗。”
明盐哈哈大笑起来，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对哦，小卷毛周遭也只有他是拖后腿的。
谢元翻过一页，继续改稿。明盐看他的架势，还真是在工作，不是跟自己端样子。“谢老师，你特别专业。”
谢元嗤笑一声。“这种时候来讨好我了。”
“不是啊，冤枉。”明盐这次是认真的。“你不知道，我见过的编辑记者也不少了，但是很多新人不是畏畏缩缩就是眼神打飘，连话都说不清楚，更不可能输出观点和价值。你还不是学中文的，一毕业就能上手独立改稿，你高低是个编辑天才。”
这话总算奉承到谢元心坎上。他笑了起来，口吻也软了。“好啊，那今天先不骂你了。”
明盐在那头嘿嘿直乐。有理有据理直气壮骂他的谢老师固然可爱，为男朋友网开一面的小卷毛更让他自得。“你工作吧，我就看看你，做你的专属陪伴型主播。”
第033章 失望
三更。周末居然有人看耶！
明盐对当下新人的评价，在谢元之后几天的工作见闻中就得到了印证。
沈一念和蒋静言对了对工作进度表，招手喊编辑们转过来讲两句：“我们招几个人吧。”
二部现在的问题，是人始终不够用。所有编辑都在自发加班，但这不是一种健康可持续的状态。还有像谢元是日编，本应该去做日语文学，却碍于版权期的追赶只能先做些催得更紧的杂书，这是对人力的浪费。蒋静言说：“不通过总编室，她们每次招进来的人都倾向于去别的大部门，没人分给我们。我们自己招，在校招之前招。大家看下目前工作列表上的书目，想想我们需要招什么样的新人。不用管公司的标准，来了能干活就行。”之前谢元的本科简历就是她们从总编室的垃圾文件夹里破格拣出来的。
董乐觉得这是句废话，“招全能的啊。”
在谢元的视角，二部除了他，每个编辑都是全能的。他一上班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习惯了最菜的就是自己；一边想着充实人手对部门是好事，一边又有新人很可能资历优越能力强、把他结结实实踩进继续做杂书的坑底的压力。
午休时间，几人对着各自的屏幕，一边吃着自带的饭盒或外卖，一边浏览总编室这段时间收到的新简历。看到合适的，就把简历文件拖进二部的临时文件夹，准备通知面试。
董乐往群里截了个图：“这个妹妹好漂亮啊，叫来看看。”
蒋静言就烦她总打岔。“不能干活，脸有什么用。好看你让她去做前台。”
“辱前台了。陈姐的活儿也不是好干的。”董乐把这页一关，点出个新的。
谢元一边看，一边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编辑出版这一行，工资也就够在北京合租吃盒饭，居然有那么多top5的研究生投来，个个写着理想薪资几千。
“这个不错啊，T大博士，做过自出版，有选题能力，有作家人脉。”蒋静言往群里截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