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莫名与桌面发生碰撞,突兀地传来一声脆响。
林意乔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对面。
严律扶起碰倒的空酒杯,温和地笑笑:“味道怎么样?对你的主厨还满意吗?”
林意乔“嗯”了一声,眼睛很亮地看着严律,不设防地仰起脸:“好好吃啊,严律,你好厉害。”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林意乔,”严律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深,嗓音有点哑,低声向他预告:“现在我要碰你了。”
林意乔像受惊的仓鼠一样瞪大眼睛,看见严律抬起右手,朝自己的脸伸过来。
林意乔身体紧绷,却因为收到了“预告”而没有躲开。严律修长的手指在他眼前缓缓靠近,最终停在了他的嘴唇边。
温热的指腹印在他刚才被汤汁沾染过的唇角,很轻地来回摩挲,好像在帮他擦掉汤渍。
可是,那里明明已经舔干净了。
林意乔对严律最满意的一点,就是严律的作息非常健康和规律。
早上七点起床,二十分钟洗漱,煮咖啡、做早餐,吃完早餐还有时间坐在沙发上看书。
因为要错开卫生间的使用时间,林意乔比严律多睡二十分钟,在闻到咖啡香味的时候起床,当他洗漱完毕,早餐也便做好了。
两个人一起吃完早餐,严律看书的时候,林意乔就洗碗、收拾厨房和餐桌,之后两个人一起出门。
林意乔从来不喝咖啡,他不喜欢一切会引起奇怪生理反应的东西。
但是严律每天都喝,所以他好奇地尝了一口严律的,尝完向严律反馈:“这个虽然闻起来很香,但是果然很难喝。”
今天林意乔去上班的时候,把严律给他买的奶糖装进了背包里。他昨天晚上尝了一颗,味道很喜欢。甚至由于太喜欢,还在刷过牙之后,没忍住又吃了一颗。
因此他昨天晚上睡前刷了两次牙。
这是很不同寻常的事。
坐上车,林意乔系上安全带以后,又从背包里掏出一颗糖,拆开糖纸塞进嘴里。
严律好笑地看他:“大清早就吃糖,你幼儿园小孩儿吗?”
林意乔用舌尖顶着圆圆的糖果在嘴里滚来滚去,口齿间都是甜甜的奶香。他心情很好,没有计较严律的嘲笑,还夸奖严律:“这个很好吃,你很会选。”
严律自己不喜欢吃甜食,但是赵美雪很喜欢,这种奶糖是他爸经常买的。
车开到半途,林意乔又拆了一颗吃,糖纸悉悉索索地被他捏在掌心。
“你别吃太多了,”严律握着方向盘瞥他一眼,“小心牙疼。”
林意乔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吃得太过频繁,刚刚吃完一颗就要吃下一颗,从健康的角度来讲确实不好。他“唔”了一声,给自己立flag:“今天就吃这两颗。”
到了停车场,林意乔在下车之前,又(无意识地)从包里摸了一颗糖出来。
严律挑眉看他:“这是第几颗了?”
林意乔抵赖:“这不是我要吃的。”他把手朝严律伸过去,摊开掌心,“给你。”
严律拒绝:“我不吃。”
“真的很好吃,你尝尝。”林意乔诱惑道。
严律意志坚定地拒绝:“我吃过,我觉得很一般,而且我不想吃糖。”
严律对这个奶糖给出了“很一般”的评价,令林意乔十分不满。他拆开包装纸,捏着糖果往严律唇边送,胡搅蛮缠道:“你之前吃错了,你再吃一次。”
身体先于意识作出反应,在林意乔把糖喂过来时,严律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
含住糖果的同时,舌尖轻微地扫过对方的指尖。
甜腻的奶香入侵口腔,舌尖留下柔软细腻的触感。
“好吃吧?”林意乔期待地望着他。
严律喉结滑动,舌尖将那颗奶糖从左边缓缓顶到右边,触感依旧很明显。
他迎上林意乔近在咫尺的期待目光,说:“好吃。”
林意乔满意地下车了。
这天上午他并没有遵守“只吃两颗糖”的承诺,工作的时候,他一直不停地吃了一颗一颗又一颗。
浓郁的奶香在味蕾上化开,带来一阵短暂的愉悦。每当味道淡去,他的多巴胺奖赏机制都会驱使他立即补充下一颗。
临近中午,当他再一次伸手摸进糖果袋子,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愣了一下,强行将思绪从复杂的力学模型中抽离出来,拿起那个已经变得很轻的袋子,晃了晃,又认真朝里面看了一眼。
确认:库存为零。
应对方案:
1.停止摄入这种糖果。
2.下班后去超市买。
3.现在立刻去买。
林意乔选3。
他给严律发消息:[你现在有空吗?]
