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教授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什么来,道:“这是我儿子,于天河。我孙子,于向前。”
于大哥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整个人瘦的不像样,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如今变得跟骨头架子似的,都嘬腮了。
他虚弱的笑了笑,“小席弟弟。”
席于飞心里发酸,他道:“你们也去尝尝我娘的手艺,我娘做饭可好吃了,必须得给我大哥我侄子养的白胖的。这身体好了去医院才好动手术,身体不好,医生都不敢开刀。”
于教授看上去有些着急,“他,吃不下。每天就吃一点儿,吃多了就吐。”
提起自己原本引以为傲的儿子,于教授眼圈都红了,“腿也坏了,身子也垮了。你不知道,我们住在那里,周围好几个都是当年在我家打砸抢的。我们出了事,他们到活得好好的。看见他们,我饭也吃不进去。我孙子都不敢出门。”
这次于教授真的是在家里做了一整天心理准备,才敢去街道开介绍信的。
街道一开始还不愿意放人,于教授都快给他们跪下了,这才不情愿的开了介绍信。
原本只想开半个月的,但人家是要去看病,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说伤了这么长时间的腿。
于教授不同意,僵持了好久,他说要去找上级,街道才开了一年的介绍信。想要继续,必须得拿着医生开的证明再回来开。
拿着介绍信,于教授一回家就把家里的粮食什么的都跟邻居换成全国粮票,然后带着钱票,衣服,花钱找了一辆板车,把儿子搬上去送去了车站。
等上了车安顿好了儿子孙子,于教授才松了口气,看见乘务员顺便问了一嘴席于飞,没想到席于飞也在这辆车上。
他确实太久不坐车,也不清楚这个车次轮换,只觉得自己幸运了不少。
席于飞把这一家三口托给同事照看,这才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负责的车厢。
“回来了?”云穆清起身让地方。
“坐坐,挤着坐,站起来做什么?”席于飞推了云穆清一把,让他往里面靠,“歇会儿吧,这一路将近一天呢,能站的你腿都硬了。等回去,你跟我大师兄换个车厢,咱俩挨着,还能说说话。我大师兄可懒得跟我说话了,嫌我烦。”
“你这嘴不是甜吗?他还能烦你?”云穆清忍笑。
席于飞摘下帽子挠了挠头,“这话咋说的?他可能不爱吃糖吧。”
云穆清没忍住,笑出了声。
车厢里人越来越多,云穆清就看着席于飞一趟趟往外跑,查票,扯着嗓子让人放好行李,又把爬到行李架上的骂下来。车里都恨不得挤成罐头,得亏乘务员都是小伙子,换成个大姑娘,这一路都挤不过去。
“好家伙!”席于飞再次挤回来,摘了帽子擦汗,“我师兄那个车厢有个吐了的,我的娘诶,还吐了别人一身。这一通的闹腾,好说歹说把人送去餐车,给弄了水洗衣服。你闻闻,我身上馊了没?”
