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叮嘱换在他刚来的时候,景遥一定会听的,时移世易,不再是能安分守己的时候了,他不主动出击,等着他的就是淘汰和出局。
景遥嘴巴上答应了他们,心里却没有听进去,他在盘算新的套近乎的方法,一路上想得越来越入迷。
孙素雅忧虑景遥多心,回到家后给景遥煮了一碗银耳羹,送到他的房间里,景遥不饿,孙素雅有任务,景遥会配合她,所以还是把碗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孙素雅说:“你喝完,我把碗拿下去你再休息。”
景遥端着碗喝了一口,忽而没有征兆地问:“姐,你认识朱恒吗?”
孙素雅的脸色认真起来:“你怎么想到问他?你见过他了?”
景遥点头说:“跟良叔出去的时候碰见过他,良叔说,他对daddy……”
孙素雅立刻打住,神色不太自然,“你还小,不懂这些事,别问。”
“我不小了,”景遥说:“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孙素雅叹了口气:“那是个花花少爷,老朱家好几个优秀的孩子,就朱恒最不靠谱,他跟你不是一路人,你别打听他,免得带坏了你。”
景遥听这话,心知这事是真的了。
无数个疑问涌上来,景遥从孙素雅这儿问不出具体的,只得把银耳羹喝完了,将碗交还,“有点撑。”
孙素雅说:“这样好,我瞧着你有点肉感了,脸蛋都比来的时候红润了,我最近在研究新食谱,指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那样上镜就不好看了。”景遥顾忌着工作的上的事。
孙素雅执迷不悟:“好看呀,你多好看呀,胖了也不影响颜值。”
景遥苦笑了一下,孙素雅提醒他早点休息,景遥点点头。
夜晚他躺在床上,脑海里全都是徐牧择,景遥不消极了,那会被吓得有点腿软,此刻又燃起了斗志,他还年轻,他应该接住生活上的压力,前面是光明的未来,身后是万丈深渊,他没有退路。
和孤独见面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高铭的耳朵里,景遥刚去公司,就被高铭拎到了办公室,高铭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对他说,不想弄得太难看,自己交代吧。
景遥皱起眉头,不解地望着对方。
高铭靠着椅子打量他,问他和金主见面干了些什么,公司规矩有没有放在心上,还是明知故犯。
景遥虽不知高铭是怎么知道的,但已经知道的事,他掩饰就是在证实对方的猜疑,景遥说什么也没有,就是见一见。
是金主要求的,不是他主动提出的,也没有那些不允许的交易掺和其中。
高铭一副证据确凿的样子,说道:“没有?你确定什么也没有?”
什么叫确定?去见面的是他,不是高铭,高铭哪来的信心?
景遥不大爽快地说:“我确定。”
高铭还是存了疑心,提醒他公司的规定,看到对方坚定的否认,高铭这才把话说得直白了些,“一个给你刷了那么多钱的金主,见了你的面就是喝喝茶聊聊天吗?你是觉得我好糊弄?”
“没有就是没有,他确实想,但我没有同意,他也没有乱来,”景遥深知就是有什么也得咬牙否认,他顶住高铭的压力,一口咬死,“我没有引导他完成什么私下的交易,他支持我快两年了,只是想跟我见个面,我们见个面聊了会天就结束了。”
景遥把不能说的给避开了,不管那些事能不能触发公司规定,他都不想提,那并非体面的事。
餐厅包厢的房门是关上的,就算高铭派了人跟着他,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景遥咬死不松口,什么也不招认,他想,如果高铭有确凿证据,不会这样问他,应该会直接对他进行处罚,景遥胆子大了点。
事实跟景遥猜想的一样,高铭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星协没有硬性规定主播不能和金主见面,只有一条严禁私下交易等抹黑公司形象的规定,不能拿这个来给他定罪,因为他和孤独,就是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
高铭眯起眼睛,神情很是不痛快,他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从精神方面开始施加压力。
小主播年纪轻,抗压能力却意外地好,高铭换了说辞,忽然温声道:“你别紧张,我是你的上司,你的把柄就是我的把柄,你成绩那么好,把你捧出来我也有奖金,有什么困难跟我商量,咱们一起解决,你那个金主关注你也那么久了,只跟你聊聊天是不太可能的。”
“没有,就是聊聊天,”景遥不上套,态度坚决,“您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餐厅看监控。”
他也在打心理战,必须得给出点什么高铭才能相信他的说辞,景遥原本就没到最后一步,他也不怕高铭调监控。
高铭沉默了会儿,研究会小主播的微表情,发现这事可能真有调查空间,“真的能确定?”