严律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在实验室,怎么了?]
林意乔没回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那家生鲜超市的官方APP,可以在手机上下单,半个小时就能送达。
但是,只买一袋糖,没有达到配送标准,所以林意乔买了一整箱送到公司。
研发部每位同事都分到了一袋,最后还剩下二十几袋。
温维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开始社交:“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请大家吃糖的?”
林意乔咬着糖,口齿不清地说:“我买太多了,吃不完。”
晚上加班到八点,林意乔坐上了严律的车。
车内很安静。严律专注地握着方向盘,林意乔则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街景。
然后,他悄悄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
他以为严律在专心开车,不会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用一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速度,飞快地剥开糖纸,趁着车辆转弯的间隙,迅速塞进嘴里。
浓郁的奶香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满足地眯了眯眼。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前车的红色尾灯映入眼帘,车内的安静仿佛被放大了。
严律始终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平视着前方。
就在林意乔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关,安心地用舌尖拨弄那颗圆滚滚的糖果时,驾驶座上的人忽然开口了。
他声音平淡,随意地说:“车里的奶糖味,闻起来很香。”
林意乔的瞬间一僵,含着糖的腮帮子都不敢动了,把头扭向窗外,慌乱地辩解:“是……是香薰的味道吧……”
“是么?”尾音带着极淡的笑意,严律没有再追问,反而让林意乔更加心虚。
绿灯亮起,重车辆新启动。林意乔如蒙大赦,但刚才撒的那个谎让他坐立难安。
因为严律车上从来没有用过奶糖味的香薰。
到了下一个红灯路口,倒计时足有一百多秒,严律熄火解开了安全带。
“林意乔,”他转过身看着林意乔,“嘴里藏了什么?”
“没什么……”林意乔抵赖,身体往车门上靠。
严律不给他机会,直接说:“预告,我现在要检查你的嘴巴。”
不等林意乔说出拒绝的话,严律就伸手过来,准确地钳住了林意乔的下巴,稍稍用力,迫使林意乔面对自己。
“张嘴让我看看,这是什么香薰。”
林意乔的动作彻底僵住,圆圆的奶糖也尴尬地停在舌尖,进退两难。他睁大眼睛看着严律,不敢张嘴说话,只能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试图辩解自己的无辜。
严律手指捏在他脸颊上,把他的脸捏得嘟起来,皱眉问:“你今天到底吃了多少?”
林意乔又摇头,嘴唇动了动,含糊地说:“没有。”
他不想严律又笑话他,也不想让严律觉得他说话不算话。
严律很慢地倾身过来,在林意乔身上笼下一片阴影。
他没有说话,微微低下头,钳着林意乔的下巴拉向自己,鼻尖凑近林意乔的嘴巴,非常轻地吸了一口气。
气息拂过林意乔的嘴唇,有轻微的凉意。
林意乔感觉自己的心跳非常快,快得几乎令大脑缺氧,但是他认为此时的生理反应,完全是因为偷吃被当场抓获而产生的。
口腔内因为紧张分泌出更多的唾液,使那颗奶糖融化得更快了。
甜腻的奶味混着他微乱的呼吸,顺着唇逢飘散出来。
“我闻到了。”严律确认地说。
他终于退开了一些,但手依然捏着他的下巴,“嘴这么馋,还学会说谎了,香薰?”
绿灯终于亮起来,前方的车流开始松动。严律松开手坐回去,重新系好安全带,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语气随意地丢出罪证:“我听说,今天公司前台收到了很大一箱糖果,是研发部、机械工程组林意乔的。”
林意乔只得认了:“嗯……”
“错了吗?”
