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段故事如果没落幕,又哪还会有他这个新角色出现呢?
“我知道我这样很坏,但我还是想说,”林茶低了音量,“幸好你们信息素不匹配。”
他曾经憎恶这具肉躯,憎恶印刻在他后颈腺体里的低劣本能,现在他无比庆幸它领着他遇到了严明律。
但严明律说:“我们不是因为信息素分手的。”
“啊?”
“我们分手,是因为他逼我用药。”
林茶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摆起腰蹭着严明律的下面,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语调问:“这里的药?”
严明律的手掌覆上林茶腰间,一发力把他按下,让两边抵在了一起。“你放心,”他在林茶耳边吐着热气,“对别人不行,对你很可以。”
林茶这回没有骂老色狼了,他自先带着勾引意味地舔过严明律的嘴唇:“那你快趁我今晚特别感动,爱情上了头,速度点把我要了——哎哟!”
严明律一掐林茶腰间软肉:“说谁速度点呢?”
“我哪里说错……”林茶委屈到一半想明白言下深意,当即又笑了,“你不速度,你不速度,一整晚都不够你弄的,明天我上了飞机再睡觉,今晚你要多久就多久。”
“严明律,”林茶说完又趴上了他的胸膛,姿态绵软又胶黏,“我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我发誓。”就像严明律不会阻止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知道你不会,”严明律吻过林茶的头发,“好孩子,你不坏,我也庆幸我和他信息素不匹配。”
“所以这世上果然是有命运的,我们才刚刚好能匹配,”林茶寻到严明律的五指,与他紧紧扣在一起,“那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严明律,我们命里有对方,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话讲得有些远了,到头来林茶还是得要面对严家最不好惹的人,但他心态有些松了,毕竟严明律护短成性,有他在什么明枪暗箭都落不到自己身上。
严明律很了解自己这妹妹,她是不肯吃亏的性格,也不肯家人吃亏,最怕她哥哥那该死的责任感又会招来吸血虫。严明律这次是有意让她见见林茶,叫她为自己婚姻操了那么多年的一颗心安定下来。
林茶站在门前,指腹捏着钥匙,忐忑地对准了锁孔,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将钥匙推了进去,第一次亲手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从太阳下山开始就在门口徘徊、伸长脖子等着见未来嫂嫂的严家小姨,一下愣了眼。
这……这Omega长得还挺嫩……才十八九岁似的……
林茶没留意到她的怔愣,他早已紧张地半弯下身鞠躬:“小姨您好!”
严明律将行李提过了门槛,一边朝严辛欢介绍:“这是林茶,叫他小茶就好,我学生。”
……操!还真才十八九岁!
严辛欢脑里刮台风似的什么都搅浑成一团,认知神经都被吹得七零八散没个着落,但她面上不泄露分毫,并且迅速恢复了一贯的红红火火:“哦,小茶呀!门口冷,赶快进来,我去给你们倒杯热水。”
严辛欢也是个Alpha,虽然第一性别为女,但五官组合依然英气十足。林茶的眼睛追着她走了几步,心想她简直就是年轻了几岁、再把脸部锐利线条稍稍柔化后的严明律。
而真正的严明律正皱着眉问他行李箱:“你装了什么那么重?”
“就课本啊。”
严明律眉心皱痕不减,心里存着事情,想医学院各个都是富家子弟,左手电脑右手平板,而林茶就只在开学时给自己买了部电脑,手机至今都还用着多年前的旧款。
严辛欢厨房路走到一半,突然想起问他们饿不饿,头刚转过来,林茶正弯着身从鞋柜里取拖鞋,并好了放到严明律足前,又再提起他的皮鞋收进鞋柜。
他的动作自自然然的,一点没有奉承的意思,就是体贴家里人辛苦时会做的那些小事。
严辛欢的心一下子软了,这是好人家的孩子,她想。
就是……真的还是个孩子,太小了,这真是……真是她未来嫂嫂?
