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得胸膛起伏,咬牙切齿:“好、好,这个阮玉,骗了我一次还敢骗第二次,我跟他没完!”
说完,就把家将喊进来,叫他们带上人去码头。
阮玉在京城行骗被揭发,跑到了罗州,在罗州又得罪了地头蛇和他,想必又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可是两地之间陆路来往要办文碟,城门核查极其严格,没有文碟就进不了城,只有水路方便,因为运河码头每天人来人往,官府也没法个个查清,只验明船老大的行船文书便放行,码头周围又有吃喝住处,不进城也能在此混上一阵子。
若是让他出了罗州码头,那可没法知道他去了哪儿,但是罗州码头每日清晨卯时正开闸放船通行,此时过去还赶得及把他截住!
阮玉戴着麻布头巾,混在清晨等船的人群里,警惕地打量四周。
天色尚早,晨光熹微,他反复确认周围没有那公子哥的人追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乖乖,他可没有什么真品含章宝刀,要是有,早就拿去万宝楼卖五万两了。
一想到那到手的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插翅而飞,阮玉这心里就跟滴血一样,那可是整整五万两!足够把父亲被劫镖欠下的债还完并且保他和母亲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了,到手的荣华富贵就在那一瞬间离他远去!
早知道上回去盘州就不该贪便宜,应该买那把更好的赝品,说不准就不会被看出是假货了。
他正在心里暗暗后悔,这时,前面传来官差高声的“开闸——”,他连忙跟着人群往前涌去。
大大小小的船只排着队等待进出码头,阮玉找了条不起眼的小船付了十文钱人头费,分到最底舱的一个座位,他正费劲地挤入船舱中,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往码头一看,一大批官兵佩着长刀正向码头而来,为首的正是那个长得颇气派的公子哥!
阮玉吓得魂都飞了,赶紧挤进船舱,抓了个船夫就问:“什么时候开船?”
“这不是在排队嘛。”船夫不耐烦地摆摆手,“官府还要查老大的文书,有的等呢!”
阮玉心都凉了半截,回头看看岸上的官兵,已经开始一条船一条船挨个搜了,他咬咬牙,挤进船舱中。
家将带着从县衙借的人手,登上了船,照着自家三公子的描述,揪着船老大就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大约这么高,瘦瘦的,贼眉鼠眼,一看就一肚子坏水的坤君?”
船老大努力回忆一番:“没有啊。”
家将放开他,一挥手:“搜!”
官差们涌入船舱,先把所有坤君全部找了出来,在甲板上一字排开,七八名坤君高矮胖瘦都有,家将也没见过阮玉的正脸,只记得是个中等个头,瘦瘦的年轻坤君,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便先把高的胖的排除了,剩下便只有四人。
阮玉站在四人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头上包着粗麻布巾,脸上抹了把黄泥灰,紧紧抱着怀里的襁褓,不停哄着:“乖乖,乖乖,别哭了……”
他怀里的娃娃才几个月大,上了船就哭个不停,任谁一看这都是个灰头土脸带着娃娃的乡下人,家将扫了一眼便摆摆手:“这个带孩子的不是。”
官差就粗鲁地把他一推:“去去,没你的事儿了。”
阮玉连忙点头哈腰谢过官爷,抱着孩子鬼鬼祟祟跑入船舱,刚刚那名托他抱一会儿孩子的和者刚好卸完行李,连忙接过孩子:“多谢多谢。外面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阮玉躲到了角落里,小心翼翼往窗外瞅,那位俊得不得了的爷正沉着脸背着手在码头上来回踱步,他心里默默双手合十,道:爷,你看你长得这么俊,家里又有权又有钱,半辈子都顺风顺水的,吃点儿亏算什么呢?区区五十两银子,您就别跟我计较了。
就在这时,外头的官差排查完,道:“大人,这些都不是。”
家将摆摆手:“走了。你们可以走了。”
船老大连忙谢过官爷,高声呼唤船工开船,船只慢悠悠往前驶去,阮玉心头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笑嘻嘻冲那岸边的黑脸俊公子偷偷摸摸做了个鬼脸。
走好了您嘞!
