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常国看似来势汹汹,但是每个人似乎都没有多少斗志,反而有一点消极的样子。
这不是云常国的水平。
崔肆归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如此判断道。
崔肆归都看出来了,更别说在幽崖关多年的狄珲了。
底下身在战场里的狄钰也发现了这点,手上的动作很明显的迟疑了。
狄钰身在战局,却十分疑惑。
明明此次是云常国发兵,但却没有一点想要和他们打的意思。
具体表现在她又看见云常国的一个士兵畏畏缩缩地往后躲了。
狄钰皱眉。
这已经是她看见这种情况的第不知道多少次了。
狄钰收回长枪,扫视了周围一圈。
这一看,她才十分惊讶。
这场战局持续时间也差不多快一个时辰了,可伤亡人数却是十分少。
太不对劲了。
城墙上,狄珲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在此时底下战局突生异变。
云常国的军队突然抽身,如同潮水般退去,以迅雷之势返回白山门。
狄钰有些猝不及防地呆愣在原地。
“姓谭的他什么意思?”
“他们这是做什么?今日这两次都太莫名其妙了吧?”
狄钰回到幽崖关城内,众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疑惑万分。
众人纷纷讨论,却还是不得其解云常国的用意。
崔肆归靠在窗边,没有参与进他们的讨论。
他目光看向窗外,脸色却是发沉。
就在方才,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事。
上一世的时候,崔元嘉的确是叛了国,与太子永有所勾结。
可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上一世从未出现过的阿芙蓉就是其中一件,而且崔元嘉还染上了阿芙蓉。
谭焕永奸诈但的确也聪慧,现在和一个废人差不多的崔元嘉,太子永还会选择与崔元嘉合作么?
况且……
崔肆归可没忘记,崔元嘉是在幽崖关染上的阿芙蓉。
崔元嘉染上阿芙蓉这件事,是偶然还是谭焕永刻意而为之?
相比上一世,两国之间的战事已经提前是的,如果谭焕永还是要与崔元嘉合作,那是个时间节点是在什么时候呢?
众人讨论不出结果,激烈的谈论声逐渐变小,最后归于平静。
狄珲坐在主位,却一直没有说话。
见周围终于安静,狄珲才迟迟地开口道:“谭焕永是什么想法我们都不清楚,但在场各位大部分也与此人接触甚久,都知晓此人不是个简单人物,而且还擅长于阴诈小计。”
“城中各区域都加强巡逻警戒,若当真云常国有什么阴谋,至少我们自己不能先慌了阵脚。”
与此同时,白山门。
谭焕永回到殿中,将身上盔甲随意丢在一旁。
他动作慢悠悠地坐下,一旁的下人将茶水奉上去,谭焕永低头饮了一口。
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嘴里还哼着调子,一点都看不出方才才输了败仗。
下人垂头盯着地,动作迅速地将空茶杯补满。
这时,一名身着长相都十分普通的人快步走了进来,那人站在谭焕永的面前,余光瞥向一旁的下人。
谭焕永语气含笑道:“都出去。”
下人们一言迅速撤离,并将房门关住。
“殿下,您找我?”
谭焕永问道:“沙琅山的阿芙蓉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他话虽是这么问,语气却没有丝毫意外。
那人道:“对。”
谭焕永视线落在茶杯的水面上,若有所思,而后道:“大萧京城那边呢?”
