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严鹤仪顿了顿,把嘴唇凑到元溪耳边,“我脚不能常站着,但可以坐着烧火啊,还有洗衣裳,也用不着脚吧,除了喂小鸡、浇菜园暂时不能做,其他的我都行。”
“你炒菜,我便来烧火,我洗衣裳,你就管打水和晾晒,至于其他的活儿,咱们便能省则省,一同懒上一阵儿,好不好?”
元溪觉着还不错,转过身来钻进了严鹤仪怀里,整个人像小蛇似的缠在他身上:“行,我们便做一对小懒猪。”
团子听着屋里有动静,晃晃悠悠地进来了,对着床上的两人摇着尾巴。
严鹤仪赶紧拉过旁边的单子,把自己和元溪裹住,悄悄同他咬耳朵:“等有空了,得在床上装个纱帐了。”
元溪含含糊糊地回应道:“行,那干脆打个大床吧,这个都不够咱们滚的。”
严鹤仪急忙堵上了他的唇:“嘘,团子还小,听不得这话。”
团子在床边摇了半天尾巴,见没人搭理它,喉咙里「呜呜呜」了几声,原地转了几个圈儿,便在床边趴下了。
——
这日一大早,周子渔便跟赵景在院子里叫门了。
元溪同严鹤仪依照约定一懒到底,床是愈起愈晚,已经连着好几回不吃早饭了。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元溪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下了床。
本来,元溪是睡在里面的,因着严鹤仪受伤的缘故,这几日两人便调了位置,省得元溪夜里练功误伤枕边人。
严鹤仪也醒了,睁眼就瞧见满目春光,赶紧起身拉住还没完全清醒的元溪:“小祖宗啊,亵衣都没穿,我去开门。”
元溪被他拉回床上,又闭着眼睛睡了过去,严鹤仪拉起单子给他盖了盖肚脐,便穿好衣裳去开门了。
“严先生,才起床么?”赵景两只手都占满了,见元溪未如往常一样先跑出来,知是还在床上赖着,便把手里提着的两个大袋子放在了院子的石桌上。
“好几日不上课,身上也懒了。”严鹤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示意他们坐下,又往屋里指了指,“里头还有个更懒的呢。”
这俩人总来,也不讲那些虚礼了,往凳子上一坐,等着严鹤仪把元溪揪起来。
屋里,元溪不知梦到了什么好吃的,正咂巴嘴呢,严鹤仪往床边儿一坐,抬手给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轻声唤道:“小家伙儿,起床啦。”
元溪喉咙里地哼唧了几声,翻了一下滚到严鹤仪这边来,把脑袋搁在他腿弯旁边,使劲儿往里蹭了蹭:“谁是小家伙儿?我是大家伙。”
本是痴儿梦呓,严鹤仪却无法自控地想到别处去了,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弯下身子去,与元溪蹭了蹭脸颊:“大家伙?”
元溪仍是没穿亵衣,下身的亵裤也是松松垮垮,腰带都没系,已褪到肚脐很下面了,再稍微往下一点儿,他身上的春光可就要全被严鹤仪瞧去了。
严鹤仪把手伸到元溪腿间,轻轻摩挲着闹他:“让我瞧瞧,到底怎么个大法儿?”
元溪一下子就精神了,飞速地弓了弓腰,“咯咯咯”笑了起来:“严先生好不正经,哦哟,哈哈哈痒死了。”
严鹤仪一个不注意,便被元溪攀着腰缠了上来,一双手在他肋骨旁边使劲儿挠着,严鹤仪那里最怕痒,登时便缩成了一团。
两人胳膊腿儿绞在一处,滚在床上闹了起来。
院子里那两个人听见屋里的动静,以一副「你懂的」的表情对视一眼,便一同笑话起他们来,只是笑着笑着,也不知为何,两人的脸都飞了红。
周子渔摸了摸脸颊,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跑到屋门口,高声朝里边儿喊着:“严先生,咱们元溪都向你讨饶了,便放了他吧!”
床上的两个人登时便僵在了一处,仍是胳膊挽着胳膊,大腿缠着小腿的,忍着笑对视一眼,不敢再闹了。
严鹤仪简直不敢出去见人了,想必自己方才逼着元溪夸自己「厉害」,以及元溪叫的那好几声「好哥哥」,都被外面的人听了去。
元溪脸上也红了,嘴里却不想落了下风,抬起头来朝着外面嚷道:“你们俩可别趁着我们不在,悄默声在一处腻歪啊。”
这下,轮到周子渔吃瘪了,他轻轻踢了一下门框:“给你带了大肉饼,还热乎着呢,再不出来喂团子了!”
元溪一听有肉饼,肚子马上就叫起来了,赶紧把严鹤仪从自己身上掀下去,边摸衣裳边喊:“他叫小黑!小黑!”
外面同样高声回他:“团子!团子团子团子!”
