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方像是今天才认识他一样,看着他的眼神复杂极了,半晌,才道:“你不回去,那就独自打猎罢。出来打猎,不是在家里,深山老林这么危险,你还要对队友出手,不会有人愿意带着你了。”
金意水一愣,终于转头看向了他,目光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
“我这个人说话直,不会拐弯抹角,话怎么说,就是什么意思。”郑方说完,回到火堆边,再也不看他了。
金意水站在原地,慌张又迷茫,不明白为什么连郑方都不帮他了,就在这时,秦故带着人马去而复返,金意水派出去刁难阮玉的两名家丁被他拖在马后,一看见金意水就大叫公子救我。
秦故哪里给金意水开口的机会,一马鞭抽在那两人脸上,直接把人脸抽得血肉模糊。
金意水心中咯噔一声,俗话说打狗看主人,秦故当着他的面把他的下人抽烂脸,不就是打他的脸么?!
他刚要开口,秦故恶狠狠瞪向他:“他们把阮玉绑起来丢进溪里,人不见了!”
众人登时哗然,金意水的脸色也变了,着急道:“我没……”
秦故一扬马鞭,骏马一声嘶鸣奔向林中:“金意水!我回来必定和你算账!”
绑着手脚被丢进溪里,人扑腾不开,多半要沉底,那条小溪说是溪水,水流却十分湍急,天色又暗,谁知道阮玉被水冲去了哪里!
秦故心急如焚,沿着溪流一路疾驰,泉生和侍从们都有些跟不上,一路喊着让他慢点儿。
这会儿恰巧又是月初,月光黯淡,夜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秦故只能借着火把微弱的光,一边搜寻,一边靠过人的听力辨别动静。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几声极轻的咳嗽,立刻勒马:“阮玉!你在哪里!”
那咳嗽又响了几声,秦故连忙下马,顺着声音摸过去,就见溪边一处芦苇旁,阮玉正两手抓着芦苇,努力把脑袋冒出水面来呼吸。
秦故立刻奔过去,把他拉上了岸,一看,万幸,那两个金家的下人干这事儿不熟练,手是绑在身前的,要是反绑在身后,还不知道阮玉要被冲到哪儿去。
他用短刀割开绑手的麻绳,阮玉吐了几口水,喘息道:“还好我水性好……”
“有没有受伤?”秦故皱着眉问。
“身上撞了好多下,这水里全是石头。”阮玉瘪嘴。
看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秦故松了一口气,泉生等人也赶了过来,连忙拿了条披风给阮玉裹上。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叫了一声不好:“爷,是那群野狼!”
秦故一凛,转头一看,那守了他们一夜的狼群围上来了,一双双幽绿的眼睛从林子里出来,围到了溪边,粗略一扫,竟有十几头狼!
马儿们看见狼群,登时有些焦躁,溪边已经退无可退,秦故磨了磨后槽牙,道:“上马!冲出去!”
狼群已经太近,用弓箭恐伤到自己人,他四下看看,抽出一只箭来,在火把上一滚火油点燃,一箭射出,落在狼群跟前的芦苇中,芦苇一下被点燃了,狼群登时后退,可头狼居然一个猛子冲进火中,直扑秦故和阮玉!
“爷!当心!”泉生和侍从们大叫。
秦故瞳孔微缩,身下的马儿受惊,猛地掉头就跑!
阮玉差点被甩下马,赶紧一把抱住秦故,而头狼一冲出,狼群一下子全追了上来,紧紧咬在他们身后,片刻就把泉生和侍从们远远甩在了背后。
“怎么办!”阮玉在颠簸中大叫,“它们逼我们落单,盯上我们了!”
秦故一边努力控马,一边往身后一看,头狼正冲在最前方,紧紧追着他们不放,一双绿眼睛冒出贪婪嗜血的精光。
“你来骑马!我射杀头狼!”秦故单手往后圈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整个人带起,翻身坐在了前面,这臂力着实让阮玉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控住缰绳,秦故搭弓拉满,箭尖对准头狼——
头狼极为狡猾,矮身一躲,箭尖堪堪擦过,后头的一只狼应声倒地。
秦故浓眉一蹙,下一瞬再次搭弓,三箭齐发!
