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之前没在牢狱弄死你,那今日便要你死在这殿内。”
“哈哈哈,荒唐,你以为你还能要了我的命?”
东方黎喊:“夜羽。”
夜羽一个跃身站至李英身前,随身的刀已然架在他脖子上。
李英略侧头,看着他说:“为何?”
夜羽回说:“对不起师傅,我只听公子之命。公子要夜羽跟随丞相,那我便要保丞相之命。”
“你……果真是愚昧。”
东方黎说:“现在呢,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夫人确是云莱奸细,中军所犯并非疫症,是他们云莱通用之药,那药有缓痛之效,却也有致幻之能。她与奸细勾结,致我军将士个个颓力不堪,若不是我们及时告知皇上,我军怕是要亡在西南,你也要亡在疆场。”
东方黎笑说:“我为何要信你们。”
景帝突然插了话,说:“朕当年年幼不知事,但那日却也在废院,宫内宫女告知朕,朕有了皇弟,朕当日去废院也是为了看皇弟,却恰巧看到废院娘娘给襁褓中的婴儿喂水。”
景帝说着突然一笑:“朕当年还不知道是何事,后来看到名扬才懂了,丞相,你错了,父皇不是为了欺骗你,而是出于愧疚将自己的孩儿让与你,废院娘娘那时已疯,她已经识不清哪个是自己所生的孩儿。父皇得知之时,孩童气数已尽,所以他才想了此法,将你的孩儿与他的皇儿调换,为得是让你安心,要你有牵挂。”
东方黎冷笑:“说是为我?真是可笑。他不过是为了自己,他与凉国公主所生之子不被皇后和朝臣所认,若不是我妻儿恰巧住进后宫,他又哪来的机会做这等事。是他,一切不过是他的私欲,他与上官羽合谋骗我,又让我应下两家婚事,这一切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给大虞留后路,因你体弱,他为得不过是哪日有人篡位,上官羽可以名正言顺得保另一皇子上位,我们也包括你,都是他的棋子。”
景帝眼角血丝殷殷,他看着人说:“你以为朕不知名扬是朕的弟弟?他笑起来太像先皇。一动一静,朕每每看到他就想到先皇,亦想到曾对你一家的亏欠,而今,事已至此,朕除了好好待你们已无他法。这些年,朕是如何待你跟名扬的,你也看到了。朕在弥补,也在替先皇赎罪,丞相,你为何还是看不清,你跟名扬都是朕身边最至亲的人啊。”
“不要再说了,今夜就要你们血债血偿。来人……”
“大胆东方黎……”淮南王的声音传至大殿。
紧接着,萧逸便带了御林军出现在了内殿。
一时间,两派都拔了刀。
萧逸跃身,护在景帝身前,说:“皇上,微臣救驾来迟。”
景帝看着人说:“萧将军,快替朕拿下这些乱臣贼子。”
上官明棠此刻也从大殿里走了出来,站到了景帝面前,微笑道:“当然要拿下那些乱臣贼子。不过,皇上你是否应该先解决些事情。”
景帝打量着眼前的人,忽然变了神色,“你……你是上官将军的……”
上官明棠目光冷厉,面上带了阴冷,他笑说:“是啊,皇上您才看出来吗,没错,我就是大将军之子,上官明棠。”
“是你,你是那日在朝堂上受赏的人。”
上官明棠点头,眼底杀气尽显,“可不吗,皇上遇刺那日,明棠还为皇上挡过箭呢。”
“你要作何?”景帝嘶哑了声音,“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要为我数十万虎贲冤魂申冤。”
“淮南王还有朕的御林军,给朕拿下……”
魏炎也笑,说:“皇上,既然大家都想知道荀北之真相,不如今夜便一同了了此事。”
“你,你们……你们都要来害朕。”
上官明棠走近,俯视着人说,“怎么会是害您,大家不过是要个真相,皇上您说呢?”
景帝目光扫过大殿,忽而笑了,“哈哈哈,真是好,真是好啊,朕的臣,朕的军,都来逼朕,都要害朕。哼,果然,哪有什么明君贤臣,不过都是私欲,不过都是妄念。你要真相,那今日,朕便同你们说了这真相……”
第59章
景帝惨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那笑容触目惊心,背后夹杂着满溢的愁怨,强烈地叫人无法忽视。
“你们要这真相, 朕今日便还你们一个真相。”
“皇上…”大殿上传来了东方月的嘶吼。
景帝一看人, 立即皱了眉头。这傻子, 还来做什么,这般你还能活着出这大殿?
