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杰的左肩流血,他浑身的力气,似乎都从那伤口流失。来到这个时空,他曾受过大大小小很多伤,却从没有一次,如此重,如此致命……
满腔的爱恋,百般的情意,敌不过母亲刎颈一剑!
仁杰的一颗心,恍若漂浮在汪洋上,雨不停地下,滴落在脸上,又咸又苦,他的目光紧紧追随小侯爷,只盼他回头看自己一眼。
小侯爷喘息片刻,缓缓地拔下那只青玉发簪,垂目递给仁杰,“仁大人,对不住,请回吧……”
仁杰不愿置信,无法伸手收回定情之物,他灼灼地盯着小侯爷,喉咙干涩,恳切的呼唤,“小雪,小雪,给我一点时间,我,我定能保全你……”
小侯爷始终低着头,不肯正视仁杰,他的手颤抖,犹如握着千钧重物。
这一刻如此漫长。
小侯爷终于无力地张开五指,啪的一声轻响,那玉簪在地上蹦了一下,断成两截。
风,呼啸地刮过。
什么时候,秋风如此凄凉?
仁杰记不清,自己的伤口何时包扎妥当,怎么被带出侯爷府,又为何骑在了侯爷的坐骑上。
他松开缰绳,任骏马自由漫行。
一切,好象是一场不真实的迷梦。
怀里的断簪,暖暖的,似带着那人身上的体温,提醒他,这不是梦。
马儿停了下来,在运河边的草地上,悠闲地吃草。
仁杰身子一晃,从马背险险地滑落地。他手脚并用,移到柳树旁,静静地靠在树杆,闭上了眼睛。
暮秋十月,长河饮马,小桥流水人家,断肠人在天涯。
仁杰的脸色平静苍白,仿佛陷入了熟睡,嘴角隐约渗出一丝血丝,没有人猜到,这位俊美少年,刚才经历了何等惊心动魄的巨变。
河边青草萋萋,不远处,几位少女正在浣纱,一位圆脸的女孩,偷看了仁杰几眼,悄悄地说,“那位公子生得真好看!”
另一位笑道,“有人思春了,好不知羞,嘻嘻。”
夜风正凉,晚霞将河面染上金黄色。
仁杰从迷茫的思绪中醒来,眼前,有一位小童躲在父亲的衣角下,好奇地瞧着他。
仁杰牵唇一笑,那小童似受到鼓励,一瘸一拐地挪过来,奶声奶气地说,“小哥哥,不要哭。”
仁杰轻拭眼角那滴冷凝的泪,沉默不语。
小童从怀里取出一块快要融化的糖块,十分珍惜地递上,“送给你。”
那小童的父亲和气地上前,“小乖,我们回家吧。”
仁杰细细的品味着,对那个羞涩跑开的小童摆手,“很甜,谢谢你。”
“小哥哥,再见。”
是该回去了。
仁杰四下观望,视线所及,小侯爷的白色骏马旁,多了一匹全身枣红的血汗宝马,两马正在以响鼻亲切地打招呼。
怀礼修长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不远处的河岸,与天边夕阳融在一起,仿佛已经守望了很久。
怀礼心有灵犀,转身回眸一笑,优雅地走到仁杰面前蹲下。
他取下飘落在仁杰发间的黄叶,悠悠地低叹,“小三,好些了吗?”
仁杰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心底的委屈,却说不出口,“二哥,……”
怀礼向仁杰伸出手,神色宁静而专注,“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
仁杰握着那只温暖的手,浅浅地笑道,“二哥,有人想置我于死地,你一直在保护我,对吗?”
怀礼没有回话,只是稳定地握紧仁杰的手。
仁杰的目光移向远方,“二哥,如果对方很强,我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怎么办?”
怀礼清雅地笑道,“那就拔出你的剑。”
“可是,我的宝剑……在哪里?”
