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云......我好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到,什么都保护不了,我为什么不能变强大!”曲慕瑕将头埋在他的肩窝,手臂紧紧勒住了他。
感受到肩头的湿意,葛玄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只能紧紧拥住他,轻柔地安抚着。
这个时候,一个温暖的怀抱,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主人,那些人到了湘君庙之后,气息就消失了。”
乘风回来的时候,曲慕瑕他们已经动手为为福伯福嫂整理遗容,听到此话,葛玄听了手中的动作,问道:“湘君庙?那个琅照说什么了吗?”
“琅照公子不在,只有老师傅一个人在那里。但是老师傅说并没看见任何陌生人去过,都是平日镇子里去上香的人。”
“他不在?”
“玄云,不会是他,他刚刚一直和我们在一处啊。”曲慕瑕道。
“即使不是他,那他肯定也知道些什么!”葛玄一直对这个琅照有些戒备,此时更觉得这人太过神秘,大有问题。
“玄云公子,你肯定是误会了,我觉得琅照公子是个好人呢。”荫泉不知何时回来的,此时,她站在一旁,道:“大人,这里就让我来处吧。”
“泉儿,不用了,我想亲自送送他们。”曲慕瑕帮福嫂擦了擦脸上的尘土,又理顺了头上的几缕乱发。
葛玄作了个手势,示意荫泉跟他出去。
“荫泉姑娘,”确认曲慕瑕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葛玄才启口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玄云公子,你说的是什么事?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荫泉皱了皱眉头。
“明人不说暗话,对于那个琅照,你到底知道多少?还有,福伯福嫂的事情同他有什么关系?”
“看来玄云公子真是心细如发。”荫泉道,“对于琅照公子,我所知的并不算多,但是比你可能多一点。但是我可以保证的是,他绝对不会做出让我家大人伤心的事,所以,对他们下手的另有其人,而且,只怕是冲着玄云公子你还有我家大人来的,应该是王都里的那群人吧。而那些下手的人的气息消失在湘君庙,说不准就是琅照公子出手,结果了他们替我家大人出气呢。”
“看来荫泉姑娘对这个琅照很是信得过。”
荫泉笑道:“一个默默保护了我家大人十多年的人,我为何不信。”
“十多年?!什么意思?”曲慕瑕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道:“泉儿,你到底还瞒了些什么?什么保护我十多年,我和他明明不过见了三次面而已。”
荫泉道:“大人,你难道从未想过,自己如何能在孩提时期屡屡独自上山,最后都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吗?”
“看他的年纪,并没有比我大上几岁,那时候,不也是个孩子,怎么可能......”
“大人,你又怎知他那是只是个孩子?在你身边的,又有几人是真正的凡人?”荫泉道:“不要再否定自己身上的灵力了,大人,这些都是注定的事情,你注定会聚齐这些与你有渊源的神灵,也注定要在这里觉醒......”
“不要再说了!”曲慕瑕捂着耳朵,道:“我受够了,一个两个都是因为那个莫须有的神,还有我根本就感受不到的灵力而来,我自己本身到底算是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躯壳,一个临时的容器吗?”
“慕瑕......”葛玄上前。
“不......”曲慕瑕后退了几步,道:“玄云,你不要靠近我,让我静一静,我现在很乱,真的很乱......”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走去。
第三十章 肃杀之时(下)受敌
虽然曲慕瑕说了不要让他靠近,但是葛玄依旧放心不下,远远地跟在他身后,乘风自然是紧随其后。
荫泉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下子,大人该讨厌我了。”
“你又何必介怀一时之事。”梦蜇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今日必有大变故,若是你保证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出手也不踏出我的魇圈,我倒是可以带你看一场好戏。”
“到底是什么?”荫泉狐疑道。
“天机不可泄漏,”梦蜇竖起食指,作了个“嘘”的手势,道:“倒是你,想不想去呢?”
荫泉笑道:“当然去,要知道好奇心任何女子都少不了。”
=====================================================
曲慕瑕头脑发热冲了出来,想也未曾想,便抬脚往镇子边的湘君庙走去。
今天并非初一十五,也非湘君寿诞,所以进香的人寥寥无几,曲慕瑕跌坐在以前常坐的蒲团上,看着前方的湘君神像,喃喃道:“以前我只想找到回去的路,现在也只不过想平平静静简简单单的生活,为什么事情变得这么复杂,福伯福嫂什么都没有做过,就这样死了,是我给他们带来了灾祸......我不想有那个莫名其妙的灵力,也不想当那些个高高在上戏弄人于鼓掌之间的神邸的转世,只相当个与世无争的寻常人,与自己喜欢的人厮守到老,这样也不可以吗?”
“......”葛玄看着独自一人坐在小庙侧殿的身影,想要上前,却又怕惊扰了他,于是吩咐乘风盯着不让旁人靠近。
“从小到大,只有你肯听我倾诉,也不会笑话我无能软弱,总是这样安安静静的,我也不用担心你哪一天会消失不见,如果这些表象也都是假的,我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我来到这里,包括我在这里生活的十几年,包括......我和玄云的相遇,都是别人计划之中......”曲慕瑕说着说着捂住了脸,泪流满面。
“慕瑕......不管是什么原因,能够遇到你,我此生便已知足。”葛玄再也不忍心让他独自一人难过,上前去拥住他,吻去他脸上的泪痕。
“两位倒真是深情......”不大的侧殿中却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只不过,在我眼中,却实在是恶心腻味得很!”
