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凤————雁过留声[第四卷]

客套了几句，柳怀一和慕容申便被迎入了王府。
柳怀一看到慕容庭自然而然的走在了迎王的身旁，而王妃母女却落在后面，两人默默而行，四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柳怀一笑着听着慕容庭说话，不久便听他提起了祈愿节的事情，这个时候，后面的慕容盈抬起了头，看向这方。
慕容庭和她目光相对，微微一笑，对柳怀一说道："这里的风土恐怕苍王不解，不过可以让舍妹相陪，尤其是祈愿节那日......"
柳怀一看了一眼慕容盈，对方脸红红的，柳怀一心领神会，点头道："若是不耽误小姐，那便有劳了。"他微微一揖，惹得慕容盈脸上又是一红。

第四十二章　解忧患，故人相逢
迎王的礼仪很周到，只不过柳怀一看得出围绕在迎王，王妃，慕容盈和慕容庭之间总是有这一种微妙的关系，不协调可是又很平衡，柳怀一总是似有若无的在一旁看着几人，他脸上那种淡淡的笑让人琢磨不透，慕容庭脸上同样淡淡的笑容，却在和迎王一起的时候总有着一丝苦涩。
祈愿节的当日，柳怀一换好了慕容庭为他准备的衣服，转身之间，更加显现出飘逸，他低头看着，正巧慕容申近来，看到这样的柳怀一，呆立不动，柳怀一转过头来正好和他目光相对，见到那样专注的目光，脸上竟也微微一红，撇开头，拉着衣服咋舌道："好奇怪......"
慕容申如梦初醒，他尴尬的撇撇嘴，走进柳怀一，平静的替他整理着衣服，道："其实挺好......"
"什么挺好？"柳怀一听不清晰，转头询问。
"你这样挺好看的......"慕容申说着，抬起头，正好和柳怀一一双微微带着雾气的眼瞳对上，他的脸不争气的红了起来，柳怀一轻巧的撇开了头，"啧"了一声。
整理好衣服，慕容庭便派人来请，柳怀一和慕容申拉开些距离，对望了一眼，柳怀一使了个眼色，便和慕容申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慕容盈一脸娇羞的等在大厅，焦急的来回走动，看到下人的影子，她便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子站在了那里，微垂着头，用眼角余光偷偷的瞄着柳怀一。
柳怀一走近大厅，走到慕容盈面前，作揖道："让郡主久等了......"
"不会......"慕容盈蚊声低呐。
柳怀一浅浅一笑，伸出一双如玉白手，横架在慕容盈面前，慕容盈神色娇羞的探出手，搭在柳怀一胳膊上，随着柳怀一走出大厅。
柳怀一走到慕容申面前，微微一个眼神，嘴角挂着高傲的笑容，仿佛在耀武扬威一般从对方面前走过，嘴角一沟，几分挑衅，踏着平稳的脚步走了出去，只留下慕容申站在原地苦笑不已，等到柳怀一和慕容盈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门外，他才微微摇着头，也走了出去。
街头巷尾有很多的小贩，卖着精巧的祈愿工艺品，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也是成对的男男女女，柳怀一礼貌的牵着慕容盈，两人男的俊俏，女的娇美，惹来旁人很多目光，慕容盈看在心底一阵阵欢喜，而柳怀一却在心里不屑一顾，更多的他有些走神，看着此情此景，让他很难不想到远处的另一个人。
他思念着对方，时而嘴角会挂上虚幻却幸福的笑容，总是让一旁的慕容盈，还有身边经过的路人一阵心跳加速，纵然不知道那笑容为谁而绽放，却依旧可以感到笑着的人那份满足的感情，站在柳怀一身旁的慕容盈在这样的笑容下，心底也慢慢的升起了幻想，仿佛自己便真的是柳怀一的情人，她如此想着，兴奋的身影微微颤抖着。