怀礼略一用力,将仁杰拉起身,“先找到藏剑的鞘。”
河面渔船穿行,人声喧哗。
仁杰领悟地点头,“一百年前,京城本没有河。”
怀礼默契地回道,“现在,这里的运河繁忙,船帆穿梭往来,昼夜不息。”
仁杰的眼眸闪闪发亮,微笑问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大江东去,可以挽留吗?”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怀礼凝视着对方,声音很温和,很坚定,“如果无法挽留,只能强行改道。”
夕阳下,两人高大的身形,笼罩在柔和的霞光里,紧密相连,不再孤单。
明天,是新的开始。
大理寺牢狱管理严密,最阴森的死囚区,称为贯城,贯索七星,如贯珠,环而成象,名天牢。
凤歌关在贯城已近一年,他的头发肮脏纠结,胡乱地垂下,遮住了沾尘的面容,身上套着新发的冬天棉袄,卷缩在囚床上。
“囚犯1014号,快起来!”牢头吆喝了一声,身后站着司狱监长,只在死囚入狱及行刑时才出现的重要人物。
凤歌没精打采地坐起身,处在暗无天日的牢室,几乎失去了时间观念。
秋后问斩,命运早已注定,没想到,自己末日这么快就到来。
最后的一餐,三菜一汤,温热可口,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凤歌随着牢头穿过长长的走道,心里不无嘲讽地想,这里号称是后傏最可怕的地方,两边的铁栏后,不过是些可怜虫,面目可憎,被世人遗弃,其中也包括自己。不,明天之后,就没有凤歌这个人了。
“爹!为什么要服毒自尽?”左侧一间牢房里,传来嘶声的凄凉呼唤,稍稍吸引了凤歌的注意力。
白衣,那探监的少年居然穿白衣,在这藏污纳垢的罪恶之地,多么可笑的反差。
“看什么?快走!”凤歌的头上狠狠的挨了一棍。
一阵短暂的晕厥后,他叹息着睁开了眼睛。
行刑室内,光线昏暗,一位灰袍少年站在角落,脸藏在灯晕后,看不清楚。
凤歌心中有些悲哀,生命的最后一刻,送自己上路的,就是这位不知名的少年吗?
曾经的辉煌,一世的英名,转眼将化为尘土。
凤歌手脚冰冷,胸口湿热,不甘心,留恋不舍,遗憾……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这就是每个人对生命永远无法放弃的执念吧。
如果,如果可以重新来一次……
胸中的那一丝热力,支持着凤歌走向那少年,高傲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少年垂目不语。
凤歌狂放地笑了几声,双眼神光湛然,清亮如明月,似乎一下子将斗室照亮,“来,把你的衣服脱了,我慢慢告诉你。”
那少年如被怪力附体,无法自控地被凤歌的目光所牵制,乖乖地脱下外袍。
凤歌冷冷地命令,“抱我到行刑床上。”
那少年扶着凤歌躺下,抚摸他脏乱的头发,声音温暖而遥远,“你累了,睡吧。”
这么轻柔的爱抚,犹如母亲的手,让心口颤抖。
眼前闪过母亲慈爱的笑颜,“小歌,你看,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真的很美味……
雪花不停的飘落,纷纷扬扬,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凝成了冰。
潜伏在树林中太久,睫毛冻结在一起,师傅轻拍了自己一下,“凤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要,我不想去……
母亲在呻吟,在师傅身下激动地喘息,“啊,不要停,求求你……”
凤歌无法接受,这摧毁心志的一幕。
师傅,你好残忍,为什么要点我的穴位,在我面前演出这淫乱的一幕?
母亲,为什么你……
师傅将母亲的头发揪起,不带感情地继续用力冲刺,他的脸美艳如一团耀眼的莹光,笑吟吟地回头道,“凤歌,倘若有一天,你能让我像你的母亲一般,在你身下摇尾乞求,那么,你的读心术和魅术,就真的可以称霸江湖了!”