他沿着运河继续南下,在各个码头混迹,一直混了半个月,觉得风头过去了,才偷偷摸摸回了京城,找到阮老板的别院。
“叔、叔,我知道错了,我下回一定小心!再不会让人认出来了!”他死皮赖脸扯着阮老板的衣袖,硬是跟着阮老板从院里上到马车,“叔啊,你是我亲叔,现在除了你,还有谁会帮我和我娘?等我以后有出息了,我一定把您当亲爹一样孝敬!”
阮老板胡子都要飞上天了:“还当爹一样孝敬,你不给我惹是生非我就求神拜佛了!你知不知道上回那个《千里江山图》我花了老大的劲儿才贿赂人家鉴定师傅,让那个李家公子松了口?要不然传出去,我的万宝楼就不用开了!”
阮玉腆着脸道:“我这不是没练出您的眼力劲儿,被人骗了嘛。”
“什么被人骗了,你就是贪小便宜!说了要你给画师用最好的颜料,你舍不得那点钱!”阮老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还好这回贵人信任我,要是他不再给我撑腰了,我们全都得喝西北风!”
阮玉嘟囔着:“贵人才舍不得呢,他在你这儿抽四成的利,还有谁能给他抽这么高?你一年得给他挣多少钱呢!”
阮老板又是一巴掌:“不许胡说!”
他小心地看了看窗外:“下回再收东西,记得下点血本,这京城里的贵人们可不好糊弄。”
“知道了。”阮玉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银票来,数了数,“这次出去半个月,就挣了二百两……上次我娘说,我们还欠八千两的债呢。”
“别心急,总能挣得到。”阮老板把他送到西城一处拥挤逼仄人来人往的巷子口,“近来那个侯府三公子还在到处找你,你原先那住处不方便了,先在这儿躲一躲,记住,万一被他抓到,别说漏了嘴,我只是你的远方亲戚,不是亲叔,知道吗?别把我一起拖下水,我才空得出手救你。”
“知道了。”阮玉跳下马车,警惕地四下看看,才鬼鬼祟祟进入巷子中,拿阮老板给的钥匙,打开一处偏僻院落的小门。
一进门,院里黑压压站满了家将小厮,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椅,秦故悠然坐着,手里拈着的茶盏还冒着热气。
阮玉宛如大白天见了鬼,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腿一软跌坐在地。
第4章 真公子刑逼假骗子
“真叫我好找。”秦故慢悠悠抿了一口茶,将茶盏往方几上一搁,当啷一声脆响,阮玉一个激灵回了魂,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扑上来抱住他的腿:“爷、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秦故居高临下望着他,冷冷一笑:“再信你半句话,我秦故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说完,一挥手:“把他给我绑了!”
身后众人一拥而上,三两下就把阮玉五花大绑,阮玉吓得哇哇大哭,拼命求饶,秦故抽出布巾一团塞进他嘴里,单手一把握住他白嫩嫩的脸蛋儿,手劲之大,把那软绵绵的脸蛋都挤得变了形:“省着点眼泪,待会儿有的是你哭的时候。”
阮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呜呜直叫,可秦故已经被他装出来的可怜骗了两次,哪还能再上第三次当?毫不留情一声令下,家将直接把人扛走。
阮玉这回是真吓怕了,就怕这位爷把自己套麻袋沉进护城河里,一路上被堵着嘴还使劲地哭嚎,期盼能被叔叔的人发现,等秦故把他拎回他原先住的小院,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嚎哑了。
进了院,秦故扯脱他堵嘴的布巾,问他:“真刀藏在哪儿?”
