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翊冷冷一笑,道:“若不示惩戒,恐今后还有人会犯。安通,将昭妃拉下去,杖责之后,罚思过半年,不准踏出宫门一步!”
眼见着昭妃被拖了下去,哭叫惨厉,众嫔妃都再不敢有一言。赵翊又对着众嫔妃扫了一圈,悠悠道:“若今后有人再犯,可别拿昭妃作榜样。朕念在昭妃初犯,只小施惩戒,若还有人敢再犯,朕必将那人割了舌头,打入冷宫,再无翻身之日!”
他最后这句话说得极是阴狠,众嫔妃都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齐齐跪下道:“谨遵皇上吩咐。”
长宁还跪在原处,赵翊对他一向甚是温和,他从未见过赵翊如此说话,也只惊得脸色发白。赵翊也不理他,只搁了饮空的酒杯,长宁忙又将酒杯斟满了。赵翊喝了一口,微笑道:“众爱妃也不必惊慌,只要个个都守规矩,知进退,朕决不会待薄于谁的。可都明白了?”
众嫔妃又一起拜了下去,齐声道:“臣妾明白。”
赵翊笑道:“不必再拜,都回座吧。”
此时,淑贵妃却道:“皇上,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翊目光一闪,瞟了她一眼,笑道:“若是当讲,那便讲。若是不当讲,那便不必讲了。贵妃是聪明人,不会不懂朕的意思。”
淑贵妃道:“皇上误会臣妾之意了。臣妾是想,凡宫中妃嫔,除家有爵位或出身名门者,可直接封嫔封妃,普通宫女若受皇上宠幸,皆只能册封低等妃嫔,若是侍奉得好,便能晋升。恕臣妾直言,宁嫔本乃罪奴,比起普通宫女又少了一级,皇上一来便将他封至嫔,这是不是……会令后宫众人心生怨恚?”
赵翊顿了片刻,方笑道:“那依贵妃,该当如何?”
淑贵妃道:“不如先封宁嫔为才人,皇上若喜欢,以后慢慢晋升也无妨。这样一来,众人也再无话柄。”
赵翊笑了笑,盯了长宁道:“长宁,你看呢?”
长宁低头道:“但凭皇上,长宁不敢当。就算只做奴婢,服侍皇上,长宁也是愿意的。”
赵翊笑道:“好,那便依了贵妃。长宁今封为宁才人,仍旧择日居住长门宫。”又对了安通低声道,“且先收拾宁才人如今的屋子让他再住几天,将长门宫拾掇一下再搬。长门宫的太监,也全部更换。”
安通自然知道赵翊心意,不欲让长宁触了旧景旧人,想起过往之事。当下笑道:“皇上尽管放心,奴婢知道去办。”
赵翊又笑道:“既然众位爱妃都无意见,那以后便要多多照料宁才人。宁才人诸事不知,还得你们多体恤些。”
淑贵妃忙道:“臣妾知道。”
这时高乐轻声道:“皇上,您该起驾了,这时辰,几位大人都该等着您了。”
赵翊点了点头,转向长宁道:“宁才人,你便留在此处,给各嫔妃请安。你初为才人,礼节定不能省。”
长宁头垂得更低,道:“遵皇上命。”
半个月后,长宁迁入了长门宫。他虽觉着这长门宫似曾相识,但皇宫里大小宫殿何其多,心想也必是在何处见过,并不着意。长门宫内已打扫一新,所有摆设均已换过,床上更换了粉色绣莲鸳鸯缎被和绣枕。花园里新种的桂花正是当季,清香馥郁,原来的那些蔷薇却不当季,此时只是些藤蔓罢了。赵翊赐了不少物事与他,又与他作了不少新衣,太监们也都是毕恭毕敬,长宁这两年哪有过这等惬意的日子,只觉天下最美之事都在于此了。起初长宁尚战战兢兢,行一步路都要小心,满嘴“臣妾”“谢皇上恩”不离口,过得久了,他那忘性又大,以前的脾气也渐渐回来了。只是他只是个才人,每日间必得向嫔妃们请安见礼,嫔妃们鉴于昭妃之事,对他虽不敢太过刻薄,却总要寻些事儿,弄得长宁满肚子的苦水,又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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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长宁刚请安回来,赵翊便来了。赵翊见长宁一跪下便蹙眉咬唇,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长宁却不答话,赵翊笑道:“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了?连朕都不理了。”
长宁隔了半日,方答道:“皇上不如还是撤了长宁这个才人名号,让长宁继续当奴婢好了。”
赵翊一怔道:“何出此言?”