相拥的两人同时朝出声的人望去,只见一名褐色衣裳的中年人立于门口,芒鞋白袜,做修行人的打扮,身形瘦长枯槁若木,背上背着一把长剑,青白阴沉的脸上尽是厌恶肃杀之气。
“师兄此言差矣,人家是不是卿卿我我,跟咱们要做的事也没什么关系。”这紧随其后,出声唤师兄的竟是个三十来岁的明艳少妇,唇角眉间带着笑意,说不尽的风流妩媚,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诱惑。
这两人一冷一热,一丑一妍,却是说不出的和鞋。
明明叫了乘风把守,这两人仍能全无声息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这里,葛玄心知这两人的道行只怕远在乘风之上了。
葛玄脸色不变,只是站到了曲慕瑕身前,问道:“不知二位是何方高人?”
那美艳少妇飞了个媚眼,笑道:“我们哪里是什么高人,倒是公子愿意叫我美人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
作风如此大胆放浪的女子,葛玄不是没有见过,也知道如何应付,但是这个人如果不单单是个普通人,而是可以克制住身为修成/人形的妖兽乘风的修行者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师妹何须跟他们这么多废话,直接动手就是了。”那褐衣人皱了眉头,道:“我要的只是神器,至于这两个人,到时随你处置。”说话的口气竟似已经稳抄胜券了。
那女子啐道:“这么心急火燎干嘛,我还没跟这两位公子好好培养感情呢......”话虽这么说,却从腰间解下一条明晃晃的银链,握在手中。
“慕瑕,你到后面去。”葛玄丝毫不敢大意。
曲慕瑕握紧了拳,依言退到神像旁边,道:“玄云,你当心些。”
那女子一声媚笑,道:“玄云公子不如乖乖拿出手上的神器,省得我师兄动起手来没个轻重,若是伤了你,我可是会心疼的。”
葛玄皱了眉头,取出随身携带的长笛,严正以待。
那瘦长男子一见这长笛便两眼放光,道:“果然!果然是云中君的旧物!哈哈......这一回运气还真是不错!”
说罢,拔出背后长剑,虚空划了个印记,那长笛若有感应,发出幽幽蓝光。
这一男一女极有默契地从不同方向夹击,分别袭向葛玄左右两翼,长剑银链势如闪电,葛玄轻飘飘凌空而起,长笛轻轻挽出一道蓝弧,引得那银链往剑刃击去。两样兵器只发出短短一声脆响,便被那对师兄妹撤了回去。
白衣翩然,一记蓝光袭向那褐衣的瘦长男子,那人却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将那蓝光收得涓滴不剩。
葛玄大惊,撤笛退了半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女子状似随意地甩了甩手中的银链:“堰城里有人要索你们的命,我师兄妹早些年欠了人情,自然是要还的。又听得那人说之前那些派出去的人的下场,我们便一路跟踪,早猜到了你手中定有了不得的东西,玄云公子,我们是有备而来,这外面早就布了结界,最是能克制正统的神界灵气,你手上神器的力量最多能发挥万一,师兄又有法器在手,你们是斗不过我们的。我不想杀人,对俊美的男子尤其下不了手,你不如乖乖把东西给了师兄,和曲公子一同随我远离这是非之地,前往世外桃源享乐可好?”
葛玄笑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怕我们没有这个福气......”说着便向那女子攻去。
那女子故作娇弱地“啊”了一声,道:“玄云公子真是不懂的怜香惜玉。”手中的银链却如毒蛇一般缠上了的长笛。
瘦长男子“哼”了一声,道:“不识时务!”手中长剑挽了朵剑华,朝葛玄左胸刺去。
葛玄生生变了方向,使劲抽出如同被链子绞住的长笛,险险避开了这一剑。
那女子妩媚一笑,忽然持链朝曲慕瑕所在的方向掠去,葛玄大惊,想要抢在前面,那瘦长男子的长剑又已然袭到。
身在梦蜇所设的魇圈中掩了气息的荫泉见状,持了神器便要踏出去。
梦蜇轻轻一指,荫泉便被那魇圈弹了回来。
荫泉刚要发作,只见梦蜇毫无形象的靠坐在一旁,毫不在意地说道:“不要着急,自然有人出手。”
果然一道红色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偏殿中,挡在曲慕瑕身前,一个光球疾如闪电击向那妖艳女子,女子急忙撤链,在胸前绾成一道漩涡般的屏障,虽然挡住了光球,但她还是被逼得后退了几步。
“你在哪个门派的修真之人?为何要坏我好事?”虽然来人也是个难得的俊美男子,但是面对让自己显出狼狈之像的人,一个向来对自己的美貌和能力自视甚高的女子又如何还会在意这些,所以她怒由心生。
来人红衣金眸,不是寿光是谁!