阮玉被一路绑着过来,拼命挣扎嚎叫,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整个人那叫一个凄惨,这会儿嗓子也哑了,只能气若游丝道:“爷,我这儿真的没有真刀,要是有,我早就卖给你了……”
秦故冷哼一声:“料到你没有。不过,你这儿应当还藏了不少宝贝罢。”
阮玉一下子闭紧了嘴。
这位爷已经黑了他一把刀了,虽然是仿制的,可他从制刀师傅那里收来也是花了钱的!他只是在中间赚赚差价而已,若是被这位爷全搜去,他岂不是血本无归!
秦故盯着他:“把东西全交出来,我今天就放过你,要不然,你今天别想从这儿全须全尾儿地走出去。”
阮玉一声不吭。
秦故一皱眉,没想到这个滑头得不得了的家伙,这种时候居然是个硬骨头,当即道:“来人!把他……”
话说一半,他又顿住了。
把他怎么样?
侯府规矩严格,从不滥用刑罚,更别说罚一个普通老百姓,他爹靖远侯威名赫赫,那是打边疆来犯的金人打出来的,可不是镇压老百姓打出来的,判这小骗子四处骗钱那是官府该干的事儿。
可若是不给这小骗子吓破胆,他怎可能交代清楚?这小骗子还是个坤君,真麻烦……
秦故一咬牙,道:“把他衣裳给我脱了!”
此话一出,四周家将小厮皆为之侧目,根本不敢相信这是自家榆木疙瘩不开窍的三公子说出来的。
秦故顶着这些不敢置信的目光,有些挂不住脸,硬是板起脸来:“看什么看!脱!”
家将们面面相觑:“爷,我们都是讨了媳妇儿的,这……”
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秦故气道:“讨了媳妇儿的都出去!”
家将们哗啦啦出去了,屋里一瞬间只剩下秦故和泉生。
秦故:“……”
泉生:“……”
被扔在地上的阮玉却一下子警觉起来,连连往后退:“你要干什么?!你、你敢!”
秦故被这话一激,登时哼了一声:“我有什么不敢的。”
阮玉眼睛瞪得溜圆,张嘴就要喊,秦故伸手在他哑穴重重一点,阮玉登时失了声,只能徒劳地做出口型,一点儿声音都叫不出来了。
秦故一把将他拎起来,扔到一旁的圈椅中,让泉生把他手脚绑在椅子上:“说不说?”
阮玉对他无声地骂“混蛋”“强盗”!
秦故长眉一拧,下令:“脱!”
泉生不敢犹豫,一把扯脱了阮玉的外衫。
正值入夏,阮玉外头只穿了一件粗麻罩衫,一扯下来,里头就是件湖蓝的肚兜,细细的带子挂在脖子上,露出大片藕白的锁骨、肩膀和手臂,秦故一愣,立刻挪开视线,阮玉却已经吓得拼命尖叫,可惜叫也叫不出声,只挣扎得厉害,圈椅被他挣得吱呀吱呀作响。
“说不说?”秦故强装镇定,把目光挪回来,只盯着阮玉的脸,不往下挪半寸。
阮玉眼眶都红了,可还是不停地用嘴型骂人,就是不肯交代东西藏在哪儿。
秦故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顿了顿,下定决心般开口:“把他裤子也脱了。”
泉生瞪大了眼睛。
阮玉更是惊惧万分,拼命摇头,泉生犹豫片刻,抓住他裤头扯了下来。
裤子落在了脚边,两条雪白的长腿一览无余,腿中间只有一条系带小裤那丁点儿布料挡住,阮玉两只脚还被分开绑在两边椅子腿上,合都合不拢,只能就这么张着腿任秦故看,整个人简直羞愤得恨不得当场撞死。
秦故的视线已经没法集中在他脸上了,干脆转过了头:“还不肯说?再不说我连你肚兜也脱了!”