师傅!多么可笑,可恨,可悲……
我最尊敬,最仰慕的师傅!
不要,我不想就这么死去,师傅!放过我吧……
悠长低柔的笛声蓦地停了,行刑房内,一灯如豆。
凤歌缓缓眨了眨眼睛,自己还是好好的躺在床上。
角落里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位面容俊俏优雅,额前一簇白发闪动,踏前一步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阿飞,曾经是一名刺客。”
另一位收起笛子,夸张地耍了一下衣袖,摆了一个万佛朝宗的帅气姿势,“我是一名表演艺术家,叫我礼君吧。”
第三位青年穿紫色绸袍,面容俊朗非凡,却始终让人看不清,记不住,仿佛一入人群就会被人彻底遗忘,他温和地问候,“我是吴燕,传闻中从不失手的神偷,欢迎你加入我们。”
凤歌莫名地一振,叹息道,“你们好,我是凤歌,声名狼藉的采花贼,男女通杀,片甲不留。”
一直沉静坐在床边的少年,微微一笑,俊美的脸显出超龄的睿智,“凤歌,恭喜你死而复生,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新人。”
凤歌好奇地问,“你是谁?”
那美少年剑眉如远山,黝黑的眼眸深不可测,“我是你的长官,大理寺少卿仁杰。”
056.番外:攻与受之争
夜色朦胧,仁杰独自在营帐中休息。
天色已晚,外面大雪纷飞,食物的香味在空中飘荡,士兵操练的声音隐约传来。
小侯爷一定还在处理军务。
“小雪……”仁杰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恍惚中陷入了梦乡。
仁杰的家位于加州海滨。
每天早上,他带着小狗桑尼去海边沙滩跑步。
清晨,霞光温柔地洒向大海,碧蓝的海面上,远远地看见一个人乘风冲浪而来,在一片金色的光影中,他的身影就像水中的仙子,优美而矫捷,到了岸边,他褪下潜水衣,套了一件蓝色汗衫,显得清俊帅气。
海天一色,晨风轻送微咸的滋味,仁杰定睛一看,那人面容姣好,五官俊美无比,额前挑染几一簇金发,竟然与小侯爷十分神似。
仁杰心口砰砰乱跳,果断地上前搭讪。
那人爱理不理,倒是对小狗发生了兴趣,抚摸着狗头,漫不经心的自我介绍,“我叫雪。”
他人如其名,态度冰冷高傲。
一周后。
仁杰守株待兔,再次邂逅了海滩冰美男。这一次,他有所准备,献上了各色好吃的点心,如愿获得了美人的电话。
经过不懈的努力……
仁杰与雪成了朋友。
雪是一个国际交流学生,颇有名气的业余模特儿,拍了不少广告。
今天,仁杰有幸来到了拍摄现场。
雪和一位女模特玛丽扮演的,是罗马假日式的恋人,相恋却无法相守。
雪面容冷俊,额前金发飘扬,一件普通的白衬衫,配泛白的破洞牛仔裤,却散发旧时贵族的高雅飘逸风采。
雪第一场拍摄的雨中漫步热吻的情景。雪的翩翩美少年风采,跃然入镜,玛丽的富女形象也很逼真。
雨中分手的时刻到来了,雪深受失望和爱情的煎熬,猛的搂住玛丽,雨水和泪水混杂,四目含情脉脉,越来越接近,玛丽激动地闭上了眼睛……
仁杰怀着复杂的心情注视着两人的互动,雪,你不会真的吻下去吧?
“CUT!”导演大喊一声,洒水机立刻停止喷洒。这个镜头已反复拍了近十次,可惜导演总不满意。
雪快步来到仁杰身边,俊脸上难得有一抹笑容,“小杰,你很闷吗?”
仁杰不在意地说:“小雪,艳福不浅,可以亲美女哦?”
雪晶莹得眸子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淡淡地说,“你这个色鬼,我们拍摄是借位的。”他拍拍仁杰的肩膀,挑眉道:“想不想客串一下?”