一下子被叫这么多声,团子受宠若惊,屋里屋外地乱窜,严鹤仪赶紧把元溪护住,给他套上了亵衣的袖子。
元溪由着他给自己穿衣裳:“哥哥,小黑腿这么短,就算跳起来也瞧不见啊。”
“那也不成。”严鹤仪给元溪拿过短衫来,抖了抖方才被他俩压出来的褶子,“一丁点儿也休想瞧了去。”
出了屋,谁也没有再提方才的事,元溪从水缸里舀了盆水,给自己和严鹤仪洗漱用,粗粗抹了把脸,这才算真的清醒过来。
周子渔赶紧递过来个肉饼:“呐,我娘一大早烙的,可香了。”
元溪接过肉饼,咬了一大口,觉得混身都熨帖了,眯着眼睛道:“还是子渔疼我。”
周子渔打趣道:“我疼你?那你干脆跟了我得了,我给你做相公,天天让咱娘做肉饼吃。”
元溪停了一下,继续嚼着嘴里的肉饼:“成啊,让哥哥跟小景凑活凑活。”
“上回你是没瞧见,哥哥可能打了,像你这样个头的小厮,他一拳一个,到时候跟小景有什么分歧,俩人直接上手,那场面,肯定很好看。”
严鹤仪嘴里的肉饼差点儿没喷出来,拍了拍小景的肩膀:“那还请小景相公手下留情。”
“哥哥,怎能随便叫人相公?”元溪反倒不乐意了,把话头转向了对面的两人,“小景,你何时向子渔求亲啊?”
赵景结结巴巴地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周子渔脸上挂不住了:“元溪,说什么呢?”
他走到井边,把里面浸着的大西瓜捞出来,赵景见了,急忙从他手里接了过去。
元溪眼睛一亮:“哪里来的西瓜,这么大个儿?”
“你家好哥哥托小景从镇上买的。”周子渔拍了拍西瓜,似模似样地听着声音,“应该熟了,宿州来的美人西瓜,那一堆儿里属这个最大,就忙不迭给你抱来了。”
天热,西瓜都热乎乎的,把它往井里一扔,这么大个儿的西瓜立马就能飘起来,在井水里浸上一会儿,吃起来就跟加了冰块一样,可舒服了。
元溪跑进厨房拿来刀和案板,赵景赶紧接过去,擦了擦西瓜上的水,把它切开了。
又甜又脆,红红的汁水沾了一脸。
这个西瓜得有元溪的两个脑袋大,四人只堪堪吃掉一半,元溪一手捏着一条,隔着栅栏嚷着:“顾大妈,出来吃西瓜啦!”
“大美人西瓜啊!”
第62章 丝瓜
一大早, 元溪就在院子里折腾开了,先仔细用清水抹了把脸,又沾些盐粒洁了牙, 拿出没穿过几回、洗得干干净净的一件水碧色短衫,照着水盆认真系上扣, 还左转右转地打量了好一会儿。
严鹤仪早就穿戴整齐了, 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托腮瞧着他, 不时地打趣道:“新娘子出嫁也没你这么紧张。”
“哥哥净取笑我。”元溪别着脑袋,费劲儿地拨弄着后颈卷进去的衣领,“是谁天还没亮, 便兴奋地睡不着了?又是谁瘸着只脚,单腿站在院子里,硬要把长衫用水打湿了熨一遍?”
人家这话也没说错,严鹤仪本来就爱干净, 元溪常说他「穷讲究」,那长衫通身上下总共也不超过三个褶儿, 他硬是又把它熨得跟元溪脸蛋儿似的平整。
“成,说不过你。”严鹤仪朝着元溪勾了勾手,“过来,我帮你弄。”
元溪忙不迭跑过来,怕弄皱衣裳, 虚虚地半蹲在了严鹤仪面前:“就等着哥哥说这句呢,还让我在那里费了半天劲, 脖子都疼了。”
严鹤仪把他后颈的衣领依着褶皱折下去, 又扶着他的腰把人转了个身, 重新系了系腰带:“现在是愈发难伺候了, 我的小祖宗。”
穿好衣裳,元溪又在原地转了个圈:“确定穿好了么?”
