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旁边的世界 下——空灯流远

楚鸿浩脸色一变：“你拿什么去把我换回来的？铭色都跟你说了什么？”

“很多。我跟梦见川的意识吵了一架，把你弄回来了。”

楚鸿浩皱起眉头：“不对，梦见川不可能这么简单放人。你给了他什么，告诉我。”

吴远川摇摇手指，笑着坐在楚鸿浩方才坐的条石上，伸手指指脚下的花海：“我答应过陪你看石楠花。你看花都开了。”

楚鸿浩站在他身旁，半响才说：“我本来以为永远没有机会和你一起看。”

吴远川掏口袋，半天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指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念，满脸神采飞扬小人得志：“我爱小川、我爱小川、我爱小川……嗯嗯，十七遍。”

楚鸿浩在他旁边坐下，手撑着头，温柔的看着他：“是啊，小川我爱你。”

吴远川立刻扔了纸条：“不行，我起鸡皮疙瘩了。”

能这样和他说话，是不是似乎过于幸福。吴远川用手撑着头。楚鸿浩脸立刻警觉起来：“小川，你怎么了？是不是以前的伤没有养好？”

吴远川傻笑：“哪有，这是幸福的眩晕感。第一次和静静约会我也是这种感觉。”

楚鸿浩脸色都变了，伸手把人圈到怀里：“你嘴唇在发青。”

“跟我说梦见川到底要了你什么？我去换回来！”

吴远川手往嘴唇上一摸，果然冰凉冰凉的，于是往楚鸿浩的唇上凑。楚鸿浩低身吻他，舌尖纠缠，温柔而强势的入侵。吴远川抱住他的脖子，回吻。

楚鸿浩的吻技很好，吴远川只觉得眼前白色的石楠花慢慢散开，天边的云仿佛落在荒原上，温柔得像冬天铭色披在他肩上温暖的衣裳。

整个世界只剩下楚鸿浩的脸，清秀俊美，睫毛半遮住眸子，鼻梁高挺，脸的线条好看得像拿刀修出来的。

楚鸿浩突然放开他：“不对，吴远川你的呼吸很弱！告诉我怎么了？！”

吴远川蜷在楚鸿浩怀里笑得虚弱：“第一次觉得你的唇是温热的。”

“那是因为你身上太冷了。”楚鸿浩发疯摇似地他肩膀，一脸惶恐：“告诉我怎么了？”

“哎哟美人不要摇，再摇我就死了……谋杀亲夫啊你……”吴远川浅浅的吁了口气：“好吧，说就说嘛。”

“梦见川的意思是，契约必须等价交换，一命抵一命，要让你活过来我就必须死。这是我们世界的规则。”

楚鸿浩的身子立刻僵住。

“梦见川说，人都有来生。你追随过前世的夏明若，也追随过今生的吴远川……”吴远川仰起头，伸手摸楚鸿浩的脸：“所以你来生还会来找我。那么多人，你要找很久。一百年，两百年……但是我等你。”

楚鸿浩没说话。吴远川伸手在他脸色抹了下，笑道：“我在跟你私订终身，你哭什么？再哭我非礼你了。”

挣扎了一下要非礼，没力气，倒是楚鸿浩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楚老大耍赖都很有气势：“你看错了，是下雨了。”

吴远川满眼就是橙色的天空，天空下是大片大片白色的石楠花。

“深澈……你帮我养着，下辈子还给我。”

楚鸿浩点头：“好。”

“跟我大胖二胖瘦子黄瓜说，要好好学习，考好大学。考不上本科吴老师变鬼找他们。”

“好。”

“往永耀宫那边走，有个六芒星阵……用这个回去，通道我打通的……”

楚鸿浩沉默了一下，点头：“好。”

“你要快点找到我，不然我会变心。”

一颗水落在吴远川脸上，继而大滴大滴的雨水掉下来。橘色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哗啦啦的打在石楠花上，大风自天边涌来，吹得高高的石楠此起彼伏，异常壮观。

楚鸿浩怀里的人嘴角还挂着笑容，手垂到地上，已然没有生气。

大雨之中有人在背后轻轻的说，声音有点凄凉的味道：“这场雨是梦见川在为吴远川哭丧。可惜他在生命最后一刻，都没有提到我……”

铭色脱下外套盖在吴远川身上：“你和他还可以约定来生，可我只能见他这最后一面。你去哪里？”

楚鸿浩抱着吴远川的尸体站在大雨里，身子微微前倾，为怀里人挡雨，仿佛这具没有生气的身体怕冷。

“先给小川找个不淋雨的地方，他怕冷。然后去人世中找他。他在等我。”

铭色说：“我嫉妒你。”

楚鸿浩问：“你去哪里？”

铭色笑笑，理了理吴远川被风吹乱了的额发：“我要去旅行，只要不留在这个世界里，去哪里都行。你的血帮我压制毒素，我大约还剩一百年可活。”

楚鸿浩这才注意到铭色身后有个披着斗篷兜帽的人，少年身材，兜帽遮住脸。他拉起人偶的手，微笑的理理少年戴着的黑色兜帽，水珠顺着帽檐一路滚下来：“别着凉了，会感冒。”

楚鸿浩语气平平的指出：“人偶不会感冒。”

铭色笑笑：“可是他的眼睛里有一片夏明若的灵魂碎片。我一直藏着没还给小川。”

