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瘫软在病床上,只有眼泪汹涌地流淌着浸湿了枕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每一次抽泣都牵扯着颈间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但我却浑然不觉。
那是我的骨血,即使他已经离开了我也必须保护他,我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极其艰难地重新抓起了那只冰冷的触控笔。
笔尖在电子板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字迹,每一个笔画都耗费着我巨大的力气和尊严: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保绝不伤害给我药的人吗?
写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巨大的悲恸和决绝涌上心头,我又颤抖着补充:药是我给赵鹤州吃的。一切过错我来承担,要杀要剐随你们,只求别牵连他人。
写完最后一句,我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我抬起头布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知桓,等待着他的审判。
知桓看着电子板上的字,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还是点点头郑重道:“我保证,我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向你保证,只要你带我们找到那个人,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陛下那边我也会说明情况,我发誓。”
他的誓言听起来如此真诚,仿佛刚才那个用死去的孩子来威胁我的人不是他。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没有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个冰冷的培育皿,看着里面那个小小安静的身影。宝宝……对不起,爸爸只能做到这里了。
我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知桓,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电子板上写下我最后的条件:药……我可以带你去拿,只能你和我两个人去,不能带警卫队。如果你答应……我现在就带你去,如果你不同意,那就……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吧。
我必须尽可能保证郑初九的安全,如果大队人马过去,以皇家的作风郑初九很可能会被抓住,只有我和知桓两个人,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知桓看着我的条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显然在权衡风险和收益。他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宋燕庭。
宋燕庭微微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这样太过冒险。
“好我答应你,就我们两个人去。”知桓收回目光,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但随即又补充道:“但是……我需要带上一个小型的医疗团队随行,关于药物的具体成分和作用也需要专业医师在场评估。我会和夏至商量让她也保证,绝不伤害你要保护的人,这样可以吗?”
我看着他,知道这大概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艰难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知桓立刻转身去和宋燕庭以及门外等候的宋夏至低声商议起来,我能看到宋夏至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明天一早。”知桓丢下四个字,他重新拿起培育皿又再次开口:“东西先暂存在我这里。”接着便带人离开了。我知道他并不信任我,留着孩子就有威胁我的方法,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医疗仪器的滴答声。
这一夜我几乎无眠,喉咙的疼痛和内心的煎熬交织在一起,每一次闭上眼睛都是孩子冰冷的培育皿,还有郑初九可能面临的危险。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蒙蒙亮一行人便准备出发,当我被轮椅推出来看到等候的队伍,整个人瞬间僵住,除了知桓、宋夏至和几名精简过的医疗人员外,竟然还有……赵鹤州在。
他坐在一张特制的轮椅上,身上穿着约束用的病号服,脸色苍白憔悴眼神涣散而空洞,似乎还被大剂量的镇定药物影响着,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偶尔他的目光会毫无焦点地扫过周围,当那视线偶然落在我身上时,似乎极其微弱地停顿了一下,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闪过一丝极其陌生却又熟悉的……温柔?
但那光芒消失得太快,快得像是我悲痛过度产生的幻觉,下一秒他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失去焦距的茫然。
“这是医疗队的建议,殿下的情况很不好,他的信息素紊乱与那个药有直接关联,带他一起去能更快找到对症的方法。”
我无法反驳,漠然的转过头。
我们乘坐着经过特殊伪装的车辆,悄无声息地驶向今宜区。一路上气氛压抑得可怕,赵鹤州偶尔会清醒一下,但没一会儿又失去了控制,医生大概是给他注射了很多的抑制剂,让他的信息素保持着稳定。
终于车辆在那条熟悉又肮脏的巷口停下,知桓和宋夏至一左一右推着赵鹤州的轮椅,我则被一名医生推着,走进了那条阴暗潮湿的暗道,来到了郑初九那间隐藏在地下的小医院。
推开那扇沉重的门,消毒水混合着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郑初九似乎正在整理器械,听到动静他转过身,当他看到我们这一行人时,他的脸上竟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仿佛……他早就预料到我们会来。
他的目光极其快速地扫过我们所有人,最后落在了被束缚在轮椅上的赵鹤州身上,只见郑初九这个向来冷漠仿佛对世间一切都不关心的Beta,竟然对着那个神志不清的赵鹤州,极其自然而又恭敬地……微微鞠了一躬。
虽然幅度很小很快他就直起了身子,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我绝对没有看错。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了赵鹤州的真实身份?
