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鼓着腮帮子坐下,“我怎么瞧着你挺高兴?”
周子渔赶紧拿了包点心给他,“哪有?栗子糕,尝尝?”
元溪捏起一块儿栗子糕,使劲儿咬了一大口,“有水么?”
“有有有,”周子渔拿出蜂蜜罐子,给他冲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蜂蜜水,“呐,生气包。”
“谁是生气包?”元溪蹙着眉尖儿瞪他,端起碗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蜂蜜水。
“行了,”周子渔在他旁边儿坐下,“那现在怎么办?有什么现成的东西可以做生辰礼么?”
两个人想了一阵儿,都没想出来满意的,周子渔说要陪着他去镇上挑一些,元溪却说想亲自做东西给严鹤仪。
“我......”元溪迟疑了一瞬,“上次去山上摘果子,我摘了根金刚藤的藤条,做了手镯,只是...做得很粗糙。”
“粗糙不怕,你拿来,让小景帮着磨磨就成了,马上过年,他早上便从镇上回来了。”
元溪想了想,便跑着回家,悄悄取来了那根手镯,周子渔则把赵景叫来家里,教元溪磨手镯。
折腾了一下午,总算是做好了,元溪揣着手镯跟那个破荷包,哼着歌回了家。
中午饭元溪是在周子渔家吃的,严鹤仪便把糖包子又热了热,盯着突然一脸兴奋的元溪,满脑子都是疑惑。
第二天一大早,元溪便起了床,并叉着腰不让严鹤仪起,说是一会儿叫他才能起来。
厨房里飘出浓白的蒸汽,叮铃桄榔折腾了两刻,元溪围着围裙来床边儿叫他,“哥哥,起床吃饭啦。”
严鹤仪由着元溪给他穿好袄子,受宠若惊地跟他出了里间儿,只见桌子上摆着热腾腾的一碗面条,点了喷香的芝麻油,上头还有两个荷包蛋。
“好香啊。”严鹤仪被元溪摁在桌边儿坐下,“我的元溪厨艺见长啊。”
“哥哥,生辰快乐。”
“生辰?”严鹤仪一时没反应过来。
“今天是哥哥的生辰啊,”元溪把筷子放在严鹤仪手里,“快吃吧,我亲自做的长寿面。”
自从爹娘走后,严鹤仪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生辰了,他也把这事儿忘了,仰头见着元溪亮晶晶的眸子,严鹤仪突然就红了眼眶。
“哥哥,怎么哭了?”元溪轻轻在严鹤仪脸颊上亲了一下,“快吃吧。”
他又抓起严鹤仪的一只手,从口袋拿出那个手镯,给他套在了手腕上,“生辰礼,我亲自做的。”
严鹤仪摩挲着那根手镯,感觉心里头满满登登的。
“其实,我本来给哥哥绣了个荷包,”元溪把那个破荷包拿出来,“被小黑啃成这样了。”
严鹤仪拿过那个荷包,虽然被啃得不成样子,但仍可以辨认出上头是两只兔子,“绣得真好,这个我也要。”
他把荷包揣进怀里,一把搂住元溪,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谢谢我的元溪。”
“哥哥,”元溪环住了严鹤仪的颈子,“快吃面吧。”
“好,”严鹤仪揽住了元溪的脑袋,“不过,相公想先吃你。”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亲了很久,严鹤仪才捧起那碗面,十万分认真地吃了起来。
元溪托着下巴在旁边儿盯着严鹤仪,脸上洒满了暖暖的阳光。
一整根长寿面,完完整整地进了他相公的肚子。
第97章 炸丸子
元溪盘腿坐在床上, 怀里抱着装钱的那个木箱子,眉尖儿蹙得极紧。
严鹤仪觉得好笑,也蹬了棉鞋上床, 从身后把人搂住,先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垂, “怎么了?我的元溪愁什么呢?”
“哥哥, ”元溪转过脸,敷衍地在严鹤仪唇上啄了一下, “马上过年了,咱们是不是要给私塾的孩子们发压岁钱?还有聿哥儿,是不是也得发?”
“是, ”严鹤仪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揉捏着,“改天去镇上用银子换一些铜板,然后买一沓子红包, 给他们每人封一些,不用太多, 是个心意。”
元溪转过身来正对着严鹤仪,伸出手指认真地数着,“咱们私塾里头一共有十八个孩子,加上聿哥儿,那便是十九个, 得包多少铜板啊?”
严鹤仪往元溪抱着的那个木箱子里瞧了瞧,拿出三块沉甸甸的银锭子来, 搁在了元溪手上, “大的是五十两的, 另外两个是十两的, 箱子里头还有那么多碎银子,兑换成银锭子,也能有好几块十两的了,压岁钱又不用太多,三钱就足够了,便是每人给六钱,咱们这箱子也撑得住。”
“也对,”元溪用指尖儿摩挲着手里那块五十两的银锭子,一脸的满足,“自从哥哥让我管钱,我便吝啬了很多,总不舍得从这箱子里头拿银子。”
“是,”严鹤仪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你这小财迷的样子,说是置办过年的新碗筷吧,你抓着银子不撒手,可一瞧见糖果铺子,你却又大方得很,凡是新出的酥糖,你哪个没有尝过?”
