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体卡着门,明显是不欢迎的表现。
沈原殷正要开口,一阵狂风突然而来,吹得各处房屋的窗纸发出响声。
今日的风又急又烈。
男人背后有炊烟升起,应该是妻子在做饭了。
沈原殷使了个眼色,后面立刻有人从队伍里消失了。
男人没话和他们说,正想要关门,简然一把将门拉住,这一来一回,男人皱起眉,紧接着眼睛一闭,身体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刚好被早有准备的简然接住。
离开的侍卫在门后出现。
木门被轻轻打开,侍卫悄无声息地进入灶房,以相同的手段将妇女也打晕。
沈原殷道:“去找个板子,让马拉车,剩下的人再最后和他们商量一次,若还是不同意,就还是将人弄晕。”
又是一阵风吹来。
天空已经变成粉红,太阳要落山了。
沈原殷心中的不安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来气,他望向李子县旁边的那座山。
崔肆归在他身边,他问道:“你还记得具体是哪天么?”
崔肆归明白沈原殷的意思,但他的确也记不清,他道:“不记得了,但是沈大人,我今日异常的心慌……”
这话音还未曾落下,远方的鸟雀受惊般飞向天空,久久盘旋。四周的狗吠不止,焦躁的叫声不停息。身边的马匹也磨着马蹄,鼻腔里喷出热气。
下一秒,沈原殷身体一晃,往地上栽去,崔肆归立马扶住他,而后两人脸色一变。
大地在摇晃。
意识到这一点后,紧接着就是听到了来自地下的轰鸣声和断裂声。
声音沉闷又厚重。
简然被晃得站不住,只能就近扶着木门。
“是地动!”
所有人几乎都同一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快跑!”
崔肆归快速翻身上马,而后略微弯腰,一把揽过沈原殷的腰,将人带上马。
沈原殷来不及反应就被带上马,他顾不上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还有不少百姓在这里!
沈原殷对着简然道:“上马,能带人就带人走!”
话音飘在空中,崔肆归已经策马往远处而去。
接下来的一切都让人无法反应。
大地嘶吼着,瞬间在地表上撕裂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口子,数不胜数的地缝如同蛛丝网一般快速蔓延。
土地、树木、房屋……被无情吞噬后消失在深渊中。
幸存的房屋也难逃一劫,轰然倒塌,掀起无数的灰尘。
大地的嚎叫还在继续,夹杂着人们的哭喊生,和着风一齐吹向远方。
山体也在晃动,石头自山上而来,翻滚而下。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地面随时随地出现裂缝,崔肆归单手驾着马,另一只手护在沈原殷腰间,一路躲避着裂缝和杂物,向平原而去。
灰尘遮住了人眼前的视线,天空变得昏黄。
沈原殷勉强抬着头。
方才还晴着的天转眼间就布满了乌云。
乌云层层堆叠,包围了上空。
灰尘被风吹进眼里,刺得眼睛生疼。
崔肆归在他耳边道:“闭着眼。”
前方大地突然开裂,这个速度已经来不及转弯或是停住,崔肆归一咬牙,马鞭一挥,再次加快速度。
在离裂缝咫尺时,崔肆归往上一拉绳——
马儿跃在空中,下一刻,落在地面,继续速度不减往前而去。
沈原殷双手揪着马鞍,耳边是混乱的声音,里面混着人群的尖叫声,他的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处,一道人影兀地消失在地面,声音也随之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还是会有人因此丧命?
沈原殷的神经紧绷着,心绪也十分混乱。
一双手轻柔地捂住他的双眼,崔肆归再度在他耳边道:“沈大人,闭上眼吧。”
视觉消失后,只能感受到风和尘埃刮在脸上,以及不断奔跑着的马儿。
不知道跑了多久,大地的狂叫被远远甩在身后,
世界终于静音了。
崔肆归勒紧马绳,速度慢慢降低。
最终停住了。
崔肆归翻身下马。
沈原殷还坐在马上,他睁开了眼,这里是一处平原,而且他们离地动中心已经跑了很远,暂时这里还是安全的。
乌云聚集,狂风大作。
突然间,沈原殷感受到脸上冰凉。
他抬手摸去,下雨了。
雨滴密密麻麻,很快便如倾盆大雨般落下。
温度骤降,崔肆归将身上外衣脱下,罩在沈原殷的头上。
外衣说不上干净,毕竟方才刚从满天尘灰中穿出来。
“得回去,”沈原殷拢紧外衣,低声咳了几下,“趁着泥石流还没来,不少人被屋梁砸中,能救多少人救多少。”
“不行。”崔肆归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沈原殷猛地看向他。
他们一人坐于马上,一人站在地面上,互相盯着对方。
崔肆归焦躁道:“太危险了,余震随时都可能来,泥石流也随时回来,现在回去跟送命有什么区别?!”