云穆清还真闻了闻,席于飞身上其实很干净,但架不住车上人多也脏,再干净的人来来回回的挤也好闻不到哪里。
“还行,没有嗖,就是汗味大。”
其实不止汗味,还有暖烘烘的属于人类体温的气味,但不难闻。
或许说,席于飞身上并不难闻。
“能不出汗吗?”席于飞从行礼袋中翻出一件毛衣,“你没带毛衣?一会儿我去我师兄那里给你找一件。京城温度低,就你穿一件单衣,下车就得感冒。”
其实他也有替换的毛衣,但云穆清比自己大了恨不得两个号,这毛衣能撑成个渔网。
“我自己跟他说就好。”云穆清配合着他把行李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你这个包还挺能装。”
“铁路发的啊,回头你也有,别羡慕我的。”把毛衣拿出来放在上层,“看看几点了,都快凌晨了。一会儿你眯一下,身上得多盖两件衣裳,晚上冷。”
“那你呢?”云穆清问。
“我可不能睡,我得盯着。等你上了车就知道了,短途也挺难熬的。不过我也没跑过长途,听说长途配卧铺,还有机动车组上车轮班,能轻松一些。”
车上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常峥嵘声音温柔的播报完下一站信息,又放了两首安静轻柔的音乐,这才安静。
车里已经有人睡死了,呼噜打的震天响。
席于飞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然后时不时出去看一下。重点关注就是站在别的乘客身边的年轻人,还有在车门边挤着的乘客。
这两种类型最容易出扒手,如果扒手和失主都下了车还好,若是在车上折腾出来,算是他们负责这节车厢的乘务员失责。
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惩罚,但会扣福利。
铁路上的福利还是很好的,就算大家手里都有点儿钱,但平白无故的被扣了福利,也心疼。
“要不你睡一会儿,我帮你盯着?”云穆清看着脸蛋子都憔悴的席于飞,有些心疼。
“别介,我都习惯了,等下车回去就睡,一觉到天黑,吃饱了继续睡。”席于飞喝了一大口茶,轻声道:“我看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车上的饭不和胃口?”
“也没有,只是长时间坐着,我就有点儿吃不下。”云穆清揉了揉胃,“也不觉得饿。”
“怕放屁吧?”席于飞嗤嗤的笑,“陈龙刚上车的时候不懂,就坑坑吃。吃完就坐着,晚上一串串的放屁,老刘嫌弃死他了。其实没事,吃饱了起来溜达两趟就好了,他就是没经验。”
云穆清:……
其实也没必要说的这么清楚,毕竟,车里的味儿已经这么难闻了。
作者有话说:
玉玉:让我闻闻让我闻闻,香!
我妈来了,啊……我明天可以睡个懒觉啦!
席于飞又去餐车看了一下于教授他们。
于大哥和小小于同学已经躺在餐车的椅子上睡了,但于教授是趴在桌子上的。他没有睡熟,听见动静连忙抬起头,当看见是席于飞的时候,便松了口气。
他摸出眼镜戴上,“小席。”
“大爷您躺着睡舒服点儿,放心,我的车厢离这里也不远,车里都是自己人。”席于飞轻声安慰。毕竟餐车休息的不止于教授这一家,还有其他同事的朋友,以及他自己的同事。
“好,好。”于教授也轻声点头,“我就是,就是睡不着……我没事。”
“嗨,睡不着也没事,等到家了,躺炕上舒舒服服的睡。那成,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席于飞主要就是来看看这一家三口的状态,见没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放了心。
只要过了凌晨,在车里就舒服多了,因为凌晨是最难熬的,生理上犯困这种事真的无法避免,而且还没有什么手机游戏消磨时间,把人熬的难受。
天逐渐亮了,又一次车站停靠,车上下去了不少人。
熬了夜的乘客跟乘务员一起都拿着脸盆茶缸子去洗漱,一时间厕所跟洗漱台人满为患。
席于飞揉着满脸油花,“我去餐车那边洗脸,洗完了换你,你过去之后直接给于教授他们点点儿热乎的吃,身上还有钱吗?”
“有,”坐着睡了半宿,哪怕是帅气如云大佬,如今也满脸疲惫,“顺便跟小潮哥要件厚衣服穿,越往北越冷了。”
“可不是嘛。”席于飞打了个呵欠,只觉得腰酸背痛。
他肩膀上搭着毛巾,手里护着茶缸子,“别挤了别挤了,再挤也就一个水龙头,洗漱的都快点儿!厕所的赶紧出来,别磨磨唧唧的,跟里面生孩子呢?快点儿,外面一群人等着呢!撒尿的先进去啊,拉屎的排队,别憋出个好歹的来,尿了裤子这里可不管换!”
周围人善意的哄笑。
旁边有个大叔道:“撒尿的还排啥队啊,往窗口一站自己解决多好。”
“耍流氓啊你?那不行!而且万一站不稳一咣当掉下去咋整?换车得重新买票我告诉你们!”席于飞小嘴儿叭叭的,“除了小朋友,谁都别给我站窗口撒尿,听见没?”