嗖嗖嗖——
头狼避无可避,腹部中了一箭,立刻扑倒在地,狼群一下子慢下脚步,阮玉连忙一扬马鞭,飞快逃出了狼群的追击圈。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在山林间,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跑出了老远,被狼群追击时慌不择路,也没能一路顺着水流跑,阮玉看着四下陌生的老林子,害怕道:“我们跑到哪儿了?怎么回去?”
“别怕,泉生他们带着猎狗,能找到我们。”秦故道,“先找个地方生火过夜,现在到深山里了,野物多的很,再碰上些狼虫虎豹,只我们两个人,应对就费劲了。”
他将弓背上,从后伸手到前,重新握住缰绳,阮玉几乎被他半抱在怀里,总算有了几分安全感。
可是他这大半个晚上没睡觉,刚刚落水又被野狼追击,又惊险又慌张,这会儿终于放松下来,林子里的凉风吹在湿漉漉的身上,登时一个哆嗦,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好像着凉了。”他瓮声瓮气地说。
秦故四下看看,这林子里也不见什么山洞,只能到一处背风的大石头后暂时歇脚,将马栓在了一旁,生起火来:“赶紧暖和一下,把衣裳烘一烘。”
阮玉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风只浸湿了几处,还能勉强裹身,里头的衣裳却湿透了,他要脱下来拧干水,就扭头看向秦故,小声说:“你不许偷看。”
秦故这会儿也没心思再作弄他,老老实实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身后窸窸窣窣的,不一会儿,有哗啦哗啦的拧水声,然后一件拧干的红色猎装就从后递过来:“帮我烘上。”
第19章 年年秋猎因缘际会
秦故就接过那身衣裳,抖开晾在火堆上的简易木架上,阮玉又把贴身衣物也递过来,等秦故接过他的袜子时,终于忍不住了:“你不能把自己全扒光了罢?”
阮玉小声说:“可是我全湿透了……湿衣裳穿着不舒服,你就当没看见嘛。”
秦故扬着他的袜子:“我怎么当没看见?我又不是瞎了。”
阮玉羞得裹着披风挤开他,夺过袜子晾在木架上:“等你湿透了试试,可不舒服了。”
他在火堆旁的石头上坐下,用内力给自己烘干头发,秦故扫了他一眼,看见那披风下露出白生生的一双脚,踩在草地上,脚趾圆圆的带着粉色,又白又细腻,同粗糙的草地对比鲜明,有种别样的、别样的……
秦故心头升起一丝异样,把他披风下摆一拉,盖住了脚面。
阮玉没搭理他,等头发烘干,就打了个哈欠,在火堆旁找了块草地睡觉。
他披风里头什么也没穿,这一躺下免不得又露出腿来,秦故赶紧别开脸,等他躺好了,才又转回来。
阮玉显然已经累得不得了,一躺下就睡着了,只是脑袋底下没有东西枕着,只能枕着自己的胳膊,这么睡一晚,明早胳膊肯定麻了。
秦故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挪过去,将他的脑袋抱起来,枕在了自己腿上。
阮玉睡得死沉,一点儿也没发觉,秦故低头望着他,看他睡得像只小猪一样,不由微微一笑。
这香甜黑沉的一觉,阮玉一闭眼就睡到了黎明。
再次醒来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山林中微凉的晨风轻轻吹拂发丝,面前就是昨夜生起来的火堆,一夜过去,里头木条树枝烧得微微泛白,火已不甚旺了,烘烤着面颊,只觉得暖洋洋的正舒服。
阮玉坐起身,肚子就咕噜噜叫了一声,昨夜奔波逃命,吃的那一只野兔早就不顶用了。他摸摸自己的额头,没有着凉发热,又看了看四下,马儿还栓在一旁,烘干的大红猎装已被叠好搁在一旁的石头上,只是不见秦故的人影。
阮玉便把烘干的衣裳重新穿上,喊了一声:“秦故?”
