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温顺地微笑,“你救了我,仁杰哥,阿飞这条命,好像变得珍贵起来。”
他的面容冰洁如玉,在阳光下仿佛透明的水晶,几乎可以看见血管。
仁杰柔声叹息,“阿飞,我送你回房,我估计你今天会苏醒,已经吩咐准备了药膳。”说着,用大毛巾裹在阿飞身上,拦腰抱起。
阿飞小脸轻靠在仁杰胸口,“其实,我自己能走,现在只觉得内息充盈,好像脱胎换骨一般。”
仁杰眼睛一亮,“说得不错,蛊乃虫生,你前几日冬眠假死,被喂下无数补药,此刻破茧而出,功力必定大增。”
阿飞琉璃般的眸子,好奇地往四周瞄了一圈,“仁杰哥,这是你的新居吗?”
仁杰愉快地说,“对,你有一个独立小院,二哥找了位手脚伶俐的侍女小柔,专门照顾你的起居。”
仁杰将阿飞放在舒适的大床上,“你好好休息,朱礼君大哥就在隔壁,有事可以摇这个小铜铃,让小柔和他说。”
阿飞点点头,松松地抓住仁杰的衣袖,静静的凝望着没有作声。
仁杰心中也不甚舍得,抚摸着阿飞的额前的白发,“这三天,大理寺案件挤压了不少,等我处理完毕……”
阿飞的声音低低柔柔,“仁杰哥,几日不见,你瘦了些,阿飞让你操心了……我若出门,会找朱大哥陪,你去忙要紧的事才好。”
仁杰站起身替阿飞盖好被子,“十郎,由二哥和我保荐进太医院学习,他下了课就来。”
阿飞绽开笑颜,冰雪般聪颖可爱,“仁杰哥,走吧,别让雪公子等太久。”
仁杰笑嘻嘻地回房,床头慵懒地倚着一位天仙美人,穿着自己的蓝色织锦丝绣长袍,有些无聊地翻看一本手抄书。
“小雪,”仁杰俯首想偷一个吻,“我们走吧。”
小侯爷偏头让开,手指挑逗地抚摸仁杰的咽喉,“仁公子,你衣柜里藏了不少好东西啊。”
仁杰英气的眉微扬,温柔地搂住小侯爷的腰,顺势从床上抱起,“你喜欢吗,我挑的都是你常穿的款式。”
小侯爷轻松地跃下地,“小杰的品味倒是不凡,今天无事,小爷就陪你去大理寺走一遭。”
两人来到大理寺,进入仁杰的偏殿书房,左推丞领众位官员上来见礼,“下官拜见少卿大人,薛大将军。”
仁杰点头示意,“你们无需多礼,无事就各回岗位。”
小侯爷淡淡一摆手,“各位大人请了,我不妨碍你们谈公事。”
他走到后殿,坐在仁杰特地准备的软垫靠椅上,面前的桌几上摆的都是他爱吃的小点心,他挑了一个玫瑰糕悠然品尝起来。
梁上悬着一个鸟笼,那只五彩鹦鹉兴奋地跳来跳去,“美人,美人来了!”
色鸟本性不改,对主人仁杰漠不关心,一直拍打翅膀飞舞鸣叫,只想唤起小侯爷的注意力。
仁杰听到小色鸟的动静,忍不住笑道:“推丞大人,谢谢你每天都准备了茶点。”
左推丞看了一眼矜持清雅的小侯爷,心照不宣,“少卿大人的吩咐,小官敢不遵从。”
“今日有何要事?”
“有个偷窃犯的母亲病重,上书陈情,求大人放他出去见最后一面。”
仁杰想到现代的假释制度,问道,“此事可有先例?”