柳怀一左右看着，随着日头推移，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柳怀一皱起了眉，曾经的他因为别人不敬的目光而愤恨，如今面对旁边过于热情的人们，他只是感到不舒服，低着头，他不再左顾右盼，可是身旁的慕容盈却依旧满腹好奇，在各个摊位前停留注目，这让柳怀一隐隐感到不耐。
终于在中午的时候，他拉过慕容盈，站在街角，捂着自己的额头，摇了摇。
慕容盈抬头看着柳怀一微微汗湿的额头，从衣袖中掏出手帕，便要帮柳怀一擦拭。
纤纤素手才刚碰到柳怀一的皮肤，对方却已然惊起，后退一步，就连手也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腰间的暗扣上。
这样的动作，两人皆是一惊，慕容盈尴尬的手僵在空中，柳怀一心底撇撇嘴，从对方手上接过手帕，口中说着"抱歉"和"谢谢"，手上自动的擦拭起了额头，可是那扑入鼻尖的香气，让他感到一阵焦躁，而慕容盈红了的脸，娇羞的样子更让他感到不耐，习惯性的挑了挑眉，他终于开口问道："怎么从一早开始，便没有看到王爷他们呢？"
听到柳怀一的问话，慕容盈从自己的世界中回神过来，她听到"王爷"两字，脸上几乎是本能的变得面无表情，她微偏着头，说道："父王他......应该是未起身吧。"
柳怀一微微有些惊讶，他们出门的时辰并不早了，身为王爷，这样的情况应该并不多见吧，何况自己贵客登门，在怎样也不该如此无礼。
柳怀一心下不满，便斜斜的勾起嘴角，冷笑一声。
慕容盈见了，急忙解释道："他......我母妃早已起身，只是她不方便招待你，今日这样的节气，母亲总是很早起来，开始准备，毕竟......这一年只有一次，而母亲甚为挂念家乡......"
"怎么，迎王爷没有陪着王妃么？"柳怀一阴阳怪气的开口，任谁都可以听出他的不满，那隐藏在华丽外表下的坏脾气似乎隐隐浮现。
慕容盈从来不知道柳怀一完美之下，还有如此尖刻的时候，心底证愣之余，却觉得对方此举男子气概更甚，心下更为欣喜。
"难道小王爷也没有陪陪王妃么？"柳怀一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比起王妃的动态，他更加关心慕容庭的去处。
慕容盈听到兄长的名字，不经意的皱眉动作让柳怀一捕个正着，他眼神一转，笑道："似乎王爷父子的关系很好啊？"他状似不经意的提问，并拉起了慕容盈从新走回市集。
慕容盈随着他挤到拥挤的人群中，心里的尴尬似乎平复了一些。
柳怀一含笑着看着她，继续说道："我在玉京和小王爷交谈虽然不多，可是却觉得他是个至孝之人，想来他对王爷，王妃自然是很好的。"
柳怀一温柔的看着慕容盈，慕容盈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她偷瞟着柳怀一，低声道："他对父王自然是好的......"
柳怀一长长的"哦"了一声，兴趣昂然的看着慕容盈，笑道："他对你和王妃不好么？"俏皮的眨眨眼，他扳起脸说道："如果当真如此，那我就让陛下下旨勒令他对你和王妃好。"
慕容盈听着，心底更加甜蜜，脸上烧的更热，她甚至可以感觉到柳怀一温热的鼻息喷在了自己脸上，热热的，却让人舍不得错开。
她红着脸，不说话。
柳怀一更加凑近了些，低声却又隐含威严的问道："他对你真的不好么？"
慕容盈摇摇头，低声叹道："他对我不算不好，可是母妃却不喜欢兄长，而我......母妃也不许我和兄长多有交涉......兄长自小便和父亲较好，可是......"她略为停顿，似乎在思索着措辞，最后她抬头看了看柳怀一，咬了下嘴唇，说道："父亲对他也是极好，对我却......很冷漠。"
最后三个字她说的声音极低，眼中也隐隐模糊，柳怀一"啧"了一声，心思不停的翻转，对慕容庭的背景和弱点仔细琢磨，却只能知道恐怕在这里，只有迎王对慕容庭还有些威胁吧。他咋舌不已，一边牵起了慕容盈，舔了舔嘴唇，半天，才说道："放心......还有我。"
他说完便将脸转开，为自己说出如此肉麻的话而感到羞耻，怨恨起慕容昭临走时教自己说的这些话，却更加怨恨不知羞耻，说出这些话的自己。