“可以。”景遥不改口,一副抗争到底的地步。
两人僵持不下,小主播比高铭想的能抗压,一时半会拷问不出来了,偏这时候有人敲了他的房门,助理站在外面说:“高总,纪总来了。”
高铭站起来,对景遥说:“先回去吧。”
景遥没有掉以轻心,他转身离开。
在门口碰见又一张生面孔,景遥也没打招呼,默默回了直播室。
纪流光的目光倒是多停留了一会,景遥没有发现,脑子里全是高铭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疑惑。
景遥没有弄清楚,约见面这事是孤独私下里跟他提的,直播内容是得不到这个消息的,那天还是周末,高铭能得到这个消息,想来只有靠别的渠道。
景遥想到有个夜晚丰逊做贼心虚的样子,心里有了几分猜疑。
和孤独见完面以后,景遥对孤独的态度就冷了几分,微末的变化孤独也察觉了,发私信问他是不是恼了。
景遥说没有,他依然一口一个哥哥地叫,但没有蒙骗过孤独。
孤独:【你要是不愿意,以后不见了】
孤独:【我也该考虑下了】
他没说考虑什么,景遥对孤独有几分把握,那就是指继续支持他直播的事。
景遥回他说,没有不愿意。
孤独趁机索要了私房照,要大尺度一点的,不要小打小闹,景遥翻了个白眼给对方,嘴巴上却依然甜言蜜语地答应着。
秋北安静了两天,这又恢复了热情,力压孤独成为礼物榜第一,短短几天刷成了铁杆粉丝,但景遥不打算发展他。
他从接收到秋北的视频时,对秋北就完全不搭理了,刷礼物也不说谢谢,结果秋北更来劲了,说他就喜欢景遥的冷脸,越不搭理他,他越来劲。
景遥从哥哥的称呼改成了你,甚至有时直呼秋北的网名,警告他别再发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他会举报他。
秋北:【举报我?】
秋北:【你是挑衅我】
秋北:【你把老子搞封掉了,老子能把你的饭碗搞掉】
景遥敲击键盘的速度慢了下来,秋北这份自信,足以证明他不是普通职员。
孤独在他这里已经揭开了三分之一的神秘面纱,秋北还是个问号,景遥对星协内部的高管掌握的情况少,无从判断。
秋北:【知道害怕了吗?】
秋北:【你们直播部的总监都得给我三分薄面,你不学着巴结我,还想跟我对着干?】
秋北:【宝宝,你是在找死啊】
景遥把敲击的字又删除掉。
他退出了后台。
秋北还在给他发消息。
换了语气,也换了话题。
秋北:【今天的小裙子不好看,明天不要穿了】
秋北:【千篇一律的蛇精脸,还没你本人三分之一好看,把滤镜关了】
秋北:【孤独那东西什么意思?你跟他私下见面了?】
秋北:【宝宝,讲话】
景遥没听秋北的,也不跟秋北说话,激得秋北连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威逼利诱,让景遥把美颜和滤镜关了,秋北不吃他美颜下的脸蛋,说看着视觉疲劳。
景遥一句也没听,全当秋北不存在,对孤独也是问一句回一句,淡淡的,像个人机。
飞仙发来组队邀请。
景遥进入对局,心不在焉,他在想要不要跟丰逊对峙,又担心打草惊蛇,高铭要是换了更高级的方式玩,自己会更加被动。
飞仙:“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景遥看了眼镜头:“没有。”
飞仙说:“还没有,自己找个镜子看看,是不是最近直播太累了?”
“不累。”
“你眼圈都熬红了。”
景遥摸摸眼角,“别废话了,开始吧。”
飞仙嘀咕了一句不识好人心。
夜里的直播在线主播很多,职业也多,今晚运气差得要死,车队频频撞见职业,被血虐得体无完肤,飞仙和向晚等人一直在抱怨,甚至还撞了KRO的青训车队,几场对局打得毫无节奏,频繁掉点。
“我的本命啊,虐的怀疑人生了。”
“我是真尽力了,守不住,根本守不住,他们打野节奏太顶了。”
“今晚怎么老撞车队啊?谁的狗屎运带队伍里了,服了。”
“幺妹能不能从列表里拉几个职业进来,打得太难受了。”
“幺妹?”
