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後,他就亦步亦趋地跟著吕苏,吕苏进书房,他就跟著坐在旁边的地板上看书,吕苏上厕所,他就跟著等在外面,吕苏去工具间,他就跟著在旁边抠木头。吕苏不怎麽跟他说话,也不撵他。
天越来越阴,吕苏透过工具间的玻璃窗看看外米面,叹了口气,放下工具:“快下雨了,回去吧。”
容肖赶紧点头,两人往回返,还没走到门口。一声闷雷响起,容肖一个箭步窜到吕苏身边抱住他,声音颤抖:“学长……”
吕苏回抱他:“别怕,有我在。”
两个人回到房间里躺下,估计是时间实在太早,容肖枕著吕苏的胳膊,没有什麽睡意。睁著眼看著面前的一颗睡衣扣子,研究了一会儿,伸手去解。
“你干什麽?”
吕苏呵斥了他一声,把环在他腰上的胳膊缩回来按住他的手,容肖抬起头,跟那双紫眸对视,看了足足有半分锺,然後垂下眼睑。
吕苏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松开钳制他的手,继续搂著他。
过了一会儿,容肖不舒服地动了两下,吕苏拿开手,让他自己找最舒服的位置。
不料容肖却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重重地吻起来。
“容……唔──肖你!”吕苏推拒著他,他不管,只是奋力地想要吻他,同时手脚不闲著,动手扒吕苏的睡衣。
“你给我停下!”
吕苏怒了,三两下把他踹到地上,怒目而视:“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容肖从地上爬起来,痞痞地笑:“学长,何必生气,反正躺著也是躺著,我保证让你舒服还不行麽?”一边又靠过去。
吕苏一脸冰霜地甩开他,整了整衣服朝外走:“我看你今晚上不会犯病了。”然後重重地关上门。
容肖一个人孤伶伶地赤脚站在房间里,看著门,撇撇嘴,自嘲地笑笑,钻回被子里,闭上眼睛,又开始数羊。
数到第十五只,外面的雨大起来,雨点劈劈啪啪地砸在玻璃上,他开始觉得冷了。
发狠一样地,张嘴咬了咬自己的胳膊,疼痛和满嘴的血腥味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
妈的,不就是个心理障碍麽,没有别人,自己就真能在这屋里被冻死?
抽了抽鼻子,把被子卷得更紧,他觉得脸上有点湿,心里想著他妈的就算是吕苏买的房子也有漏雨的时候啊。
被子里那点残存的温度也没了,容肖两脚互相搓著,他觉得自己的小腿可能抽筋了。
外面轰隆隆的声音不断,像极了韩可父亲的怒吼声:“你个有人生没人养的死变态!离我家远点!”
这雨他妈的怎麽还越下越大呢?
容肖双手抱头,把耳朵堵得严严的,身体尽量地往一块儿缩,不知怎麽又想起了李老头,他觉得挺好笑的,要是李老头早知道自己有这麽个见不得人的病,不知道还会不会那麽积极地往他口袋里塞钱。
娘的,雷雨天的晚上,一定要找个男人一起睡,容肖,你这毛病够丢人的。
冷得不行了,继续缩,大腿骨都咯著肋骨了也没用,他觉得自己连发抖的力气都没了。
缩著缩著,有点迷糊,他高兴地想著,终於能睡著了。
睡著了,明早上起来,就什麽都好了。
眼前灯影晃动,好像有个人在他面前,那人不停地叫,声音大得盖过外面的雷声,还伸手打他的脸。容肖心里嘀咕:“你谁啊,我跟你有仇麽?我好不容易克服了心里障碍能睡著了,干吗来打我?”