沈原殷道:“才刚下雨,泥石流没那么快,李子县里埋着人,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他们去死么?!”
两人寸步不让。
沈原殷不愿与他继续浪费时间,他伸手就想从崔肆归手中夺过马鞭,道:“我自己去,把手撒开!”
“不行,”崔肆归紧紧抓住马鞭,另一只手沈原殷的手臂,“太危险了,沈大人。”
沈原殷呼吸加快,争夺间外衣落下,轻搭在腰间。
雨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头发。
崔肆归将马鞭扔在地上,又把外衣重新给他披上,
崔肆归有些焦虑的在原地打转,而后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回去,行不行?”
话刚说完,沈原殷还没有反应过来,崔肆归又把自己的话反驳了:“不行,你一个人在这里没有马,如果有事没法跑。”
沈原殷知道崔肆归不让他回去的原因,是不想让他陷入危险之中,但他也没有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他道:“崔肆归,我们一起回去,你说走的时候我们就走,好不好?”
“你能保护好我的,对么?”
****
风雨交加,狄钰抹了一把脸。
地动发生的时候是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的。
他们这里离地动中心应该很远了,但晃动感依然剧烈,让人们都东倒西歪。
周围有一座小山,摇晃中有滚石落下,人们来不及反应,只有人群中爆发的尖叫声。
眼看滚石即将砸在一名男子身上,狄钰策马而去,用长枪挑起男子的衣服,将人带离。
人们开始拔腿就跑,互相冲撞。
“冷静一点!小心脚下,不要踩着人了!”
她和手下尽力保护疏散着百姓,但还是有人因此受伤,狄钰让手下把那人安排在了马车上。
远离危险地带之后,狄钰才恍然想起丞相说的预言一事。
原来竟是真的。
紧接着,狄钰又想起丞相和四殿下都去了三县,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雨水让路变得泥泞不堪,更加难走了。
马车驴车拉着的板子上,优先坐着妇女儿童,下面的男人们互相搀扶着走。
天上乌云不见有消散的意思,地下的摇晃仍然在继续。
狄钰心中的担忧浮于面上。
三县可一定不要有事。
-----------------------
作者有话说:晚安,么么~
土坑里已有了积水,马蹄飞速而过,不停溅起水花。
现在地动暂时停止,崔肆归带着沈原殷共乘一匹马,回到了李子县。
李子县已经沦为了一片支离破碎的废墟,地表满目疮痍,临时加固的房屋结构在天灾面前没有任何作用,李子县只剩下难以估量的灾后痕迹。
周遭是令人窒息的寂静,世界仿佛只余有雨水落在废墟之上的声音,只有屏息凝神,才能够勉强听见风中传来的细微哭喊声。
“往里走。”沈原殷拍拍崔肆归的手臂。
最终崔肆归还是没能制止沈原殷,只能带着沈原殷又回了这里。
崔肆归控制着马儿行走的路线,遍地都是断壁残垣,几步路便能看见地表一道撕裂的口子。
马儿路过时,沈原殷顺眼一望。
口子深不见底,边缘的暗沉土壤和断裂的岩层隐约可见,偶尔还有土渣掉落,陷入无尽的黑暗,最终消失在眼前。
沈原殷吐了一口气。
他正要凝神去听求救声,便听见了不远处的人声和马蹄声。
雨幕中人影浮现,是简然他们。
简然也看见了他们,策马而来,脸上焦急缓和了些,道:“大人,太好了,您没事。”
方才地动来临时,简然只来得及看见四殿下将丞相带走,再之后就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他带着人淋着雨在四处寻找丞相的同时,还搭救了不少百姓。