严辛欢端了热水过来,并用力挤弄着眼周的每一条肌肉。严明律没有直接理会她疯狂舞动的眉梢,接过热水喝完就径直递给了林茶,用行动给她答疑。
这里面的意思林茶晓得,他们的关系拿到明面上说多少有些惊世骇俗,以这样不着声息的方式表示比较好。他接过了水杯,低着眼睛喝了一口。
……操,真是她未来嫂嫂,比她小了整整一大截的嫂嫂。
严明律是严辛欢见过最循规蹈矩的人。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循规蹈矩,毕竟他的说话方式也算是特立独行。严明律遵循的规矩是“不改变”,建立了一种生活模式就会一直将它运行到老。这种人说他自闭也好说他古板也罢,往往能用一辈子专注同一份事业,最后取得成功。
严辛欢是无论如何想不到,他在择偶方面的品味会这样不规矩。她想这小孩除了是好人家的孩子,应当还有些不得了的地方。她笑意盈盈地打量着林茶:“小茶今年多大啊?”
“大一,刚十九岁。”
“人说三年就一代沟,你们这差了十多年啊,”严辛欢眉梢往下一压,又一挑,搂着严明律的肩膀,开始人来疯了,“我哥在你们学生眼里,不就是个老阎王吗?他哪点值得你这种年轻漂亮的小男生喜欢了?”
严辛欢做人疯惯了,正经语调与玩笑语调都让人分不清,让林茶以为她是真看不起她哥,心里非常不得过,直言不讳道:“您不能这么说他,他很好,他哪里都值得我喜欢。”
果然是有不得了的地方,严辛欢看他在玄关的举动,还以为这是个乖孩子,没想到也有这样利锐的一面。
严明律心里满意极了。他就知道带林茶回家的决定是正确的,每一分每一秒的表现都没得挑。他甩开了妹妹搭在肩膀上的手,问林茶饿不饿。
林茶的晚餐是在剧院里用三文治草草解决的,从山上绕了一圈下来肚子已空得差不多,但他说:“我不饿。”
“小欢,你给小茶下碗面吧。”严明律使唤起妹妹来驾轻就熟。
严辛欢的胃口很大,常常要吃夜宵,严家的厨房已经被她摸得很透了。她三下五除二就做了碗清汤面,端上桌时严明律已先去了浴室。
严家手艺一脉相承,这一碗面清清白白什么花式都没有,碎细的葱花均匀布开,热气腾腾的白雾从中冒起,在冬天里显出了暖和。
严辛欢对林茶的初始印象很不错,现在两个人在明亮的水晶灯下对坐着,更欣赏到他顶好看的一张脸,没有半分市面里急功近利所烙上的浮躁,知道这人与童泽很不一样,心里就更喜欢了,想她哥总算是睁眼了一回。
师生恋又怎么了?师生恋又不犯婚姻法!
“你是他学生,你读生化的?”严辛欢开始找话聊了。
“不是,临床医学,严教授不止教生化,有教几个学系的大课。”
严辛欢的眉头动了动:“Omega不是不能……”
林茶不太愿意给严明律的家人留下谎报性别的坏印象,却又不得不坦白:“我报的性别是Beta。”
但林茶的担忧是多余的,严辛欢半分没觉得谎报性别是错,她心里还很有些佩服:“小茶很想做医生啊?”
“想啊,但其实我更想做科研。”
“想做科研,为什么不报生化?”
“因为工大最重视临床,虽然临床和生化、生工很多学分都是互通的,但资源多数时候,都是首先分配给临床的学生。”
而且临床奖学金最丰厚,林茶在心中默默补充了这一段,奖学金覆盖率很高,这里申请一项那里申请一项,连他独自在外租房的开支都能一并接济了。
严辛欢继续以聊闲篇的口吻刺探虚实,越聊越明白,这小孩的确有让万年朽木都开花的能力。聪明、利落、有主见,笑起来酒窝还一转一转的。严辛欢越问越喜欢,话到兴头上,突然来了一句:“你爸爸妈妈有你这样一个小孩,肯定很骄傲。”
林茶顿了顿,脸色没有变,语气是阐述一件事实的平静口吻:“我爸爸妈妈很早就过世了。”
严辛欢的脸色骤然变了,一迭声地立刻道歉。林茶摇摇头说没事,低头安静地吃起面来。
严辛欢一边心疼,一边在心里把林茶进门以后所有的说话和举动都回放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他乖,却又不随人摆布,现下再多一份坚强,和所有自青春期开始就想着接近她哥的追求者都不一样。
他连吃面的模样都是好模样,带着葱都下肚,丁点不浪费的。严辛欢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脱口而出:“行!”
“嗯?”林茶抬起头。
严辛欢从座位里站起来,弯过半身轻轻拍了拍林茶的头发:“就是你了!”
第42章 你能行吗?