泉生听令扯住了湖蓝色肚兜那条细细的带子,阮玉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用口型喊着“我说”“我说”。
泉生忙提醒背对着他们的秦故:“爷,他肯交代了。”
秦故这才勉强转过脸来,解了他的哑穴:“说罢。”
阮玉漂亮的脸蛋已经哭花了,眼角鼻尖红通通的,更显白嫩,身上也白生生的,胸脯随着哭泣一起一伏,带着那湖蓝色的肚兜也摇摇欲坠,要是换个男人在跟前,只怕早就把持不住了,可秦故只眼角瞥见,又飞快转过了头。
“我、我要先穿衣裳。”阮玉抽噎道。
秦故随手扯了一旁的桌布往他身上一丢,把他盖住大半:“找到东西你才能穿衣裳。说,东西藏在哪儿。”
阮玉咬了咬嘴唇:“在、在厨房的灶膛里。”
泉生立刻出屋去找,不多时,抱回来一把短剑。
秦故使了使剑,也是好东西,只是他不惯用短剑,就扔到了一边:“还有呢?”
阮玉瘪着嘴:“仓房的屋顶上也有。”
泉生又去找来,乃是一把长弓,这倒是合用的好东西。
秦故:“不止这些罢。”
阮玉又要哭了,这回是心疼这些被搜刮的宝贝哭的:“……还、还有这个屋子的床板夹层……”
泉生东拿一个西拿一个,全部搜出来,竟有七、八样兵器,大抵阮玉也知道这位爷不爱别的东西,搜走兵器还好些,再搜走别的宝贝他就要以头抢地了,所以只将兵器供了出来。
秦故拿起长弓,沉甸甸的入手光滑,一拨弓弦,弦声嗡嗡作响,乃是上上品,正好又是他惯用的二石弓,这次秋猎便用得上,登时心情好了不少,又挑了长剑、枪,叫泉生收起来。
阮玉在旁看着,见他没挑那些便宜货,急道:“你、你怎么专挑最贵的拿!”
秦故笑了一声,泉生道:“咱们爷是识货懂行的,你以为这些东西骗得过他?”
阮玉急得直哭:“这些东西我买来花了好多钱!远不止五十两银,我赔你钱好了,你别拿我的东西!”
这小骗子都急得要赔钱了,看来确实是好货,秦故也不是强抢的人,若被这小骗子日日缠着要钱,那多丢人。
他道:“你买来花了多少?我付给你。”
阮玉一愣,没想到世上真有这样钱多得没处花的爷,脑中一转,道:“我进货的价虽低,那是因为我有门路,可你得想想你在京城花多少才能买到。”
“你有门路?”这才是秦故真正感兴趣的,“什么门路?”
阮玉不答,只说:“这些,还有上回那把刀,我收你三千五百两,不过分罢?”
秦故盯着他:“你还敢跟我要价?”
阮玉已经怕了他了,黑亮的大眼睛怯怯地瞅他,但还是嗫嚅道:“你自己是行家,应当知道这些在外头要卖多少钱,我只赚个辛苦费,你总得让我有饭吃,我才能再给你找好东西来。”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而且这次报的价格也良心,秦故心里毕竟还想通过他找到真正的含章宝刀,便朝泉生看一眼,泉生当即给阮玉松绑,并拿出了银票。
阮玉匆匆拢好衣裳,披着桌布好不狼狈,可他顾不上打理仪容,接过银票就一张一张数了验了,才谨慎地收回怀里,那模样活脱脱是个掉进钱眼儿里的守财奴。
秦故道:“你还能再找好东西来么?我还是要含章宝刀。”
阮玉收了他的钱,对他的态度登时急速大转变,捧起了笑脸:“当然,当然,您要什么,我去找。”
秦故看他这副奸商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在中间赚差价,赚差价倒没什么,就怕他去挑的不合自己的心意,到时候白白期待一场。
而且秋猎就在下个月,只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准备了,谁知道阮玉能给他找来什么?他还想趁着秋猎试试他的新宝贝呢,平时可没什么机会真刀实枪地上。
秦故道:“我要亲自去挑,你带着我去,我许你十之抽一。”
阮玉期期艾艾:“一分的抽成是不是少了点?”