众人冒雨而行,身上早已湿透了。
沈原殷示意简然闭嘴,简然有些不明所以,紧接着那道微弱的求救声再次传来。
“那边。”崔肆归指着一个方向说道,而后便骑马过去。
这里是一处坍塌的楼房,呼救声是从下面传出来的。
“留下四人在这里,其余人继续去救人,泥石流随时都会发生,小心为上。”
沈原殷说完,便就想要下马,却被崔肆归一手紧紧揽着腰部。
沈原殷回头看向崔肆归,道:“松开。”
崔肆归不语,只是翻身下马,而后将沈原殷身上披着的外衣重新整理了一翻,确保雨暂时淋不到沈原殷的头上和身上后,将人小心翼翼地抱下来,闷声道:“沈大人你听方位,我来搬这些。”
此刻满天大雨,脚袜不可避免的被浸湿。
沈原殷拢着外衣,弯着腰站在废墟前仔细听,不多时便用食指指向一个位置,道:“就是这里。”
崔肆归和三名侍卫合伙一起,将表面的木头搬离开。
沈原殷抬头望向那座小山,山上盘旋的鸟群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唯剩下雨幕在空中呈现,山上的树木随着风左右飘忽不定,滚石没有再出现,看上去这座山静悄悄的。
可沈原殷看着这座山,心里却十分不安。
泥石流……
他不知道这里还有多少人被掩埋在废墟之下,不知道在泥石流来临之前是否能够将人全部救出来。
木头被一点点的快速搬开,呼救声愈来愈大,已经快到了清晰的程度。
沈原殷用外衣挡着脑袋走向一边,继续在其他废墟处徘徊。
崔肆归已经看见了下面人的手臂,余光瞥见了沈原殷远去,心里焦急,但明白此时沈原殷根本不会听他的话,只能手上动作加快。
将最后一块木板挪开,侍卫把人小心拉上来后,崔肆归拍拍手上灰尘,牵着马迅速跑到沈原殷的身边。
沈原殷此刻已经听到了又一个呼救声,他带着人过去,又重复着之前的行为。
一次又一次,一个又一个人被拉上来,又被身后的侍卫带着去转移,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
雨势不见停。
习武之人的耳朵会好使一些,在某一瞬间,崔肆归好像是听见了远处浑厚的轰鸣声,但止步再一去听,却又消失不见了,仿佛方才只是一道幻觉罢了。
可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崔肆归精神紧绷,一把拉住了沈原殷。
沈原殷刚找到了一处地方,这里的人被埋的很浅,但只有虚弱无力的声音。
“……有没有人?救救我们……”
沈原殷敲了敲木板,里面的人听见了声音,恢复了一点力气,道:“……是有人么?”
“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沈原殷发觉劳动力在身后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去,却见崔肆归皱着眉神情凝重。
“快过来,这里有人。”
崔肆归闻言快步走过去,一边手上动作加快,一边道:“沈大人,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侍卫已经没再在他们身边,崔肆归一个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于是沈原殷也半蹲着掀开木板。
木板之下已经能看见一双被压得血肉模糊的双腿,而上半身还在废墟里。
崔肆归手上动作猛地一顿,这次不仅是轰鸣声了,还伴随有“砰砰”的声响。
这不是幻听!
他立刻转头看向那座山。
虽隔着大雨和昏暗的视线,但依稀能够看见山上树木接二连三地倒塌。
泥石流!
崔肆归意识到这一点,地动导致山体不稳后,在久久的大雨冲刷,泥石流终于爆发了!
崔肆归握住沈原殷手臂,沉声道:“走!泥石流来了!”
