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臣有罪!老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恳请陛下治罪!”
满朝哗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皇帝眉头紧锁,面露不悦:
“萧爱卿,今日乃封赏大庆之日,你这是何故?有何罪过,容后再奏!”
“陛下!老臣之罪,罄竹难书!无颜再立于朝堂!皆因臣那逆子——萧望舒!”
萧父猛地抬头,手指颤抖地指向殿中的萧望舒,老泪纵横,表情痛心疾首到了极点。
“此逆子!不知廉耻,枉顾圣恩,更悖人伦!他……他竟以龌龊手段,魅惑储君,攀附东宫!致使太子殿下行为乖张,屡屡失仪,甚至不顾万金之躯,擅离东宫亲涉险地!
此乃玷污储君清誉,败坏朝纲国体之滔天大罪!臣……臣恨不能亲手掐死这孽子!臣无颜面对陛下,无颜面对同僚,更无颜面对萧家列祖列宗!求陛下严惩此獠,以正视听,以清君侧!”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炸得整个朝堂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难以抑制的议论声!无数道目光惊疑、鄙夷、探究地射向萧望舒和太子。
站在原地的萧望舒,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面色瞬间苍白如雪,但旋即又恢复成了一种极致的平静。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声嘶力竭指控他的父亲,眼神深得像寒潭,最后一丝关于亲情的微弱星火,在这一刻,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他甚至极轻地、近乎无声地勾了一下唇角,满是嘲讽。
“胡说八道!”太子谢玄晖瞬间暴怒,眼中血色弥漫,杀气犹如实质,“老匹夫!你竟敢污蔑孤!孤看你是不想活了!”
至于高位上的皇帝,脸色早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本就厌恶太子,厌恶太子背后的世家,更厌恶这种皇室丑闻!尤其此事还发生在他刚大力褒奖的“功臣”身上,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萧爱卿!指控朝廷重臣,尤其是刚立大功之臣,须知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萧父似乎早有准备,悲声道:
“陛下!老臣岂敢妄言!臣痛心疾首,陛下若不信,且看那逆子腰间所挂是何物!那正是先皇后生前最为珍爱、后赐予太子殿下的‘双鱼同心玉佩’啊!!!”
此言一出,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溅入冷水,瞬间炸开!所有朝臣的目光,无论是惊疑、好奇、还是幸灾乐祸,都齐刷刷地聚焦于萧望舒腰间。
几乎是下意识的,完全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在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他腰际的刹那,萧望舒的右手猛地抬起,迅速而慌乱地用手掌遮盖住了那枚莹润碧绿的玉佩!
这个动作快如闪电,却清晰地落入了殿内每一个紧盯着他的人的眼中!
在手掌接触到冰冷玉佩的瞬间,萧望舒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猛地放下手,指尖却微微颤抖,努力挺直脊背,想要维持镇定,但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中,终究是不可避免地掠过了一丝慌乱。
于是众人便见,萧望舒紫色官袍的腰际,的确悬着一枚玉佩,其玉质莹润如水,通透无比,竟似不含一丝杂质。
整个玉佩不仅玉料是万中无一的极品,雕工更是登峰造极,为“双鱼戏水”的形态,两条鲤鱼首尾相衔,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象征阴阳相合、圆满不息。只需一眼便能知晓这玉绝非凡品。
更重要的是,在场许多老臣都依稀记得,这枚寓意深远的双鱼玉佩,确实是先皇后钟爱之物,常佩于身,后来太子殿下年幼时,先皇后便将其赐予太子,以期保佑平安,寓意深远。太子多年来一直贴身佩戴,珍视异常,几乎从未离身。
这样一件承载着先皇后慈爱、象征着太子身份与情感的贵重私物,如今却赫然悬挂在一个外臣、一个庶子的腰间!
刹那间,殿内吸气之声四起。先前或许还有人怀疑萧父是构陷,此刻见到这枚确凿无疑的玉佩,许多人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复杂、惊诧、鄙夷,甚至带上了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
萧望舒下意识的反应,再加上这枚价值连城、意义非凡的玉佩,成了钉死萧望舒“魅惑储君”、“攀附东宫”的最冰冷、也最“有力”的铁证!它无声地诉说着两人之间远超君臣的、不容于世的亲密关系,也将萧望舒彻底推向了深渊。
“此乃太子殿下贴身之物,意义非凡!竟出现在逆子手中!若非……若非有私,何至于此?!”萧父痛哭流涕。
朝堂之上顿时又是一阵骚动。太子赠贴身心爱之物于臣子,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几乎是在萧父话音落下的下秒,谢玄晖便厉声道:
“是孤赏他的!又如何?孤赏识功臣,赐下随身之物,有何不可?!”
