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凤————雁过留声[第四卷]

她正想着，柳怀一已经说道："刚刚进来的小王爷呢？"
老鸨听了，微微一愣，本能的回嘴道："什么小王爷？我们这里哪来的小王爷？"
柳怀一习惯的挑高了眉，随后微微一笑，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交叉，冷笑着道："我就在这里慢慢的等好了，只是不知道慕容庭要怎么给我交代。"
旁边许多人都在看，这样一个漂亮的男人，想要不让人瞩目都不可能，柳怀一说话的声音很低，所以旁人不知道他等的是谁，只不过他腰间挂着东西，任是在无知的人也知道是什么......老鸨站在一旁盯着他腰间的玉佩看了片刻，终于赔笑道："我不知道阁下是王爷府的人，这......这位公子找王爷是为了什么啊？我去给公子通报一声？"
柳怀一眯了眯眼睛，笑道："不是没有么？"
老鸨赔笑道："怎么会呢？"她搓着双手，"这不是......我们不知道您是未来王妃么？"
干笑着赔礼，柳怀一却横了眉，冷了目，沉声道："你说我是什么？"那阴煞一般的模样让老鸨倒吸了口凉气，可是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讨好，她说道："这男人，寻花问柳总是常事，何况他贵为王爷，总要留下子嗣，这还该是女子......"她话没有说完，便被柳怀一冷冷的眼神打断，他本来因为慕容申心情就不好，此时更加是雪上加霜，大有劈了这个老鸨的趋势，瞪着老鸨良久，他才收回眼神，说道："他在哪？我要他旁边的屋子。"
他眼睛扫着，最后指着一个女人，说道："还有......我要她。"

烧热的炉火不觉得闷热，只是让屋子温暖，柳怀一坐在桌旁，看着桌上一大堆的酒菜，微微皱了下眉头。
身旁的女子乖巧的斟满一杯酒，柳怀一微感嫌弃的看着，想起今日和慕容申的口角，总觉得如果不喝酒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想着，他摆了摆手，道："酒就不必了......"
身旁的女子微微颔首，坐到了柳怀一身旁，她偏过头看着这位俊美的客人，对自己可以被这样一个人挑上，喜忧参半。
柳怀一也在打量着身旁的女子，他知道自己可以不叫的，可是却阴错阳差的叫了，只是想找个人陪陪自己吧......因为寂寞。
"你叫什么名字？"柳怀一轻轻的问，身旁的女子长相并不出众，可是那双黑磁石一般的眼瞳仿佛透露出同类的意味，寂寞，不甘，因此柳怀一点了她，不是因为美丽，而是因为那同样，挥之不去的寂寞眼神......
"寒烟......"女子微微低头，檀口轻吐。
"含烟？"柳怀一偏头，"哪个寒，哪个烟？"
"碧云天，黄叶地，秋上连波，波上寒烟翠。"女子低冷的声音缓缓扬起。柳怀一笑了，他接着道："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他拾起筷子，轻轻敲着桌上的酒杯，"我原想你不是这里的......如今果然如此......"
"公子？"寒烟不明所以的抬头，却走入了一片烟波浩淼，雾气从云，而眼前的人似神似仙，看不真切。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柳怀一敲着杯子，静默唱着，最后的相思泪落入愁肠，他暗笑自己的多情，却不料转过头，落入了一片繁花似锦，缥缈错落。
他微微怔愣，却也笑了。
他看不懂眼前的风尘女子，因为她的寂寞，却又在一霎那之间眼中有着太多，多到仿佛那是全世界一样，可是落寞的时候，她的眼中却又好似一片枯寂，死了的世界。
寒烟转过头，从那惊讶的眼瞳中错开。这个动作，让柳怀一骤然晃神，他脸色微红，尴尬的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寒烟看着，轻声道："公子说过不饮的......"
柳怀一看着已经放到了唇畔的酒，苦笑着撤着嘴角，自己是怎么了？
想着，他放下了酒杯......
"喝酒误事，所以......不能喝啊......"他苦笑摇头，眼睛亮晶晶的......