“有,但是那人逃走了,前任大理寺卿深以为耻,日后便不再批准。”
仁杰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递给左推丞,“探望临危亲人,乃是人之常情,罪犯如果有向善之心,并能提供足够的担保,经过监狱官员考察,可以在严密监督下暂时出狱,我这里列了几个要点,你再完善一下,提出一套合理的假释制度。”
左推丞领令而去。
仁杰与小侯爷交谈了几句,就埋首到几尺厚的案卷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殿中一片寂静,回头一看,小侯爷斜倚靠椅,半闭眼睛,红唇微启,俊脸融在金色的光影里,如天使般恬静,竟酣然睡过去了。
仁杰心中柔情荡漾,正要起身为他披张毯子,殿外,左推丞急急来报,“少卿大人,皇上派了李公公来召见您。”
李公公声音尖细,慢悠悠地说,“仁大人,皇上想了解镇国公妹妹,晋国夫人的案子。”
小侯爷不知何时已站在仁杰身边,仪态高贵,微笑点头,“李公公,你好。”
李公公躬身道,“薛侯爷也在,皇上正惦念着您,请两位大人走一趟吧。”
李公公带领两人来到皇上御书房偏殿,殿中铺富丽的红色地毯,以金丝绣满了百花争艳图,阶前八个高高的殿柱,上雕着栩栩如生的的蟠龙图案,奢侈的以金粉、宝石装饰。
殿内除了高坐龙椅的皇上,还有侍立一旁默默垂泪的流景。
皇上吩咐二人平身,感慨地说,“前些日子,我还和真真同游御花园,怎么吃了一顿饭,就突然去了。”
他眼眶有些发红,问道,“维良和维惠这两个罪人,作为皇后的亲属,为何要图谋不轨毒杀皇后,还连累了晋国夫人枉死,仁少卿,你说,这其中是否有蹊跷?”
所有的眼光都落在仁杰的身上,他上前叩头,“陛下,此事臣查过……”
殿侧珠帘一阵轻晃,皇后玉润珠圆的声音响起,“仁爱卿,你当日抓住杀人凶手,应该已伏法了吧?”
仁杰不慌不忙地行了大礼,委婉地回答,“晋国夫人不幸陨世,两名嫌犯至今不曾认罪,此事牵涉甚广,内情复杂,臣还需些时日才能定案。”
皇上沉吟不语,皇后越帘而出,威严地审视着仁杰,语气沉痛,“此事本宫知晓些内情,维良和维惠以皇亲之名敛财,本宫曾训斥管教多次,并奏请陛下将他们贬官,两人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做出天怒人怨之事,实在罪不可赦。”
皇上微颌首,疑惑消了一大半,“皇后言之有理,是这样吧,仁爱卿?”
仁杰从容应对,“晋国夫人中毒时,上菜的并非皇宛的小厮,而是宫里跟在皇后身边的太监,却不知为何,竟没有查验出汤中有毒?”
“那几位太监,自知罪孽深重,已经服毒自杀了。”皇后冷冰冰地说。
仁杰道,“缺少有力的人证,的确有些棘手。”
珠帘内有人轻轻咳嗽。
皇上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果儿啊,你出来吧。”
银屏公主纤手轻挑珠帘,露出清秀的脸庞,如花蕾含苞欲放,她身披百蝶穿花的天蚕罗丝秋衣,素净而端庄,脚上踩着湘绣兰花宫鞋,亭亭玉立,“果儿给父皇母后请安,各位大人有礼。”
殿下三人齐声回答,“拜见银屏公主。”
皇后脸色变得柔和,仪态雍容地微笑,“各位大人是本朝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今天请你们来,是哀家的意思……”
皇后含笑看向银屏公主。
银屏公主有些羞涩地接着说,“我和宪王哥哥在宫中办个小宴会,如各位大人无要事,请光临。”
皇上对小侯爷点头示意,“薛将军,你与银屏自幼相识,她天真烂漫,不识世间疾苦,请你多担待些。“
小侯爷淡雅一笑,“臣遵旨。”
皇后上前两步,温和地看着流景,“真真去了,我做姑姑的也很难过,”她一语双关地劝告,“流景,逝者往矣,你节哀顺变,尽量往前看,我让果儿多陪陪你。”
银屏公主目光静静扫过小侯爷和流景,落到心仪的仁杰帅哥身上,忍不住抿嘴笑道,“仁大人,宫里的御厨手艺不错,希望你喜欢。”
仁杰等三人无法婉拒,唯唯答应,由太监领着往宴会地点走去。
流景冷淡地自言自语,“银屏公主已许配给表弟,把仁公子和我叫来凑什么热闹?”