人偶师拉住少年的手，转身消失在雨幕之中。

43.时空

聊城一中一到放学就人潮如涌。楚鸿浩站在校门口，西装领带，精英气质，靠着辆黑色保时捷，怎么看怎么有气质。保时捷突然原地震动，内部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门突然开了，李哲脸朝下的摔了出来，愤然扭头：“史宇文你竟然推我！”

史宇文手忙脚乱的爬下车：“小白咬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一只肥胖的黑猫从车里跳出来：“不怪我，是深澈咬我尾巴！一看到吸血鬼露牙我就恐慌……”

罪魁祸首小屁孩抱着袋薯片最后一个下车，踏着李哲的尸体激动四下张望：“小川哥哥在哪里？”

楚鸿浩只看了他们一眼，三人一猫立刻齐刷刷的收腹挺胸站整齐：“老大我们错了。”

楚鸿浩说：“哪里错了？我觉得挺好的。”

李哲先打个冷颤，大声道：“我们不该在老大约会的重要时刻来组团参观！”

楚鸿浩冷着脸：“我只是接小川吃晚饭。”

史宇文拉过李哲藏在身后，嘿嘿笑：“拙荆口拙，老大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李哲马上跳起八丈高：“谁他妈说我是拙荆啊？啊 ？老子是攻！是攻！”

史宇文将其安抚之拖回车上：“是，是。你是攻，是攻。”

小白跟深澈耳语：“李哲跟宇文哥哥打牌，赌谁输了谁在下面。他就从来没赢过。”

深澈肯定的点头：“看出来了。”又问：“那你和老黄谁在上面？”

小白默默的钻进车轮地下再也不出来。

万年小学生深澈突然欢呼：“小川哥哥……”

校门口挤出一个纤细漂亮的少年，十二三岁年纪，俨然是缩小版的吴远川。少年是楚鸿浩两年前在外省一家孤儿院里找到的，院长说这孩子三岁时被人扔在孤儿院门口，什么都不记得，养这么大也只记得自己叫吴远川，家在聊城。查遍了聊城这几年的出生记录，偏偏没有人家丢了叫这个名字的孩子。倒是有个老师叫吴远川，可惜十三年前就死了。

楚鸿浩找这个孩子时手都在抖，紧紧的把人抱在怀里，怕一松手就不见了。

领养手续办得很快，小川从此就住在楚鸿浩家里。楚老大钱多，把铭色的百家好人偶店买了下来，改成百家好侦探所。加之警察局那边本来就有人脉关系，平时接点案子倒也不无聊。平时小川也学着看点刑侦资料，只是再也见不到涉吸血鬼的案件了。

于是吴远川此生还叫吴远川，只是身材较为矮小（原来也没多高），歪背着个书包，头上绑着个红布条上书“必过”二字，人流中被可怜巴巴的挤来挤去。楚鸿浩几步过去挡了人流把他拉出来，眼睛笑得弯弯的：“小川，晚上吃什么？”

吴远川想了想：“肯德基。”

楚鸿浩揉揉他的头发：“恩，好。”

李哲扒着车窗长叹：“——切，怎么又吃肯德基。”

楚鸿浩转身白眼看他：“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是来蹭饭的。”

史宇文嘿嘿笑：“小哲非说人多吃着香。”

吴远川自己拉开门钻进车：“小楚哥哥开车，不要管李叔叔。吃完了我要做作业。马上半期考试了。”

楚鸿浩愉快的坐进驾驶座，发动：“我帮你做，你把头上绑的那个‘必过’布条取下来。”

小吴远川瘪嘴：“不行，张哥（一中某小混混）说取了考试就过不了。信张哥，不挂科。”

楚鸿浩回头伸手一扯，红布条飘出窗外：“信楚大，考北大。乖，你快想好到了吃什么。对了那个张什么同学叫什么？”

楚老大沉思，小川好骗，有必要动用点道上关系让姓张的小朋友老实点。革命要扼杀在摇篮中。

楚老大继续沉思，今天十三岁，明年十四岁，后年十五岁……什么时候才能骗得到一个亲亲呢？

李哲在后座愤然：“为什么叫楚老大哥哥而叫我要叫叔叔？！”

——为什么，因为十三年过去了，李哲你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啊。

而小白，已经是只老猫了。

老黄，自然是只老狗。

吴远川已经转世重生了。

只有楚鸿浩一如既往，依旧清秀俊美，优雅从容，在苍茫的时光和轮回中一世一世守护爱人的灵魂，直到尽头。

等吴远川今生再长大一点，有张纸条要给他看。

梦见川的入口时人偶师时代保守的秘密，铭色因为把这个秘密泄露给了吴远川，被梦见川判处终生流放，从此不能回这个世界。五年前他却突然偷偷从其他世界回来找楚鸿浩，说想见吴远川。

听说还没有找到小川的转世，铭色掩饰不住满脸失望。

“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来，以后再也没机会了。以后你找到他，把这个帮我给他。”

几行字潦草的涂在泛黄的信笺纸上，像是很久前写的，又在身上带了很长时间。

时间从梦见川流过

我走过每一个世界的角落

你终将遇到美丽的姑娘

而我们终将错过

人鱼在遥远的世界唱歌

秋天的树叶纷纷下落

我总是回想你的脸

不知道你在哪里，过怎样的生活

总会有人在春天为你削苹果

会有人在夏天给你买菠萝

你一定会幸福快乐

可是我很伤心

因为让你幸福的人不是我

楚狐狸只看了前四句，微笑着把铭色的纸片叠成个四四方方小方块放进衬衣口袋里。

铭老板你放心，有我在，小川没有机会遇到美丽的姑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