“好了好了,知道啦,你赶紧忙乎去吧!”有个年轻小伙子起哄,“我们给你盯着,绝对不让他们耍流氓!”
席于飞突然想起一个不知道谁说的关于车窗拉屎的恶心笑话,忍不住开始吃吃笑,一边笑一边扒拉人群,“都让让,哎哟挤着不难受吗?”
等他挤到餐车,那边也在排队,不过人没有普通车厢的多。
见自己先排不上,席于飞干脆直接进去坐着,发现于教授他们都洗漱完了。
于大哥看上去精神好了一些,还换了件板正的白衬衣,一条腿不自然的搭在座位上,另一条腿斜斜的落在地板上。
他两条腿都出了问题,一条腿完全折了,另一条也使不上多大得劲儿,平日里几乎都不出门,因为家里老的小的压根扛不动他。
但,他现在觉得,离开了那个充满噩梦的地方,哪怕是睡在狭窄的火车座椅上,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小席,”于教授看见他就打招呼,“等洗脸呢?我给你打了两饭盒子水,你先凑合洗洗吧。”
“哎哟喂还得是我大爷,心里记挂我心疼我!”席于飞嘴里的甜话不要钱的张嘴就来,“比我那个大师兄强多了!”
“你给老子滚蛋啊,”正在排队的梅雨白了他一眼,“老子一大早起来就给师傅打水去了,你那时候干嘛呢?”
“我还能干嘛?我哄你发小呢呗!”席于飞嘿嘿笑,“哎呀,当师傅就是好,什么时候我也能收俩徒弟。”
“想什么红烧屁吃呢?”另一个同事打趣他,“刚上段没几天就想着当人师傅了?大飞你这思想危险啊。”
“去去去,不想当司机的厨子不是好士兵,你懂什么?你不想带徒弟?”席于飞抱着俩饭盒往窗口走,“不跟你们贫嘴了,我有水,诶,我洗漱去!”
“你妹的!兄弟们,干他!”大师兄一呼百应,立马窜出来俩小伙子,把席于飞的饭盒抢了,“大师兄,这水给你洗漱,别便宜了那小子!有大爷在车上还能咋了?就不让你洗,诶,就让你等着!”
“我真服了!!”席于飞跳脚,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梅雨把两饭盒子水都拿走了。
“大爷,他们欺负我!!”
于教授一开始被惊的不行,看到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大爷也没办法啊,大爷打不过他们啊。”
一群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折腾了十多分钟才都洗漱完,等他们离开,常峥嵘拎着脸盆施施然来了,“一群傻小子,也不知道累了一宿怎么就这么有精神。”
“能没精神吗,等常叔介绍对象呢!”程成拎着大水壶等锅炉那边烧水,“哎呀,常叔,啥时候给我介绍对象啊?我瞅我妹子挺好的。”
“滚你个兔崽子,我闺女才特么十三岁!”常峥嵘抬脚就踹,“净想红烧屁吃呢!”
“我也不大啊,我才十八,我愿意等啊岳父!”程成嗷嗷叫。
“滚蛋,我闺女只找高中学历以上的,否则没有共同语言。”常峥嵘笑骂。
一车的人,大部分都是初中生,高中生寥寥无几,掰着手指头算一圈,高中毕业没对象的,就只有席于飞一个了。
“老席,我要跟你决斗!”程成拎着空水壶舞的嗷嗷的。
“有病吧你?有病看病去!你老子我都十九了,可等不起常叔家那朵花!”席于飞擦干净脸,还掏出擦脸油抹了点儿,“啧啧,小伙子真帅,我走了!”
“你用的什么擦脸油,真香,我也要擦!”程成嗷嗷的追了过去,俩人撕吧半天,他兴致勃勃的拿着擦脸油回来,“常叔,百雀羚,擦点儿?”