“殿下!”
此时,又一名官员出列,朗声道:
“若只是赏识功臣,自然无不可。但据从河州疫区返回的医官王斌揭发,殿下在河州,与萧侍郎言行举止,早已远超君臣界限!
王斌曾亲眼目睹殿下深夜滞留萧侍郎房中许久方出,且殿下对萧侍郎关怀备至,甚至亲自为其尝药试温,因医官诊治稍慢便雷霆震怒!此等行径,岂是寻常君臣?
分明是……分明是已被佞臣蛊惑至深,失了心智啊陛下!”
这人证物证一环扣一环,将“私情”与“蛊惑”坐得似乎更实了!尤其是太子赠玉佩和河州“亲眼目睹”的证词,极具冲击力。
太子私自离京乃是重罪!!
皇帝看着那枚双鱼玉佩,额角青筋暴跳!他原本还有的一丝疑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欺骗、被挑战权威的滔天怒火!
“好!好一个国之栋梁!好一个社稷功臣!”
皇帝声音冰寒刺骨,带着浓浓的讥讽。
“原来立下的大功,是靠这等魅惑君上的手段换来的吗?!萧望舒!你还有何话可说?!”
在众人或鄙夷或惊诧的目光中,萧望书与太子遥遥相望,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可下一刻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在太子为他站出来前,缓缓跪下,声音平静,又带着一丝决然。
“陛下既已深信不疑,臣,百口莫辩。”
“好一个无话可说!”皇帝怒极反笑,“来人!将罪臣萧望舒,革去所有官职功名,打入天牢,候审!太子谢玄晖,御下不严,行为失检,即日起禁足东宫,无朕手谕,不得踏出宫门半步!退朝!”
侍卫如狼似虎地上前。太子目眦欲裂,想要反抗,却被皇帝身边的高手隐晦地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望舒被押走,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疯狂与杀意。
即便再不愿意,谢玄晖还是被强行押回东宫,宫门重重落锁。他像一头被困的猛兽,疯狂地打砸殿内一切物品,咆哮声令人胆寒。
“放开孤!你们这些狗奴才!放开!”
他几次试图强闯出去,都被皇帝派来的精锐侍卫拦回。
直到力竭,他瘫坐在一片狼藉中,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又回到幼时那种孤立无援的场景之中,眼神却从疯狂的暴怒逐渐转变为一种极致的冰冷和狠戾。
直至夜深人静,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宫殿角落,用一种近乎嘶哑的气音低声道:“暗。”
一道几乎融入阴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跪伏在他面前,正是他的暗卫首领。
谢玄晖的眼神冷得吓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立刻动身,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将京中变故告知老将军。告诉他……”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告诉他,父皇无道,听信谗言,欲断我臂膀,绝我生路。若他还认我这个少主,若他还记得母后当年的嘱托……就让他,带兵……‘清君侧’!
至于世家,等老将军到后,再行通知。”
“是!”暗卫影没有任何迟疑,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独自坐在黑暗中,谢玄晖手指深深抠入地面,指甲断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他眼中翻涌着毁天灭地的风暴。
“望舒……等着我……谁敢伤你,我要他九族陪葬!”
而此刻的天牢深处,萧望舒靠着冰冷的墙壁,望着小窗外那一方窄小的天空,神情淡漠,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靠着冰冷的石壁,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绝望的气息。一阵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传来,国师赤华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牢门外,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
“萧大人。”
赤华的声音依旧飘渺,听不出情绪。
缓缓抬起头,萧望舒脸上并无太多意外:
“国师是来送我一程,还是来看我笑话?”
“贫道从不看人笑话。”赤华淡淡道,“只是来告知,太子殿下得知大人下狱,反应……很激烈。已被陛下强行禁足东宫。”
瞳孔一缩,萧望舒猛地抓住牢栏,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他……他做了什么?!”