“幺妹都不讲话。”
在众人反思上把状况的时候,景遥拿着手机,给孙素雅发消息,问他能不能给自己定制几身好看的,可以上场面的衣服。
孙素雅:【礼服?】
景遥:【嗯,好看就可以】
孙素雅:【是公司有什么活动吗?】
景遥:【不是,就是想穿点不一样的】
孙素雅:【那好办,我挑几个款你选选?明天我让良叔拿到服装店照你的尺寸做出来】
景遥答应了。
孙素雅给他发了几张图片,要景遥自己选,景遥把图片放大,每一款单看没什么特别的,穿在模特身上就特别亮眼,景遥选了白色上衣的那一套,他觉得长辈都比较喜欢小孩清爽干净一点。
孙素雅收到回复后,问他什么时候要,景遥说越快越好,最好这个周末之前。
他加了陈诚的联系方式。
他知道徐牧择这周末要去参加一个晚宴,陈诚跟他说,这是个私人宴会,不算是徐牧择的工作安排,正因如此,景遥才把目光放在了这个宴会上,他怕耽误徐牧择的工作,会招惹来更深的厌恶。
陈诚问他是不是也想参加,景遥说是,陈诚说这好办,请求徐牧择的同意之后就可以来了,这正是景遥为难的地方,陈诚是两边都不得罪,又向景遥提供了方法,又没有违逆徐牧择。
景遥不会考虑陈诚的提议,因为徐牧择不可能答应他过去,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在此之前徐牧择不能知道他要过去,突然出现在宴会上,成为既定事实,那儿不是徐牧择的家,徐牧择不可以那时候再赶他出去,景遥是这么想的。
他没有参加过宴会,心里很紧张,从挑选礼服的环节就开始了,听说那是一个庆祝性质的宴会,那应该是比较喜庆点的,景遥让孙素雅帮他掌眼,孙素雅是跟着徐牧择的,见过大风大浪,她对此了解,给了有用的建议。
商定好礼服的事,景遥就开始坐在椅子上幻想,小老鼠没参加过这样的局,不由得设想出了无数的阻碍,最重要的是,他怎么混进去,这是第一难题。
次日,景遥碰见了徐牧择。
是在公司门口的地方,徐牧择和黄惕等人以及陌生的面孔站在一边,笑意盈盈地说话,那天傍晚的疲累样子全然不见,就好像是景遥自己做的一场噩梦,根本没有那回事,他和徐牧择还是那么好。
在门口碰见的时候,景遥双肩背着包,两手捧着新鲜的热豆浆,因为时候还比较早,公司门口的人不多,景遥和徐牧择迎面撞上。
西装革履的男人们面带笑意,好像做成了某个生意,在发自肺腑的高兴,黄惕也是一样,唇角勾起,单手插着西装裤的口袋,在交流中迎面走来。
徐牧择站在正中间,他的脸色是平静的,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兴奋的色彩,也没有疲惫和哀怨,眼睛像一滩难探的沼泽之地,顶尖的气场和容貌瞬间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迎面撞上的人无不颔首礼貌地称一声“徐总。”
景遥没讲话,就那么迎面撞上去,他站在公司门边,悄悄地让开了路,眼睛却很大胆地直视徐牧择,直到对方发现他。
他们的目光短暂地对视了一秒钟,徐牧择的眼里全是陌生,那天傍晚的神情全然不见,和景遥第一次在比赛后台看到他没有两样。
他不知徐牧择为何突然生疏他,但今日的不期而遇给了景遥一个强烈的感觉,就是徐牧择应该一直这样,他始终是被人群簇拥的,体面的,高贵的上位者,那天傍晚的样子有些负面,不该出现。
他们擦肩而过,景遥就像一阵风,在徐牧择的眼里过去,没留下任何痕迹,徐牧择不在意,不关注,不停留,从景遥的面前闪过,和高层入了大厅里去。
倒是黄惕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给了景遥很多的灵感,第一难题迎刃而解,景遥抱着豆浆走进自己的员工电梯。
当天中午,景遥请丰逊帮忙,找到了黄惕的办公室。
景遥向黄惕表明来意,他有段日子没见黄惕了,凭着早上那一眼,他还是信任黄惕的,他向黄惕打听周末宴会的事,黄惕说是有那么一个宴会,景遥就切入正题,寻求黄惕的帮助,要他带自己参加宴会。
黄惕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那就是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徐牧择私生子这个身份,足以让他横行整个上海市。
景遥后知后觉一般,望着黄惕。
黄惕笑着说:“届时跟负责人说一声,还不随便你进?”
景遥顾忌颇多:“没有邀请函……可以吗?”