“好,有钱拿吗?”仁杰有点兴奋,和小雪同片演出,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
“我和经纪人说说,应该有几百块。”
“成交。”仁杰握着雪的手不放,心跳加快,深深地凝视对方。
雪轻轻一挣,嘴角浮起俏皮的笑容,几不可闻地低语,“小色鬼。”
导演讲解了剧情和拍摄要求,仁杰换上戏服,被推到雪和玛丽身边,洒水机开始制造人工雨水,淋得大家湿漉漉,雪走过来,双手捧起玛丽的脸,晶光溢彩的双眸,紧张地凝视着玛丽,声音微颤:“你跟我走吧!”
雨水打湿了仁杰的脸,模糊了视线,按照剧本要求,仁杰冲上去,拉着玛丽激动地说:“你不能!别跟他走……”
“为什么?”玛丽神情犹豫。
这时,仁杰应该深情款款地说,“因为我一直爱着你,玛丽,别离开我!……”
雨水淋湿了头发和衣领,仁杰一阵轻颤,推开玛丽,猛地抱住雪。
“CUT!”导演大惊失色。
仁杰的俊脸近在咫尺间,温热清爽的呼吸拂过雪的面孔,让他有一种无法理解的迷醉,神思恍惚间,忘了推开对方。
仁杰含情脉脉地说:“因为我,我一直喜欢你,小雪……”
仁杰目光中情丝绵延,柔柔地将雪缠绕包围,他的双手紧紧搂住佳人,颤抖的红唇吻了上来。
两个人身体曲线完全贴合,雪可以感觉仁杰的体温,透过雨水浸染着自己,两人身体自上而下颤抖着,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喊,打断了两人的热吻,“CUT!CUT!”
导演的脸凑在两人中间,笑嘻嘻地宣布,“很好,再来一次!老子决定改剧本,这个场面更震撼人心,哈哈!”
收工后,两人回避对方的视线。
仁杰开车将雪送到房门口,留恋不舍的说,“小雪,对不起,不过,我是真的……”
雪冷傲地甩了一下头发,“废话那么多,被男人吻了而已,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仁杰笑吟吟地接口,“我的初吻,被你夺走了,你请我喝一杯,让我悼念一下。”
“小色鬼,有胆量,就跟我来吧。”
雪推开车门,身姿昂然挺拔,走进屋内。
仁杰一进门,雪就猛然撞上来,狠狠地给了他几拳,“哼!臭小子,敢当着那么多人面,占我的便宜!”
仁杰左推右挡,微笑着劝慰,“小雪,别气了,小心脸上长皱纹,老了没人要……”
雪眼中闪过邪魅的银光,莹润的手指亲昵地拂过仁杰的唇瓣,忽然伸出红色的舌尖舔吸仁杰的头颈,用力将仁杰推到在床上,“小色鬼,今天就赏脸,让你来伺候本帅哥。”
他趴在仁杰身上,手下一带,扯破了仁杰的衬衫,漂亮的眼睛里笑意盈盈,“别轻举妄动,我可是练过空手道。”
仁杰拉下雪的头,他的嘴唇热烫,每一次轻触,就象点燃一簇小火花,雪的身体仿佛漂浮在半空中……
下一瞬间,两人位置颠倒,仁杰热情而放肆地亲吻雪,喘息着低喃,“小雪,你好粗暴,我的衬衫很贵的。”
雪浑身软绵绵的,快感和羞涩并发,不甘心地发出一声悲鸣,“不会吧,难道我是小受?!”
仁杰侧身躺下,以一手支下颌,另一只手轻抚雪的面颊,亲昵地问,“不然,你想怎样?”
雪趁机爬到仁杰身上,斜斜地飞了一个魅眼,“小杰,你让我在上面,好不好?”
仁杰笑呵呵扶着雪,双手在他的腰臀缠绵地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