“我在这儿。”秦故拎着两只处理好的野兔过来,“泉生他们还没找过来,不过我找到了水源。吃点东西,咱们逆着水源往回走。”
“好。”阮玉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我想去洗把脸。”
秦故把野兔串起来,架在木架上烤着:“水源离这儿有点远,我骑马带你去。”
他骑上马,带着阮玉到了溪边,阮玉蹲下来掬了把水洗脸,被冰凉的溪水冻得一哆嗦:“这水好冰。”
“山里的水就是这样。”秦故将马儿放在一旁吃草,爬上一处高坡四下看了看,“我们来的方向应该就是这里,待会儿……”
他说着,目光一扫,忽而整个人顿住了。
阮玉一边洗脸一边问:“待会儿怎么的?”
秦故却没回答,眉头微蹙,目光牢牢盯住远处,这会儿天光熹微,视线不明,只能看见远处他们刚刚歇息的营地那儿有个黑乎乎的人影:“我好像看到一个人影,在我们刚刚的营地处……”
阮玉洗好了脸,扭头道:“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人?”
秦故也觉得不对劲,眨了眨眼睛,努力去看清,只见那坐在火堆前的黑影似乎正捧着他们烤着的野兔吃,三五下就吃完,而后站了起来——
但不是双腿站立,而是四脚着地!
糟了!这不是人!是熊瞎子!
秦故瞳孔紧缩,胸膛中的心脏咚咚狂跳起来。
他曾听一位老猎人说过,在深山老林里,一猪二熊三老虎,熊瞎子的厉害得排在老虎前面,仅次于野猪,这种大型野物虽然视力不好,但听觉、嗅觉极其敏锐,还极其狡猾,擅于伪装,会站起来模仿人招手引人过去查看然后把人吃掉,也会掀开猎人们伪装起来的营帐,甚至还会自己开门进入猎人们的小木屋!
有一回老猎人和同伴们在山里收获颇丰,碰上熊瞎子想抢他们的猎物,他们人多,把熊瞎子赶跑了,结果那熊瞎子极为记仇,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跟了整整三天,直到他们以为甩脱了它放松警惕之时,才猛然出手,直接咬死了一名落单的同伴。
最可恨的是它并不为吃人,而是为了报复。老猎人找到那名遇难的同伴时,只看见尸体断手断脚,肠穿肚烂,头脸被撕咬得面目全非,断臂断腿被丢得七零八落,内脏肠子流了一地,极为残忍。
后来老猎人和同伴们回去报了官,衙门派了精锐官丁带上重型弓弩和火铳,连同十里八乡的猎户们,浩浩荡荡一百来号人,在山里搜了一个多月,才找到它的踪迹,众人合围才将它射杀。
老猎人那时跟他感慨,要是在深山老林里单枪匹马碰上熊瞎子,就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时,洗好脸的阮玉也爬上了山坡:“怎么样?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秦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然而远处那营地中的熊瞎子已然听见了动静,朝他们看了过来,与它对视的那一刻,秦故的心脏都停跳了。
从不信神拜佛的他,那一刻心里想的居然是——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它看见我们。
下一刻,那熊瞎子双腿直立,站了起来,向他们招手。
秦故心中猛然一沉——被它发现了!
他立刻抱起阮玉从坡上一跃而下,一甩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马儿登时一声嘶鸣往上游跑去,他则抓起阮玉往下游跑,阮玉见他脸色大变,小声在他指缝中透出声音:“怎么了?怎么把马放走?”
“是熊瞎子,别说话,让马儿把它引开。”秦故感受着风向,顺着风往下游跑去,下颌绷得死紧。
怪不得这里一晚上都不见大型野物,原来是熊瞎子的地盘!