“按照计划逐步在实施。”
谭焕永突然一笑,他的长相本就阴柔,眼底却像是淬了毒,翻涌着数不清的算计与凉薄,说话时指尖无意识的互相摩挲,侧脸的阴影透着几分阴鸷。
他的语气里含着几分凉笑,道:“大萧京城那边可以收尾了。”
“属下这就去通知安排。”
那人退了下去,此处只剩谭焕永一人。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不知想到什么,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于脸上。
他长得其实并不差,但阴柔和算计充满了他的脸,就像是面孔之下,藏着一条在暗中窥视的蛇,冰冷冷的瞳孔令人生畏。
许久,谭焕永喃喃道:
“方才那场战局,明面上本殿下虽是输了,可最后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京城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下了。
洋洋洒洒,像轻柔的云絮从铅灰色的天空漫下来,带着一种铺天盖地的架势,铺满了京城的道路。
放眼望去,只能见到白花花的一片世界。
空气中满是雪的清冽味,萦绕在鼻尖久久散不去。
沈原殷难得身着黑色锦袍,锦袍上落满了细碎的雪,领口绣着的金线暗纹在暗沉的光线下发着微光。
黑色衬得他愈发清冷,他本就生得极白,是那种常年不见日光的瓷白,下颌线带着几分疏离的锐感。眼下那颗黑色的泪痣落在脸上,像雪地里不慎滴落的一点墨,添了几分意外的艳色。
风卷着雪掠过他的发梢,几缕发丝上落了雪花。
沈原殷垂着眼看地上积起的雪,长睫上落了点雪,整个人显得十分干净,又因那颗泪痣,多了丝说不出的缱绻。
这坑是人为挖出来的,坑底很深,坑边上泥黄色的土壤还在往下掉。
锦衣卫指挥使安排着旁边的人将坑旁的泥土往外刨。
离坑不远的地方摆放着数量颇多的植株,近一看,竟全是阿芙蓉。
已经被完全晒干了的阿芙蓉成堆似的摞在此处,都快有一个正常人那么高了。
沈原殷冷眼看着锦衣卫的动作,直到竹木悄声踩着雪走至他身边,低声道:“大人,于阿叔又咬舌企图自尽了。”
沈原殷闻言微微偏过头,冷笑一声。
前些时日他们便找到了成片种植的阿芙蓉,顺藤摸瓜抓到了城东的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老农,街坊邻居都说他叫“于阿叔”。
老农手上虽有茧子,可仔细一看,便能知晓这不是干农活才有的老茧,而是练武才有的茧子。
可惜人虽抓住了,但此人嘴太牢实。
一开始沈原殷只是让人询问,但连续几天此人口中都不停,一直在辱骂,而后沈原殷便下了令让动刑。
可无论什么刑法,此人都不曾开口说过话,连辱骂都消失了,动不动就咬舌自尽。
沈原殷不会因此就那么轻易放过他,让大夫日夜不分地守在于阿叔旁边,只要于阿叔有一点自尽的念头和行动,都能及时阻止和救命。
“走吧。”沈原殷道。
锦衣卫已经在把烘烤干了的阿芙蓉埋进坑中,沈原殷没有再继续盯着的必要了,只留下了几个自己人守在此处,便提前离开了。
冬季暖日不多,为了尽快消灭阿芙蓉,他们便用大火烘烤阿芙蓉,让其快速脱水。
于阿叔关在丞相府的刑房中,被梅阁的人盯着。
阴暗潮湿的刑房中血腥味太重,沈原殷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糖含在口中,短暂驱散了那股血腥味。
糖味在嘴中蔓延,丝丝缕缕的甜味暂时掩盖掉了血腥味。
沈原殷摸了摸荷包,荷包已经再度空了下去。
支吾声从尽头传至沈原殷耳中,沈原殷踱步走了过去。
于阿叔被捆在桩子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染成了黑红色,冬季天冷,更别说刑房,格外的冷,于阿叔身上也只是薄薄的几层单衣。
半醒半梦之间,于阿叔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头轻微地动了动。
他的嘴唇嗫嚅几下,沙哑的声音随之而来:
“狗日的……”
于阿叔的喊叫声太大,甚至在空旷的刑房中回荡开来。
嘶哑的嗓音破旧不堪,说话间还有血从于阿叔唇齿之间渗出来,滴落在地。
刑房里的守卫闻此言,立马又扬起鞭子落在于阿叔的身上,薄衣再次被打出一条血痕。
于阿叔发出一声闷哼,眼睛里闪着怒气,死死盯着沈原殷。
沈原殷眼神平静,波澜不惊地看向他。
“还是什么都不说?”沈原殷问道。
守卫道:“对,怎么都不说,还是只会骂。”
守卫提及此事也觉得无奈,这人是真的软硬不吃,也不怕死,无论怎样威逼利诱都没用,怎么都不肯说出一点有用的消息,还经常抓到机会就搞自杀。
方才又来了一次,大夫都还在这没走呢,丞相就来了。
沈原殷视线落在了大夫身上,他的下巴微扬,问道:“多少次了?”