元溪舔了舔嘴角,一脸认真地望着严鹤仪,“可是,酥糖真的很好吃啊。”
瞧着他这副样子,仿佛「很好吃」真的是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第二天,元溪很慷慨地从箱子里头拿出一大把碎银子,仔细地装进荷包里,跟着严鹤仪去镇上置办年货。
有个老伯在东市支了个棚子,叫卖写春联的红纸,以及包压岁钱用的红包,两个人挑了上头带镂空剪纸的红包,然后又买了一沓子红纸,家里有元溪这么个书法「大家」,自然要多写几幅春联。
又去点心铺子买了好几大包的各式点心,去糖果铺子把摆出来的各式酥糖都买了一些,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那家熟悉的面馆,吃了顿热乎乎的午饭。
这一出面馆的门,正好遇见于管家领着聿哥儿在街上晃悠,聿哥儿已有好几日不曾见他们了,两条短腿倒腾地飞快,一下就跳进了元溪的怀里,“先生,我都想你们了。”
“咱们去我家瞧瞧吧,爹爹让人排了舞狮队,正在院子里练呢,可热闹了。”
“去吧去吧。”
也不管他俩说什么了,聿哥儿拉着元溪的手就往前走,严鹤仪同于管家相视一笑,赶紧也跟了上去。
周府当真是很热闹,正门口悬着两个大红灯笼,一进门,就瞧见一队精壮的汉子,穿着金黄带红的衣裳,顶着一个长长的「大狮子」,在搭好的高低错落的木桩子上跳跃翻腾着。
站在旁边儿瞧了一会儿,聿哥儿又把元溪他们拉进了二门里头,院当中支了个长桌,几个仆役正拿着剪刀仔细地裁着桌上的红纸,周员外负手弯腰给他们指导着,抬头一瞧见元溪他们,忙不迭地迎了过来。
“这个小机灵鬼儿,当真把两位先生请来了,”周员外把两个人引至仆役搬来的椅子上,同他们一起坐下,又把聿哥儿揽进了怀里,“正打算要同先生们求几幅春联的,说是明天让管家去接,没想到两位先生这就来了。”
他陪着闲话了几句,也不再啰嗦,走过去拿过几张裁剪好的红纸,冲着元溪他们招手,“两位先生既然来了,便可得受受累,多写上几幅字,府上要得多,写不完这些可不管饭。”
元溪见着桌上那个金色墨块儿,立马便来了兴致,起身挽了挽袖子,朝着周员外笑道:“成,要多少都写,只是要劳累员外磨墨了。”
周员外哈哈一笑,“能为先生效劳,老朽乐意至极。”
说完,他往砚台上滴了几滴清水,拿起那金色的墨块儿仔细研磨着,又用笔试了试,对着元溪做了个请的姿势。
“哥哥,”元溪转过头来,对着严鹤仪莞尔,“你来做对子,我写,好不好?”
“好。”严鹤仪对这些吉庆的对子很熟悉,简直算是信手拈来,元溪饱蘸墨汁,手上随着他的吟诵不紧不慢地跟着,不一会儿便写了一沓红纸。
于管家赶紧又让人搬来几张长桌,并在一起,上头都满满地展着写好的春联。
周员外目不转睛地盯着元溪笔下的字,又不敢靠得太近碰着他的胳膊,便同他保持着半尺多的距离,伸长了颈子往这边瞧。
边瞧边拍了拍正往嘴里塞着点心的聿哥儿,“同先生好好学,你若是能学去先生的十分之一,便已经很了不得了。”
“哦。”聿哥儿认真地点点头,继续把手里剩下的半块儿点心也塞进了嘴里。
周员外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去盯元溪笔下的字,于管家赶紧拉住聿哥儿的胳膊,“少爷,先生忙着呢,咱们来这边儿吃点心,今晨刚买的桃花酥,里头包了红豆沙,好吃得很。”
桌上摆着形形色色各种点心,其中几枚淡粉色的点心,做成了盛开的桃花状,搁在一个青玉般的瓷盏上。
聿哥儿伸手捏了一颗塞进嘴里,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于管家给他掸了掸掉在马甲上的点心碎屑,又端来一杯热乎乎的甜水,“少爷,慢些吃,喝口甜水顺一顺。”
“这个好吃,”聿哥儿就着于管家的手,低头喝了一大口甜水,“给喜先生留着,他一定喜欢吃。”
写好了春联,元溪跟严鹤仪又带着聿哥儿去街上玩了一圈儿,终是没挡住周员外的盛情,在府里同他们用了晚饭。
天色渐晚,于管家便备了马车,又亲自陪着把两人送回了家。
——
除夕这一天,元溪难得地勤快起来,跟着严鹤仪忙里忙外。
在小火炉上支了个铁盆,加进去面粉跟清水,一点点搅拌着,便成了浓稠的浆糊。
