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凤————雁过留声[第四卷]

"主上......"
听出是霍青的声音，慕容昭霸主气焰徒生，沉声吼道："滚出去。"他气愤异常，却又碍于怀里的柳怀一，只是声音虽沉，霍青也是一听便明，心知帝王驾到。
他惶恐的抬眼，透过重重帷幔也可感到慕容昭那威慑的目光，他身躯微颤，一下子便退了出去。
慕容昭仍旧难掩怒气，可是这些天每每柳怀一尚未清醒之时，便有人如此贸然进来？想着，他不由得面露杀机。
"呵呵......"身下两声轻笑，慕容昭急忙低头，便看到柳怀一笑弯了眉眼，那样子霎是动人，他不由得也消了怒气，同时心里也明白对方早已清醒，想来以对方的谨慎，断不会让他人趁自己不备之时靠近，自己刚才想法定是多虑，只是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清醒地，想起刚刚自己在对方脸上上下其手，心里不由得一阵心虚。
柳怀一却并没有急着从对方怀里起来，反而找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向男人怀里挤了挤。
"冷么？"慕容昭顾不得自己的心思，搂紧对方问道。
柳怀一低低一笑，说道："让霍青进来吧。"他声音还是刚清醒地低哑，由于昨夜的激情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显出几分疲惫。
慕容昭伸手将两人被子拢紧，才招呼退去的霍青。
霍青进来，也不敢抬头，只是跪在地上。
慕容昭低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柳怀一，代他问道："什么事？"
霍青道："禀陛下，果然如主上所想，昨夜慕容庭已经向苍良逃去。慕容盈紧跟其后。"
慕容昭有些讶异的低头看向柳怀一，只见对方舒展了眉头，面上平静如水，问道："还有呢？"
霍青继续道："袭夜在境外等候，肖扬已经带人跟去。"他顿了顿，又说道："迎王留在王府，昨夜是迎王送慕容庭离开的。至于韩候爷......"他想起来脸上一红，强自咳了一声以求镇定，道："昨夜韩候爷也已经离去，与韩小候爷在城外汇合，童阵一直跟在其后。"
说完，里面却没有动静，霍青不敢抬头，过了片刻，才听到柳怀一低低的"嗯"了一声，着他出去。
慕容昭一把将柳怀一压在身下，问道："你究竟在打算着什么？"
柳怀一浅笑着伸出一只手，学着刚才慕容昭那般在对方脸上刻画。其实在慕容昭转醒地时候，他就醒了，只不过翻腾了一夜的身子仍旧疲累，不想动，也想知道慕容昭会做些什么，之后慕容昭对他做的一切，他心痒的同时也感到温暖，竟也不愿动弹，任对方施为。
慕容昭一把攥住柳怀一的手，有些薄怒的看着他。
柳怀一见对方有些生气，却也不怕，只是有些怕冷的将对方攥着的手缩回了被中，随后笑道："我在盘算什么，你会不知道么？"
慕容昭微微气愣，皱眉道："你要借口去苍良，可知此行未必尽如人意？"
柳怀一知道对方担心自己，心底一阵甜蜜，可是面上却转开脸，不屑道："难道你怕我输么？"
慕容昭皱眉吼道："这不是输赢的问题！"
柳怀一被对方吼的一愣，随即心里一阵委屈，自己百般设计为的不过是这九州天下，对方纵然担忧，却也不该......想着，他咬住了下唇，狠狠地瞪着慕容昭。
慕容昭也知道自己说话太过，对方的心意自己又何尝不明，只是前车之鉴，在赤璃，在善远，哪次不是惊险万分，他如今怎肯在教对方一人冒险，可是此时看到对方委屈愤恨的样子，自己竟不知道如何解释。
两人如此对视着良久，柳怀一才冷冷的"哼"了一声，心里骂自己没骨气，却也不忍看到对方无奈矛盾的样子，嘴上说道："我又不是一个人，你......你不是来了么？"曾经他所有的事情都甘愿一人为之，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无论怎样冒险的事情，他都希望可以和眼前这个男人一起，即使输，生死由命，也无怨无悔。纵然他知道对方的身份本不该如此莽撞，可是此时又忍不住拉对方一起。
慕容昭看着柳怀一青白交错的脸庞，知道对方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一定又觉得不甘，他却是一阵欣喜，想紧紧地搂住对方，只是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反而蹙起了眉头，低声道："我......我如何......可以放下万千子民......"