“试图强闯,几近疯狂。”赤华言简意赅。
闭了闭眼,萧望舒脸上闪过痛楚,他心中最担忧的便是此事。
“赤华先生!”
他急切地看向赤华,眼中带着罕见的恳求。
“赤华先生!无论如何,请您阻止他!
现在绝非起兵的良机!陛下正在气头上,若他此时行差踏错,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我……我或许罪不至死,陛下最多借此废他太子之位,但若他反了,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静静地看着他,赤华那双仿佛能看透世事的眼睛带着一丝探究:
“萧大人,如此境地,仍只为太子考量。值得吗?”
松开抓住栏杆的手,萧望舒慢慢靠回墙壁,脸上露出一抹疲惫而苦涩的笑:
“欠债还钱,欠命……自然要还。如今是我不够谨慎,才落得如此境地,与人无尤。”
他指的是自己收下玉佩、在河州与太子相处未加足够掩饰,给了敌人把柄。
沉默片刻,赤华终是颔首:
“贫道会尽力。但太子殿下心性……大人当知,非常理可度。”
“有劳先生。”萧望舒稍稍松了口气,只要赤华肯出手,总能暂时稳住太子。
赤华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牢中重归寂静,萧望舒下意识地摸索向腰间,指尖触到那枚冰凉的双鱼玉佩。他将其握在掌心,细腻温润的触感依旧,此刻却只觉得沉重无比。
他没想到,这竟是先皇后的遗物。当初在诸县,太子将这玉佩硬塞给他时,只偏执的让他带着,他当时只觉太子任性,又因种种复杂心绪,半推半就地收下了,却从未深究过这玉佩的来历和价值。
如今想来,太子是将自己最珍视的、代表着母亲念想的东西,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交付给了他。这份感情,沉重又滚烫,让他无所适从,如今更成了催命符。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这小小的天牢,竟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六皇子谢安玟身着华服,与这阴暗的天牢格格不入。他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慢悠悠地踱步到牢门前。
“萧大人,别来无恙啊?哦,瞧本王这记性,现在该称你罪臣萧望舒了。”
他语气轻佻,言语中满是恶意。
这次萧望舒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见对方不理自己,六皇子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下去:
“啧啧,真是可惜了。一代能臣,落得如此下场。为了一个根本不在乎你死活的人,值得吗?谢玄晖若真对你有心,怎会让你陷入这般境地?怎会忍心让你替他背负这千秋骂名?他不过是把你当个有趣的玩物罢了。”
沉默片刻,萧望舒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六殿下深夜莅临这污秽之地,就是为了与罪臣说这些?还是说……殿下是想招揽罪臣?”
六皇子哈哈一笑,抚掌道:
“聪明!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不错,本王确是惜才之人。你若肯弃暗投明,效忠于本王,本王或可向父皇求情,饶你一命。”
萧望舒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即便我现在答应效忠殿下,殿下……会信吗?”
六皇子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变得阴鸷:
“果然聪明。没错,本王不信。一个能对谢玄晖那般死心塌地的人,怎么会轻易背叛?