他选择忽略那个人,外面的雨声和雷声越来越模糊,容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睡著了,突然一个软软的,热热的东西贴在他的嘴唇上,把他一下子惊醒。
有人在吻他。
熟悉的味道冲进他的鼻腔,容肖激灵一下,长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吻他的人见他醒了,忙不迭地把他搂在怀里:“没事了小肖,没事了,我在,我在。”
容肖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内裤,通体冰凉,紧紧地贴在同样身著片褛的吕苏身上,吕苏的身体暖得发烫,正抱著他裹在被子里。
容肖贪恋地抱住对方,哆嗦著:“学长……学长……”自动自发地,寻找刚才唤醒自己的双唇。
这一次,吕苏由著他吻了一遍又一遍,容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在对方身上游走,摸到腰间那块仅存的布料,狠命地拉下来,耳边听见一声闷哼,似乎要抗拒。容肖的手已经准确地握住了对方身体最热的一个部位,吕苏一个吸气,容肖用唇堵住他的嘴,熟练地让手中的东西变得更热。
吕苏终於按捺不住,翻身把他按在身下,扒了他的裤子,分开他的腿,三两下做了准备,一挺身就冲进去。
好暖和。
眯著眼睛,配合著吕苏的动作晃腰的容肖心满意足地大声呻吟,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同样火热,尤其是,跟对方结合在一起的部分。
第十次变成灰(五)
第十次变成灰(五)
……
均况,跟我走吧。
……
“学长,你带我私奔得了。”
容肖懒洋洋地趴在对方身上,一边玩著紫色的柔软发丝,一边面带戏谑地看著眉头微皱的吕苏。
最近,他渐渐越来越喜欢雨夜,因为只要在雨夜,吕苏就会对他特别纵容。
“老李头对你不好?”
“唉。”容肖无力地整个塌在吕苏身上,把对方压得差点岔气。
“咯死了。”吕苏把他推到旁边,容肖嘴一拧:“学长你始乱终弃。”
“说正经的,”吕苏转过身:“你在李家待得不好?”
紫晶样的眸子晃著暖黄色的灯光,定定地看著他。
再次见面之後,除了他的病,吕苏很少对他的事情表示关心。望著紫晶中闪烁的认真神情,容肖的心跳失速了片刻。
他当初,是为什麽那麽狠,把一片真心的吕苏伤得体无完肤。
这样想著,就不由自主地贴上去吻。
吕苏回应他,感受著炙热的口腔,容肖甚至觉得窗外的雨声都是那麽动听,叮叮咚咚的,伴随著清脆的雷。
吻著吻著,容肖自动自发地往对方身上爬,吕苏费力地推开他,气喘不止。
“学长……”热烈地望著他,连容肖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目光有多麽火热,吕苏看著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你得继承李家。”
容肖不解,困惑地眨了眨眼。
“李家有一把只有继承人才能拿到的钥匙,我要你拿到它,给我。”
窗外一声响雷,容肖下意识地一哆嗦,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冷。吕苏的神情还是那麽认真,紫色的眸子反射著暖黄色的光,看著他。
李老头要过生日了。
李凡老早就告诉容肖要好好准备,他要在这次生日上正式把他介绍给合夥人,以便他以後的事业开展,容肖原本是很无所谓的,可是现在却认认真真地准备起来,S市地产现状、趋势、人际、潜规则、服饰、礼仪……一反他自由散漫的陋习,每天都勤劳地去李宅请教,让李凡觉得他是一个可造之材。
他要继承李氏。
吕苏要他继承李氏,得到那把钥匙。
跟他对吕苏做的那些事比起来,这个要求算什麽呢。
终於到了这一天,出门之前,容肖认真地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好像不算太久之前,他都只穿休闲装。
听说李家其实是有後人的,李凡有两个侄子是被他拉扯大的,虽然李凡没说,但如果自己不出现的话,无论如何李氏也不会落到外人手里,这次李凡的生日,他应该会见到这两个人了。
眼前西装笔挺的自己看起来很陌生。
装备齐全得好像要去打仗。
……
莱文得尔,我害怕。
不要怕,亲爱的,你是天生的王者。
……
容肖的表现可以称得上是无懈可击,李凡一边嘴里说著:“哪里哪里,差得远了。”一边笑得眼睫毛都开花。
管家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什麽,李凡点点头,转身对容肖说:“你两个叔叔来了,自己去见见吧,我有点累了。”
容肖愣了愣,不知道李凡是什麽意思。
然而老头却已经不再看他,转身走了。
李骏凯和李骏旋。