当初赵鹤州失忆流落到今宜区,被我救下成为贺知州藏在这里的时候,郑初九也替他处理过伤口,那时候他明明对赵鹤州毫无反应,完全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Alpha一样,
为什么现在……
没等我细想知桓便迫不及待的上前,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无可挑剔的温柔假面:“郑医生是吗?我们这次冒昧前来是想请问,当初你给……这位先生……”他指了指赵鹤州,“吃的是什么药?”
郑初九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我,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歉意,然后又看向眼神已经微微有些清醒的赵鹤州。
最后他推了推眼镜,用那一贯毫无起伏的声音,清晰地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维生素。”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怔在了原地,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郑初九。
维生素?这怎么可能?
当初明明就是我求着郑初九给我的药,求他给我能抹除赵鹤州信息素的药,他给我的时候说药能让赵鹤州的信息素消失但可能会有副作用,也正是因为那些药,所以我才能把赵鹤州藏在家里,他才成了贺知州,才有了后来那一段短暂却让我倾尽所有的相爱时光。
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维生素?
如果不是那个药,赵鹤州的檀木信息素是怎么消失的?怎么会不被皇室找到的呢?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的
“维生素?”知桓失声重复,脸上的温柔被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取代,他猛地看向我又看向郑初九,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到底是什么药?”
宋夏至也皱紧了眉头,专业的素养让她无法相信这个荒谬的答案:“郑医生这不可能……能让太子殿下信息素失控的到这个程度,是普通的维生素做不到的。”
我也死死地盯着郑初九,用眼神无声地呐喊:不可能,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那药的效果我是亲眼所见的。
面对众人的震惊和质疑,郑初九却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甚至没有看知桓和宋夏至,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轮椅上那个依旧有些神志不清的赵鹤州。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轻轻地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提醒:“太子殿下,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那一刻奇迹般地,茫然的赵鹤州突然动作猛地一滞,他涣散空洞的眼神似乎凝聚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被尘封的东西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其痛苦又复杂的清明,像是穿透了层层迷雾,在他眼中看到了某个被遗忘的至关重要的真相碎片。
但仅仅是一刹那,就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下一秒更强烈的痛苦和混乱席卷了他,他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神被狂躁和茫然吞噬。
“殿下!”知桓和医疗人员立刻紧张地围上去查看情况,而郑初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而后他终于将目光缓缓扫过震惊失措的知桓、忧心忡忡的宋夏至,最后定格在了我的身上。在我的注视下,这个总是冷漠得像块石头的Beta,竟然对着我微微弯下了腰,做出了一个道歉的姿态。他用那毫无起伏的声音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抱歉,一直在骗你。当初给你的……确实只是最普通的维生素片。”
维生素……
只是维生素……
我的脑海仿佛一片空白,那……当初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初九直起身推了推眼镜,无视了周围所有人震惊和疑惑的目光,开始用一种仿佛只是在陈述病历般的语调,将那段被尘封的往事缓缓道来:“那时候你浑身湿透,很吃力地搀扶着一个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Alpha来到我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在回忆:“你不敢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只含糊地说他是你的朋友,求我救他。”
“我当时并不想救,因为你母亲存在我这里的费用并没有多少了,但是你苦苦哀求我,我最后还是救了他。”
“你一直守在我的病房里不肯离开,要等他清醒。”郑初九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后来他醒了,可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问‘这里是哪里’以及……‘我是谁’。”
听到这里我的心猛地一缩,那段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是的……他当时看起来那么茫然,那么脆弱,仿佛一张白纸……所以我才会……
“你当时以为他失忆了很惊慌,立刻叫来了我。”郑初九继续道,“我检查了一番,从医学角度看,他头部受的撞击并不足以造成严重的失忆症,但他的表现又确实……”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很符合失忆的特征。然后你看着他的眼神……”郑初九的目光再次扫过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你对他撒了谎,你告诉他你是他的爱人,他叫贺知州。”
我的目光扫过赵鹤州,确实……但是是我骗了他,我将他哄骗着做我的爱人。
“他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任何怀疑。”郑初九陈述着,“然后你来求我,让我给你一种药,一种可以掩盖他信息素的药。你很害怕,你说他的信息素太特别了,会被人发现会带来危险。”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段为了隐藏他而焦灼不安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之后……”郑初九的声音依旧平稳,“我说需要再详细检查一下病人的具体情况,评估他的身体状况是否能承受得住药物的影响,于是我让你在病房外等候。”
说到这里郑初九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了此刻在轮椅上依旧迷茫的赵鹤州,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或许是敬佩?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情绪。