他查过,这种私人宴会都是需要邀请函的,要么就需要主人的口头通知。
黄惕讥讽地说:“邀请函?那是对于普通企业家来说的,徐牧择去哪个宴会是那个宴会的荣幸。”
“那如果别人冒充他的私生子,岂不是都能混过去?”景遥纳闷。
黄惕却掷地有声地说:“没有别人,只有你。”
黄惕的眼睛在告诉景遥,这个身份没几个人敢背,只有他这种不知死活的人。
景遥如雷贯耳,有黄惕这句话,他放心了。
黄惕说:“你没参加过宴会,要知道,能举办这种宴会的没几个傻瓜,他们会从你的衣着气质和体态分辨你大致的层级,你可以随意冒充谁的儿子,但你符不符合身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黄惕这些人都是老狐狸,他的话告诉景遥糊弄人是需要资格的,难怪黄惕能一眼看出他不可能是徐牧择的孩子,景遥当时的穿着也不像富贵人家的孩子。
行为举止就更不像了。
现在虽然也不像是富家少爷,至少衣着上没破绽了,他全身高定,一双鞋子都价值不菲,对于经常在上流圈层行走的人,辨别真伪的能力还是有的,出自于徐牧择手底下的东西哪有假货?景遥这身行头足以迷惑不少人。
“我明白了。”景遥为了不出差错,还是叮嘱了一句,“我能进去就好,如果被拦下来了,还希望您能来接我一下。”
黄惕说:“我向你打包票,没人会拦着你。”
景遥半信半疑,黄惕信誓旦旦,他暂且说服了自己。
丰逊带领景遥下去,明里暗里地打听景遥什么事,景遥故作神秘,说没有。
宴会那天,景遥在家里逗留了很久。
他起了一个大早,向陈诚确定了宴会开场时间,他会晚一点过去,他要等负责人疲惫的时候。
景遥早上就开始洗头,他没有做过头发,那天也心血来潮,自己拿着卷发棒,从网络上找了几个视频,去卷头发,做造型,但他手生,烫了好几次手,发型也卷得乱七八糟,一点儿也不好看。
孙素雅给他送衣服来的时候,看见小男生坐在镜子前打理头发,忍不住笑了。景遥闻声,很是尴尬地把卷发棒放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我随便卷卷。”
景遥是直头发,头发柔顺,也没什么造型,全凭那张脸能打,不做造型的时候形象很乖,像个高中生。
他的眼睛大大的,杏眼一向是所有眼型中最具有亲和力的,给人最纯澈的直接感受,偏偏景遥又生了一张线条柔和的脸,肤色又白,亲和力直线拉满,是长辈眼里最有好感的面容。
孙素雅提着礼服进来,说道:“那有什么的,参加宴会要好好打扮呀。”
景遥说:“你知道了……”
孙素雅说:“你要的是礼服,什么场合需要礼服?”
景遥的小心思还是瞒不过。
孙素雅从镜子里望着他,好奇地问:“是宴会上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景遥闻声,着急地拒绝:“没有没有,不是。”
不过孙素雅默认了,她把礼服展开,放在沙发上,回到镜子前,“我来帮你卷。”
孙素雅提起卷发棒,“想做什么造型,我试试。”
景遥把图片拿给她看,问她行不行,又说不卷了也行,有点太隆重了。
孙素雅说:“应该可以,不过头发让你卷坏了,你去洗掉,吹干了,我来给你重新卷。”
景遥去浴室里重新洗了一遍头,孙素雅要帮他吹头,景遥没让,自己把头发吹干,没有一滴水,才重新坐在镜子前。
孙素雅提着卷发棒,调整温度,对镜子里乖顺的脸,问道:“谈过恋爱吗?”
景遥说:“没。”
孙素雅揉了揉他的发梢,“你长得好看,注定会比较受欢迎,不过你年纪还小,凡事都要谨慎,年轻时的每一步都可能影响未来的发展,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景遥记得应良跟他透露过的话,说孙素雅遇人不淑,还得过躁郁症的事,他从孙素雅的眼里看见了沧桑的故事,答应她说:“好。”
孙素雅说:“你是徐总的孩子,会有很多人要巴结你,凡事留个心眼,有不懂的事可以问我,我会的就会教你,姐姐是真的很喜欢你,不管我们的缘分能持续多久,我都希望你这辈子平安幸福。”
景遥察觉到孙素雅的情绪,应良的话在耳边回荡,他不是没心的人,孙素雅对他好,他知道,他也感激,“雅雅姐,就算我以后……不能待在这里了,我也希望你开心。”
卷发棒将发丝拉扯出一个弧度,孙素雅的力道掌握的严格,用心地为景遥做发型,她语气温柔地说:“不用担心我,徐总对我们很好,在他身边不会受委屈。”
“你呢,也要想办法博得他的喜欢,遥遥,”孙素雅口吻深沉,带着几分毕生真言的意味,“徐牧择可以成为你强大的靠山。”
景遥以为孙素雅是在恭维徐牧择,并没有太在意这句话里透露的某种信息,他答应着,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情绪丰沛的孙素雅。
做完造型之后,景遥开始试礼服,衣服的尺寸刚刚好,景遥没穿过这么合身的衣服,这件白色的衬衫前面还坠了一个很大的蝴蝶结,减了几分严肃感,多了些青春俏皮的意味。裤子也贴合他的腰线,黑色的裤子剪裁得体,是西装裤的面料,很有质感,衣摆整理好之后,透着一股子年轻气盛的韵味。
景遥没穿过这么正式的衣服,衬衫他很少穿,有点儿不太好意思:“……还行吗?”
