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满:“……”后悔了!后悔的牙根儿痒痒,刚才就应该赐死庞图,免得给林让留个念想儿!
林让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酷之人,竟是个颜控,这说出去谁信?谁敢信?
但偏偏事情便是如此!
魏满哀怨的瞪了林让一眼,林让坦荡荡的,好像方才的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一样。
庞图有些狐疑,迟疑的说:“魏公可是……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小人去做?”
魏满因着林让招花惹草的事情,迁怒了庞图,态度瞬间便不好了,假笑都不愿意笑,冷冷的说:“你一个小小的谋士,孤有什么能让你去做?你放心等着就好,孤要找人来接你,此人一到,你便可安安心心的回燕州,若是此人不来,你不但不能回燕州,孤还要扭送你进京城,在人主面前,向你的好主公,讨个说法!”
庞图眼眸晃动,此人到底是谁?听起来十分重要似的。
庞图低声说:“敢问魏公,此人是……?”
魏满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庞图,嗓音沙哑的吐出了两个字,说:“元皓。”
在日后魏满与陈继的对战中,元皓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林让以为,只有离间陈继与元皓之间的信任,才能事半功倍,放下后顾之忧。
而离间元皓,有一个绝对性的帮手,那就是庞图了。
庞图本就与元皓不和,林让只需要推波助澜,都不需要他们费尽心思去处置元皓,自然有人上赶着替他们递刀给陈继。
庞图听着魏满吐出“元皓”二字,心里“咯噔”一声,已经开始猜忌。
他本就看元皓不起,而且元皓虽是别驾,但是在一方之长眼中,也不算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儿,再者陈继营中那么多谋士,元皓一向不受宠,魏满如何认定了元皓这个人?
庞图心思多疑,只觉元皓与魏满之间恐怕有诈。
魏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魏满扣押了庞图,给陈继写信,庞图挑唆盟军,言辞侮辱骠骑将军,被当场抓获,罪名不小,如果想要赎回庞图,那么就邀请燕州别驾元皓,亲自前往,这才能带人回去。
如果陈继不同意派遣元皓前往,魏满就要抓住这个把柄,大肆宣扬,告到京城,与陈继斗到底。
如今两边正要开战,是容不得一点点的不是,陈继的优势就在于民心所向,一旦庞图的事情捅出去,再引导风向,陈继的名声必然会受损。
再者说来,陈继现在的策略,就是拉拢朝廷,拉拢盟军,解散联盟,一旦正面得罪了魏满,还怎么拉拢这些人,瓦解分化魏满的实力?
陈继接到了书信,非常恼火,“嘭!!”的一拍案几,狠狠地说:“这个庞图,孤让他去京城拉拢小皇帝,他倒好,多此一举,跑到魏满营中,还被人抓了一个正着!”
谋士们屏住呼吸,一个个都不敢言语。
陈继一同咒骂之后,这才切入正题,幽幽的说:“元别驾。”
元皓站出来,拱手说:“主公。”
陈继说:“这魏满点名道姓的要你去接人,孤不知元别驾与魏满……还有些缘故?”
元皓立刻说:“主公在上,元皓不敢隐瞒,元皓与魏公并不相识。”
“哦?”
陈继笑了起来,面相看起来很温仁,其实内地里多疑极了,说:“不相识?既然不相识,魏满为何点名道姓的请元皓先生过去,怕是……元先生大名已经如雷贯耳了罢。”
陈继显然话里有话,元皓如此透彻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听不懂呢?
他心中有些苦笑,一辈子直道事人,从来未做过半点子的亏心事儿,本以为陈继乃是爱民的良主,哪知道仍然逃不开多疑这一点子。
陈继思虑了一会儿,庞图是自己的谋主,虽有时候爱财爱权,但从京城便跟着自己,佟高乱政的时候,也力保自己,算是知根知底儿的,也有些能耐与谋划。
而元皓呢?