长宁委屈之极,几乎掉泪,噘了嘴道:“皇上有令,长宁得每日去向位份比自己高的嫔妃请安。宫中大多都是比长宁位份高的,个个都不待见长宁,长宁只今日便在那慧妃那里等了足足半日她才肯打发长宁回来。这种事儿日日都有,昨日长宁不小心打翻了明贵人的茶杯,弄湿了她的经书,她便命长宁跪在院里,一直跪到日落,长宁这膝盖都肿了,如今疼得针扎一般。”
赵翊本来脸上还有笑意,听到后来,笑意渐失,脸色越来越阴沉。他自知若是专宠长宁,必会为长宁树敌,让他在宫中难以为人。是以才十分谨慎,同意了淑贵妃只立长宁为才人,这般也会让众嫔妃松一口气。依长宁的性子,要他日日去请安,在嫔妃里周旋,确实是难为了他。赵翊也巴不得长宁能留在长门宫,哪也不去。但这般的话,又给了那些老臣一个借口,说长宁“独宠”什么的,目中无人。赵翊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委屈长宁,只要这段日子过了,那些有势力的嫔妃的眼光自会转向新进的妃嫔,那时候长宁便不会有人再过于留意了。晋他妃位,独留长门宫,都是易办之事了。只这长宁却丝毫不懂他心思,令他好生恼火。
长宁却还不知进退,又道:“她们一心便要寻我岔子,我说不去,皇上又不让。”
赵翊大怒,喝道:“你是朕的妃子,便要遵守后宫的规矩。请安乃是旧制,难道为你一个人废了不成?你弄湿了明贵人的经书,她要罚你,也是应当。若你受不了这苦,不愿当这才人,朕立时便下旨废了你!”顿了一顿,又冷然道,“宁才人是不是在这长门宫住腻了,想回冷宫去?”
长宁见赵翊怒了,顿时吓得呆了,伏在地上只是磕头,哀声道:“臣妾不敢。”他本已跪了一夜,这时膝盖疼得不行,赵翊却眼角都不带他一眼,待长宁跪得满头是汗,方道:“宁才人听旨!从今日起,每七日到刑房领刑一次,不得有违!”
长宁一听这话,也不领旨,只眼泪便断线珠子般往下掉。赵翊见他哭得呜咽不断,满脸是泪,楚楚如梨花带雨,心里也软了,搂了他到怀里道:“长宁,你怎的就不会学乖一些?在冷宫里,你奴婢不离口,听话得不行,想来也是因为那些太监太过蛮横霸道,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缘故?朕对你好,你却恃宠而骄。看看,这才几个月?半年不到,你这脾气……唉!真是朕对你好了的缘故?难道真要继续让那些凶恶得不行的太监来管教你?”