大夫道:“第十八次了。”
“你有本事杀了我!”于阿叔扯着破嗓子吼叫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沈原殷闻言,轻轻笑了一声,轻蔑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看向于阿叔。
他微微挑眉,道:“十八次……看来是真不想活了。”
于阿叔愤恨地看着沈原殷。
“杀了吧。”
沈原殷平静地留下这三个字,随后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离去。
身后刀锋刺入□□的声音在寂静中十分明显,血液滴落的声音也不小。
“砰——”
于阿叔的身躯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留着也是浪费。
沈原殷裹挟着风雪回到岚梅苑,他的肩上落着雪粒,推门的瞬间被屋内的热气蒸发,消失不见。
他坐在书桌前,将身上随身携带的两个荷包拿了出来。
一个已经空了,另一个还微微鼓着。
沈原殷动作熟练的将其中一个荷包口朝下,一个个小正方形被倒了出来。
他打开了桌子上的两个木盒子,把小正方形全部抓进其中一个木盒子里。
随后他又抓了一把糖果放进了荷包里。
沈原殷垂眸盯着再次变少的木盒子,心里有些说不清感受。
他这几日的糖吃得太多,每天带出去的荷包都不够,还需要再次补充,木盒子也已经空了两盒子,没剩下多少了。
书桌上不仅仅摆放着木盒子,还有一些信件。
这些信件都是崔肆归从幽崖关寄到京城来的。
他手上还有一封信,是方才不久收到的,他还没得及拆开看。
信纸展开,又是厚厚的一沓。
这熟悉的风格,和粘腻的情话。
张扬的字迹也越来越飘,越来越肆意。
这封信依然有很多张,前面四张照例都是崔肆归的私密话,而当沈原殷翻到最后一张信纸,才看上几行的时候,脸上漫不经心的神情就发生了变化,开始有点凝重。
阿芙蓉可以入药?
如果能够研究出来阿芙蓉怎样入药,那幽崖关的战士就能够少受很多折磨了。
幽崖关的阿芙蓉可以留着,但以防万一,京城的就没有必要留下了。
沈原殷继续往后看去,崔肆归说谭焕永行为有些异常,须得时刻注意着二皇子府的动静。
不消崔肆归说,崔元嘉那里沈原殷早就派了人守着,就是为了防止云常国的人可能和崔元嘉有所勾结,虽然二皇子府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但他的人也未曾松懈,始终盯着的。
上一世崔元嘉在边关使的绊子是从阿杜那里透露出去的,可这一世阿杜已经死了,崔元嘉还能怎样将军密泄露给云常国呢?
沈原殷抬眸望向窗外。
院中的腊梅树已经开满了花苞,饱满的花苞挂在树枝上,欲欲待放。
他昨晚做梦梦见崔肆归了。
一夜梦醒,醒来之后,他竟有些恍惚。
在梦中攥着的那只手,醒来后只抓到了虚无的空气。
昏黄的烛光落在枕边,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来。
他此时看着院中腊梅,突然明白了昨夜的那种感觉是什么。
——是失落。
崔元嘉猛然睁开眼,胸膛快速起伏,整个人还有一种没缓过来的感觉。
他方才才喝了药,之后的一切他都没有什么知觉,只觉得是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现在恢复了意识,心里却像是空落落的,慌得很。
清醒后是会很空虚,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那种感觉的确很舒服,仿佛一切烦恼都消失不见,总会在清醒后的时时刻刻想着念着那种感觉。
他知道他会陷入什么样子,因此每次喝了药,他都会将院中的其他人都遣散,以防下人再次见到那样子的他。
崔元嘉心里大抵是有猜测的,他这段时间的不对劲就是与阿芙蓉有关联,可他没有证据去证明。
他听说京城城东那片出事的时候,知道丞相肯定是要查个彻底,心里还想着可以浑水摸鱼去搞点阿芙蓉。
只要拿到了阿芙蓉,他就可以自己试一试,以此验证他的猜想是不是对的。
但是……
崔元嘉咬紧牙。
沈原殷的确是找到了阿芙蓉的种植区,但是沈原殷趁着和锦帝病重,直接将锦衣卫大换水,他的人根本插不进去手,跟别说拿到阿芙蓉了。
“咚咚咚。”
崔元嘉倏地抬起头。
只见窗旁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指还落在窗台上,显然是方才是这人发出的声音。
崔元嘉微微眯着眼,他认识这人。
他身边的一个下人,名叫什么不清楚,是府上的一个家生子。
可眼下倩倩直视着他,这不是一个下人应该有的样子。
一个下人,他记不清楚长相,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还是不是一开始的倩倩。
但有一点他很明确,这人来者不善。
“你是谁?”
倩倩笑了一下,缓缓走进崔元嘉。
“二殿下安好。”她道。
“二殿下方才感觉如何?”倩倩勾唇一笑,歪着头道,“感觉应该不错吧?”