小侯爷从容不迫地说,“我是不会娶公主的。”
仁杰立刻笑着表明态度,“我更不敢高攀了,流景兄,皇后应该中意于你,”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拍流景的肩膀以示鼓励,“你千万不能令娘娘千岁失望,嗯,我看好你!”
流景懒洋洋地叹气,“仁大人想推我出去做牺牲品,你和表弟就可以逍遥自在,告诉你,不要白费心机,我早有心上人了。”
小侯爷眼神清澈晶亮,有些惊讶,“这样啊,没听你提过,是哪家小姐这么倒霉?”
流景笑了笑,“百步之内,必有芳草,你说呢?”
仁杰开玩笑地指着前方,“莫非,是亭中的那位大小姐?”
亭内站着几位宫女,中央端坐着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娴静端庄,衣饰精美,美眸幽幽地瞄了眼,正撞上流景的视线,她秀眉微颦,心想,来者又是一位贪恋美色的纨绔子弟。
那女子定睛一看,流景的目光未作停留,摇头浅笑着与同伴越走越近,他面若桃花,媚惑众生,锦绣白袍一尘不染,秋天的太阳温柔和煦,却比不上他绝美的容光,尤其是眼底淡淡的哀愁,强烈地震撼了少女迷茫的心。
惊鸿一瞥,她心中莫名一颤,赶紧收回眼光,口鼻观心,没有来得及看另外两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宴会在莲花池边举行,三人入座后静待主人。
池中莲花谢了,碧绿的水面飘着些花瓣,仁杰对小侯爷会心一笑,“小雪,记得吗……”
小侯爷回想起落水后被偷吻的一幕,俊脸泛起极淡的红晕,哼了一声,“小淫贼,你又想怎样?”
两人无视流景,正打情骂俏着,太监过来传话,“宪王和怀礼大人驾到。”
三人收敛笑容,上前拜见行礼。
宪王衣着素雅,气质高贵不凡,他悠然行来,眼神深邃,仔细地打量了仁杰一眼,吩咐道,“今天设宴,是为银屏妹妹预先庆祝生日,各位大人请勿拘礼。”
怀礼在仁杰身侧坐下,淡定而沉静,“小三,你也来了。”
仁杰无奈地摊摊手。
“小王安排了一个节目,先请大家品评。”宪王回头对太监低声道,“让倾心上来吧。”
一阵香风吹过,几位宫女抱上几样乐器,还有两把沉香杉木椅,置于酒席前。
接着,一位纤美的少年低头走近荷花池,在宪王面前跪下,“奴才拜见王爷。”
宪王黝黑深沉的眼眸,灼灼地盯着怀礼,侧头淡笑了一下,“倾心,你抬起头来。”
那少年姣美赛花,眉目精致秀丽,面容竟然与怀礼十分相似,尤其是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脱俗的淡然风韵,犹如清风明月,让人望而心生仰慕,又不敢亵玩。
宪王嘴角上扬,绽开愉快的笑容,“如公子,他和你是不是象孪生兄弟?”
仁杰一怔,忍不住望向怀礼。
怀礼神态安详,温和地笑道,“回宪王爷,怀礼没有这样的福气,有三弟仁杰相守,下官已经心满意足。”
宪王手扶案台,平静地凝视着怀礼,那么深深地用心地看着,仿佛对方脸上忽然开出了一朵花来。
仁杰心里明白了几分,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请问宪王大人,倾心要表演什么节目?”
宪王收回目光,伸出食指,托起倾心秀气略尖的下巴,“你最擅长什么乐器?”