“滚蛋!”常峥嵘都被气笑了,“借花献佛啊?没门,我告诉你小橙子,别想了,没门!”
他说完,又一伸手把那一瓶百雀羚抢过来,“走走走,灌你的水去,擦脸油没收了!”
“你快去洗漱吧,餐车没什么人了。”席于飞精神百倍的回来,“你吃完早饭顺便给我带一饭盒粥,特么的肚子涨,别的吃不下去。”
云穆清心说你肚子胀不是因为晚上吃太多?也不知道那个包里装的都是什么,包子明明白天就都吃完了,可是这家伙一会儿摸出一把牛肉干,一会儿摸出一根香肠,跟个耗子似的,一宿没停嘴儿。
幸好他把某些多余气体都留到了车厢里,而不是集中在这个小休息室,否则这里都进不来人了,别说开窗户,窗户卸了也没用!
一大早,靠车窗的不少乘客都把车窗打开了,没办法,车里的气味经过一宿的发酵,实在是令人上头。
清晨的冷风吹进来,车里的空气焕然一新,大家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
“下一站就是终点站了啊,”席于飞扯着嗓子喊,“各位把自己的行李查看一下,孩子都找看好了,那些鸡鸭重新绑一遍,别等下车了飞了可就便宜别人了!京城冷,厚衣服记得套上,别下车冻病了!!”
常峥嵘温柔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下一站,终点站——京城。这次列车没有晚点,我们将会在正点抵达终点站。京城的清晨,已经有了初冬的凛冽……”
“我常叔这嗓子,绝了。”距离下车还有俩小时呢,席于飞嚷嚷完又钻进休息室,“歇会,你给我泡茶没呢?”
云穆清把茶缸子推了过去,里面跑着菊花茶,还放了几粒枸杞。
席于飞喝了口茶水,嚼着枸杞道:“不行,下回得弄点儿胖大海,这玩意,费嗓子!”
云穆清叹了口气,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跟车也要这么扯着嗓子喊,脑瓜子就有点儿疼。
京城终于到了。
席于飞让云穆清先照看于教授一家,在车下等一下他。收拾完车里的乱七八糟,集合开完小会,一群人拎着行李做鸟兽散。
“你跟师傅说了吗?先去报道还是先跟我去家里,把我大爷送过去?”席于飞扶着于教授,于教授牵着小小于,云穆清则背着于天河。
“师傅让我先把你这边的事处理好,再去车站报道,他在车站那边等我。”
其实侯长青知道又要塞一个后门过来,就十分不爽了,尤其是听说后门还指名点姓的要跟他这个组,白眼差点儿翻到天上去。
后来梅雨去找他,他才知道这个后门的情况,等在车上看见云穆清,那股子怨气也就散了。
刚退伍高高大大又懂事的小伙子,谁不喜欢?
“那成,哎哟我看见熟人了,板儿爷!!张大板儿爷!!!”席于飞扯着嗓子喊,“赶紧着过来,快点儿!!”
张大嘴儿正躺在他的板车上晒太阳呢,听见这叫唤声,慢悠悠之气身子,把脸上的草帽子往下摘,“哎哟,我当时谁呢,六爷啊!”
“滚犊子,赶紧过来!一点儿眼力价都没有呢?”席于飞招呼着,“赶紧着,哎,把我大哥扶上去,让我大爷做前面。大侄子你跟你爷怀里别乱动啊!成了,还有我俩……”
“不是,”张大嘴蒙了,“这么多人?我蹬不动啊!”
“你真是个废物,我加两块钱!”席于飞瞪眼。
“好咧,别说这么多人,再来一倍你板儿爷我也能蹬回去!”有了多给的两块钱,他下午就不用出来了,舒服!
作者有话说:
昨天晚上JJ又抽了,原本八点就要更新的,结果拖到十点,烦死啦!
一会儿还要去地里,晚上还有一章,爱你们!