林意乔:“没有……”
回到家。
背包里的二十包奶糖,全部都被严律拿到主卧藏起来了。
严律规定他,“每天只能吃五颗。”
“为什么?”林意乔说,“我不要。”
严律无奈地解释:“持续摄入大量精制糖,会损害你的神经元,让你脑子变笨,知道吗?”
林意乔很在乎自己的脑子,闻言“哦”了一声,露出有些认怂的表情。
严律强调:“还会严重影响你的海马体功能。”
“啊,”林意乔低声复述,“还会影响我的海绵体。”
严律:“……”
“海、马、体。”严律一字一顿地纠正,“ hippocampus,你大脑里负责学习和记忆的区域。”
林意乔眨了眨眼,坦然道:“我知道海马体是什么,我只是刚才没有听清。”
“……”严律深吸一口气,“所以,每天五颗,不能更多了。”
“好吧。”林意乔有点委屈地答应了,同时开始追责:“那你明知道糖果这么有害,一开始为什么要买给我吃呢?你才是始作俑者。”
“我他m……”严律顿了一下,硬生生忍住,重新组织语言说,“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上瘾啊!”
在执行“限糖令”的第一天,林意乔就遭遇了严峻的挑战。
下午下班前,林意乔吃完了他今天的全部配额,之后一直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忽略自己对糖果的渴望。
晚上洗完澡躺上床,熟悉的困意却没有如期而至,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
对甜味的渴望像一个报错的信号,一直在他的神经末梢嗡嗡作响。
他能回忆起那个味道的全部细节。
那不是普通的甜,而是奶香混了一点柑橘香,甜度刚刚好,仔细品起来,还有海盐的味道。
糖果是非常完美的圆形,软硬度适中,咬在齿间的感觉也很舒服。但是他喜欢含在嘴里,让糖果慢慢融化。
奶糖还没有吃到,大脑已经给口腔发出分泌唾液的指令,为消化奶糖做准备了。
他现在,真的非常非常需要一颗奶糖。
就像电脑需要关机程序那样需要。
否则他会失眠。失眠就会一整夜睡不着。一整夜睡不着明天就会精神恍惚。精神恍惚就会做出很多不正确的决策。
如果做了很多不正确的决策,他的人生就毁了。
林意乔认为自己并不是在破坏“一天只能吃五颗”的规则,而是在处理一个生死攸关的危机事件。
因为吃不到糖,他的人生就毁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开始思考如何获得一颗奶糖。
方案一:去找严律要。
方案二:等严律睡着了,到严律房间里去偷。
方案三:自己重新去买。
方案二和方案三很快被排除,因为偷东西是不好的行为,而重新去买的话,很容易被严律发现,就像今天一样。
更何况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超市早就打烊了。
所以林意乔当机立断地决定执行方案一。
他穿上拖鞋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门,探出脑袋张望。
客厅的灯没有全开,只有沙发旁那盏落地灯亮着。
太好了,严律还没睡。
从这个角度,林意乔能看见沙发上的人。
严律背靠抱枕,双腿交叠,膝头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没有打字,只偶尔滑动一下触控板,应该是在看东西。
此时他戴着那副半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上的白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林意乔抬手敲了敲自己的房门,弄出动静吸引严律的注意。
严律从屏幕前抬起头,温和地看过来,“怎么了?”
林意乔走过去,站到严律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好像要做汇报一样。
严律仰头看着他,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等着他说话。
“严律。”林意乔出声。
严律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因为林意乔声音有点夹。
林意乔从小就这样,一旦要干什么坏事,声音就会夹起来,所以一做坏事马上就被发现了。
严律强忍着笑,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问他:“什么事?”
林意乔低头看着地毯,眼珠转来转去的,像在打腹稿。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表情带了点小得意,看着严律说:“外骨骼的那个错误信号,今天被我找到了。”
严律下班前已经听蔡东汇报过了,但这会儿还是很捧场地作出第一次听的样子:“哦,这么厉害?”
“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严律说,“你给我讲讲。”
于是林意乔就详细阐述了他完成这项伟业的全过程,说完之后还强调,“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出来的。”
今天蔡东汇报得简短,严律听完反应也平淡。
当时他只是欣慰,因为一个重大风险被排除了;也觉得理所当然,因为这本就是林意乔的能力。
之后他还随口问了一句,“你现在还讨厌你那不合群的下属吗?”