"公子，很寂寞？"
"为何这样说？"柳怀一很喜欢这样的对话，他喜欢聪明的女子，喜欢眼前这个矛盾的女人，此时的她眼中又是一片死寂，繁花似锦仿佛只是错觉，错落后的苍茫才属于她。
"因为来这里的人......大多因为寂寞吧......"落寞的眼神，带着埋怨一般的哀怜，寒烟低下头，轻笑道："不是心，便是身......然公子的眼神已经说明了。"她抬头，对上寂寞冰凉的眼瞳，渴望着什么，却无法得到的不甘，这个漂亮的男人在想什么，或者他在想谁？仿佛天地之间他无法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么？那样寂寞的眼神显得格格不入，与这个繁华的世界......
柳怀一微微苦笑，寂寞啊......
苦笑着，忽然他脸色一变，神情古怪的看着寒烟，眯起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她。
寒烟红了脸，低垂下了头，她自认为所有的男子都是一般，可是今日见到的这个漂亮的男子，让她枯竭的心似乎又开始湿润了......带着几分羞涩的不敢抬头，她没有渴望什么，只是有了些单纯的想法，对这这个男人。
柳怀一暗骂自己险险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缓步走到墙边，食指抵在墙壁上，内里暗吐，墙壁便无声无息的被穿透，他小心翼翼的看过去，依稀间辨别的出对面的人影，微微侧目，他侧耳聆听。
他依稀看到慕容庭，虽然听不清楚声音，可是却可以辨别的出坐在那里的几人，除了慕容庭，还有寒铭睿，另外一个人却是他不熟悉的。他微微抽了下嘴角，若有所思。
一旁的寒烟却已经走了过来，乖巧的站在柳怀一身旁，咬了咬下颚，她知道有些话，很多话她都不该说，可是她......
"公子，和王爷很熟么？"刚才便听妈妈说过，此时见柳怀一如此，寒烟心下一阵了然，只是也有着片许的酸涩。
"算吧。"柳怀一微微撇着嘴角，靠在墙上，脊背压住了刚才的小孔。
"其实，公子不必在意，王爷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他......他从来都和朋友一起来，从来没有在这里叫过......"她说不出后面的，柳怀一却已经明白。他微微蹙眉，有些不解，转过头，又转回来，忽然拉起寒烟坐到桌旁，问道："寒烟姑娘，他的朋友就是那两个人么？"
寒烟见柳怀一对自己的行为不以为意，她也就不多说什么，点头道："他常带袭夜公子来，有时，他还会让袭夜公子住在这里。"
"袭夜......"自然不是寒铭睿，那么就是另一个人。
柳怀一默默的想着，不知不觉又捧起了桌上的酒杯，这一次寒烟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默的看着他一口一口的抿着，空了，便为他满上。
片刻后，柳怀一才放下酒杯，转过头看着寒烟，蹙眉问道："他和慕容庭是什么关系？"
听到柳怀一只呼慕容庭的名字，寒烟笑道："他与王爷不过是朋友，公子和王爷不日便可......我想以公子这样的人，王爷定不会再来这种地方了......"
"怎么......"柳怀一蹙眉，摸着自己的额头，苦笑道："我和慕容庭不是那种关系......怎么你会这么说？"
寒烟微微讶异的"啊"了一声，捂住嘴，手指了指柳怀一腰间一块玉佩，说道："这是王爷随身带着玉佩，当初他便和我们说过，这是他给他未来夫人的......"捂着嘴，偷偷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柳怀一，她识相的住了嘴。
柳怀一低头看着腰间的玉佩，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自然也不是慕容庭的东西，恐怕只是物有相似罢了，他想着原先见慕容庭曾经似乎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暗自懊恼当时没有多想，此时想来，他便猜测是否是慕容庭将自己故意引来的。
想着，他的脸色又变得阴晴不定。
寒烟看着，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怀一冷冷一笑，伸手将腰间的玉佩一把扯了下来，冷冷看着，盯着那玉，就好像盯着的是慕容庭，手掌内力暗吐，那玉便化成了粉末，满目纷飞。
寒烟看着，暗暗心惊。
在抬头，却看到柳怀一吸着冷笑，傲然道："你说我现在和他还有什么关系？"
"没有了......"惊讶之余，寒烟低声颤道。
柳怀一满意的笑着，他拍了拍手，又恢复了一片平静，"寒烟姑娘，可知道那个袭夜是个怎样的人么？"
"这个......"寒烟心有余悸，手抚着胸口，犹豫开口，看到柳怀一似有深意的一瞥，她微咬银牙，道："听口音，倒不似本地人。"
"哦......？"不是本地人么？
柳怀一轻轻的笑了，留在风尘之地的朋友，外来的朋友，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他微微笑着，却忽然听到了外面一阵嘈杂......

