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司大人!”
容肖眼看著木司靠坐的那根树枝慢悠悠地往上升,一下子急了:“您有办法的!大人!请您帮帮我!”
木司拍拍身下的树枝,复又降下来,饶有兴致地看著他:“要我帮忙?要付出代价的你知道麽?”
“我知道。”
容肖跪下来,仰望著木司:“我知道任何要求都要付出代价的,我什麽都愿意付出!请您帮帮我!至少……能让我跟他在一起,哪怕一天也好!”
“这样……”木司嘴角浮出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的灵魂只交换了你们俩的十世……嗯……你想跟他在一起的话……用红杉七百年的寿命,换他这一世的生命,怎麽样?”
七百年?
意味著……自己在这肉身老死之後,再没有生命,再没有灵魂,一切都化为虚无?
容肖望著木司,抿了嘴,没回答。
第十次变成灰(十六)
第十次变成灰(十六)
踌躇了片刻,容肖犹豫地开口:“没……没有别的办法了麽?”
木司了然地微笑著,轻轻挥了挥手,身後的层层树叶纷纷散开,绿色的屏障後是容肖无比熟悉的人。
紫发,紫眸,绝望的神情。
“这就是你付出一切换来的恋人。”木司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身下的树干,“你时日不多了,做些能让自己幸福的事吧。”
容肖眼前又是一片黑,再睁眼时,第一眼见到的是韩可,第二眼是李骏旋。
“肖子!”
“容容!”
容肖眨眨眼,喉头动了动:“吕……吕学长……”
“他很好,肖子。”韩可知道他要问什麽,忙安抚他:“他很好,在隔壁,孙姨看著呢。”
“我去……”容肖挣扎著想要坐起来,头却疼得要命,被李骏旋又按回去:“你轻微脑震荡,给我老老实实躺著!”
笃笃两声敲门,一个警察进来,轻轻在韩可身边轻声低语。
韩可点点头“我知道了。”
等报告的警察出去,韩可的神态变得凝重起来,转过头,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说似的,犹豫著开口:“肖子,吕学长的事,我压不住了。”
容肖看著韩可为难的表情,点了点头,看向李骏旋:“叔叔会压下来的。”
被点到名的娃娃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容肖什麽也不说,只是用恳求的目光看著他。
“切──”娃娃脸终於放弃,“韩警官,这件事我来办,你该做什麽做什麽,不会让你难做的。”
韩可点点头,“肖子,他还没醒,我先回去,你们……一定尽快把事情安排好。”
接下来的几天,容肖见识了李骏旋优秀的想象力和强大的媒体影响力,打开任何一张当地报纸,头版一定是“学者为保千年古墓,舍身取义”之类之类。报道中的吕苏被描绘成一位智勇双全的考古学教授,为保护文物与盗墓者周旋,跟踪盗墓者进入古墓,为保护朋友而受伤……
以至於吕苏终於清醒的那一天,连市长都亲自到医院来看望这位“英雄”。
吕苏清醒之後,容肖就搬到同一个病房里。此刻他正坐在吕苏的病床边,战战兢兢地观察吕苏的表情。
孙姨在旁边看著吕苏一口接一口地吃饭菜,高兴得合不拢嘴。一边笑著催:“肖肖,你怎麽不吃啊?不吃怎麽恢复?”
“哦。”
象征性地扒了两口饭,容肖心里愈发堵得慌。
吕苏变了,他知道。
那个在雨天把他捡回家的吕苏是真的吕苏,那个会把他踹下床的吕苏是真的吕苏,那个会露著无奈的表情任他上下其手的吕苏是真的吕苏,那个在医院里凶神恶煞般把他救回来的吕苏是真的吕苏。
这个,不是。
会流里流气地跟他说些不堪入耳的话,会毫不避讳地跟年轻的护士调情,会在枕头下面藏一瓶白酒偷偷喝,甚至会在病床上打手枪。
这个不是吕苏,无论这些事由别的年轻男人做起来有多麽正常,但是吕苏来做,只让容肖觉得心疼。
“容肖别太自责了啊……跟你没关系。”酩酊大醉的人含含糊糊地嚷嚷,容肖看著床下的两个空的白酒瓶子,胆战心惊捂住他的嘴,乖乖,前天就被查夜的护士长抓住好一顿训,要再被抓住还得了……正慌乱中,吕苏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捂住嘴的手。
容肖一惊,连忙把手收回来,吕苏呵呵笑著,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要不要来做?”紫色的眼眸闪著迷离的神情,泛红的双颊透著异常的热情,逐渐靠过来的嘴里满是酒气。
“学长你别这样!”容肖推开他,眼泪汪汪地:“你这样是在祸害自己!”