不消崔肆归说,沈原殷也听见了那无法忽视的声响。
但这时废墟中有一道属于婴儿的哭喊声嚎啕起来。
那双勉强能够看出是人腿的皮肤上已经没有了温度,也没有了说话声,但那个婴儿声音却无比响亮,像是要贯穿雨幕,直抵天际。
“里面有个孩子,”沈原殷说,他挣脱掉崔肆归的手,“来得及,大人已经……但孩子还活着,救得出来,来得及……”
轰鸣声似乎就在耳边,崔肆归一咬牙,加快手上动作。
废墟渐渐被清理出一道空白,露出了一道瘦小的背脊。
那背脊弯着,紧紧和手臂一起蜷缩成一个球形,婴儿的嚎啕声正从母亲的怀抱里传出来。
不出意外,那具身体上半身还残存着微弱的温度,但却没了生机。
母亲将孩子紧紧护在胸前,用躯壳抵挡了伤害。
这次不是好像了,轰鸣声真真切切更近了。
沈原殷搬开那位母亲的手臂,将那个婴儿小心抱出来。
泥石流已经在视线范围之内了。
崔肆归站起身,马儿随时被带在他们身边,他翻身上马后,和刚刚一样,单手抄起了沈原殷的腰,稳稳落在马上。
泥石流席卷而来,风阵阵吹,沙沙声就在耳边,已经就快到达他们眼前。
马鞭挥舞,马儿冲了出去。
马儿似乎也明白了灾祸就在它的身后,慢一步就要失去生命,于是马蹄溅起水花,千钧一发之际,迅速逃离了此处。
下一刻,泥石流淹没了废墟,进而吞噬了整片村子。
方才那位母亲身躯消失在滚滚泥石之中,沈原殷怀中婴儿若有所感,嚎啕声加大,刺穿声盖过了泥石流的声响。
周围来不及跑走的人们仅靠双腿完全无法超过泥石流的速度,沈原殷坐在马上,周遭一切快速急驰而过,却还是看见了有人无助地消失,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
沈原殷没办法再去思考其他,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加急运转的脑袋终于在此刻罢工,疲惫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怀中的婴儿声音变小,却还在一抽一抽的哭泣。
不能让他再哭了。
沈原殷恍惚间意识到。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几个月大,被埋在废墟下淋了雨,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小孩本就容易夭折,如果受凉发热,几个月的孩子根本无法熬过去。
那位母亲给这孩子裹了两层衣服,包的严严实实,但雨水已经浸湿了衣服,还在滴滴落水。
冷意席卷了沈原殷的全身,手指都在发颤。
他颤着手指,将婴儿身上的衣服尽可能的拧干,又将婴儿紧紧抱在怀里,给一点他仅剩的温度。
满天大雨终于有了变小的趋势,可紧随而来的,是又一阵剧烈的晃动。
“是余震。”崔肆归道。
沈原殷缩在崔肆归的怀中,感受到崔肆归说话间胸腔发出的共鸣,以及胸腔轻微的起伏。
隔着衣服,崔肆归也发觉了沈原殷的身体不适。
他在轻轻发抖,雨是停了,可风却愈发大了,且外衣也只是薄薄一层并不厚,这么久下来,风吹雨淋的,沈大人身体本来就差,精神也紧崩了这么久。
崔肆归摸了下沈原殷的额头,道:“你在发热,沈大人。”
发热么?
沈原殷自己并没有感受到,他只是觉得头脑有些昏胀,可他又很清醒。
地动让周围的树木坍塌,崔肆归有些找不到去宁定的路,况且李子县离宁定还有段距离。
现在他们和侍卫彻底分散开了,沈大人发着热,还带有几个月大的婴儿,实在不适合继续赶路。
崔肆归权衡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找一处能够避雨且远离地动中心地带的地方带着,明日再做打算。
约莫半时辰以后,崔肆归勒住马绳,停在了一处山洞。
这里离李子县有段距离,这山洞崔肆归检查过,比较牢靠,周围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于是停在此处暂作休息。
沈原殷站在地上时终于明显能够感觉到天旋地转,刚落地的那一瞬间差点没站稳,被崔肆归一把扶着。
山洞太脏,又阴暗潮湿,崔肆归让沈原殷依靠在他的身上。
沈原殷感受到自己在吐着热气,身体慢半拍的涌上了所有的不舒服。
婴儿似乎已经哭累了,泄了气,啃着手指。
这里空气太湿了,崔肆归发现了不远处的木柴,看上去像是干柴。
崔肆归低声道:“沈大人,我先去想办法生火。”
说罢,崔肆归慢慢起身,站起来后将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脱下,折叠后放在地上,又将婴儿接过去放在衣服上,这才去捡干木头。
其实这几个时辰下来,崔肆归身上那件衣服早已湿透,垫在婴儿下面,主要是为了防止蛇虫。
沈原殷浑身发热,意识也开始有些迷糊。
他看见了崔肆归上半身的裸|体,恍惚之间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崔肆归身上的伤疤消失不见了?