熊瞎子的视力不好,追赶猎物多靠嗅觉和听觉,有马儿引开它,现下天光又暗,要是能找个遮掩气味的地方,也许能躲开!
苍天保佑!
然而,这一次他们的好运似乎用光了,往下游跑了一段,秦故就听见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熊瞎子追了上来!
他背后霎时冒出了一层冷汗,这辈子都没觉得离死亡这么近过,几乎使出了毕生的力气疯狂逃命。
然而人怎么可能跑得过熊瞎子!
眼见那背后的窸窸窣窣声越来越近,连阮玉都听见了,吓得脸色发白拼命往前跑,偏偏这时,两人狂奔到了一处悬崖,湍急的溪流汇成瀑布飞流直下,前面没路了!
阮玉脸色已经惨白得像鬼,额上的冷汗跟流水似的往下淌:“怎么办?!”
秦故一咬牙,一手抓住旁边一根树藤,另一手将他拦腰一抱:“跳!”
阮玉脑中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本能地跟着他纵身一跃,失重感一瞬间压来,耳边只听见呜呜的风声,而后就被哗啦啦的水流淹没,俩人瞬间被奔腾的瀑布吞没。
在往下坠的失重感中,阮玉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紧紧抱着秦故,好在只有片刻,他们便被树藤挂住,秦故控着力道缓缓下落,待接近水面,才放手落入瀑布底下的深潭中。
哗啦一声响,两个人沉入幽暗的水下,藏在水帘后黑漆漆的岩洞里,借着微弱的天光,勉强透过瀑布水帘往外看。
没一会儿,岸边就出现了熊瞎子的身影。
秦故和阮玉胸口狂跳,屏气沉在水中死死盯着那道黑影,生怕熊瞎子下水。
这野物水性好得不得了,万一发现他们躲在这水帘后,那可就完了!
隔着晃动的水面和哗啦啦的瀑布水帘,勉强能看见那道黑影在岸边徘徊,似乎在辨别气味,久久没有离开。
秦故紧紧盯着它,盯着盯着,开始觉得胸闷气短了。
他自小在京城长大,不像阮玉长在江南水乡,京城的公子们平素没有多少下水的机会,水性大多不算太好,秦故刚刚跑了那么久,喘气都喘不上来,紧接着就跳下水闭气,能闭这么老半天,已算是佼佼者了。
他实在忍不住,正打算悄悄冒个鼻尖上去换气,那岸上的熊瞎子下了水!
两人双目瞪大,阮玉一把抓住了秦故,在水下冲他摇头,示意他别乱动。
只要定在这里不动,岩洞里这么黑,潭水又深,以熊瞎子的视力,看不见他们的。
可秦故实在已经到了极限,根本憋不住气了,窒息的感觉让他脑中阵阵发黑,本能地想要往上浮。
阮玉也看出他实在憋不住气了,咬咬牙,凑过去把他的脸掰过来,嘴唇贴了上去。
柔软的嘴唇相触,秦故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极近距离地与阮玉四目相对,只看见微弱的天光下,阮玉在水中一张白得过分的漂亮脸蛋,圆圆的大眼睛焦急地看着他,示意他张嘴。
秦故脑中简直一团乱麻,几乎是无意识地跟着他的引导张开嘴唇,阮玉的嘴唇紧紧贴住他,渡了一口气过来。
第20章 年年秋猎因缘际会
湿热的嘴唇渡气过来的那一瞬间,秦故只觉得全身跟过了电一般,酥麻透顶,手脚完全脱了力,脑中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只知道愣愣地望着阮玉。
阮玉怕他坚持不了太久,就这么贴着他不放,预备随时给他渡气,大眼睛滴溜溜的四下乱看,像是在留意那熊瞎子的动静。
秦故脑中那片刻根本就想不起什么熊瞎子,只想着——他的嘴唇好软好甜。
他失神了不知多久,直到被阮玉托着慢慢浮出水面,阮玉骤然松开他大口大口喘气,他才回过神来,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眼神仍直勾勾盯着阮玉,湿漉漉的鬓发贴在脸颊,水珠顺着眼角眉梢滴滴答答落下,活像个男水鬼。
阮玉没发觉他直勾勾的眼神,正扭头看着水帘外,极小声道:“还好那熊瞎子只是下水渡河,不是来抓我们。它应当没发现我们罢?”