蔡老头眼睛一瞪,“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他?你别诬陷我!”
跟听一份来自第三方的报告不同,此时严律看着林意乔那副又得意又想使坏的样子,只觉得无比生动。
他将电脑合上放到一边,转过身正对着林意乔,看了人片刻才开口:“嗯,你确实帮公司解决了大问题。”
林意乔得意极了,“我作出这大的贡献,应该给我奖励吧?”
“当然了,”严律说,“想要什么奖励?”
林意乔举高右手,竖起一根指头,又变成两根,最后决定三根,“给我奶糖,三颗,现在。”
声音又夹起来了。
严律忍笑忍得辛苦,还要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不行,我们约好的,一天五颗,吃完就没有了。”
林意乔委屈极了,“你都说是重大发现了,竟然换不到三颗奶糖吗?”
严律不松口:“这是两码事。”
林意乔退而求其次:“那就两颗吧。”
严律摇头:“不会给你的,我们都要遵守约定。”
“一颗总行了吧?”林意乔看起来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严律冷酷地说:“一颗都没有了。”
林意乔委屈巴巴:“我今天大脑消耗了太多葡萄糖,需要马上补充。”
严律好整以暇,手臂抱在胸前:“高强度的认知活动,并不会导致血糖的剧烈消耗。”
林意乔实在没办法了,往前一步靠近严律,缓缓地蹲了下来。
高中时,这一招有用的,他决定试试。
他将自己的脑袋,慢慢贴近严律的膝盖。没有说话,只是仰起脸,用那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严律,然后把脸搁在严律的膝头,声音有点夹地喊了严律的名字。
严律笑不出来了。
居家服的裤子是真丝面料,凉凉的很薄一层。因此,林意乔温热的呼吸,隔着那层布料喷在他腿上的感觉,就格外清晰。
明明应该是很轻微的热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顺着他的大腿往上蔓延,一路长驱直入、蛮不讲理,渐渐有了燎原之势。
严律把放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又端回来,搁在大腿上,打开,转过脸看着屏幕,面无表情地说:“没有就是没有,去睡了。”
电脑屏幕照亮他的脸,眼镜镜片反射白光,隐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林意乔觉得严律又变得非常陌生了。像一个冷漠的审判官,坐在高高的审判席上,驳回了他最后的上诉。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水母缸的循环系统发出微弱而持续的水流声。
他蹲了一会儿,腿有些发麻,逻辑上他知道他应该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遵守那个“一天五颗”的约定。
但是他很不甘心。
他今天真的解决了一个很了不起的难题,他应该得到奖励。
于是,在放弃的念头即将占据上风时,林意乔做出了最后的尝试。
他往前挪了挪,脸颊顺着膝盖,更近地贴向严律的大腿,睁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对方。
“严律……”
林意乔又很轻地叫了严律的名字。
这次声音没有夹着了,是真委屈。
严律没有搭理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眼睛依然隐藏在反光的镜片之下。
林意乔可怜巴巴的,准备再喊最后一次,没有效果就放弃了。
“严……”
严律“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还伸手关掉了落地灯。
整个客厅瞬间暗下来,只剩下角落里水母缸那片幽蓝的光。
尽管如此,林意乔还是要坚持喊完:“律……”
严律忽然站起身,没有看林意乔,一言不发地抱起笔记本电脑,径直走回了卧室。
林意乔还蹲在原地,有些茫然地想,果然高中的招数不好用了啊……严律没有以前对他那么有耐心了。
几秒钟后,严律又从卧室里走出来,这一次手里没有电脑了。
他走到林意乔面前,在昏暗中站定,居高临下地朝林意乔摊开手掌。
借着微弱的光线,林意乔看到他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两颗奶糖。
“两颗。”严律冷淡的声音响起,“一颗是奖励你解决技术难题,另一颗,是你今晚这么努力的补偿。”
林意乔笑起来,开心地伸出了手。
严律把两颗糖放进他的手心: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第17章 张开嘴巴
有了一次成功经验之后,林意乔又用同样的方法,从严律那里讨到了更多配额以外的糖,每天都吃得很开心。
过了一段时间,他感觉右后侧的牙根开始隐隐作痛。
起初,这点不适感若有若无,就像系统偶尔出现的轻微报错,还能忍着不去理会。