“嗯?”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懂,吕苏已经开始撕扯他的病服,一边还嘟囔著:“容肖你别想那麽多,不干你的事。”一边说,一边手已经抚上了他赤裸的胸膛,“让你在上面好不好……以前你都喜欢在上面的,怪不得,在上面很舒服……”
湿润的唇舌贴上来,把容肖舔得气息紊乱。
“学长!”
连制止的声音都有些变调,容肖心慌。
“我觉得……”吕苏扯下他的裤子,准确地抓住那个开始充血的东西:“当初之所以同意跟我转世,你就是想要干这个……”
“不是……”容肖急切地把吕苏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我没……”
“什麽不是!”吕苏瞪大眼睛,认真地纠正:“你,根本没爱过我……从来没!但是你愿意跟我做这事,我原来不懂啊,做这事疼……咳……上面……不疼,嗯……反正我不怕……嘿……”
“学长!”容肖的脖子好像被绳子紧紧地勒著,透不过气,看著吕苏一边笑一边流眼泪,一边扯他的衣服一边说著,他的胸口好像被千万根针扎似的。
“学长,你别这样,你怎麽罚我都行,别……”
吕苏朦胧地看著他,皱了皱眉:“都说了跟你没关系……容肖,你好没意思。”然後翻身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
等到他健健康康出院的时候,原本受伤比较轻的容肖却瘦了好大一圈。李骏旋大呼不值,韩可也摇头叹气,可是容肖却什麽也不说,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人倒是保持了高度的一致,谁也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那种真相,就算说出来,又有几个人相信。
容肖知道自己把吕苏的心伤透了,每每都在自家的窗边守著,一见到吕苏回来,就厚著脸皮冲到吕家,吕苏也从不难为他,谈笑风生,谦和有礼。只是,容肖看著他笑,却觉得他在哭,笑声越爽朗,哭得越悲切。
但是他还是坚持来,把没皮没脸发挥到极致,他容肖就是这样的人了,自私,没担当,厚脸皮,痞子,无赖,对,就是无赖,可就是赖,也要赖在他身边。
他知道那十世他欠的债不是这样就能还清,可是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也许上床是个法子,可是吕苏那句话却萦绕在他耳边:“当初之所以同意跟我转世,你就是想要干这个。”所以,他不敢。
他觉得,自己就这样,每天每天陪著他,赖著他一直走完著最後一世,也许会有机会让他原谅自己也说不定。
可是他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终於有一天,吕苏,搬走了。
第十次变成灰(十七)(作者怨念的结尾)
第十次变成灰(十七)(作者怨念的结尾)
像平时一样,容肖一看见吕苏回家就赶紧冲过去,还没到门口,吕家的大门又开了,吕苏提了一个小小的皮箱出来,孙姨眼泪汪汪地跟著。
“吕教授……我给您看著,您啥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啊……”
吕苏温和地笑了笑,给了孙姨一个满满的拥抱,然後从台阶上下来,走向车库。
“学长!”
容肖冲上去,双臂张开挡在他前面:“您要走?去哪?什麽时候回来?我也要去!”
吕苏温柔地看著他,笑了笑:“我去E市,那边的工作和住的地方已经联系好了,容肖,以後有机会去那里我接待你。”然後轻轻地拨开他,进车库,开车门。
E市?