孙素雅打量他,一双眼睛有点呆滞,低声感慨了一句:“天呢。”
人靠衣装马靠鞍,正式的礼服和便装最大的差距,就是将一个人的气质最大化地呈现,景遥没有王公贵族的气质,他是活得紧张的小老鼠,礼服穿上之后,各种不自在,孙素雅也不讲话,丢出来的两个字怎么理解都可以。
“不好看吗?”景遥心里更虚了。
孙素雅眨了眨眼睛,摇摇头说:“不是,去吧,很好看。”
景遥不大相信,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审美能力不大好,有点不知道这样够不够参加宴会,蒙混过关。
在家中做好准备,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去,接近宴会开场的时间,景遥掐着时间,孙素雅给他做的头发有点塌了,不过这样反而不显得卷度夸张刻意,景遥心里自在了一点,他拨了拨头发,频繁地整理自己。
衣服很合身,他不需要这么多的小东西,但他忍不住,就像套上了不属于自己的礼服。
景遥是自己打车过去的,他的心惴惴不安,对于宴会上的设想都是自己的揣测,徐牧择会不会把他丢出去,还是说不准的。
他只能不断地祈祷,景遥看着自己的手链,祈祷着徐牧择不要这么狠心,他倒不在乎这样被赶出宴会丢不丢人,他只在乎能不能亲近徐牧择。
唤醒他一点点的怜悯。
车子越接近宴会场所,景遥越紧张,心跳的厉害,掌心捂住胸口,景遥给自己加油打气,脑海里一想到徐牧择的脸,就全都崩溃了。
他有过几次逃跑的冲动,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盛装又打住了,他下车,走进宴会场所,那个神秘的庄园。
门口有人在核对邀请函,出入庄园的人都是正装,女人穿着长裙高跟鞋,男人穿着西装和皮鞋,胳膊挽着胳膊,递出邀请函,光明正大地走进庄园。
景遥等了一轮又一轮。
他空手来到核对区,负责检查邀请函的是两个人,他们面带笑意地对景遥说您好,看到来人这么年轻,有点儿诧异。
景遥按照黄惕说的那样,挺直腰杆,鼓足勇气说:“徐牧择是我daddy,我来找他。”
两个负责人面面相觑,景遥耍了点小花招,他把徐牧择的名字放在了前面,给他们最大的冲击力,似乎是有用的。
想起第一次借用这个身份时,漏洞百出的样子,景遥为免重蹈覆辙,迫使自己耀武扬威起来,语气不大高兴地说:“看什么?是要我daddy出来接我吗?”
两人的目光同时流转在景遥的身上,听到这话,就跟触了什么雷似的,做出个邀请的手势,“没,徐少爷,这边进。”
景遥狐假虎威,这一次比上一次表现得更好,两个负责人没对他起疑,景遥回想自己的表现,应该是满分的吧?
他确实混进来了,和黄惕说的一样。
而这并不是结束,是刚开始。
庄园大到景遥像个无头苍蝇,漫无目的地随着人群走,院子里铺设了粉色的气球和香槟塔,桌子上摆满了甜品和小食。目光所及之处,是成熟女性们的裙摆和男人们的皮鞋,景遥踩在草坪上,不停地环顾四周。
大家似乎都是结伴而来。
他站在一群成功人士之中格格不入。
他的年龄成为在场的人们眼中的一道奇异的风景线,青春,永远是受追忆的,每个人都拥有也会逝去的美好篇章。
忽然,耳边响起悠扬的音乐,不远处演奏起了大提琴,众人依然不理睬,各自沉浸在交流中,十分专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