秦故盯着他,轻声道:“说不准。”
阮玉转回头来:“为什么说不准?”
“熊瞎子极其狡猾,会假意离开引人出去,它再杀个回马枪。”秦故抓着他的手臂,继续沉在水中,“再躲一会儿。”
阮玉也觉得再等等比较稳妥,便同他一道沉在水中,只将眼睛露出水面,不时浮上去冒个鼻尖换一口气。
秦故在水中慢慢贴近他,整个人几乎贴在了他后背,同他一起往外看,阮玉以为他是没力气踩水了,还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秦故身子似乎微微一颤,片刻,阮玉察觉他把下巴搁在了自己肩上。
外头天光渐渐亮起,不知过了多久,阮玉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了,秦故仍半抱着他,抓着他的手叫他再等等。
阮玉野外经验没他丰富,只好听话继续等,等着等着,他突然发现岸边的一丛芦苇有些不对劲,连忙揪了一把秦故,示意他往那边看。
两人仔细盯着那处,果不其然,山风吹开芦苇时,露出了熊瞎子黑色的皮毛。
那熊瞎子在岸边守株待兔!
两人背上登时冒出一层冷汗,要是刚刚他们以为它已经离去,从水潭里出来,那就落入熊口了!
这畜生果然狡猾至极,知道他们的气息在这儿失踪,必定就躲在这附近,它找不着他们,就在岸上躲着等他们自己现身!
阮玉着急了,在水下拉过秦故的手,在他掌心里写字:它不走,难道我们一直躲在这里?
秦故似乎被他挠掌心有些痒,手掌握了握,又张开,而后从后抱住他,两手在他身前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等。
阮玉又写:等到什么时候?
秦故:等到泉生他们找来。
阮玉一顿,心道,对呀,他们不是单枪匹马,还有泉生他们呢!昨夜泉生他们被狼群绊住了,以泉生稳重的性子,应当会回去找李知霖等人一起解决狼群,然后再牵着猎狗沿路找过来。
算一算,到中午,泉生等人怎么也能顺着水源找到这里了。
阮玉松了一口气,继续同他躲在水中,只是这会儿知道熊瞎子就守在岸边,两人更加谨慎,生怕这畜生闻到一丝气息下水来找,便不敢贸然浮上去换气,只在水下屏气躲着。
阮玉的水性要好得多,闭气的时间也久,他正盯着外头岸边呢,忽而一只大掌握住他的脸,把他掰回去,秦故的嘴唇就压了上来。
又闭不住气了?秦故的水性也太差了。
阮玉给他送了一口气,把脸转回来,不多时,秦故又把他掰了回去。
来来回回不知渡了多少次气,终于,岸边响起了马蹄声和猎狗的狂吠,躲在芦苇中的熊瞎子立马跑了。
阮玉这才推开秦故,一下子浮上水面,大口大口喘气:“你怎么闭气时间那么短!吸死我了!”
外头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唤:“爷!你在哪儿!”
“小玉儿!在哪儿呢!”
阮玉嗖的一下入水,像尾滑不溜手的活鱼,轻轻一摆尾,就从水潭中穿过瀑布水帘,在外冒出头来:“我们在这儿!”
秦故也跟着出来,泉生和侍从们连忙跑来把两人拉上岸:“爷,阮公子,怎么躲到水里去了?”
阮玉一摆手:“别提了,就在刚刚,你们来之前,那儿还藏着一头熊瞎子呢!”