到底是降臣……
陈继心想,不管是不是有诈,用元皓去换庞图,也算是值得了,只是恐怕魏满小儿奸诈,到头来打了水漂儿,一个也换不回来。
陈继的谋臣们都以为,如今是非常时刻,因此不宜与魏满正面撕开脸皮,还要偷偷暗地里拉拢人主与盟军,因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应该让元皓前往魏营,赔礼道歉。
元皓没有任何异议,陈继便下令,让他即刻启程。
魏满接到了陈继的回书,立刻欢心的拿给林让看,说:“你所料不虚,元皓真的要来了。”
林让点点头,说:“那就好,魏公谨记一点,能怎么好,就怎么好的对待元皓,能怎么差,就怎么差的对待庞图,让他们冰火两重天,不愁陈营内乱不起来。”
魏满轻轻的点了点林让的鼻尖儿,说:“你这小坏蛋,就属你最坏。”
魏满说着,下意识的“作死”,又带了一句说:“怎么,你便不心疼那庞图的花容月貌了?”
魏满说罢了,其实有点后悔,林让还好容易不“爬墙”了,自己这是哪来的自信,上赶着给他送梯子!
林让微微一笑,手里仍然倒腾着他的草药,都没有抬头,说:“这花容月貌的美人儿呢,是用来欺负的,泫然欲滴才更有趣儿不是么,心疼做什么?”
魏满:“……”脊背发寒!
林让的恶兴趣是越来越多了……
庞图被关了起来,其实也不算是关,没有镣铐加身,也不限制他的自由,只不过营中总是有士兵跟着他,恐怕他逃跑而已。
今日里营地十分热闹,到处张灯结彩。
无错,张灯结彩。
庞图有些奇怪,顺口问:“今日营中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林让与段肃先生“正巧”从旁边路过。
段肃先生笑眯眯的说:“庞先生不知道么?”
别看段肃先生是个毒士,但他面相温柔,长得斯文无害,一点儿攻击性也没有,微微有些年纪,算是个大叔,唇边还有一些皱纹,但并不显老,反而显得十分风韵,别有一番温柔气质。
林让一唱一和的说:“庞先生的同僚,元别驾今日便要到了,魏公特意让手下人准备着,好迎接元别驾,万勿怠慢了去!”
庞图这个人,忠肝义胆,但有些小心眼子,又自来与元皓不和,一听他们说这话,心底里登时戒备起来,还冒酸气。
自己一个堂堂谋主,来到营地都没有这种待遇,而元皓呢?
一个侍奉过两个主公之人,竟然有这般待遇?
如说元皓与魏满没有旧,庞图都不相信。
庞图思忖着,难道元皓一直都是魏满安插在主公营中的奸细?
林让与段肃先生眼看着庞图眼眸乱转,便知道他心底里多疑起来。
于是段肃先生便说:“不与庞先生多说了,今日忙碌得很,晚间还有接风宴。”
林让笑着说:“庞先生也来参加接风宴啊,今日的菜色很是不错。”
两个人有说有笑,一唱一和,便欢心的离开了,留下庞图一个人心里不是滋味儿的多疑。
魏满与夏元允远远的站在远处旁观。
魏满忍不住感叹说:“元允啊,你是怎么忍得下段肃先生这般‘恶毒’的?”
段肃先生乃是“毒士”,可不是名士,他不择手段那是出了名儿的。
夏元允却一脸傻笑,说:“有吗?元允觉得段肃先生很是温柔。”
魏满:“……”段肃给自家傻弟弟灌了什么迷幻汤?
黄昏时刻,元皓的队伍便到了营地。
庞图在营帐中歇息,都能听到外面“欢天喜地”的声音,嘈杂得很。
庞图一时心里有些不安,便悄悄的出了营帐,准备看一看。
魏满与林让的仗阵很大,特意带着全营的将领迎出来,在营地门口迎接元皓。
元皓远远的看着这么多人,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翻身下马,趋步而来,拱手说:“元皓拜见骠骑将军,拜见鲁州刺史,拜见岱州刺史,拜见吴邗太守……”
元皓一连串儿拜见了许多,话还未说完,魏满已经十分亲切的上前去,一把扶住了元皓的手,直接将还未拜见完的元皓扶了起来。
自来熟的说:“元先生,这么生分做什么呢?来来,快请入营,你一路车马劳顿,必然疲乏,孤准备了最好的营帐供先生休息,不止如此,这帐中的布置,都是孤亲力亲为,你来看看,倒是满不满意?”