但是疼痛持续了两天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吃东西的时候,右边牙齿根本不敢用力,稍微一碰就丝丝拉拉地疼。
这天晚上严律做了香煎鳕鱼和蔬菜沙拉,林意乔坐在桌边安静地吃着,动作却显得有些不协调。
严律发现他咀嚼时总是刻意把食物挪到左边,腮帮子动得很慢很小心,偶尔不注意碰到右边,还会轻轻“嘶”一声,五官也跟着皱成一团。
严律看了他一会儿,放下餐具说:“你牙疼。”
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林意乔愣了一下,甩锅道:“没有,是你今天做的鳕鱼太硬了。”
严律盯着他,没有争辩鳕鱼是硬还是软,只命令他:“去卫生间漱口,我看一下你的牙。”
“我不要。”林意乔立刻就拒绝了。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他故意用右边牙齿嚼了口食物,结果立马疼得张开嘴,生理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十分幽怨地看了严律一眼,好像这一切都是严律害的。
严律眯了眯眼:“去、卫、生、间。”
五分钟以后,林意乔漱口完毕,严律用洗手液把手洗了两遍,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镜子前。
严律低头看他,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张开嘴。”
林意乔便有些不情愿地张开了。
“预告,”严律盯着他湿润的嘴唇,缓慢地说,“三秒钟以后,我会把手指伸进你嘴里。”
林意乔登时睁大眼睛,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向后缩,同时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等等!为什么要把手指伸进我嘴里??”
“不用手摸一下,”严律理所当然:“我怎么判断问题出在哪里?”
“我不要!”林意乔的声音从指缝中闷闷传来:“你又不是牙医,判断出问题出在哪里,你能治好它吗?”
“我确实不能帮你治疗,但是,”严律顿了顿,眼睛微微弯起来,语气温和,“我要帮你确定你牙疼是蛀牙导致的,还是牙龈发炎导致的,这样才能准确地帮你找到合适的医生。”
林意乔还是捂着嘴:“不都是看牙科吗?”
严律慢条斯理地继续:“你以为看牙那么简单?有颌面外科、牙周科、牙体牙髓科、口腔黏膜科,你知道挂哪个科吗?要是挂错了,可就麻烦了。”
林意乔愣住,花了一些时间处理这些陌生的信息,不确定道:“有这么复杂吗?”
严律耸了下肩,“当然了。”
最终,在让“严律把手指伸进来”和“可能挂错号”之间,林意乔选择了前者。
他把手放下来,放弃抵抗地向严律仰起脸,叮嘱道:“那你小心一点哦。”
“嗯,”严律又抬起手,重新预告,“张开嘴巴,我要进来了。”
这一次,林意乔十分顺从地张大嘴巴,还把头仰高了些,方便严律检查。
顶灯的光线有些刺眼,所以他闭上了眼睛。
四周很安静,林意乔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擂鼓的心跳。
感觉到严律在靠近,闻到严律身上那股森林般的味道。
然后紧接着,严律的手指轻轻拨开他的脸颊内侧……探了进来。
这是一个充满了侵入感的体验。
林意乔的大脑在一瞬间发出强烈的警报,他能感觉到那个温热的手指,从他最左侧的大牙开始,沿着牙龈向右缓慢地按压。
口腔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泌过量的唾液,他知道这是一种生理本能,但他还是紧张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他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一动不敢动,生怕唾液不小心淌出来。
因为从小就被教育要爱护口腔,林意乔的牙齿白而干净,排列整齐。
严律的手指从左到右缓缓摸索,很快就找到了最深处那颗未完全萌出的智齿,以及那周围明显肿胀的牙龈组织。
就在严律的指尖轻轻按上去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林意乔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哼出一声。
但林意乔没有躲开,而是强忍着不适,继续努力张大嘴巴。
眼睛紧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沾上了水珠。
这一刻,严律心中所有想要继续欺负他的念头都烟消云散了。
没有再继续深入,甚至没有再多停留一秒,迅速将手指撤了出来。
“是智齿发炎了,”严律打开水洗手,语气冷静,“有点严重,明天必须去看牙医。”
林意乔睁开眼,眼眶红红的,“我不想看牙医,只是发炎的话,吃点消炎药就好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