秦故一挑眉。
阮玉:“好好好,抽一分就抽一分。”
第5章 欢喜冤家盘州之行
秦故带上四个得力的侍从,两名近身小厮,一行人浩浩荡荡从京城出发赶往盘州——也就是阮玉这些宝贝的来处。
阮玉和秦故一块儿坐在马车里,只不过秦故大马金刀坐在宽敞舒适的软椅上,阮玉只能被绑着手脚缩在一角。
马车出了京城,路就不太好走了,颠簸中阮玉觉得屁股都要颠成两瓣了,便腆着脸同秦故讲好话:“爷,你带了这么多人,我想跑也跑不掉,能不能给我松开手,我找个垫子坐一坐。”
秦故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一抬脚踢过去一个软垫,但没有丝毫给他松绑的意思。
阮玉吭哧吭哧费劲地把软垫垫到自己屁股底下,舒服了点儿,又同秦故套近乎:“爷,咱们也算认识了,我只知道你的名字,还不清楚你是什么身份呢。”
秦故抱着双臂:“你不用知道。我怕你把我卖了。”
阮玉讪讪一笑:“哪能啊,你功夫这么好,我打也打不过你,你还带着这么多人手……”
“我功夫好,又有人手,还不是让你从罗州跑了。”秦故道,“在这方面,不宜小瞧了你。”
阮玉:“……”
这位爷怎么油盐不进呢!
他眼珠转了转,又摆出羞答答的神态,扭扭捏捏道:“爷,不瞒你说,你是我见过最俊最厉害的男人了,你还脱了我的衣裳,我什么都被你看过了……”
秦故脸色一变,那日瞥见的白生生的长腿和盈盈一握的细腰,从脖子到锁骨到肩膀那与乾君完全不同的秀美线条,一瞬间在脑海中浮现。
阮玉见他终于有所反应,正要再添一把火哄他给自己松绑,秦故长眉一拧,抬手精准点在他哑穴上。
阮玉话说了一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了,难以置信地瞪住他。
“那事不许再提。”秦故靠回软椅上,闭目养神,“闭嘴,休息。”
你倒是舒舒服服地靠着好休息,我还被绑着呢!
阮玉气得破口大骂,但又骂不出声,简直憋得脸红气喘,趁着秦故合眼,挥舞着被绑的双手在他跟前张牙舞爪,恨不得把他踹出马车去。
京城往北到盘州只有二百里路程,秦故的马车走得快,天不亮就出发,夜里便到了盘州。秦故虽是侯门公子,行事却秉承着低调稳重的家风,出门穿着普通衣裳,住宿也选在一间不甚起眼的客栈。
阮玉早在一旁睡得不省人事了,脑袋枕着马车一侧的软凳,腰后靠着自己努力翻出来的软枕,屁股底下还垫了好几层软垫,倒怪会享受的。
秦故轻轻踢他一下:“到了,起来。”
阮玉迷迷糊糊爬起来,头发乱蓬蓬的,泉生给他解开手脚,他才半梦半醒地下了马车,吃饭倒吃了不少,直到进屋睡觉了,他看见秦故也跟着进屋,才清醒了几分:“你怎么进我的屋子?”
秦故叫泉生吩咐小二打热水来洗漱沐浴:“这是我的屋子。”
“那、那我的屋子呢?”阮玉底气不足地问。
“你还想单独住一间?”秦故吃一堑长一智,根本不给他半分逃跑的机会,“我没把你绑在柱子上睡觉,就算对你很仁慈了。”
阮玉气得跺脚:“可是你是乾君,我是坤君,你叫我和你睡一个屋,你、你占我的便宜!”