第四十三章 浪淘沙，空照秦淮
"咚咚"而来的沉重的脚步声，让柳怀一微微一惊，毕竟他比较注重自己的形象，若是被旁人看到自己，不仅仅是自己的面子问题，更加会让一旁的慕容庭起疑，正苦恼着，手却被寒烟拉住。
她拉着微微错愕的柳怀一，轻抿樱唇，来到了床边。
素手芊芊，拉下了帷幔，她轻扯衣带，带着些颤抖，睫毛微微抖动，有着说不出的风韵，她羞涩却依旧大胆，在柳怀一冷静的眼瞳中，近乎笨拙的做着动作......
柳怀一忽然拉住停留在衣襟上的手，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揭开了，中衣下的肌肤隐隐可见，他不慎在意，此时却拉住了欲解自己衣服的寒烟，他寒着脸问道："你做什么？"
"公子......"
"嘭"的一声，低下的声音更加嘈杂，似乎什么人在一间一间的开门检验，柳怀一听见了，脸色变得更青了，他眼中杀意已起......看的寒烟阵阵恐惧。
她拉下柳怀一的手，眼中有着坚决，她几下便扯开了自己的衣襟，赤裸的女子酮体便展露在柳怀一面前，他惊讶的合不上嘴，还未反映过来......门，"乒"的一声被砸开了......
柳怀一欲起身，却没有想到被寒烟压在了身下，她冷静的眼瞳一眨不眨的看着柳怀一，而从那红润的双唇中吐出的呻吟让柳怀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他不敢再看，将脸撇到了一旁，隐约中他可以辨别出外面的人是王府的差人，他诧异之下，蹙起了眉头。差人欲上前探试，柳怀一浑身的肌肉的紧绷了起来。
他转过头和寒烟对望了一眼，虽然他不明白为何寒烟会帮助自己，但是他不能让一个女子如此暴露在其他人面前，思索着，他一把拉住了寒烟细瘦的胳膊，比男人的胳膊细了很多，也没有任何蕴含力量的肌肉，他握着的，仿佛一捏就碎的莲藕，这让他微微有些失神。
可是不容他多想，他拉过女人到自己身旁，撤下自己一头长发，反身将女人压在自己身下，女人轻微的低呼，柳怀一不耐的闷哼，让身后想要靠近的人停住了脚步。
柳怀一的长发披散着，从薄沙中隐隐露出，分辨不出男女，只是曼妙的身影让外面的人也都心底颤动，看不清，反而更加美好......
柳怀一冷哼着，心底已经起了杀心，他微微提气，却忽然感到一阵柔软按住自己，略微诧异间回首，对上一双山林微雾朦胧的明眸，里面的不赞同让他撇嘴，放下了自己的力道。
他冷冷的注视着外面对的动静，女子已经从他身下起来，一双藕臂向外探索着找寻自己的衣服，轻轻扬起的薄纱，透露出女人丰盈的身躯，她微微蹙着眉，一脸的不解，看着外面的几人，痴痴的笑了。
"几位官人......我家公子脾气不好，这刚刚睡下，还是末要惊扰的好。"
"嘿嘿......"几声冷笑，为首的一名已经开口道："我等是奉命而来，还望......"