他一指对面岸上的芦苇荡:“就躲在那儿,一直躲着,就等我们出去,它好对我们下手,可把我吓坏了。”
泉生吓得脸色都变了:“熊瞎子?!哎哟我的爷啊,还好你福大命大!上苍保佑!”
李知霖却好奇道:“我还只听说过,从没见过呢,长什么样?”
阮玉一回想,只觉得毛骨悚然:“它会站起来,长得像个人一样。”
要是他说长得多凶神恶煞,李知霖也许不会怕,但他一说长得像人,李知霖登时鸡皮疙瘩就冒出来了,其他几名乾君公子有听过熊瞎子的厉害的,神色便严肃起来。
郑方道:“在山里碰上这东西,这可难办了,说不准它会一直跟着我们。”
秦故用泉生递来的帕子擦干了脸和长发,道:“不错,这家伙极为狡猾,说不定这会儿正在暗中盯着我们,而且被它盯上,我们多半也猎不到什么东西了。我想,与其被它一路跟着,不如主动出手,将它射杀。”
众人皆惊,李知霖悻悻道:“这……我怕是没这个本事……”
秦故道:“现在可由不得你。但凡有哪个人现在离开队伍单干,立马就会被它盯上,你信不信?”
李知霖吓得抖了抖:“这玩意儿这么精么?”
阮玉附和道:“精得不得了!今天大清早天还没亮,我和秦故看不清楚,它居然知道远远的扮成人样向我们招手,差点就把我俩骗过去吃了!”
李知霖立刻双手合十:“上苍保佑!上苍保佑!千万别吃我!”
其他几名乾君公子想了想,倒都附和了秦故的说法:“现在我们被盯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要么空手而归,要么把它射杀。”
郑方看向秦故:“这畜生狡猾,不像野猪只会蛮干,看见我们这么多人,它便会一直躲在暗中。你有什么好主意引它出来?”
秦故微微一笑:“我的确有个主意。”
正值中午,众人寻了一处开阔的山坡,生起火来,将猎来的山鸡野兔架在火上烤,李知霖还特意给山鸡野兔抹了油和蜂蜜,不多时,香喷喷的烤肉味就飘出去老远,众人吃饱喝足,将剩下的山鸡野兔继续烤着,去溪边洗手洗脸。
李知霖一边走,一边问秦故:“这样能行吗?熊瞎子真会去吃我们的东西?”
秦故道:“它早上就是趁我和阮玉离开营地,偷吃了我们的野兔,既然它愿意守我和阮玉这么久,大抵是饿着的,应当能成。”
说着,把众人分队排好,一个一个都爬上树,拉弓瞄准不远处的营地。
阮玉爬树不甚在行,正在树下打转呢,秦故走过来将他一背,三两下就爬上了大树,将他放在粗壮的树枝上。
阮玉嘿嘿一笑:“谢谢啦。”
秦故居然不像以前那样冷嘲热讽几句,只是看了他一眼,脸色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有点儿端着,像等他主动开口似的,看阮玉半天也不说些别的,就把头扭了过去。
阮玉四下看看,其他人都在别的树上找位置,没人注意他们这里,就拿胳膊拐了他一下:“你怎么了?干嘛这个表情?”
秦故眼尾瞥着他:“你非礼我。”
天大一口锅直接扣上来,阮玉差点从树上掉下去,手忙脚乱扶稳树干,冤枉道:“我哪有非礼你?!我一个坤君非礼你这个牛高马大的乾君?!”
秦故自己也觉得有点儿离谱,轻咳一声,道:“我还没亲过坤君呢。”
阮玉气道:“难道我亲过乾君?!再说了,那不是亲嘴,是渡气!渡气!”
秦故:“不亲嘴怎么渡气?”
阮玉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你这不是强词夺理么?!我那时候不给你渡气,你就被熊瞎子发现了,我救了你一命呢!”
秦故道:“我发现熊瞎子的时候带着你一起跑,在瀑布上抱着你一起跳,在水潭里叫你等一等不要出去,我救你不知道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