长宁把头埋在他怀中,小声道:“长宁在冷宫里受的罪,可不是皇上能想象的。皇上自己也说了,只要长宁心里不逾规矩,不就行了。”
赵翊哭笑不得,点了点他鼻尖道:“你这小东西,还真精。你在朕面前随意些,朕什么时候管过你了?还喜欢得不行呢。但你在那些妃嫔面前,自然要学会端庄圆滑些,朕这也是为你好。后宫里明枪暗箭不断,朕也防不完,朕是不想让你受人伤害啊。”
长宁噘嘴道:“那我就呆在长门宫里,不去招惹不就行了。”
赵翊叹道:“你说来容易,朕做起来却难。我专宠你,嫔妃们岂无怨言?岂不会向她们家中抱怨?长宁,你也要体谅朕,你一个人闭门谢客,实在太过显眼了,只有为你更树敌的份。”
长宁偎在他胸前,扁着嘴道:“好罢,长宁听皇上的便是。可每日里请安无聊透了,有时候嫔妃们一起看戏,又没得我点的份。”
赵翊笑道:“过几日淑贵妃生日,说要听戏。到时候,朕陪你好不好?让你点。”
长宁道:“又不是我生日,哪里轮得到我点。淑贵妃生日,你也只会陪她,不会陪我。”
赵翊又笑,道:“好了好了,等哪日闲了,朕带你出去玩,天天闷在宫里,你也烦是吧?只不过,淑贵妃的生日,你可得给我打扮好了,乖乖地去坐上一日。”
长宁先是噘嘴,然后笑,最后又扁了嘴。“是,臣妾遵命便是。”觉着赵翊的手在腰上滑动,虽隔着一层衣衫,长宁也开始喘息,轻叫道,“皇上,还是白日里呢。”
赵翊笑道:“白日里又怎的?我看宁才人比朕还来得想要吧?你这身子,也不知安通怎么折腾的,简直像个……只要一碰,就……”
长宁抡了拳头便打他,赵翊笑道:“你再打一下,我就真走了,让你一个人躺床上叫去。”
长宁果然不敢再打,把头埋在赵翊肩上喘气,只道:“皇上说的也是,长宁也觉着自己现在全然变成了个玩偶,专供皇上淫乐用的玩偶。”
赵翊握了他双足绣鞋,让他双腿盘在自己腰间。长宁方才刚上过药,腰上本只系了一条薄薄纱裙,鲜嫩嫩的腿便在赵翊腰间厮缠,赵翊扳了他脸,吻了一阵,方笑道:“专供朕淫乐倒还好了,朕就怕不管什么玉马玉杵的,长宁都是一概并收,粗细长短不限呢。”
长宁面红过耳,正想说话,却已被赵翊搂了腰,直往前抵去。这一下哪里还说得了话,只紧紧抓了赵翊衣襟,一双绣鞋在他腰上乱踢。若非嘴被赵翊给吻住不放,也不知会叫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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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也不知几时,赵翊起身整衣,长宁却还软软地瘫在榻上,不肯动弹。赵翊看了看他,笑道:“最初时长宁见着朕起床就急忙跪下,后来好歹也知道替朕更衣,如今却好,自己一歪就歪在了枕上,倒似朕是来侍候你的一般了。”
长宁把脸埋在枕间,细声道:“还不是皇上……让长宁动都动不了。”
赵翊一笑,也不再说。他走到殿门的时候,停了一停,道:“长宁,每七日必得去领刑,否则便是抗旨。”
长宁呆了一呆,他本以为云雨之后,赵翊便会改变主意。听赵翊这般一说,知道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无精打采地道:“是,臣妾领旨。”
赵翊淡淡一笑,道:“若不常常给你些教训,让你记着,恐怕你迟早要翻了天。长宁,你是嫔妃,这点可千万莫忘。”
出了殿门,见了安通,赵翊道:“以后若有嫔妃要罚宁才人,你便传朕的旨,长宁平日都是到刑房领刑,由你亲自监管的,嫔妃们不得罚他。可懂了?”
安通忙回道:“是,奴婢懂了。.”
忽忽地便到了夏日,这个夏雷雨甚多,常常一个炸雷下来,连树都能劈倒。长宁素来最怕打雷,但这段时日赵翊事务极多,十天半月也难得来看他一次,故此无聊之极,晚上又害怕,只叫太监们把殿中的灯全部点上,明晃晃的如同白昼一般。
赵翊说到做到,旨意无改,长宁只得每七日去领刑一次,虽说安令待他已极是客气,但既是赵翊之令,不管是杖责还是在大殿上跪上一夜,都是做得一丝不差的。要么便是坐下疼,要么便是跪下疼,总没有安宁之时。偏生赵翊寿日将至,嫔妃们都在做些女红作为寿礼,淑贵妃故作大方,也找了花样子令长宁一同做。长宁受了赵翊上次训诫,淑贵妃位份又高,不敢不听,只是他哪里会做什么女红刺绣,每日都把手指刺得满是针孔,还绣得乱七八糟,被众嫔妃嘲笑了个够。
一回长门宫,长宁便把那绣的鸳鸯戏水香囊给扔到了角落里。安通已选了几名伶俐太监侍候长宁,但常常还是会过来请安,这时见长宁在发脾气,便上来笑道:“宁才人,这又是怎么了?”