"滚......"他话未说完，床榻内已经有人冷冷开口，带着几分内力，夹杂着不耐，柳怀一的声音隐含着盛怒之下的隐忍。
为首那人先是一愣，随后便明了此间之人必是高人，他欲带人离开。
此时旁边屋内，传来了一阵惊呼，最为清晰的是一女子的呼叫。
听到这声呼叫，屋内的人都是脸色一变，闪电般的撤离了此间。而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寒烟在转头时却看见了柳怀一难看到极点的脸......
她下意识的找寻着遮蔽物，不料一件衣衫已然落在了她肩上，抬眼看去，那时柳怀一的外衣，她感激看向柳怀一，可是对方却没有看她，寒着脸走下榻，他拾起她掉出在外的衣服，目不斜视的抛进了床内。而他的人已经瞬间来到了墙边，侧耳仔细倾听阁间的动静。
寒烟感激柳怀一，却也明白对方对自己的不屑，她无奈的苦笑着披上自己的衣服，将柳怀一的衣服折好，放在一旁。缓步踏下，为柳怀一关好门窗。
柳怀一却对她一眼未瞧，仔细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他看到床上的两条人影依旧动作着，那是他熟悉的率动，可是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依旧可以如此面不改色的，那人究竟是谁呢？
柳怀一蹙着眉观望，却依旧只是影子，可是站在外面的人他却是认识的，那个脸色苍白却依旧掩不去一身华贵的，不正是迎王妃么？
柳怀一蹙眉，莫非她是追着儿子来到这里的么？
正想着，他倏然眯起了眼睛......

迎王妃忽然脸色惨白，大叫了一声："你这个魔鬼......"便寒着一张脸，转身走了出去。
柳怀一可以看到迎王妃有些颠簸的背影，不稳的脚步，昭显着去者的慌乱，他诧异不已，却看到床上绞缠在一起的两人，动作未停，反而更加嚣张......
他冷笑着撇着嘴，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寒烟，微微一愣，眼瞳一缩，不再说话。
寒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蚊声说道："公子，刚刚那是......"
她想解释，可是却又怕对方认为自己这是欲盖弥彰，因此说道一半便说不出来了。
柳怀一细细想着刚才的种种，心思不在此处，便没有回应寒烟。
寒烟暗自垂泪，心神不安。
柳怀一片刻后才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阁间，回首看到寒烟一脸凄然，他微微愣神，随后红了脸，低声道："刚才......谢谢你......"
寒烟怔愣着抬头，对上柳怀一微红的脸庞，她微微一笑，摇头道："没什么，我们这样的人......"柳怀一蹙眉，打断她的自怨自艾，忽然说道："我为你赎身吧。"
有些突如其来，根本是不经大脑的一句话，可是柳怀一说出来了，而且他没有后悔，不曾迟疑，他看到寒烟诧异的正大了眼睛，随后无声的笑了，那笑像是炸开在冬夜里的一朵烟花一般绚烂而美丽，可是却也短暂。
寒烟看着柳怀一，收了脸上的笑容，平静之后是淡然，她缓缓开口道："公子，这样的话还是末要多说的好啊......"
"我说的是真的......"柳怀一皱眉。
"我明白......"低下头，不去看柳怀一不解的眼神，寒烟知道柳怀一说的是真的，她毕竟久居此处，对于对方是怎样的心态，她不会盲目到一无所知，所以对柳怀一，她知道对方没有说谎，因为即使时间很短暂，可是她知道对方不屑于撒谎，尤其是对自己这样的女人。
可是她不可以走，至少不可以和这个人走......
微微苦涩的笑，终究是在感叹犹如水月镜花般的幸福......
"为什么？"柳怀一不明白，他曾经错过了柳潮海，是他一生的痛苦，他希望可以给眼前这名寂寞的女子一个机会，让他走出这片狭隘的地境，让他可以找寻不再寂寞的方式，可是......
"我想要离开，可是带我离开的人却不是公子......"寒烟淡笑着开口，寂寞，不甘，所以她掩去锋芒，她甘愿平凡，她不要门庭若市，只要一抹真心，所以她在等，等有个人从茫茫人海中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