严鹤仪用刷子蘸着浆糊,在门框上仔细刷了几下。
只是贴个春联,元溪便兴奋得不得了,一定要跟严鹤仪每人贴一边儿,中间的横批,则是要两个人一同贴上去。
贴好了几个屋门同院门的对联,元溪便开始到处贴「福」字。
在井边儿、柴火堆、茅房、床头、灶台以及屋里的屏风都贴了一张,元溪手里仍剩了厚厚一沓,他那日写字写得上了瘾,回家便把他们买的那些红纸都写满了。
严鹤仪说了,让他随意贴,元溪便把屋里屋外有空闲的地方都贴上了,一眼瞧过去,满是过年的气氛。
正屋门口的屋檐上,还悬了两个红灯笼,严鹤仪做的灯笼架,元溪糊的红纸,做的虽不精致,两个人却觉得比镇上卖的那些都好看。
下午,吃过饭之后,严鹤仪便扎上围裙,开始准备炸丸子。
他调了一大盆的猪肉馅儿,还专门蒸了半个布兜子的红薯,去皮碾碎之后,加点儿面粉、砂糖调成红薯馅儿,准备炸红薯丸子。
锅里的油噼里啪啦,元溪也不敢靠近凑热闹了,坐在灶台旁老老实实地烧着火。
炸东西的味道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团子在院子里闻着了,馋得直挠门框,却又怕这炸东西的声音,缩头缩脑地不敢进来。
红薯丸子炸好了,颗颗金黄,元溪迫不及待去拿,被严鹤仪拍了一下手,“刚炸出来的红薯丸子可不能立刻吃,里头烫着呢。”
他捏起来一颗,轻轻掰开,里头是软酪般柔软的金黄,放在嘴边儿仔细吹了吹,才喂给了元溪。
“太太太好吃了,哥哥!”元溪大惊小怪起来,起身在严鹤仪脸上亲了一口响的。
就这样边炸边吃,等丸子炸好,搁在大簸箩里头晾起来,元溪已经吃得肚皮滚圆了。
他把两种丸子各给顾大妈送去一大盘,结果被顾大妈逮住,往袄子的荷包里头塞了满满当当的酥糖,又在胳膊上挎了两个装满炸鱼块、炸鸡块的篮子,才被放回家来。
这一晚,平安村的人都在家里头守岁,一整个村都灯火通明的,严鹤仪同元溪吃了团圆饭,便依偎在床上,边用小火炉烤栗子吃边读话本。
子时一到,外头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元溪凑过来在严鹤仪脸颊上使劲儿亲了几口,“哥哥,新岁快乐!”
“新岁快乐,元溪。”
两个人也去院子里放了鞭炮,团子也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蹿进鸡窝一顿闹腾,大娃二娃长大了不少,专往团子屁股上啄,啄得他滋哇乱叫。
鞭炮落了满地的红纸,严鹤仪轻轻捏着元溪的下巴吻了上去,远处有人在放烟花,红红绿绿地照着,仿佛天上有一个人间的春天。
严鹤仪把元溪打横抱上床,紧跟着也钻进了被窝儿,捧着他的脸蛋儿揉了几下,又拉开床头的柜子,拿出来一套深红的新袄子,“给你的新岁礼,瞧瞧喜不喜欢。”
元溪把袄子展开,见袄子的胸口处,歪歪扭扭地绣着正在吃萝卜的小兔子。
他指着上头的小兔子,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啊——哥哥,小时候我的衣服上,就是绣着这样的小兔子!”
“而且,这怎么竟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眼睛都是一个大一个小,鼻子也有点儿歪,真的一模一样——”
严鹤仪实在不知元溪这话是不是在夸奖自己,只得实话实说,“这...是我自己绣的,我以为很简单,谁知同顾大妈学了好几天,仍是绣成了这个样子。”
“我好喜欢啊,哥哥。”元溪搂住严鹤仪的颈子,在他面颊上亲个不停,“我阿娘绣的就是这样的!”
第98章 暖锅子
把过年的新衣裳叠好放在床头之后, 严鹤仪又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个红包来,“给, 我家元溪的压岁钱。”
“我也有压岁钱?”元溪一双眸子映着烛光,捏着那个红包感受了一下, “嗯...沉甸甸的, 这得多少银子啊?”
打开红包一瞧,里头是响当当的一堆铜板, 瞧着有好几十枚,元溪微微蹙起了眉尖儿,“还以为是碎银子呢, 怎么都是铜板,哥哥好抠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