本王今日来……”
他凑近牢门,压低了声音,语气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一是来看看你这条丧家之犬的可怜模样;
二嘛……若是能骗得你摇尾乞怜,看你在绝望中挣扎求生,一定很有趣。可惜,你太聪明,也太无趣了。”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身后阴影处走出一个狱卒打扮的人,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既然骗不到,那就算了。”
六皇子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本王时间宝贵,没空跟你耗着。你这人,活着总是个麻烦,还是死了干净。放心,这药不痛苦,几个时辰后,你会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走掉。”
狱卒打开牢门,强行按住萧望舒,将那碗药硬灌了下去。
药汁苦涩刺喉,带着一股腥气。萧望舒没有剧烈挣扎,他知道挣扎无用。灌完药,狱卒和六皇子便退了出去,锁死了牢门。
药力很快发作,五脏六腑开始传来绞痛,四肢渐渐冰冷麻木。真到了这一刻,萧望舒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所有的算计、不甘、怨恨,似乎都随着生命的流逝在慢慢消散。
他只是……还有最后一点放不下。
“太子殿下……”他极其轻微地喃喃自语,意识开始模糊,“别做傻事……好好……活下去……”
带着这份最后的牵挂与担忧,他的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缓缓合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微弱,直至停止。
天牢里死寂无声。
过了不知多久,国师赤华的身影再次浮现。他看着仿佛已然气绝的萧望舒,叹了口气:
“痴儿……又何至于此……”
他走上前,指尖搭在萧望舒冰冷的腕脉上停留片刻,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枚异香扑鼻、色泽朱红的丹丸,小心翼翼地撬开萧望舒的嘴,将丹药送入其喉中,并运起一丝内力助其化开。
“假死遁形,亦是一场造化。萧望舒,你的劫数,还未尽……”赤华低声自语,做完这一切,他的身影再次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牢房中,只剩下“已死”的萧望舒,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草席上。而那枚双鱼玉佩,依旧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泛着幽冷的光。
第54章 柳贵妃
萧望舒“死”在天牢的消息, 被六皇子刻意地、以最详尽最“真切”的方式,迅速散播开来。他尤其“关照”了东宫,确保消息能穿透重重封锁, 精准地砸向被禁足的太子。
东宫内,谢玄晖正机械地用着膳, 食不知味, 心中全是对萧望舒的担忧和如何破局的焦灼, 以及从昨日便升起的隐隐的不安。小魏公公则战战兢兢地侍立一旁。
突然,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 脸色惨白如纸,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殿、殿下……外、外面都在传……萧、萧大人他……昨夜在天牢……薨了!”
“哐当——!”
谢玄晖手中的玉碗猛地坠落在地, 摔得粉碎,汤汁溅了他一身,他却毫无所觉。
他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魂魄,僵在原地, 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瞳孔急剧收缩, 却又空洞得可怕。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带着一种极致的、不敢置信的恍惚。
“萧大人……没了……”
小太监吓得几乎晕厥。
“胡说!!!”谢玄晖猛地爆发出来,像一头被刺穿心脏的困兽, 声音嘶哑癫狂, “他怎么会死?!他怎么可能死?!昨天明明还都好好的!孤知道了!是你们骗孤!你们都在骗孤!!!”
一把掀翻了整个膳桌,杯盘碗盏碎裂一地。谢玄晖像是彻底疯了,狂笑着,却又泪流满面,眼神涣散而绝望, 开始疯狂地打砸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东西!桌椅、屏风、瓷器、书卷……所有东西都在他的怒火和绝望中化为碎片。
“阿舒……阿舒……你骗我……你又骗我……你说不会死的……”
他口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时而痛哭流涕,时而厉声咒骂,时而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笑。
几次,他抓起锋利的碎片就朝着自己的手腕、脖颈划去,都被拼死扑上来的小魏公公和闻讯赶来的老魏公公合力拦下。
老魏公公抱着他的腿,哭得老泪纵横:
“殿下!殿下不可啊!殿下!您若有事,萧大人岂不是白……白……”他甚至不敢说出那个“死”字。
东宫一片狼藉,如同飓风过境,更如同人间地狱。谢玄晖力竭地瘫倒在废墟中,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仿佛只剩下一个躯壳,所有的生机都已随着那个消息而湮灭。
小魏公公和魏公公,心惊胆战的守在一旁生怕太子又对自己不利。
就在谢玄晖彻底崩溃、意识几乎涣散的边缘,国师赤华的身影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
“殿下。”
赤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瘫坐在地上的谢玄晖毫无反应。
“殿下,萧大人托贫道给您带话。”
赤华缓缓道。
直到听到“萧大人”三个字,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谢玄晖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空洞的目光终于聚焦在赤华身上,死死盯着他,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赤华面不改色,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谎言:
“殿下应知,贫道与萧大人早有约定,你二人种有‘同命蛊’。蛊虫同生共死,若一方真正死亡,另一方绝无可能独活。如今殿下安然无恙,便是萧大人仍存于世的最大证明。”
骤然急促起来的呼吸,昭示着谢玄晖内心的不平静,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亮:
“同命蛊……!对!还有同命蛊!!他还活着!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猛地扑过去,谢玄晖紧紧抓住赤华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声音里充满了恳切的渴望。
赤华任他抓着,只是平静的继续道:
“萧大人并非真正死亡,而是借此假死脱身,避过眼前死局。但他‘醒来’需要极其珍稀的药材续命,且不能受任何打扰。而能集齐这些药材、并能护他周全的,普天之下,唯有九五至尊。”
他顿了顿,看着太子眼中重新燃起的、混合着疯狂与希望的火焰,缓缓道:
“萧大人让您等他。但在此之前,您需好好活着,并且……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唯有您名正言顺地登临大宝,才能为他取得生机,才能让那些陷害他、逼死他之人,血债血偿!”