今天不吐槽了,因为一想到阿三申奥成功了,就真的……
第35章 实在亲戚
快到胡同口的时候,张大嘴已经累瘫了,满头大汗哗啦啦往下流,只觉得这钱难挣屎难吃。
“瞅你这废物德行!”席于飞笑嘻嘻的从板车上跳下来,“给你减减负,我先回家让我娘收拾屋子去,玉玉,你招呼好咱大爷!”
云穆清还没吱声,那人猴子似的就跑远了。
“哎哟,我说兄弟,大兄弟,长得最帅的这位大兄弟!”张大嘴扭头看着云穆清,“快到家了,兄弟能下来溜达溜达不?我实在蹬不动了。”
于教授一听,就想从车上下来。张大嘴连忙制止,“大爷,诶我亲大爷诶,您可别下来,您下来大宝子得生啃了我。”
云穆清笑着从车上跳下来,扶了于教授一把,“您老跟车上坐着,我下来溜达溜达就成了。”
车上少了俩大老爷们,张大嘴立马觉得松快了许多,他慢悠悠的蹬着,还跟云穆清聊天呢,“兄弟,听口音本地人?什么单位的?”
“铁路的,”云穆清道。
“哎哟,跟大宝子是同事啊?挺好挺好,以后可得照顾照顾大宝子,那就是个少爷。”张大嘴埋汰席于飞可一点儿都不带客气的,“真的,你都不知道他之前小名叫啥,小凤凰,牛批吧?后来要不是形势太紧张了,也不会改小名。哦,他现在就叫大宝,他娘把他当姑娘养,养的那叫一个娇气。”
“小凤凰?”云穆清笑了,这名字可比自己那个玉玉的外号带劲儿,“这真是当心肝肉呢。”
“可不是嘛,席家人多,他小时候不是大哥背着就是大姐背着,三岁之前脚丫子就没沾过地。可谁能想这么娇养的小玩意儿,偏偏是他下乡去了,这三年给折腾的,人都丑了。哎你不知道,他小时候那叫一个漂亮,旁边几个大杂院的小孩崽子都喜欢围着他玩,过家家让他当新媳妇儿,哈哈哈哈。”
提起席于飞小时候,张大嘴可太有话聊了。
虽然俩人平辈,但张大嘴比席于飞大小二十岁呢,他比席家老大都大两岁,那真的是把人从小看到大的。
这边听着席于飞的黑历史,正主已经呼呼呼的跑回家,“娘,我娘诶,快,把我那间屋收拾出来。”
“咋的了这是?狗追呢?”曾柳华往门外看看,“你那屋还用收拾?天天给你扫呢。”
“不是,娘……”席于飞抓了抓脑瓜子,“我得跟你说个事儿,一会儿脸上别露怯啊。”
席于飞把他娘拽到屋里,嘀嘀咕咕的把于教授的事都说出来了,除了买房子,“就是这样,我觉得老爷子挺可怜的,不过您也别生气,老爷子有钱。”
“有钱就能……你跟你爹一个样!”曾柳华气的拍打了席于飞胳膊两下,“成了,不是什么坏人,住就住,反正你也有地方住了是吧?哼,我看你就是心野了。”
“那不是,这不是想让我于大爷感受一下大家庭温暖嘛,住我那边多凄凉,冷冷清清的。反正到时候他儿子去医院看腿他就搬出去了,左右也就这俩月的事儿。”
“成吧,早不打个电话回来,一会儿给你爹捎个信儿去。”曾柳华也没有拒绝。
之前战乱的时候,他家可没少收留别人,不过就是多抓一把米,多加一双筷子的事。再说人家也自带粮票,反正自家不吃亏。
可能不管是曾柳华还是席文明,骨子里都带着东北人的好爽与好客的血统,对家里住进客人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排斥。
当然,前提得是这个客人懂事,若是不懂事,家里几个儿子直接给他抬出去,什么教授都不行!