倒是离本市不远,大约5个小时的车程。可是……他怎麽不知道这事?!
“学长,我改!”容肖冲上去拉住他:“我不会缠著你了学长,我改!你不想见我我会马上消失!别走!”
“容肖,你误会了,这事跟你没关系。”吕苏淡淡地笑著,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别走!”
“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想我可以过去看我,容肖,别这麽自责。”
“别走……”
“容肖,别这样。”吕苏轻轻地安抚他:“这是我自己事,不是你的原因。”
“别走……学长,别走……你要怎麽样才肯原谅我!”容肖扒著吕苏的胳膊,几乎跪下,眼泪不知不觉中已经打湿了前襟。
吕苏还是淡淡地笑著,“我只是想过的幸福一点,容肖,真的跟你没有关系。” 稍稍用力挣脱开,容肖呆呆地跪在地上,看著吕苏上车,关门,启动,然後,毫不迟疑的开走。
我的幸福,与你无关。
要怎样的心死情绝,才能笑著说出这样的话。
十世,他终於累了,放弃了。
世间最笨最痴的一株薰衣草也放手了他的坚持,转身离去。
留下他曾经挚爱的红杉,绝望而孤单地看著他远行的方向。
每一世,他都因他而死,他不怨他。
他爱他,他却不爱他。
他总是被人比下去,後来的,次要的,轻而易得的……
无数的理由让他只能做别人爱情的调剂,只能做“天造地设”的陪衬,只能一次次地被要求“理解、宽容、成全……”
他得到的,永远都是那句:“今生不能在一起,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於是,他相信他,一次又一次地等。
这种不幸,真的与他人无关,只是自己困住了自己。
吕苏打开了车窗,让傍晚带著余温的风吹向自己,他觉得心里空空大大的,好像连根拔起了什麽东西,他大口呼吸著空气,终於,他的生命不再围绕著那棵伟岸的红杉,他不再为靠近他而适应什麽,不再为躲避他而失去什麽,不再为他的喜怒而改变什麽,不再为他……
还有几十年,木司?
我会幸福,你看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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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强烈怨念的结尾。O(>﹏<)o
众:(#`′)凸……
本来嘛……我就是搞不懂,为啥所有的韩剧爱情里都注定有灰,为啥明明灰比主角付出多上一千倍,帅上一千倍,性格好上一千倍,家境好上一千倍,(以下省略几万字怨念……)还得不到那个啥都不是的另一个主角……
喜欢看“灰终於甩了主角”这种结尾的,就到这里吧。
下面肯定是容肖追人的狗血。
追人嘛,感动嘛,原谅嘛,大团圆嘛……
我不会写!(掀桌子)
奶奶的!我就没求谁原谅过我啥!容肖你就这麽跪著吧!!!我不会让你起来了!
第十次变成灰(十八)
第十次变成灰(十八)
S市每年一次的雨季,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任何原因而改变,一夜的雨淅淅沥沥,直到早上还没停。
容肖看看旁边的锺,深吸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来。
身旁的人似乎感觉到凉意,也从睡梦中转醒,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著他。
紫发,紫眸。
“容先生……”
对方怯怯地坐起来,神情忐忑。
“嗯。”
容肖象征性地回应了一声,利落地起床,打开窗帘,去浴室洗漱。
赵亚都来了两个月,他还是会在某些时候恍惚。
算起来,已经跟吕苏分开有一百九十六天了。
吃著早餐,扫了两眼报纸,没什麽有价值的新闻。
“容先生。”
那个怯怯的声音又响起,容肖瞟了一眼穿戴整齐的赵亚,“嗯?”
“天气预报说,明後两天会晴,我想跟您请假,回趟E市老家。”
容肖把咬了一半的土司放下,“E市?”
“嗯,我爸爸是後天的生日,所以……”
“我开车送你回去。”容肖漫不经心地咬著土司,抛出让赵亚呆立当场的决定。
赵亚还在愣著,电话铃声响起,容肖拎起听筒,一边嚼著一边含混不清地:“旋叔。”
“还好吧?”