秦故脸上有片刻不自在,但很快被遮掩下去:“我睡床上,你睡榻上,又不睡在一起。”
阮玉落在他手里,当下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忍气吞声接受。
热水打上来,秦故去角落的屏风后洗漱沐浴,现在天气热得很,秦故爱干净,每日都要洗澡,尤其今日还在马车上闷了一身的汗,他进了屏风便脱去衣裳,往屏风上一搭。
阮玉在外坐着,听见他搭衣裳的声音,往那屏风一瞥,就看见麻纱屏风透出来的影影绰绰身形,宽肩,窄腰,胸腹覆盖着薄薄的漂亮的肌肉,真是俊得不得了,腿也又长又有力,踹起人来肯定很疼。
阮玉抖了抖,赶紧把目光挪了回来。
秦故洗完澡出来,阮玉也赶紧叫了热水,只是他这会儿知道屏风透光,就谨慎地说:“你不许偷看。”
秦故正披着薄衫坐在窗边的妆台前,由泉生细细绞干长发,由石生按着肩膀放松肌肉,闻言头也不回一下:“你这个姿色,有什么好偷看的。”
阮玉气得肺都炸了,他在老家扬州好歹也是排得上名号的美人!
……可是家道中落这几年,东躲西藏风吹日晒的,也没钱捯饬自己,美人有七分都要看风姿气度,秦故又是见过世面的侯门公子,看不上他也是正常。
阮玉只能愤愤哼了一声,去屏风后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他也没有小厮伺候,就坐在软榻上自己将长发绞得半干,再用内力细细地烘一遍。
秦故有些诧异:“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修过内功?”
阮玉气道:“我就不能修内功了?我爹是开镖局的,我娘更是武林高手,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武门传人,只是、只是这几年没怎么练功罢了!”
“正儿八经的武门传人,怎么靠到处坑蒙拐骗为生。”秦故现在是压根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你的身架子也不像从小练扎实功夫的,练的都是跑路的功夫罢。”
被他说中了,阮玉小时候娇生惯养,练不来扎实功夫,只好跟着母亲学暗器和轻功,所以跟人硬碰硬是打不过的。
他又气又羞,脸都红了,重重哼一声,扭过身去不搭理秦故了。
歇了一晚,第二日起来吃了早饭,众人就出门去盘州市场——那是城外一处颇大的露天集市,每日天南地北来的商人都会在此集会摆摊,一些常驻的商人还有固定的摊位,卖的东西什么都有,做买卖的人也五花八门,秦故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由新奇地四下打量。
泉生也没见过这场面,吃惊道:“爷,这市场可真大,一眼看不到头,这还有不少番邦人呢!”
“嘘!小点声!”阮玉赶紧说,“人家可都会说官话,听得懂。”
他带着秦故往里走:“这外围的东西你瞧不上,咱们去里面看好的。”
越往里走,东西越是琳琅满目,各样奇珍异宝都出来了,价格也比京城实惠得多,连侍从和小厮们都按捺不住,一个两个开始掏钱买起来了,他们拿不准价,就来问阮玉,阮玉可不白帮忙,拿眼睛瞅着秦故。
秦故只能说:“你帮他们掌掌眼,少不了你的辛苦费。”
侍从小厮们连忙谢过主子,拉着阮玉到处相看,不多时一行人手里全都拎得满满当当,秦故也给家里人一一带了礼物,甚至连即将出生的小侄子都有一份。
“差不多了,该去看刀了。”秦故将刚买下的东西丢给小厮,回头去找阮玉,却见他在一处摊位前试香膏,用指尖从白瓷罐里挑起来一点儿,抹在脸蛋上揉啊揉。
秦故走过去:“走了。这有什么好买的。”
摊位的老板娘当即说:“话可不是这么说,女为悦己者容,你媳妇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就是给你看的么!带着漂亮媳妇儿出去,你也有面儿!快给媳妇儿买一个,我这香膏啊,抹个几天脸蛋就又白又嫩,走得俏得很呢,还剩最后两罐了,一起算你十两银!”
秦故:“……”
他刚想说这又不是我媳妇儿,阮玉扭过头来,眼巴巴地瞅着他:“爷,这个就当是辛苦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