“大宝子,快,来接人!”张大嘴扯着嗓子跟外面喊。
席于飞颠颠的跑出去,后面还跟着曾柳华。
曾柳华一边走一边儿跟俩儿媳妇道:“来且了,先去烧个热水,老二家的,把大宝屋里的被褥准备好,准备……诶,别用他的,从我屋里搬过去两床新的。”
俩儿媳妇被指挥的团团转,只知道家里来且了,但来的这个且是谁,完全不知道。
“哎哟,我大哥啊!赶紧着,大宝扶你大爷下车!”曾柳华一出门,脸上的笑就带出来了,“辛苦大嘴了啊,看给累的。大宝钱结了吗?赶紧给你大嘴哥抓两块糖去。大哥您真是好福气,这俩大儿子啊?”
于教授还没张嘴呢,就被曾柳华一连串的话给顶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娘,这是我同事云穆清,你叫他玉玉就好了。我大哥腿不好,玉玉……不是,张板儿爷,你也搭把手啊,赶紧给我大哥抬下来,把我大侄子抱下来啊。”
“我真是欠你的!”张大嘴抬手就把于向前从车上抱下来,还顺便往人屁股上一拍,“这小崽子也太瘦了点儿,赶紧让你婶子给你多做点儿好吃的。大宝子,赶紧算账,对了,我婶子让你给我糖呢。”
“少不了你的!”席于飞小心翼翼的把于天河扶到云穆清背上,“去我屋里,那边那边……诶,娘你带我大爷赶紧去休息,一宿没咋合眼。”
说完,又从兜里掏出钱给张大嘴算账,然后从提兜里摸出一根香肠,“糖没有,香肠要不?”
“拿来吧你!”张大嘴一把抢过香肠,“行啊大宝子,出手不凡啊。”
“原本是想给我家添盘菜的,但是毕竟张板儿爷您辛苦了不是?犒劳犒劳您,以后我去上班,家里有个什么事,尤其是我大哥要去医院什么的,搭把手。”席于飞笑嘻嘻的摸出一张烟票塞过去,“以后兄弟吃肉,绝不忘记哥一口汤喝。”
“你特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不能带哥一起吃口肉?”张大嘴拿着烟票,兴奋的俩眼珠子放光,“再说了,都是邻居,我啥时候不帮忙着?你这说的都是废话!”
“对对对,我板儿爷就是爷们。行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您忙着?”
“忙个屁,回家睡觉去!”张大嘴美不滋滋的,推着板车回自己的大杂院了。
院里,于天河已经被扶到炕上,他第一次睡北方人的炕,满眼都是惊奇。
尤其是南方那边窗户开的小,屋里到了下午就不怎么亮堂了。但北方这边窗户都大,还贴着炕,躺在炕上就能看到院子里。
于向前有些坐立不安的站在炕沿儿边上,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被仨女人摸脸摸脑袋瓜子说他瘦了。给小孩崽子摸得有点儿懵。
他抬眼往门外看,就看见几个半大的小萝卜头,一个个滚得跟女娲刚捏出来的似的,还啃着手指头往屋里看呢。
“烧了热水了,一会儿端进来您爷仨先擦洗擦洗,好好休息休息。咱家也没面条,什么上车饺子下车面,没面,但有红薯黏粥,热乎乎喝一碗,等你老弟回来,你们爷俩喝点儿。”曾柳华笑盈盈的,仿佛眼前这老爷子就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大哥似的。
“好,好……不用那么麻烦。对了,这是粮票,还有钱。”于教授从贴身衬衣的兜里掏出来个手绢包,打开后里面是十张大团结和厚厚的一叠子票,“弟妹,你看着用,这段日子,我,我们就麻烦你们了。”
“实在亲戚,说什么麻烦!”曾柳华也没客气,直接把钱接了过来数了数,“够够的,哟,还有工业票呢?正好,回头给你们爷几个买脸盆什么的用。毛巾衣服都带了吗?这边冷,得用厚衣服。没事,我这边还有几斤棉花票,可以给你们一人整一身棉袄了。那这钱我就收着了,用多少回头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