容肖心里默念著这两个名字往门口迎,无意中往旁边扫了一眼,却发现大家好像都在看著他,他好像有点明白,又很糊涂。
一个身材魁梧中年人从外面走进来,一脸不屑地看著他,容肖迎著那个目光,心里咯!一下。
他想起了藏獒。
在封闭的空间里,互相撕咬,最终能活下来的那一只,是獒。
李凡在选獒。
容肖挺直了身体,大步走上前:“叔叔,您终於过来了,路上辛苦吧。”
李骏凯笑笑:“不辛苦,回自己家哪会辛苦。”
果然。
容肖知道全场人也都竖起耳朵对著这边。笑笑说:“走吧,我带你去见爷爷。”
对方也依然不负众望地:“不用了,我知道他在哪屋。”
“呵呵,”容肖笑得很可爱:“叔叔,你有段时间没过来串门了,这里有很多地方都变了。”
李骏凯看著他,也笑得温和:“没关系,再怎麽变,这里总是姓李的。”
容肖终究还是嫩,一句话没跟上,李骏凯已经轻蔑地从他身边晃过,刚要硬著头皮随他进去,却听见一声惊呼:“呀?比报纸上的还要好看啦。”
回头看时,一张娃娃脸已经逼近到他眼前,吓得他向後一个踉跄。
对方一手扶住他的腰,另一手掐了掐他光洁的脸,满眼笑意:“别怕啊,来叫声叔叔听。”
李骏旋。
容肖对这个人知道得很少,跟高调的李骏凯不一样,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李骏旋是个神秘的人物,很少出席什麽场合,但却有传闻说其实他才是李凡最得力的助手和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只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罢了。
无论如何,容肖连忙拉起笑容来:“叔叔。”
对方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挽起容肖的胳膊,哥俩好地用肩膀撞撞他:“老头儿呢?”
容肖失笑:“在里面呢。”
李凡见了他们三个,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态度。接受了两个侄子的祝寿,然後说自己累了,要他们年轻人自己玩。
客厅里剩下的“年轻人”都是些地产业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舒缓的音乐里纷纷三五成群地聊著。李骏旋就一直围著容肖转,一张毫无心机的娃娃脸看得容肖心里有点怕怕的。
李骏凯端著酒杯从一群人里出来,看著蜜蜂一样嗡嗡飞的弟弟,径直过来。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直直地看著容肖,目光冷冽:“不然,小心他趁你雨夜犯病的时候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容肖心里一紧。
自己的事,他们调查过了。
不过也没什麽,容肖坦然地回视,刚要答话,身边的李骏旋已经噌地蹿到两个人中间嚷嚷起来:“李骏凯你什麽意思?!嫉妒我和容容关系好是怎的?少板著你那张臭脸,你以为谁怕你呢?”说完毫不示弱地瞪著对方。
李骏凯皱著眉,轻声冷哼,转身走了。
容肖看著娃娃脸上带著的得意笑容,一时间有点摸不著北。
第十次变成灰(六)
第十次变成灰(六)
容肖从生日会上出来,累得要虚脱,偏偏李骏旋还不放过他,直到明明白白地把“我累死了”四个字写在脸上,那位娃娃脸的叔叔才依依不舍地说了句:
“那改天啊。”
回到家里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梦里也觥筹交错,累得他头疼。
第二天起来,不想做事,也不想在家里呆著,於是干脆出门闲逛,逛了没几步,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吕家门前。
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腿产生自我意识了。自从上次吕苏跟他提起钥匙的事,他就不怎麽来吕宅了,只是在雨夜过来,跟吕苏躺在一张床上,规规矩矩。
今天怎麽就来了?
刚要走,大门从里面打开,孙姨高兴地“咦”了一声。
“呀,你可有阵子没回来了!”
容肖转回身,他不明白为什麽这位和蔼的阿姨总是说他“回”来了,但是显然,他被这个词打动了。
“嗯,最近,有点忙。”含糊著,见孙姨已经给他让开路,只好进去。
“中午在这吃饭吧?”孙姨笑著,一边解著围裙:“那我去买菜。”
容肖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僵僵地走进客厅,坐下。
过了会儿,楼上出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吕苏伸著懒腰走下楼。见了他一愣:“你……有什麽事吗?”