只听他冷冷道:“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只是,你若动了不该动的人,那就该有所觉悟......”说着手捏结印,金色的卐字便如同疾风一般印上那女子的胸前。
女子足尖一点,往一侧避开,而后银链一甩,链子顶端的梭镖如同蛇信一般直指寿光。
寿光暗暗称奇,自己似乎总不能十分自如地施展自己的灵力和攻势,而那女子的动作又十分柔软轻盈,宛若无骨,总在他攻势到之前,以寻常人不可能有的姿势堪堪避开,然后又施招与他缠斗。
寿光的武艺本就是刚猛飒爽一路,遇到这女子一般以柔克刚之势,再加上灵力被克制,一时之间竟然也奈何她不得。
曲慕瑕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前救了自己的寿光,突然联想到之前那个被他射杀的梦,心底泛起复杂的情绪,有酸涩有恨意,却又有种释然的心安......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曲慕瑕不由吓了一条,不由自主的望向在另一边与那瘦长男子交锋的葛玄。
褐衣瘦长男子右手流畅有力地舞着长剑,攻势凌厉,绵绵不绝,葛玄虽然看上去并未受伤,但是白色外袍已经被割裂了几道口子,掌中长笛的蓝色光芒也堪堪阻住长剑来袭,却不敢轻易出击,只因那瘦长男子左手所持的器皿正是那蓝光的克星。
曲慕瑕正为葛玄友信,只听那女子“啊”地一声,已然被金光击中,银链脱手飞了出去,身子颓然倒地。
寿光轻飘飘地落在曲慕瑕身边,一脸的关切,道:“慕瑕,你没事吧......”
曲慕瑕本不想理他,但看到殿中仍在吃力迎战的葛玄,呐呐道:“我......我没事。请你......去帮玄云......”
寿光苦笑了一声,道:“慕瑕,有时候,你真的很残忍!在我明白自己真正心意,想要好好待你,弥补之前犯过的错事的时候,你却叫我去帮自己的对手!”
曲慕瑕别过头去,道:“你明知道我心里早有他人,又何必苦苦相逼。你的心意,我无法回报,而且过去的事情,我......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若你想要弥补,就请你帮忙打退那个人,帮我们解围。”
寿光看着眼前不敢抬头看着自己的人,这个自己曾以为只是替代品,只是疏解几百年相思之苦的工具的人,他的容颜他的话语他身体的温度,不知何时早已经篆刻进了自己的心里,覆盖了那个早已变得模糊不清的影像。只是自己察觉得太晚,错待了他。这便是因果轮回吧。
寿光叹息一声,道:“好吧,如果这是你的愿望。”
说着捏起结印,加入那边的战局,形势急转,那褐衣人在两人合力之下,很快被迫得节节退让,败绩一线。
只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条本来静静跌落在屋角的链子竟似银蛇一般,悄无声息地靠近,而后骤然锁住了曲慕瑕的脖颈,银链一端的梭镖紧紧抵着他。
曲慕瑕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想伸手去解,却不料链子的另一端很快将他双手的自由也剥夺了。
而之前倒在地上的那具女子身体也直直立了起来,身上还有被金光击中的焦灼,却没有半分血迹,这具身体竟然似乎本来就是个死人。那女子诡异地笑道:“现在,大家是不是都该住手了,否则这位曲公子只怕就要丧命于此了。”
寿光葛玄的动作一滞,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曲慕瑕,而后乖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突变骤起,那一直被压制着有些怒极攻心的褐衣人却并未收势,阴阴一笑,举剑极速刺向离得较近的葛玄。
葛玄此时正好转身,并未反应过来,竟没有来得及躲闪,那长剑从背后直穿心肺穿过。
寿光一个反手,将那褐衣人挥了出去,扶住摇摇郁坠的身躯,道:“葛玄,你怎么样?”
“玄云!”曲慕瑕顾不得身上所缠的凶器,往葛玄所在的方向奔去,那女子却上前来,冰冷的手如同铁箍一般死死扣住了他。
“放开我!”曲慕瑕眼见着鲜血从葛玄胸前透出的剑尖一滴滴坠落,心如刀绞。
葛玄看着他,张口郁言,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寿光一边戒备着褐衣人的动作,一边取出神农给他的还灵丹,喂进葛玄口中。
第三一章 天狼出世(上)云杳
葛玄勉力吞下还灵丹,脸色却依旧渐渐煞白,而那剑身居然越变越黑,最后竟成了油亮的墨色。
“葛玄!”寿光感到自己手臂上承受的力量越来越重,而搀扶着的人气息也渐渐虚弱下来,却无能为力,毕竟还灵丹只能弥补灵气的缺失,却治不了刀剑造成的外伤,更何况,那一剑显然刺在了要害。
“啊--!”随着葛玄瘫倒在寿光身上,曲慕瑕一声悲鸣,隐隐的青红光芒闪现,那女子碰触曲慕瑕的手掌,全然脱水枯槁,只余干瘦的爪子扣在曲慕瑕身上,而那银色锁链也若有所觉,蠢蠢郁动,将曲慕瑕缠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