严鹤仪认真检查一遍,点了点头:“嗯,好得不能再好了。”
“行,那我去拿梳子。”元溪一个箭步冲进里屋,把两个人常用的那把小木梳拿了出来。
这是严鹤仪自己伐了木头做的,读书人讲究正衣冠,梳理头发也是一件不能忽视的事,因此,严鹤仪光梳子就有好几把,每日都得沾了水,站在院子里把头发从头到尾梳上一遍,然后再绑起来戴上冠子。
元溪应当是从小到大都有人伺候的,头发自也有人帮着梳,自己是连马尾都不会绑,他头发又多,这边刚束上去,那边一绺就垂下来了,若是依着他的意思,干脆披着发算了。
于是,给元溪梳头发的活儿,自然就被严鹤仪接了过去,每回都是把跟个野人似的小祖宗拎到院子里,先按在一个矮一些的小木凳子上。
这人困得东倒西歪,给他一个矮凳子坐 ,严鹤仪坐在高一些的石凳子上,方便用两腿把元溪夹住,免得真睡迷糊了,身子往旁边一斜,手里的头发扯得头皮疼。
今日倒是不用催也不用拎了,元溪自己就搬好了小木凳子,腰板儿挺得笔直,乖乖让严鹤仪给他梳。
头发全都束在头顶,然后用那根灰绸布一绑,人瞬间便精神了,露出鹅蛋般一张小脸。
两人这么大张旗鼓地折腾,是因为今日跟村里的沈媒婆说好了,先去一同拜祭严鹤仪的爹娘,把两人要成亲的事告知二老,然后择一个吉庆的日子,便把亲事给定下来了。
严鹤仪自己也觉得有趣,心道只是见爹娘、择日子,两人便紧张得没法子了,这若真是到了成亲的正日子,还说不定是个什么场面呢,兴许两人得疯上一个。
总算是收拾好了,两人这才坐到饭桌旁吃东西。
昨日,元溪在墙上的丝瓜藤里,扒拉出来一根小臂长的丝瓜,这根藤光顾着长叶子了,到现在才结了这一根。
才熟的丝瓜,嫩得很,不用削皮便很好吃,为了不糟蹋好东西,元溪又把锅铲还给了严鹤仪,自己则坐在灶台前面烧火。
严鹤仪把丝瓜切成小块,跟鸡蛋炒在了一处,鸡蛋炒得金黄微焦,浸在丝瓜炒出来的汁水里,香得人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元溪吃得肚子滚圆,洗刷完之后,便跟严鹤仪并排坐在院子里,等着沈媒婆上门。
早上起得早,又进进出出的折腾了这么久,元溪眼下又有些困了,把脑袋搁在严鹤仪肩头,耷拉着眼皮问:“哥哥,怎么还不来,难不成是记错日子了?”
严鹤仪指了指东边儿藏在树后面的日头:“这才刚辰时,咱们起得太早了。”
他抬手揉了揉元溪的脸颊:“很困么?要不进去睡会儿,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了。”
“不要。”元溪环住严鹤仪的腰,把整个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肩膀上,嘴里含糊地哼唧着,“会把头发弄乱的,哥哥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两人一同又等了好大一会儿,沈媒婆才扭着腰过来,还没进院门,便甩着手里的帕子笑开了:“新夫郎这是等多久了,都要睡着了。”
严鹤仪手里正托着元溪的脑袋呢,见沈媒婆来了,赶紧晃了晃元溪把他叫醒,又对着沈媒婆笑了笑:“沈大妈您来了,快坐,我去倒茶。”
元溪这回倒是清醒得快,摸了摸后脑勺道:“我...我去吧。”
“不用了,我刚用过饭来的,趁着现在日头不辣,咱们快去。”沈媒婆笑盈盈地打量着严鹤仪,“严先生真是一表人才,整个平安村算是头一份儿的俊朗。”
“这几年陆续给你说了几个,哥儿姑娘的你都不要,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沈媒婆拉过元溪的袖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这可是我见过最俊的哥儿了,比镇上那些娇养的少爷们都还要俊上几分,瞧瞧这通身的气度,就算是配个状元郎也使得,没想到啊,还是叫咱们严先生给拐了去。”
元溪被沈媒婆夸得不好意思,脸上的红晕遮不住,都溢到耳朵后头去了。
严鹤仪觉得沈媒婆语气虽然夸张了些,但话确是不错的,在他心里,还真觉得元溪能配个状元郎。
谁知道竟滚到自己怀里来了,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姻缘,严鹤仪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是我福气好。”
沈媒婆穿了件绯红的马甲,上面绣着两只鸳鸯,头发用布巾裹着,一侧还簪了朵火红的石榴花,脸上擦了粉,嘴唇点了胭脂,一身的喜气洋洋,靠近时,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儿。
这是沈媒婆保媒拉纤时的装扮,从老早之前,村里的亲事便都是由她张罗了,收的钱不多,包个红包意思意思就成,甚至真有那家里日子拮据的,便给送一篮子染了红的鸡蛋也成。
她人随和,一张巧嘴能说会道,但又不像有些媒婆一样,净捡两边儿人的好处说,把那身上的缺陷含含糊糊地遮掩过去,等到双方见了面,甚至拜完堂入了洞房,才知道是上了当。
沈媒婆便是有什么说什么,比如这个汉子身上有把子力气,干活是个好手,性子却木讷,不太会处事,又比如那个哥儿生得白净儿,又做得一手好吃食,就是个子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