“事实上……”他缓缓开口抛出了真相,“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处理他伤口时感受到那即便在昏迷中也依旧磅礴惊人的信息素和精神力时,我就知道他绝非凡人。我虽然不关心政治,但S级的Alpha整个七大区都屈指可数,作为一个医生,我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的级别非同一般。”
“所以当你来向我求那种药时我犹豫了。”他看向我解释道:“并非不想给,而是……要想彻底压制一个S级Alpha的信息素,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以我的能力和拥有的资源做不到,而且就算是可以彻底压制和掩盖,那用的药剂一定是极其特殊且猛烈,很可能直接毁掉他。”
“我支开你再次回到病房,是想更直接地确认他的身份,并告诉他你的打算和其中的风险。”郑初九的语调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波动,“然而当我走进病房,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他根本没有失忆,也没有失明。”
“他看向我的眼神清醒锐利,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天然威压。他甚至在我开口之前,就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直接对我说……”
郑初九模仿着当时赵鹤州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按照他说的做,给他药,假装那是能掩盖信息素的药。’”
“我当时很震惊。”郑初九承认道:“我问他为什么?那样做没有任何实际效果。”
郑初九的目光再次落回赵鹤州身上,声音低沉了几分:“而他……只是看着我,然后露出了一个……我后来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的极其温柔的微笑。”
“他摇了摇头,对我说:没关系,药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若是真的有一天连累到你,你就告诉大家真相。他当时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嘴角还是带着笑,仿佛又很开心接着说:我会自己想办法,掩盖掉我所有的信息素。”
郑初九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医学角度的难以置信:“我再次被他的话惊到了,因为自行彻底隐藏信息素,尤其是对他这个级别的Alpha而言,意味着要对自身的腺体和神经系统进行极致的甚至是不可逆的压制和伤害,那过程……无异于一种酷刑。”
“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郑初九最后说道,目光却看向了我仿佛答案在我身上,“他只是温柔地垂下了眼眸,目光仿佛能穿透那扇薄薄的门板,看到门外焦急等待的你。”
“然后我听见他轻声说,语气却坚定得不容动摇:没关系,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的。”
郑初九话音落下的瞬间,狭小逼仄的地下诊所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仪器偶尔发出的微弱滴答声,和赵鹤州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
维生素……
自行掩盖……
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的……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将我所认知的过去砸得粉碎,然后又在一片废墟中显露出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令人窒息的事实真相。
就在这片几乎凝滞的寂静中,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无尽温柔和疲惫的声音突然响起,轻轻地回荡在空气中:“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爱你。”
所有人……知桓、宋夏至、郑初九、还有所有的医疗人员,包括我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猛地转过头震惊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轮椅上一直深陷在狂躁和混沌中的赵鹤州,不知何时竟然微微抬起了头,他脸上的痛苦和扭曲仿佛消失殆尽,虽然面色依旧苍白虚弱,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竟然恢复了清明。
那里不再是空洞和狂乱,而是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浓稠到化不开的温柔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跨越了无尽痛苦终于得以确认的眷恋。
他的目光穿越了所有人,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我的身上,温柔却极其艰难地对着我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虚弱但无比真挚,仿佛拨开了所有阴霾和误解,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雨夜,那个他第一次对我露出依赖眼神的时刻。
“知予……”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心尖,“我说过的……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爱你。”
“不……不可能……”站在一旁的知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般脸色煞白如纸,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仿佛信仰崩塌,“怎么会……”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无法接受自己所有的谋求算计,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建立在一个的骗局之上。
然而赵鹤州甚至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他的全部世界仿佛只剩下轮椅上的我。
而我……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温热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轮椅扶手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原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奇的药。
原来他那身强大的属于s级Alpha的信息素,是他自己……用近乎自残的方式,硬生生压制下去的。
只是为了……配合我那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只是为了……留在我的身边。
我看着他虚弱却温柔的笑容,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仿佛历经磨难却未曾改变的深情,只觉得心脏痛得快要碎裂开来。
我以为的偷来的幸福,我以为的侥幸,我以为的……他失忆后才产生的依赖……是他清醒地痛苦地默默地……为我编织的一场梦。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后来又对我那么冷漠呢……他眼里的厌恶和嫌弃也是真的,到底……到底哪一个才是他。
我又该相信什么?