容肖被问住了,想了想说:“就过来坐坐。”
“哦。”吕苏点点头,不跟他说话了,进进出出地收拾东西,不大会儿穿戴好出门。
厅里剩下不知道自己是主还是客的容肖,缩了缩脖子,百无聊赖。
中午孙姨见他吃的少,有点担心:“肖肖,怎麽啦?有心事吗?”
容肖放下筷子,瘪了瘪嘴,孩子样地趴到孙姨的腿上,闷声哼哼:“孙姨,你说我是不是让人很讨厌?”
“不会啊。”孙姨摸著他的头:“肖肖很懂事,怎麽会有人讨厌。”
“可是为什麽没人喜欢我?”容肖委屈地看著胖胖的孙姨。
“怎麽会?”孙姨把他拉起来:“吕教授就很喜欢你啊。”
容肖眨巴著眼睛,不敢相信这位快五十岁的阿姨思想竟然这麽前卫,“呃,”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红“孙姨,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啦。”
“哎,”孙姨摆出一副“你就别骗我了”的表情,“我知道你俩的事,吕教授都跟我说了,肖肖,你和吕教授都是好人,我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唉,说起来,我有个远房的外甥……”
容肖脑子停转,被动地听著孙姨给他讲“外甥跟他男朋友的故事”。他的耳边不断地回响著“吕教授都跟我说了。”
好不容易等到孙姨讲完,他忙不迭地插进去:“孙姨,吕……学长怎麽说我的?”
“呵呵,”孙姨点了点他的脑门:“他都跟我说了,你是他的初恋情人,等了他八年。”
啥?
容肖咽了咽唾沫,继续听孙姨的教导:“唉,人和人哪有不拌嘴的,你们呀都有出息,可是也不能因为有地方去就不回来啊,他这些天饭都吃不好……”
头有点大,一直等到半夜吕苏回来,他还是想不明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睁睁看著吕苏瞟了他一眼,然後自顾自地准备上楼回房间。
“学长!”
吕苏回头,不算明亮的灯光下,眼底的阴影若隐若现,容肖莫名地觉得有点心疼。
“你跟孙姨说的,我都知道了。”容肖走进他,好像……是比印象中的消瘦了些。
“嗯,那样说方便些。”吕苏抬腿又要走。
“学长,”容肖抬起头:“如果你真是这麽想的,我……我愿意……”
“别多想。”吕苏淡淡地打断他:“我给你作伴,你给我钥匙,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容肖受伤地看著他,吕苏眼皮垂了垂:“无缘无故对你好的,都是有所图的,李骏旋是,我也是。”
吕苏回身继续走,身後传来轻轻的一声:“学长。”
回头的下一刻,嘴唇被牢牢地封死,慌乱的呼吸中全是容肖的味道。容肖霸道地把他压在墙上,吻得他舌头和口腔都麻木了。
一吻即了,容肖贴著他,瞳仁的颜色很深。
“学长,你图什麽我都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吕苏盯他的眼睛,声音很平静:“只要你能看著我的眼睛说,你喜欢我,胜过韩可。”
容肖呼吸一窒,吕苏轻轻地推开他独自上楼,啪嗒关上门。
……
安德烈,这是你的真心话麽?
是的,对不起,弗拉基米尔。
……
美梦中的韩可大半夜地接到电话,看见容肖的名字後下意识地先看了看窗外。
晴。
然後接起电话破口大骂:“你脑子进水是怎的?大半夜的又干啥?!”
“阿可。”
容肖可怜巴巴地蹲在路边:“你出来一下好不好,我就在你家外面,求你了。”
韩可披著衣服出来,看著缩成一团的容肖:“肖子你咋了?”
容肖站起来,“阿可,灵子在家不?我能上去不?”
“她娘俩回娘家了。”韩可拉过他的手,冰凉。“上来吧,别哭了。”
一进到暖烘烘的房间里,容肖就再也忍不住,抽泣渐渐变成嚎啕大哭,把韩可急得抓耳挠腮,好不容易容肖哭累了,他才插进话:“肖子谁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