隔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意识到,这不是上一世了。
崔肆归今年才十九岁,还没有上过战场,因此还没有那些看起就恐怖的伤疤。
周遭越来越冷了。
-----------------------
作者有话说:晚安,么么~
火光刷地亮起。
崔肆归生起火后,又去寻了几根木棍,将三人身上湿了的衣服挂在木棍上烘烤,又把婴儿放进沈原殷怀里抱着。
有了火源,周围环境的温度也在不断地上升,沈原殷终于恢复了一些清醒。
他低低咳了几声。
山洞不深,洞口还是有风能够渗进来,崔肆归起身又去找了几块石头,堵住了大部分,只留有一些缝隙用来透气。
沈原殷没什么力气,他自幼发热就会引起全身酸痛无力。
他感受到脚上的净袜被人动作轻柔地脱下,而后冰冷的双脚接触到了温热的东西。
沈原殷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肌肤。
他抬眼看去,崔肆归坐在他对面,双手捂着他的脚背,脚掌被按压在崔肆归的小腹上。
暖意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唯一有一点不好的是,崔肆归的手指不规矩的一直摩挲着他的脚,带起阵阵痒意。
沈原殷睫毛轻颤了下。
崔肆归是故意的。
沈大人的皮肤顺滑又白嫩,脚趾精巧。
手指忍不住地摩挲着,但还未曾多摸上几下,紧接着小腹被踹了一脚。
崔肆归看向沈原殷。
只见沈原殷眼皮一撩,脸上还带有红意,眼神里有点生病时的迷茫,但很快又变得有神。
沈原殷右脚踹了崔肆归一下,漫不经心地道:“老实点。”
崔肆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用舌尖顶了一下右侧的虎牙,随后言笑晏晏似的,老老实实当个取暖器。
那一脚没多大力气,崔肆归反握住,又拽回了小腹上。
怎么会有人生的跟天仙似的?
崔肆归黑眸贪婪地紧盯着沈原殷的面容,眼神晦暗。
那目光并不无声无息,反而是带着不少的侵略感,一旁的火舌突然窜高又熄灭,照得崔肆归的脸一半隐匿在暗处。
待沈原殷在暖意中渐渐睡去后,那道目光再也不带有一点躲藏的想法,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一切,沈原殷全身上下都被这目光扫视而过,眸中的倾慕和疯狂交织,却意外地相互融合。
沈大人……
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直到看见沈原殷眉间微微蹙起,崔肆归才松了力气。
崔肆归垂眸,那双白嫩的脚背,已经被迫染上了他的指印。
一连几个时辰的奔波,简然终于在天亮之前到达了宁定。
先前在李子县周围四处寻找丞相和四殿下无果,无奈之下只能快马加鞭返回宁定,再带人前去找丞相和四殿下。
此时狄钰恰巧护着一批百姓抵达宁定,在入口处和简然闯个正着。
她见简然身边没有丞相和四殿下,且简然看上去就风尘仆仆的,便心下一沉,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简然勒紧马绳,道:“泥石流突来,我与大人他们走散了,现下打算带上几十人,再回李子县。”
狄钰闻言没再耽误简然的时间,与之一起往里走。
尽管早有防备,但地动来得依然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宁定成了逃难的首选之地,一夜下来,人口暴增。
其中不少人身受伤病,以及淋了一夜的雨而导致的生病,召集而来的大夫们忙的晕头转向。
又要安排伤患居住,又要登记百姓户籍,又要拨人去救灾……
事情堆积如山,偏偏这时三个京中来的领头人不在宁定,知府熬了一夜下来都快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于是在听见下人说狄小姐回宁定后,知府刚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又听见说丞相和四殿下踪迹消失,生死不明,那口气又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梗的难受。
远处有人疾速而来,将一封信纸呈给简然,又道:“京中回信了,太医院拨了四位太医来,还在后面路上。”
简然从竹木手上拿过,将眼下情况与竹木讲个明白,道:“你带人去李子县寻大人,我去接应太医,宁定大夫不够用了。”
竹木道:“行。”
大雨此刻已经停止,天空还是黑色,其中星星却异常明亮。
竹木将信纸交于简然后,用手掌上下扇风,迟疑着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越来越热了?”
夜晚,寂静无声的山洞里突然爆发了一声婴儿的哭嚎声。
火堆噼啪作响,与婴儿的哭喊声做伴。
在婴儿嚎出第一声的时候崔肆归便立刻睁开了双眼,他有些疲乏地揉了揉眉心,抬起眼却意外发现对面的沈大人不知何时醒来了,正低头安抚着怀中的婴儿。
婴儿浑身发烫,许是因为太久没进食,哭喊声也慢慢弱了下来。
“他不是生病发热,”沈原殷的嗓音很哑,就像是在磨砂纸上来回拉扯,“不对劲,崔肆归,周围变热了。”
不消沈原殷说,崔肆归也发觉了温度的变化。
洞口有微弱光线透进来,火堆仍然兢兢业业地燃烧着,火堆里的木柴通红,偶尔溅起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