“报仇……对!报仇!”
几乎是瞬间,谢玄晖眼中的绝望痛苦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偏执、更加疯狂的复仇火焰所取代!阿舒没有死!他只是需要自己去救他!而在此之前,他要所有伤害过望舒的人,下地狱!
“六皇子……梁王……父皇……还有那些落井下石的……”
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名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一个都跑不了!”
疯狂的绝望暂时被一种冷静到极致的疯狂所取代。
如今他们最大的敌人,是六皇子 !
“殿下可知,六皇子……并非陛下亲生?”赤华抛出了最关键的一击。
猛地抬头,谢玄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化为冰冷的了然和算计:
“……果然如此。”
上一世他就他早有怀疑,只是缺乏证据,后来六皇子登基,他杀上大殿,六皇子的身世也不重要了。
“他的生父,乃是梁王。此事,柳贵妃宫中旧人或有知晓者。宫里的念月姑娘或许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见他听进去,赤华适时的提醒 。
而另一边,六皇子的府邸张灯结彩,正在大肆庆祝。
“恭喜殿下除去心腹大患!萧望舒已死,太子形同废人,储君之位,非殿下莫属!”
党羽们纷纷谄媚敬酒。
六皇子谢靖嵘志得意满,畅饮大笑:
“萧望舒不识抬举,死有余辜!至于我那好哥哥……呵,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待本王登基,必不忘诸位今日之功!”
他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庆祝着即将到来的胜利。
却全然不知,一张针对六皇子党的致命大网正在悄然收紧。
太子党的残余力量在赤华的帮助下暗中串联,老将军接到密信后已率精锐秘密抵达京畿地带蛰伏,而六皇子的身世,将是击垮他的一柄利刃!
天牢“病死”一位刚刚立下大功的二品大员,此事非同小可。
翌日朝会,皇帝强撑着病体,面色阴沉地过问此事。
六皇子一党早已做好准备。被他们控制的仵作呈上“验尸格目”,言之凿凿称萧望舒是“忧惧交加,兼之在河州染疫后身体亏损过甚,突发心疾而亡”。
同时,他们巧妙地将一些“线索”引向东宫——暗示太子因“私情”暴露,迁怒于萧望舒,可能在其被关押期间施加了“压力”或送去了“不该送的东西”,才导致其猝死。
皇帝本就对太子厌弃至极,又因“私情”事件觉得皇家颜面尽失,此刻更愿意相信是太子的缘故导致了这场“意外”。
他震怒之下,根本不给太子任何辩解的机会,事实上太子也未被允许上朝,最关键的是他本就有废除太子之位的想法,于是当即下旨:
“太子谢玄晖,德行有亏,御下无方,先是行为不检,引发朝野非议,今又间接致使朝廷功臣瘐死狱中,实难堪储君之位!
即日起,废黜其太子之位,贬为献王,移居宗人堂,非诏不得出!”
旨意一下,朝堂之上鸦雀无声。保皇派和部分中立官员觉得陛下正在气头上,且证据似乎对太子不利,不宜此时强谏。世家们则心思浮动,暗中权衡。
而被废的谢玄晖,在接到旨意时,表现得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平静。他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是漠然地接了旨,谢了恩,然后在侍卫的“护送”下,安静地离开了东宫,前往那形同软禁的宗人堂。
这份异常的平静,反而让六皇子谢靖嵘感到一丝不安,他在府中对梁王道:
“王叔,谢玄晖的反应太奇怪了,他怎么会如此顺从?这不像他。”
梁王却捻须轻笑,不以为然:
“嵘儿多虑了。他如今失尽圣心,萧望舒已死,他最大的倚仗已去,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不过是认清了现实,心灰意冷罢了。
如今当务之急,是你要好好表现,稳住朝局,让你父皇看到你的能力,早日确立你为储君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