慕容盈惊讶的抬头却只看到了柳怀一脸上因为羞耻而升起的红晕，她却以为对方对自己同样有情，心中欢喜，脸上也随着红了起来，将脸转向了另一边。
路旁有人看到两人尴尬的样子，竟也大声起哄，这让柳怀一更加懊恼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身子都似乎在隐隐颤抖，而慕容盈却也更加害羞不已，头越来越低，脸也越来越红，她心里希望柳怀一可以在此时作些什么，说些什么，可是对方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拉着她，从人群中漠然走过，慕容盈感到失望，可是却也不好自己提出什么。
柳怀一好不容易走出了那片人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身心疲惫，他痛苦的揉着自己的额头，松开了慕容盈的手。
慕容盈看着他，体贴的问道："殿下，不舒服么？"
柳怀一摇摇头，轻巧的避开了慕容盈欲探寻的手，说道："无妨。"
"我们......不如找个地方歇歇？"慕容盈试探着开口。
柳怀一看着她，微微点了头。
坐在酒楼的雅座上，柳怀一居高临下的可以看到正条街的全貌，不远处依稀还可以看到迎王府空旷的院落，他侧目，一边听着慕容盈说话，一边看着迎王府的动态。
从这里看去，虽不很清楚，但是以柳怀一的眼力，看个大概，并不成问题。
他看到迎王爷从房内走出，微微咂舌，此时已过午后，对于一个王爷此时才起身，他除了咋舌，也不能再有任何表示了。可是让他更加吃惊的是，看到迎王爷自己接来了洗漱用具，端入房中。
柳怀一微微睁大了眼睛，如同昙花一现，又恢复了平常。
他看着，轻轻的笑了出来，眼睛转来转去的，不怀好意。
慕容盈看着，竟也微微呆愣起来。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楼下一阵操乱的脚步声，慕容盈抬头看去，不由得心底懊恼，来的是王府下人，找的自然是她这个王府千金。
似乎是王妃在找，慕容盈纵然在不愿，也要回去。她希望柳怀一开口说些什么，可是柳怀一只是笑着，却什么也没说。慕容盈便在失望下，走了出去。

她前脚离开，柳怀一便叫人撤下了所有的东西，换上上好的香片，好整以暇的一幅慵懒姿态。
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从楼梯传来，踏着木质的阶梯，悠然的脚步声，让柳怀一嘴角勾起，他目光不变，依旧看着迎王府的方向，口中却笑道："你来晚了。"
慕容申看着柳怀一撑着下巴，转过头来，满眼笑意，愣了一愣，笑道："午时在街角看到了不得了的景象呢。"他笑着坐了下来，看到柳怀一本来笑着的脸阵青阵白，他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和慕容盈在街上被人调侃的事情，他撇着嘴，将目光转开，"啧"的一声说道："女人真是麻烦。"
"是么？"慕容申拿起杯子润润喉咙，笑道："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难为我一路跟在你后面......"他摇头苦笑，惹得柳怀一直瞪眼。
"不然下次换你？"柳怀一斜睨着慕容申，没好气地开口。
慕容申干笑着道："可惜人家又不要我......"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柳怀一眼睛厉然，他转开头，笑道："不过郡主也真可怜，看上了你这个大木头。"
"你说什么？"柳怀一斜起了眼睛，不满的看着慕容申，眯起了眼睛。
慕容申玩弄着茶杯，不顾对方的眼神，笑道："你没看她一路上拉着你看这看那得，分明就是想让你送些东西，可是你呢？"他笑着："连临走的时候，也一句话都不说，空让人家郡主着急啊......"