他话没有说完，就见柳怀一冷下了脸。
柳怀一原本说完那话，便觉得自己示弱之势甚明，心有不甘，如今听到对方又有推托之意，更加不忿，当下边一把推开对方，不管自己身上未着寸缕，便要离开。
慕容昭见对方真的生气，心里一阵紧绞，知道对方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此番离去，恐怕在难哄劝，更何况他本就看不得对方离自己而去。因此，他急忙起身，一把拉住对方，箍在自己怀里。
柳怀一本经一夜，身体酸软，被对方拉住，也没有反抗的力气，如今挣扎，却又挣扎不开，究自恼恨，不停的扭动身子。
两人身上都未着寸缕，慕容昭此时尚有大半的被子裹在身上，只是柳怀一一身都在外面，早上雾冷，他身上早就冰凉，贴着慕容昭温热的胸膛，更加提醒着他此时的悲哀，一心只想挣脱，可是却苦了身后的慕容昭。
慕容昭被对方蹭的心烦意乱，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狠命的将对方拖上了床，压在身下，看到柳怀一不服输的眼神和仍旧不断的挣扎，他心底一叹，不由得放松了力道，松开了紧攥着的对方的手，只是身子仍旧将对方桎梏在床榻之间，低声道："你别这样，就是这天下不要，我也不会放你人去的。"
慕容昭柔声倾诉，柳怀一却依旧冷眼看着他，只是停下了挣扎。
慕容昭自然明白对方知道自己使诈气他，心想这次不知何时才能消气，可是一想到对方因此气愤，可见对自己情意之深，虽然心底有些愧疚，但终是欣喜多过愧疚。
他揽住柳怀一，说道："即便要去，也要容我交代一下，不是么？"
柳怀一知道对方戏耍自己，想到自己如此大的反应，正中对方下怀，可是看到对方也是如此紧张自己，开始那份狠劲已然逝去，留下的气愤在看到对方讨饶的样子，也消去了大半，当下便只是撇过脸，冷冷一哼。
慕容昭见对方没有伶牙俐齿，冷嘲热讽，心下便明，他心底偷笑，也感动。搂住柳怀一，才想起刚才柳怀一整个身子都在外面，此时碰到对方的腿，才发现从小腿到脚趾都是一片冰凉，他心里不由得暗骂自己，急忙将对方搂在怀里。
柳怀一横眉冷目的看着他，心底仍有怨气未消，不耐的叫道："你干什么！"
慕容昭依旧将人搂在怀里，自己的腿缠上对方的腿，柳怀一感到对方身上的温热，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冰凉，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也没有挣扎。
慕容昭用腿不断的蹭着对方的腿，口中说道："你身上好凉。"
柳怀一瞪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道："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慕容昭尴尬一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腿微一上抬，原本就在对方两腿之间，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两股之间，那酥麻的感觉一下子冲上头顶，又不知柳怀一怎样，低头看去，对方红了脸，狠狠地瞪着他。
慕容昭摸摸鼻子，"这......"了两声，却见柳怀一微微撇嘴，抬脚将他的腿挤了出去，人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慕容昭急忙跟着起身，道："你还是冷的呢。"