“奴才的琵琶还能入耳。”倾心的声音清亮,介于少年与男子的音质,悠扬如雨水滴阶。
宪王以拇指轻轻摩挲少年的脸蛋,亲昵地呢喃,低柔若清风拂面,“好孩子,你的皮肤真嫩呢。”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犀利肆意地射向怀礼,有些轻佻地说,“如公子,听闻你古筝弹得出神入画,不如,与倾心合奏一曲,为大家助兴?”
这样的要求,明显是一种侮辱,怀礼身份高贵特殊,在皇宫内奉旨自由行走,二品以下的京官见了他,都要避行一旁。
如今,居然要屈尊与王府内的一位奴才同台演出,如果传扬出去,只怕立刻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怀礼垂下眼帘,手指在案桌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每一下都象响鼓,有力地击打在宪王的胸口,让他腔子的那一颗心,失去了秩序,毫无章法地急跳个不停。
怀礼几不可察地低叹一声,站起身来,仪态飘逸淡泊,一如跳脱凡尘的世外高僧,柔声道,“宪王大人,臣只好献丑了。”
“且慢!”仁杰冲口而出,“下官有一个提议。”
没有见到怀礼的情绪波动,宪王感觉无趣,“仁少卿,你想说什么?”
仁杰恭敬地起身回话,“二哥琴技高超,小官不才,也有些技痒,请宪王恩准。”
小侯爷清雅一笑,悦耳的声音如春风,吹得仁杰心花绽放,“薛某也想凑个热闹,与各位大人合奏一曲。”
流景咳嗽一声,正要勇敢地自荐,小侯爷轻拍他的肩头,“至于流景表哥,就为我们表演他最拿手的剑舞吧。”
流景皱了皱眉,小声嘀咕,“啊,我哪里会什么舞蹈?
小侯爷瞄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难道,表哥想与我比剑?”
“每次比试,我都败下阵来……”流景抿了一下好看的唇,无奈地叹道,“算了,我就以玉笛代剑,在宪王大人面前献丑……”
怀礼终于有些动容,“小三,薛大将军,镇国公,你们……”
仁杰笑容愉快,“各位大人,有何合意的曲目?”
小侯爷丝袖轻挥,眉目间笑意清浅,“返京后,有一群流浪艺人,在我府外演奏了一个下午的《思春》,那曲子优美温馨,不知你们觉得如何?”
怀里微笑点了点头。
仁杰想起那天的街头演出,脸上泛起了红晕,悄声道,“原来,小雪也喜欢……”
054.为情所困
一曲委婉动人的《思春》,道不尽的缠绵情意,小侯爷的箫音中暗藏内力,倾心的脸色发白,纤指在琵琶上挑拨轮弹,啪的一声轻响,弦竟然断了。
倾心大惊失色,匍匐在地,凄声哀求,“奴才罪该万死,王爷饶命!”
宪王的脸色深沉,没有立刻发作。
怀礼收了筝音,与仁杰退回座位,脸色平和安详。
流景在空中轻盈如云燕,收笛剑顺势翻落。
池边传来一声轻笑,银屏公主神情天真浪漫,拍着手道,“流景表哥,没想到你的笛子舞这么漂亮。”
她仿佛对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一无所觉,轻松地走近宴会主桌。
宪王调整一下呼吸,温言细语,“果儿妹妹来了,怎么没让人通报?”
“我见你们玩得热闹,不忍打搅,宪哥哥,你看,我把谁邀请来了?”
银屏公主回头亲热地笑着说,“杨小姐,你和宪王爷同席,好不好?”
杨小姐娉婷姣美,丝裙轻舞,在宪王面前跪行大礼。
宪王幽深的眼神在怀礼脸上停驻片刻,挽起杨小姐,“丽沁小姐平身,果儿淘气,你不用理。”
“杨小姐是吏部侍郎的女儿,有可能,成为我未来的妻子。”宪王风度优雅,为大家相互介绍,眼光忍不住在怀礼脸上流连,似乎想确认什么。
杨小姐神态俏丽羞涩,由太监引领,在银屏公主身旁坐下。她的心口惴惴,既不安稳,又有一丝无名的欣喜,妙目悄悄地瞄向临桌的流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