“嗯。”
“今天开会别忘了。”
“哦。”
放下电话,抬眼看看赵亚还戳在那里,“明天上午9点出发。”
“哦、哦,容先生?”
“我明天送你回去,放心,我知道该说什麽不该说什麽。”
“我、我没……”
“我走了。”
“容先生早。”
“容先生!”
“容先生早上好!”
……
容肖面带笑容,向下属们一一点头,走进会议室,向先到的李骏凯和李骏旋呲了呲牙。
“容容今天也很帅哦。”李骏旋夸张地飞了个吻过来,容肖腆脸做接收状。
李骏凯干咳了两声示意这肆无忌惮的叔侄俩还有一干下属的存在,狠狠地白了容肖一眼。
然後容肖眼睁睁看著李骏旋的手不怀好意地放下去,李骏凯的脸跟著红红白白地变色。
等李凡也到了,李氏地产高层例会开始。
听各部分经理的报告,李凡连连点头,上一个阶段安排的工作基本上都达到了既定的目标,几桩大型的交易谈判也正在进行,容肖保持微笑,不发一语地坐著,听著。
“东苑开出的价码很不错,但是条件非常苛刻,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跟我们做合作,所以表现得很谨慎。”
“他们这样做是属於盗取商业机密,我们准备起诉,用赔偿金把这个公司一举打垮。”
“对方是陈萧江董事长亲自谈的,价钱一直僵持不下,他的开价跟我们的预算差了五六个亿,但是我感觉还是有谈下来的可能,因为对方并不是那麽强硬,偶尔会透露砍价的空间。”
……
纷繁的事务一一汇报,容肖又开始恍惚,金碧辉煌的宫殿,唇枪舌剑的朝堂,盔甲闪耀的点兵场……
相对於前九世的叱吒风云,出将入相,这一世起於小小的商界李氏,倒是委屈他了。
吕苏是觉得他不应该混入平凡的人群,才故意指引他到这里的麽?
自己繈褓中那根紫色的头发,是当时仅有4岁的吕苏留下的麽?
“以上是近期的工作状况,董事长,您……”
“嗯。”李凡点点头,看了看李骏凯和李骏旋,又看了看容肖。
“呃。”
容肖注意到视线,抬手示意,李凡微笑等著他。
“如果。”容肖抬眼,笑了一下,扫视众人:“东苑、陈氏、帝归以及仲达四家是联手的,情况会是怎麽样的?”
众人面面相觑,李骏凯皱皱眉,“这样的话,我们的处境会很糟,不过我认为即使真的出现这种状况,李氏也能顶过去。”
“我说的不是这个。”容肖晃晃手指:“我的意思是,以那四家掌门的魄力和能力,应该想不到这一点,如果他们真的联手,必然有人从中串连,而这个人,”容肖顿了顿:“才是我们真正要小心的高人。”
会议室的气氛变了变,李凡一笑,清了清嗓子:“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要看所谓的高人和我们的容容哪个更厉害了。哈哈……”
“哈哈,”容肖露著虎牙……也跟著灿烂地笑出来,“放心啦,如果真是这样,有我凯叔帮我,不会输的……”
天,他不是故意要显示自己有多麽能干,只是看不惯有人在他面前耍诡计给李氏难堪罢了。
千万不要打翻了李骏凯那缸满满的醋之後,又让他觉得自己在工作上看不起他。
从公司出来,抬头一眼看见韩可正靠著车在路边,容肖笑了笑,一脸痞相地晃过去:“阿可,我怎麽不知道你改行做车模了?”
韩可一巴掌过去拍在容肖头顶:“少贫,英子不在家,我过来找你吃饭。”
“哎……”容肖揉著头:“我怎麽觉得我那麽像你养的小,大的不在才敢过……哎哟哟──啊──阿可我错了……啊!”
韩可松开他的胳膊,拉开车门,容肖笑嘻嘻地钻进去,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去了常去的饭店,点了啤酒和菜,痛痛快快地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