挽月随着行走的动作一晃一动,东方月走进来, 抖了抖已经染红的衣衫,冷目扫过众人,落在那白衫衣襟的人身上。
东方月一双眼睛隐约地泛着红, 里面烧着火, 仿佛要将眼中的人影灼烧殆尽。
上官明棠也看向他, 眸光寒亮, 面色如常,似乎又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 那眼神里除了仇恨, 看不出半点喜怒。
这场对峙里, 冰火相对, 不曾有柔情蜜意, 更不会有那日夜缠绵。
昔日的柔软,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然今日他依旧是荀北清冷又盛气凌人的狐。
东方月身形轻颤,忽而笑了。他跃身一步,踏至景帝身前,说:“皇上,不论今日是否打乱, 我再,便持剑护你一分,如若不然,他们便要踏过我的尸体。”
景帝垂眸,也笑了出来,“朕今日也要看看,这乱臣贼子到底是谁。”
景帝眉骨轻扬,凌厉的目光落在上官明棠身上,他说:“上官明棠,上官将军之子?那死在荀北的又是何人,上官子煜又是何人?”
上官明棠看向他,淡然道:“上官家只有我一独子,上官子煜是我的伴童,跟我一起长大,那日紫荆山,胡骑突袭我军阵营,我们数十万虎贲军被围困在紫荆山上,将士们不知犯了何病,全身无力,提不动刀,我与爹找了一安全之地。本想苦等援军,哪知,援军不到,东方黎率领军队,与胡骑将我们团团围住,还传了皇帝的指令,说是大将军通敌叛国,杀无赦。”
上官明棠冷冷地瞥了一眼东方黎,继续道:“一时间,箭矢乱飞,战马嘶鸣。我军不仅要抵挡胡骑的刀,还要抵抗大虞的箭,这般腹背受敌,试问我们何以取胜。我爹为了救我,硬是让那胡骑的马踏过了身体。”
上官明棠声音逐渐哽咽,“他徒留了一口气,为得是要我活下去,要我扮作女子重回大虞,为我数十万虎贲军申冤昭雪。”
“为了回来,我也只得扮作了女子。我若不死,那便需要一个同大将军战死的身份,幸好爹早有预料会有今日之事,所以从未在虞都人面前提过我的名字,所以即便我以上官明棠的身份回归,你们也深信不疑。”
众人一愣,紧接着听到景帝大笑,“哈哈哈,上官羽你够厉害。没想到你已死了,朕还是被你耍得团团转。”
“荀北与胡合部交战数年,上官羽手握重兵,数十万虎贲军皆以他为令,朕传过数道圣旨,要他逼退胡合部,还我荀北百姓一处安宁,可他死守幽州,抗旨不近,朕何曾责罚过,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他从未听朕一言。是他上官羽,手持重兵占据幽州城,莫非是要在那大展宏图,做了那荀北的主?”
景帝看向他,忽而沉声一笑,说:“朕自知并非贤明之君,可他上官羽次次等胡合部进犯才出兵,难道不是为了那功名,明明可以一战却要一次又一次的借故推诿,你同我讲,这又是为何?”
“皇上要北伐?”上官明棠神情逐渐凝重,道:“皇上有大志,想要问鼎天下,踏平胡合部统一边陲各国。进攻胡合部并非难事,但与他们相抗衡,必定会让折损我军兵马。南越,云莱等国一直虎视眈眈,一旦我们先进犯,就留了把柄,其他两国便有了入侵的时机,对我大虞留没有一丝益处。”
“到那时西南,东南,北部三方受敌,烽烟四起,大虞可能承受住吗,皇上?所以我爹不同意北伐,不同意直接进犯,我们要的是一个由头,是胡合部侵入我大虞的证据,可这证据被皇上亲自毁了,现下我军将士稀缺,还有何能力同三国对抗。”
“说得对。”沈凌白的声音从大殿传来。
下一秒便同沈弘弼一起出现在承德内殿。
“这就是一直不同意北伐的原因。”沈弘弼声音浑厚地道。
景帝目光灼灼,看向两人,道:“沈卿,现在连你们也要同朕作对不成?”
沈凌白跪身,义正言辞地说:“皇上,将军之子分析透彻,达哈尔骁勇,本不会轻易向我朝称臣,大将军想同他们迂回而战,先擒了达哈尔,胡合部没了首领,自然会向我大虞俯首,若不能,那便是无用之功。我大虞乃是先皇征战打下来的天下,皇上想要扩展疆土,也是我大虞之幸事。然今日,胡合部不断壮大,已经统一了北部各族,达哈尔野心勃勃,定不会放过荀北,可如今,我军折损严重,若是贸然进攻,怕是会一败涂地,于此,便给西南各国进伐的机会,我大虞难道有全胜的把握不成?”