严辛欢倚着她哥的房门,眉飞色舞里又带着点兴妖作怪的坏意:“你这回眼光不错,长得漂亮,人又乖,才热恋吧?怎么舍得放人走?不怕小年轻到大世界里一看,收不住心?”
她这话无意戳中了严明律最敏感的心绪,他面无表情地要将门板关在严辛欢脸上,立刻被她诶诶诶地嚎住:“干嘛干嘛!我正要给你出谋划策呢!”
严明律重新打开门,抱着手臂,将重量倚到一条腿上,蹙着眉心。他的肢体语言是:有屁快放。
严辛欢生平最恨做冤大头,连家人都不许他们吃亏。自家哥哥单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个这么好的,要跑了那可不就是吃了大亏。
她一肚子坏水翻涌着,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约了朋友,等等就出门打麻将,打到天光。小茶年轻,第一次恋爱,什么都不晓得,你哄几句,到了时候就放信息素——虽然这是信息素犯罪吧,但他也不是全然被强迫的。他心里存着你,最多恼几天。”
“严辛欢,”严明律站直了身,“你什么意思?”
“终身标记啊!我跟你说,小茶真的太年轻了,人是聪明,但阅历不够就是不够,现在当你是他全世界,等他有了自己一片天,不定就不愿意跟着你个老男人了!”
严明律看了严辛欢一段,心里想着小时候她去给家里讨债的恶模样,终于只是温声叹气:“净出馊主意。”
“什么馊主意!这样是对小茶不住,但人不自私那还算人嘛?”
她歪理也讲得头头是道:“哥,我太清楚你了,喜欢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喜欢,最后长到你肉里,拿刀子都割不掉。你就想想,万一,只是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小茶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说,‘只是万一’。”
“我把他标记了,他身体会有什么变化,你已经结了婚会不知道?”严明律的问句接连而来,“他的学习要怎么办?才十九岁,就被人关家里生孩子了?他是以第一名的身份在接受国内最优秀的医学教育,你舍得毁掉这样一个人才?”
“可是——”
“我自己有分寸。”
严辛欢还想争论些什么,严明律先她一步堵住了她的嘴:“我没你这种恶霸脾性,这些事我做不出。是我的终究是我的,就算我放他走,他最后也还是会回来。”
严辛欢被人朱笔红批了恶霸两字在额上,也不好为给自己的发言强行辩护。她摆了摆手说随便你,离开两步又被严明律叫住:“小欢。”
“干嘛啊又?”她转过身。
严明律刚洗浴完,还穿着浴衣,与严辛欢相似的脸容里极快地闪过一丝窘迫:“今晚还出去吗?”
“啊?”她发出一个疑惑的元音。
“我说,你今晚去打麻将吧,天亮再回来,赢了算你的,输了我补贴。”
林茶心里揣了只小鸟,雀跃得很,洗澡时都哼着歌,洗完了还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觉得自己骨架子确实没长开,没一处算得上丰盈的,难为严明律每次抱他都不嫌硌手。
他的两道锁骨形状分明地横在胸前,交接的凹陷处躺着一枚银色叶片,由一条纯色银链串起。银链再绕过白皙颀长的天鹅颈,在颈后结成一片精致的锁扣。
方先在车里说要做,是他真的被严明律的生日礼物感动过了头,口不择言的。
现在他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原来……
并非一时冲动。
林茶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脖子,想要伸手解开锁扣,手指动作到一半又停下。如是反复了几次,最终还是将抑制环取了下来。
同样是取下抑制环,但这一次的心境与上一次已全然不同。
理智与本能两种对立力量在他身体里博弈,从前他站在理智一方奋力反抗着体内低劣原始的动物机能,现在他向本能屈服了。
在漫长的分离来临之前,他只想与他的Alpha两相结合,以最自然的方式,缔造深得拆不开的紧密关联。
林茶无端有些沮丧。这几个月来他内心里的矛盾不输任何一场战争,可到最后他好像还是一点都没成长。严明律给他的越多,他的底线就越被往后挪。
虽然也彼此承诺过最后一条防线是不允许永久标记,可再这样下去,林茶不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样的发展。或许他终究是会就此沉湎,为严明律做什么都愿意。
敲门声响起时林茶眉眼里的喜色也消散得差不多了,他匆匆套上了睡衣,拉开门看见严明律戴着副最戳自己审美的黑框眼镜。林茶心想这男人总是在细节处勾引人,目光稍微往下降,是没合拢的浴衣深领,再往下降,是一台还未开封的平板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