柳怀一扬扬眉，起身下床，抽出自己的衣服，径自着装，又拿起慕容昭的衣服递到床上。
慕容昭自然明白对方不会拖拉，本以为会和对方有一场云雨，此时却也无奈，只能穿上衣服。待两人收拾妥当，慕容昭走到柳怀一身后，低声问道："可会冷么？"
柳怀一斜挑了挑眉，向旁错开一步，冷声道："不会。"

第四十六章 求不得，咫尺天涯
和慕容昭步出房门，正巧碰到寒烟，两人相视，寒烟率先移开了目光，她看到柳怀一身后的男人，气势惊人，昨夜这人突然到来，今日两人又一同出来，她久居此地，自然明白缘由，心中感叹，却也明白柳怀一这样的人该是和他身后那样的人才最相配，如此想着，一时间却也无法面对，唯有低下头。
柳怀一看到寒烟如此，心底一阵诧异，上前询问道："你没事吧。"关怀的声音让寒烟几乎落泪，她轻轻点点头，逼回了自己的眼泪，抬头展颜笑道："柳公子可饿了，寒烟这就派人备些吃的。"
柳怀一折腾了一宿，也的确饿了，他点点头。
寒烟轻轻一福从旁经过，在经过慕容昭身旁时，感到对方扎人的视线，她不由得抬头，看到对方威严的双目中有着探索，她心头一惊，急忙从旁闪过。
待寒烟离开，慕容昭又将柳怀一拉回了屋内。
柳怀一甩开对方的手，蹙眉道："做什么！"
慕容昭一笑，说道："不是要吃早饭么？难道你要下去吃，让所有的人都看看玄苍的苍王殿下是何等模样？"他知道柳怀一心里对这种烟花之地一向抵触，虽然不甚明了对方为何会留在这里，可是看到刚才寒烟和柳怀一在一起的一幕，不得不承认，他慕容昭在吃醋，他知道若是两人留在这里，寒烟自然不会进来伺候。
柳怀一一双大眼扫过慕容昭，嘴角微微一笑，道："这也无妨，反正也是事实。"
"什么事实！"慕容昭猛地拉住对方的手，怒气徒生。
"自然是逛窑子了。"柳怀一手腕疼痛，脸上却是一派轻松。
慕容昭狠狠地看着他，心底豁然一明，一把松开对方的手，"哼"了一声，道："你有没有逛窑子，我比谁都清楚。"想起昨夜柳怀一那不断渗出蜜汁的柔软，只是轻轻一碰便给与很大的反应，心底便知道那平日自律甚严的人从来没有自己做过，更何况是找女人了。想来是那人故意报复自己，此时看到那人将手垂在身旁，心想自己力气很大，便探出手来抓住对方手腕翻开。
果然在皓白手腕上四道红色的印记，他心疼得道："你怎么也不说。"又想到是自己所为，话语嘎然而止，偷眼向柳怀一看去，对方却没有表情，反而挂着淡淡的笑，看着自己。慕容昭脸上一红，拉对方坐下，细细揉着对方手腕。

寒烟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心底一阵感叹，吩咐下人将食盒放下，一一摆出，便退了出去。
待她离开，慕容昭才开口道："她......喜欢你。"
柳怀一听了垂下眼睑，默然不语。他不是木头，更加不是傻子，有时偶尔猜测，却也告诫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如今被慕容昭说出，他不知道如何回应，细细想来，数日相处，他此时说"不可能"却是不能。又忽然想起女子裸体，脸上竟微微一红。
慕容昭看的分明，心知对方身体不曾行过爱事，可是心底却也不由得担心。
柳怀一感到对方的手一紧，抬头一看，对方满脸担忧的样子便印入心底，不由微叹，自己纵使怎样，终此一生，恐怕也难放下眼前这男人了。
他叹气一笑，柔声道："她喜欢我......我却不喜欢她......"