景帝撑着身体,嘴唇微颤,下一秒,一口鲜血从口腔喷涌而出,嘴里还念叨着:“不可能,不是。”
东方月眼疾手快,率先上前扶了人,喊道:“奴牙,快,看看皇上。”
景帝摇了头,手搭着东方月的胳膊,缓缓起了身,说:“朕无事,名扬不用替朕看了,朕自知命数已尽,不用再做无畏之事了,朕现在还是大虞的主,要靠自己熬过今夜。”
东方月扶着人的手有些抖,他看向那堂下众人,不自觉得已经泪湿了眼眶。
都评判自己是忠臣贤良,可把皇帝逼至绝境的也是他们。
他们要大虞繁盛,所以时刻监视着皇帝的一举一动,为得就是哪一天,皇帝做错了,他们便有了借口。
说什么皇天贵胄,九五之尊,不过是个傀儡,处处受制于百姓,处处受制于朝臣,每日每夜都不得安稳。
做对了,不会有人说什么,只会道一句,他是皇帝本该勤勉为政,若是不然,就会被天下人诟病。
谁是谁非已然无法评定。
只是身在高位,太多的身不由己。
“朕今日要同他们理论……”景帝死抓着东方月的胳膊,费劲力气说,“理论一番。”
他话音刚落,沈凌白便再次跪了身,语气冷厉道:“皇上,虎贲数十万大军冤魂未雪,荀北之耻未雪,不可再坐视不理。今日各方均在,不如就在此道个清楚。”
东方黎走了出来,目带寒光,说:“何来的冤屈,方才皇上已同你们道过了,是上官羽抗旨在先,又与胡合部勾结在后,陷我虎贲军葬身紫荆山,这罪这责该向他讨。”
东方黎又指向上官明棠,怒道:“如今他欺瞒皇上身份,又伙同淮南王谋反,该拿下的是他。而你作为御史大夫,不仅没有做好监察之责,反而质问皇上,你是何居心?”
沈弘弼听不下去了,上了前说:“东方黎,你血口喷人,明明要谋逆的是你。你带着侍卫私闯皇上寝宫,罪该当诛。”
东方黎豁然走过来,笑着说:“我为何要谋逆,要谋逆的是你们,皇上病重,大虞无人执掌,必须尽快落定皇位人选。我作为一国之相本有职责。”
“休要狡辩,你与胡合部首领达哈尔多次通信,又与户部侍郎勾结,偷运赈灾粮,这一桩桩,一件件,便可以要你受千刀万剐之刑。”沈凌白掷地有声地说。
“哼,何以证明。”东方黎冷笑。
“户部侍郎可以证明,你府中管事亦可以证明。”淮南王上了前,道,“皇上,微臣请求,传唤户部侍郎颜如玉以及丞相府管事王伯。”
景帝方才不语,被这一桩桩事弄得头昏脑裂,他虽知道东方黎心中有怨,却也不曾想他竟然会做出这等事。
景帝轻轻推开了东方月的手,道:“宣。”
颜如玉等人早就侯在了门外,这宣令一出,他便起了身,走向内殿。
景帝从床榻上坐起,眉头紧蹙,说:“颜如玉,告诉朕,赈灾粮的事到底是何人为之。”
颜如玉跪首,哭诉道:“皇上,请皇上饶恕微臣,饶臣一命。”
“说。”景帝怒道。
颜如玉抬起头,正好对上东方月看过来的寒光,“微臣该死,听了丞相之言,还帮他做了大虞的罪人。渊和十三年初秋之时,汴、平两州突闹旱灾,州刺史杜安请折子,说要皇上派赈灾粮下来,微臣与户部尚书商量之余便给了皇上数目,不日皇上便为赈灾粮一事颁发了诏书。”
颜如玉看了东方黎一眼,继续道:“诏书颁发下来那一夜,丞相来了微臣府中,说是要跟微臣商谈赈灾粮一事,丞相同微臣讲,赈灾粮减半,其余从太仓充进户部以备不时之需。微臣知丞相向来得皇上器重,想必也是皇上之意,便听了此言,若不是监察御史大人下江南得知此事,微臣也断不会知道,原来赈灾粮并未救我汴州百姓于水火之中……”
“含血喷人,我不过是叫你将赈灾粮充进户部,以备旱灾无法解决又变作疫灾,哪要你私自偷运粮食于荀北卖给胡合部。”
“所以,朕的救济粮到底收入了何人囊中?”
颜如玉说:“皇上,粮食还在户部。不日,微臣便把那救济粮充进太仓。”
“这件事你二人各执一词无从查证,那东方黎勾结达哈尔一事怎么说。”沈凌白问道。
东方黎说:“勾结达哈尔,何从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