第75章 两不疑
赵鹤州将那温柔得令人心碎的目光从我脸上微微移开,转向了始终沉默站在一旁的郑初九。
他极其轻微却无比郑重地对着郑初九点了点头,声音虽然依旧沙哑虚弱,却带着清晰的感激:“郑医生,谢谢你替我隐瞒这一切。”他顿了顿目光深沉的补充道:“也谢谢你……一直保守着对我的承诺,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郑初九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我依旧失神地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处理这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此刻的我像是一台过载的机器,所有的齿轮都停止了转动。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又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
等我终于从那种极致的震惊和恍惚中稍微抽离出一丝神志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这个狭小的地下诊所里,已经只剩下我和赵鹤州两个人,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寂静再次笼罩下来却不再令人窒息,轮椅上束缚着赵鹤州的带子已经被解开,他有些吃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虽然将我笼罩却不再带有任何压迫感。他走到我的轮椅前慢慢地蹲下身来,让自己与坐在轮椅上的我平视。
这个姿势……一如从前很多个夜晚,他蹲在沙发边仰头对着窝在沙发上的我一样。他伸出手,指尖还带着一丝虚弱引起的微颤,极其轻柔又小心翼翼地抚上我的脸颊,替我擦去那仿佛永远流不干的泪水。
“对不起……”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充满了无尽的愧疚和痛楚,“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盛满了温柔和悲伤的湛蓝色眼眸。
我清楚地知道,此刻蹲在我面前的,不是那个冷漠矜贵视我如敝履的太子赵鹤州。
他是我的贺知州,是那个在雨夜被我捡回家,会温柔地对我笑,会笨拙地学习做家务,会把我当成全世界唯一的……只属于我的贺知州。
可是……怎么会呢?我不明白……大脑依旧混乱不堪,无数疑问盘旋着却一个也抓不住。
赵鹤州并没有急于解释什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要将我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轻轻地站起身,走到我的轮椅后方握住了扶手,推着我缓缓地走出了这间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地下诊所。
来到外面的街道上我才发现,原本应该嘈杂混乱的今宜区街道,此刻已经异常安静。行人已经被肃清,街道的两头隐约可以看到皇家护卫队沉默守卫的身影,将他们太子所在的这片区域,隔离成了一个绝对的安静空间。
黄昏降临,夕阳的余晖将街道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赵鹤州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地推着我的轮椅,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细微的声响。我们都没有说话,他只是推着我,朝着那个我们曾经称之为家,位于今宜区的小公寓的方向慢慢地走去,仿佛只要这样走下去,就能走回那段短暂却真实的时光里。
最终我们稳稳的停在了那扇我再熟悉不过的门前,赵鹤州从容按下了指纹,咔哒一声门开了。
夕阳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将小小的客厅笼罩在一片温暖而静谧的橙光之中。房间里的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仿佛我只是和贺知州在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午后出去散了散步,此刻刚刚归来。
没有皇室的阴影,没有糟糕的回忆,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算计和痛苦,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了,又被温柔地拨回了原点。
赵鹤州推着我进了屋,反手轻轻关上门将外面的一切纷扰都隔绝在外。
他走到我面前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弯下腰动作极其轻柔地,仿佛我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般将我打横抱起。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而熟悉,带着那抹令我安心的檀木信息素的味道,只是此刻这味道不再被有着压力,而是自然温和地萦绕着在我身边。
他抱着我走进卧室,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在铺着干净床单的床上替我盖好被子,然后他自侧身躺了下来,在我的身边用手臂支撑着头,安静专注地看着我。
我说不了话只能无声地回望着他,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伤害我的事是他做的,可爱我的事也是他做的……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对不起……”他又重复了这句话,仿佛除了道歉不知该如何弥补带给我的伤害。
我怔了怔,抬起手轻轻地拉过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用指尖一笔一划地,在他的掌心里写下:你是贺知州吗?
每一个笔画,都带着我小心翼翼的期盼和不敢置信的颤抖。
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细微触感,忽然嘴角缓缓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无比熟悉又温柔的笑容。
那笑容驱散了他脸上所有的阴霾和属于太子的冷漠,温暖得如同窗外此刻的夕阳。
他肯定地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嗯,我是你的贺知州。”他顿了顿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补充道:“是爱你的贺知州。”
一瞬间,所有的绝望和痛苦,仿佛都在他这句坚定的话语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看着他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但这一次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带着泪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我很想告诉他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宝宝,是属于我和贺知州的宝宝,我想告诉他我一直很想他很爱他,但此刻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声的流着眼泪。
我又哭又笑的样子大概有些滑稽,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伸出手指极其温柔地替我擦去不断滚落的泪珠,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
我看着他温柔替我拭泪的手指,再次拉起他的手,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带着残留的颤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变得。我没有写完这个问题,因为我也理不清现在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