“你到底是谁?”崔元嘉沉声问道。
他刚刚遣散走了人,现在也没有办法叫人。
就算真的能够叫人来,崔元嘉也有点不敢,毕竟他早已体验到了那种痒得不行的痛苦。
倩倩的话崔元嘉心里是认可的,的确很舒服,让人无法拒绝。
可这东西也把他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像现在他明明才清醒过来,但一听见身体逐渐变差他心里也十分清楚。
崔元嘉往后退了几步,冷声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倩倩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眼神上上下下大量着崔元嘉。
崔元嘉看起来的确不太好,头发很明显变得稀疏,甚至还有一些白发掺杂在里面。而且崔元嘉更瘦了,脸部瘦削得骨头都突了出来。
“我是谁二殿下心里应该也有数,我便明说了,”倩倩锋利的瞳孔直视着崔元嘉,她声音轻柔道,“二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吧。”
“……不。”崔元嘉齿关之间吐出一个字。
这是叛国……
崔元嘉的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
一旦与他们合作,他就是在叛国了。
眼前的倩倩虽没有明说,但已经很明显了,她是云常国的人。
“行吧。”倩倩耸耸肩,看上去丝毫不在乎崔元嘉的拒绝。
“丞相的眼线一直盯着这里,二殿下想必也清楚,所以请殿下向他人不要询问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
她徐徐露出一个笑,道:“明日这个时间,我还会来,希望二殿下好好想清楚,再给我一个最终的答复。”
倩倩话一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她看上去胸有成竹,似乎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似乎她笃定崔元嘉一定会来和她合作。
崔元嘉嘴皮抖动几下,却说不出话来,疲惫似的跌倒在椅子上。
翌日,早朝。
“……幽崖关传来喜报,云常国来袭……”
崔元嘉有些心不在焉,这次早朝的大多数话他都没有听进去。
可他对幽崖关十分敏感,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崔元嘉集中了注意力。
他完整听完了幽崖关的事,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再度阴沉下来。
太子永亲自率队,还输了?
本应该是一个好消息,可崔元嘉现在根本开心不了。
那崔肆归呢?
照这个势头下去,崔肆归是不是就能够在边关立下很多功劳,攻下云常国,最后回京,和锦帝会给赏赐,接下来就是……
更别说崔肆归还解决了幽崖关的阿芙蓉之事,他也去过,最后却是染上阿芙蓉后被迫回京,还被和锦帝关了禁闭,可崔肆归却那么轻松、那么快就解决了。
不就更显得他十分废物了么?
崔元嘉眼底闪过晦暗。
下早朝后,他马不停蹄地回到府中。
崔元嘉坐在昨日相同的那个位置,盯着自己的干枯的手背,脑中不停地想着事情。
崔肆归凭什么?
崔肆归他一个从小被和锦帝厌恶的皇子,凭什么?
凭什么崔肆归能够解决幽崖关的事情?
凭什么崔肆归能够有一个在边关执掌兵权的舅舅?
凭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崔元嘉突然觉得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他抓了抓手臂,神经质地抖了抖。
药怎么还没有送过来?!
这个时间药不是应该早送过来了么?!
“来人!”崔元嘉大吼道,“药呢?!”
下人急匆匆地跑过来道:“回殿下,药快送来了,今早药材少了一味,所以迟了点。”
话刚说完,下人便端着托盘过来了。
崔元嘉瞥了一眼,今日竟不是那个倩倩。
这个想法只短暂的在脑海中存在了一小会儿,他的思绪就被痒意和痛苦淹没了。
崔元嘉一口饮尽,最后的理智道:“……都滚出去。”
欲死欲仙的感觉再次席卷上来,不知过了多久,崔元嘉才清醒。
他清醒后的瞬间,便看见了桌旁正低头喝茶的倩倩。
倩倩察觉了崔元嘉的实现,将茶杯放下后,有礼地道:“二殿下安好。”
崔元嘉眼里充满了血丝。
倩倩没有说话,仿佛就是要和他耗着。
崔元嘉想明白了,太子永就是故意的,故意输给大萧。
尽管他知道太子永是故意的,可他还是嫉妒崔肆归。
嫉妒如同狂风骤雨,迅速吞没了他的理智,崔元嘉嘶哑着声音道:“什么合作?”
倩倩挑了下眉,毫不意外崔元嘉的话。
“我们帮你夺得皇位,将你的敌人也就是崔肆归彻底留在幽崖关,让他不会有任何的机会与你争夺原本就属于你的位置。”倩倩道,“还有大萧丞相,他也是你登上皇位这条路上的敌人,我们也可以提供帮助,助你铲除掉他。”
“还有任何一切可能会阻碍你的人或事,我们都可以帮你解决。”
倩倩问道:“如何?”