"她想要什么，自己买就好了，何必管我要？"柳怀一跳起眉毛，一脸不满。
慕容申只能摇头苦笑，真是觉得这人平日里一幅精明样子，可是这种事情却是......他看向外面的街景，人山人海，都是俏丽男女，也都是情人成对，他又回首看着柳怀一，调侃道："还是一路上，此情此景，让你想起了谁，所以心不在焉？"
柳怀一脸上一红，转开了头，他的确有着那样的心思，可是被人如此说出来，他却不由得红了脸，横了一眼慕容申，撇开了脸。
慕容申笑着还要再说，柳怀一却严肃了脸色，慕容申随着也正了脸色，听柳怀一说道："真没想到，慕容庭和迎王......"他"啧"了一声，笑着不再说话。
慕容申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巧也看到了慕容庭和迎王一同从房内走出，柳怀一勾着嘴角，笑道："你说......这当中几分真，几分假？"
慕容申皱着眉头，虽然玄苍风俗不避男风，可是慕容庭如此却是乱伦，他无法苟同。"无论真假，这都......"他思索着措辞，却不知如何启口。
柳怀一轻轻瞟了他一眼，笑道："爱了便是爱了，管他是天皇老子，还是自家老子呢。"他笑得狂妄，说出的话也庸俗，慕容申看在眼力，忽然觉得有太多的柳怀一是他没有见过的，如同此时的对方。
"不管对方是真是假，这都是......"柳怀一住口不说，可是闪着邪气的眼瞳已经说明了对方的打算。
慕容申知道柳怀一喜欢算计人心，可是他却不喜欢，他总是觉得抓住对方弱点，猛烈攻击的柳怀一太过残忍，因此他不发一语，沉默了下来。
柳怀一看出对方的心思，不在意的转开头，可是撇下的嘴角却显示出了自己的寂寞。
慕容申苦笑着，自己果然无法接纳如此残忍的柳怀一吧，这大概也是为何柳怀一会选择慕容昭的原因吧。
他为柳怀一倒了一杯茶，说道："毕竟他是慕容家的人......"他想求情，纵然慕容庭该死，可是迎王被利用，却太可怜了。
柳怀一低垂下眼睛，随后抬起头，接过慕容申的那杯茶，抿了一口说道："总是要有牺牲的，就算我不做，你以为慕容庭不会牺牲自己的父亲么？"他抬起眼看着慕容申，如此笃定的语气让慕容申无可反驳，他皱起了眉，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
柳怀一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终究太善良，顾及太多。"
慕容申苦笑，对方已经将自己看的透彻，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似乎所有的一切在对方眼里都无所遁形，那么是否自己对他所抱有的那种龌龊的心情，他也巨麋已知呢？
如此想着，他的心有些不安。
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可是他的心思，似乎柳怀一并没有看出来，那人依旧看着窗外，过了片刻，柳怀一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走吧。"
慕容申被他弄得一阵糊涂，问道："去哪？"
柳怀一眯了眯眼睛，笑道："难得的节日，自然是融入气氛了。"
慕容申虽然觉得对方不会有如此的好奇心，但是还是跟在对方身后，一同走了出去，因为对他而言，这样的节日，这样的机会，都将值得他回味一生。

第四十二章　解忧患，故人相逢
街头巷尾的气氛已经到了一定的高潮，柳怀一和慕容申一起，让他感到轻松，因此笑意布满了脸上，冷面修罗此时也如同仙境神祇，让周围的人看呆了眼。
他逡巡于街间，时而说笑，时而顾首，每一个动作，一颦一笑都让慕容申动容，他细细的刻画着对方生动的面容，将之刻入心底。
忽然他看见柳怀一停在了一个摊子前，摊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饰品，玉佩，他目光留连不去，最后停在了一对玉佩上，那上面雕刻着一龙一凤，很普通的玉坠，却是两个别具匠心的同心结，柳怀一侧目同时，手轻触到了玉佩，纤纤食指映着玉光，像是镀上了一层银粉，在灯笼的光线照射下，显得格外扎眼。
柳怀一忽然有了买下那对玉佩的心思，心念转处，却又想起之前慕容申说起的，慕容盈欲要自己想送之物，于是他心里生了犹豫。
自己并非女子，怎么可以买这种东西主动示好？
犹豫着，他狠狠地皱起了眉，一脸嫌恶的撇开眼，可是手却依旧有些不舍，慕容申看在眼里，低声问道："喜欢么？我买来送你？"虽然不明白对方忽然变脸的原因，可是他看得出柳怀一开始的确很想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