长宁坐在榻上不言语,安通便去拾了那只香囊,一看上面绣的鸳鸯活像是溺水的鸭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便小心地走到长宁身边,笑道:“宁才人,您可别气了。不如这般,奴婢去找个绣工,让她替你绣好了,你明日带去,就只管拆线,拆出来就成了,可好?”
长宁看了看自己的手,道:“随便,不要再让我绣就行了。”
安通又陪笑道:“前日送来的那几个戏班子,才人可还喜欢?”
长宁长日无聊,本性又疏懒,弹琴弹两下子便不弹了,打棋谱打不了一个时辰也丢开了。赵翊百忙之中尚派了高乐去宫外找了些玩戏法、玩皮影的,进宫来替他演,哄他开心,没到几时也厌烦了。这时听安通问,只道:“没意思,都送出去吧,我不要看了。”
安通出来后,叹了口气,心道这长宁也未免忘性太大了,若真哪日封了贵妃,恐怕自己这把老骨头,都得被他给拆了。想到此处,再联想到这两年对长宁做的事,说的话,心中更是不安了。
长宁这边正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那刺上的一朵鲜红蔷薇,极精极细,衬着雪白肌肤,美得就如雪里胭脂一般。
长宁啪地将铜镜扣在一边,太监过来请问用晚膳,长宁只道:“不吃!”
赵翊已十余天未来了,长宁叫人集了些花瓣用来洗澡,专为等他,却是一日日的失望。虽说早已不会有人在他后庭里上药,但长宁被那药折腾日久,有时恍惚却也觉着麻痒空虚,一个人也在床上辗转难眠。
这日又正是他去领刑之日,因最近性子闹得不少,被杖责了三十。臀上火辣辣的痛,长宁听着外面电闪雷鸣,也睡不着,便披了件薄纱起身,扶着墙到走廊上去,想吹吹凉风。已闷热了多时,看来这场雨总算要落下来了。
太监们早已都去睡了,值夜的几个也在打盹。长宁悄悄走到走廊上,他原本是一双莲足,一点声息也无,谁也不曾被吵醒。长宁扶了栏杆,站在那里,凉风拂了长发,极是舒服。这时突地一道电光一闪,一个男人竟站在长宁不远处。长宁大惊想叫,那人却扑了过来,将他一把搂在怀中,顺手掩住了他口。
长宁自从被穿过琵琶骨后,武功已失,哪里还挣扎得开。只听那男子在他耳边道:“宁儿,宁儿,长宁,我总算见到你了!”声音虽轻,却又是灼热,又是伤心。
长宁怔住,但方才见到这男子的脸时,却只觉熟悉亲切,并不害怕。他自知自己失忆,这男子或者也是一个想不起来的人。当下拉拉男子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
男子果然放开了掩住他口手,却仍搂着他不肯放开。长宁在他怀里很是不安,用力地想推开他。那男子压低了声音道:“宁儿,你这是怎么了?你……真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南宫哥哥啊!”
长宁又是一怔,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地划过了一些散碎的图画,却怎么也缀不起来。“你……你是谁?”
他声音不小,幸好雷声极大,并没有人听到。南宫远一把掩住他口,低声道:“有什么地方安全?我们换个地方说。”
长宁这时方察觉南宫远一身黑色夜行衣,显然是潜入宫来的。他对南宫远感觉极是亲切,知道他不会害自己,当下便点了点头,领他回了自己卧房中,把门从里扣上了,方转过身道:“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