“……你们要本殿下做什么?”许久,崔元嘉问道。
“很简单,”倩倩直直盯着崔元嘉的眼睛,她道,“我们要狼牙营的情报。”
崔元嘉有些不舒服,这人的目光太冷血,看着他就像是下一刻就要吞噬掉他。
崔元嘉皱着眉道:“本殿下上哪儿去给你们狼牙营的情报?”
倩倩道:“我知道你在狼牙营有人。”
崔元嘉:“……”
他的确有人安插在狼牙营,可对方是怎么知道。
“本殿下给你们提供了情报,你们攻进大萧,这对本殿下有什么好处?你真当我傻么?”
倩倩道:“我们不要大萧的版图,只要你当上皇帝,给我们开放通商权即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倩倩道。
崔元嘉闻言沉默了,他迟迟不说话,还在犹豫之中。
“二殿下,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你是皇后嫡子,皇位本就应该由你坐,不是么?”她轻声道,“凭什么崔肆归能有这个和你争夺的机会呢?”
“……你只是拿回本应属于你的一切罢了。”
属于我的一切……
我是嫡皇子,占了皇长子头衔的崔邵祺早就死了,现在我才是皇长子,理应皇位就该是我的,本就是我的……
崔元嘉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合作愉快。”
倩倩微笑道:“合作愉快。”
倩倩消失在崔元嘉的视线范围之中后,崔元嘉立刻沉下脸。
他可不信对方承诺的不要大萧版图。
若真的不想要,为什么这么几十年来一直挑起边关是非?
对方当他是个傻子糊弄,他答应下来,不过是为了拿他们当跳脚石罢了。
等对方将崔肆归弄死,他顺理成章登上皇位后,一脚踢开他们便是了。
崔元嘉冷笑一声。
皇位和云常国,他都要拿在手上,一个都不能少。
夜风正凉,宫里已经陷入了寂静之中,只偶尔会有草丛中里的虫鸣声。
有福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他的身后跟着和锦帝。
此时的和锦帝面容还比较年轻,脸上没有那么多的褶皱,发间也没有白丝,勉强还能算得上是俊朗。
他们正向着宫中偏僻之处走去。
和锦帝有些不耐烦了,他开口问道:“还有多久”
有福抬头望了望路,道:“约莫还有半炷香时间。”
闻此言,和锦帝才舒缓了一些烦躁的脸色。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处宫殿前,和锦帝抬头一看,宫殿破旧不堪,甚是荒凉。
他们没有去往正门,而是停在的侧门处。
夜深人静,只剩下有福的敲门声。
脚步声很快从门后传来,随着“嘎吱”一声响,破旧的木门从里面被打开。
文嬷嬷的脸从黑暗中露出来,看见来人,连忙行礼,低声道:“奴婢参见陛下。”
和锦帝懒得搭理,有福看了眼和锦帝的脸色,向文嬷嬷道:“带路。”
木门被彻底推开,和锦帝跨过了门槛,踏了进去。
有福低声确认问道:“冷宫里的其他人都打发走了吧?”
“公公放心。”文嬷嬷答道,“奴婢给那人身边的那两个奴才下了药,正睡得熟呢。”
有福放下心。
走了一截,和锦帝在后面突然开口道:“那孩子呢?”
“小孩子睡得熟,不妨事。”
闻言,和锦帝沉默下去。
没走多久,他们便到了一间屋子前。
这间屋子的屋檐上挂着白布,屋内发着微弱的光芒。
文嬷嬷推开门,领着和锦帝与有福进去了。
屋内床榻上的帷帘是放下的,文嬷嬷掀开帘子,露出里面的人来。
温和平静的面孔静静地躺在那里,乌发间还带着那支素银钗,唇角半挂着浅淡如春水的笑意,看上去与平常没有差别。
可在场的三人都知道,床榻上的这个人,已经死去了。
和锦帝看着她,明明是他往日里最喜欢的脸,可他此时,却没有办法继续欣赏。
是他亲自把人贬到了冷宫,他不敢白天来看她,只能夜半时分,躲着所有人,前往冷宫,看一眼狄晚秋最后的遗容。
夜晚太安静了,也太黑暗了。
安静到让人总是忍不住东想西想,黑暗到可以吞噬一切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