元皓此时十分通透,一看就知,魏满是与自己装作熟悉,必然是假装给旁人看的。
果不其然,庞图就猫在某个角落,正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元皓心中十分了然,怕是魏满点名道姓的让自己过来,是想要挑拨离间自己与主公陈继。
再有宿敌庞图的推波助澜,元皓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抱负恐怕是无望了。
魏满亲自引着元皓来到了下榻的营帐,巧了,这营帐就在庞图的营帐旁边。
相对比起来,元皓的营帐堪比盟主营帐,魏满恨不能把自己的营帐让出来给元皓住。
而旁边庞图的营帐,就是一个小营帐,简简单单,普普通通,没什么新鲜的。
这么鲜明的诧异摆在面前,庞图心里果然又多想了。
魏满亲自迎接元皓出了营地,还给他这般好的帐子住,两个人说话举止也颇为亲密,一看便是有旧,若说是头一次见面儿,庞图压根儿不信。
林让瞥了一眼庞图的脸色,就知道庞图肯定钻进了他们的圈套,于是推波助澜的说:“也不知道元先生住不住的惯,不过没干系的,若是元先生住不惯,魏公还说,便是把盟主营帐让出来给元先生住,那也是无妨的。”
魏满:“……”妨!特别妨事儿!
魏满心里不愿意,奈何他表面儿功夫做的好,满面堆笑,和蔼可亲,温柔款款的说:“就是这么个理儿,远到是客,何况是元先生?”
元皓连忙作礼,说:“有劳魏公,实在不必要,元皓住在这里已经足够。”
魏满又拉着元皓的手,亲切的说:“一会子晚间有接风宴,你一路风尘仆仆,孤为你接风洗尘,一定要赏脸啊。”
元皓点头说:“是。”
接风宴席。
当时庞图入营,也有接风宴席,规格就是普通的规格,没什么太特别的,中规中矩,并不怠慢。
而今日……
庞图踏入宴席的营帐,里面用的酒具流光溢彩,耳杯闪烁着繁星一般璀璨的光芒,耳杯上所插的羽觞羽毛,一个个五彩斑斓,油滑光顺,说不出来的别致。
灯火点成一片,将营照成了白昼,杯盏盘碟,依次罗列在案几上,那场面,仿佛是皇帝的宫宴!
仆役鱼贯而入,陆陆续续将酒壶酒钟抱进来,美酒佳肴,盛大无比。
庞图一时间有些闪了眼,这些酒水佳肴,这场面,要用多少银钱?
魏满为了一个元皓,竟如此破费!
魏满与林让正好儿从外面走进来,魏满看到这场面,心里也是心肝肉疼,因着当真太破费了,为了一个元皓,而且这元皓还是他们要离间之人,仗阵未免太大了。
不过林让很是淡然,轻飘飘的只说了一句话:“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
魏满与林让走进来,还在门口亲自迎着元皓,众人这才进入营帐落座。
庞图孤零零的走进来,没人簇拥,无人问好,形单影只,找到了自己的席位坐下来,定眼一看……
元皓的席位上,明明是珍馐美味,而自己的席位上,不但菜品少了许多许多,就连菜色也十分一般,颜色不靓丽,没有摆盘,肉质昏暗,乱糟糟的一片,就连耳杯都没有插上羽毛。
庞图一对比,心里更不是滋味儿,想他在陈继营中,被人尊崇无比,那元皓算是什么?
结果如今元皓被奉为上宾,而自己在这里受这些窝囊气!
庞图握紧了双手,他虽不动声色,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极力忍耐的模样,已经被林让尽收眼底。
林让幽幽的笑了一声,魏满侧头说:“笑什么?”
林让说:“见美人生气,果然十分可人儿。”
魏满:“……”
这一顿饭吃的,元皓是座上宾,而庞图反而像是阶下囚。
用了宴席,魏满还说:“孤与元先生一见如故,这样罢,宴席散了之后,元先生便在孤的营帐中歇下,尝听闻元先生棋艺了得,今日孤便讨教讨教!”
元皓乃是陈继营中的别驾,竟然要与魏满同帐而眠,难道魏满就不怕元皓刺杀偷袭?
魏满当然不怕了,元皓虽身材高大,但的确是个文人,魏满可是个正经的武将,还能怕元皓咬他不成?
元皓心知,魏满是故意说给庞图听的,以后庞图回了陈营,这都是自己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