慕容昭看着，仿佛痴了，狂喜的拉住对方，问道："真的？"
柳怀一淡笑不语，若是旁人对自己的话如此质疑，他定要翻脸，可是此时却满心欢喜。
慕容昭也没在多问，两人坐在桌旁，片刻后，慕容昭才说道："接下来你要如何？"
柳怀一看了眼慕容昭，垂下头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慕容庭叛国通敌，证据确凿，如今又畏罪潜逃，就算是谁也救不了他。"他心知慕容昭问的是迎王，于是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说要杀迎王的。"
因为迎王是慕容庭的软肋。
可是慕容昭却不明就里，他只当柳怀一心存怜悯，心中也欢喜，口中连连道："那就好......"柳怀一扫过慕容昭，低垂下眼睑，换个话题，说道："如今韩铭昔已然与韩铭睿有了嫌隙，相信掌握韩铭睿也不是难事，只是你我......若是你我都不再玄苍，他这方面可要在此时好好绸缪一番。"
慕容昭笑道："你没有准备么？"他见柳怀一横了自己一眼，说道："你让童阵跟着韩铭睿，想必早已有了对策吧。"
柳怀一摇摇头，老实说道："他怎么想得，我没有把握，只能让童阵跟着，以后再作打算吧。"慕容昭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
柳怀一歪过头，看看天色，终于说道："我要去迎王府。"回头问道："你呢？"
慕容昭微微一笑，道："我在这里等你好了。"
柳怀一知道对方要交待事情，便点了点头。

今日的迎王府显得异常冷清。
柳怀一到来的时候，就看到迎王已经在门口相候，难得的迎王一身正装，眉眼中隐隐透露皇家的威严。
柳怀一快步上前，身后跟着兵将，面对迎王他笑道："迎王是在等我么？"
迎王微微一笑，一改往日温吞个性，点头道："在下一直在此恭候苍王大驾。"
柳怀一看到对方陡变的气势，心下隐隐明了几分，却也不说明，只是说道："既然如此，迎王应该知道柳某来此的目的了。"
迎王比了个手势，将柳怀一让入府中。
他引着柳怀一走到中庭，站在满庭落叶间，他回过头，问道："苍王殿下，可有过求不得的东西？"
柳怀一垂下眼睑，想了想，终于说道："人生在世，总要有憾事，这求不得的东西，自然是有的。"
迎王转眼看着树上凋零落叶，感慨道："慕容商英从一出生便注定了是皇室之人，若不能建功立业，便只能在皇家的辟护之下，苟且偷生。既然无法驰骋沙场，又无法安邦定国，慕容商英在皇室的作用只能是以身为利。"
柳怀一抬头看着迎王，静默的听着。
"我虽然与梁思洛成亲，却没有夫妻之情，就我所知，他早在与我相识之前，便有一倾心之人，我们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只有在新婚那夜我才碰过她，如此便有了庭儿。"
柳怀一听着，心中一惊，他想这种关系，迎王断然不会胡说，可是他说只有一次，那慕容盈又是从何而来？他心中疑惑，那边迎王又接着说道："我想我与庭儿的关系，苍王不会不知道。"他浅笑着看着柳怀一，倒叫柳怀一脸上一红。
对于父子乱伦之事，他心中也不甚赞同，只是转眼又想，人生得一知己，爱侣实属不易，又何必计较身份，只不过对于迎王，他多少有些不忿，必经慕容庭在外面不只迎王一个男人而已。
迎王看着柳怀一，笑道："就算庭儿在多不好，他对我也是好的。"
柳怀一听着不以为然，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反驳。
迎王不已为忤，继续说道："庭儿其心可灭，可是......"
柳怀一看着迎王，此时才开口道："他通敌卖国，私截贡品，罪犯欺君，难道迎王如此也要为他求情么？"
迎王微微一愣，他心里虽然不平自己是皇室之人，可是心下却依旧把自己当作玄苍的人，若是说他不满，他也无话可说，可若是有人叛国，他定然不饶，如此一来，他心底的矛盾更加尖锐，明明早已定下了决心，终有一日与慕容庭远离此地，不问世事。可是如今这份心思却在对方一句"罪犯欺君"上，生生断了念。
他凄苦的看着柳怀一，那眼神中的无奈，挣扎让柳怀一感到一阵窒息。
何其相似，他曾经与慕容昭为敌之时，也是这般无奈挣扎的心思，如今此景映入眼中，虽过程不同，却也感同身受。
他撇开脸，忍不住低声问到："为了慕容庭，值得么？"
迎王听了，惨淡一笑，道："昔年，风飞羽游走天下，以九凤之身入主庙堂，可是他所为何，终于自己的国家，害玄苍怀王远走边关，魏王不问世事，帝王也是不管朝政，惑乱一时。如今苍王殿下身为玄苍，为的可是自己国家抑或只是玄苍之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