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本王静候佳音。”
李翔眉头轻蹙,走回棚中,命人将帘子放下,往躺椅上一坐,闭目养神。
他心中有些烦躁,过了一会儿,忍耐不住跳起来,在帐篷内踱来踱去。
小顺子在帐外轻声道,“王爷,府中密探回报,仁大人已被羽林军押出了御花园。”
李翔气咻咻地摔了茶杯,忿然自语,“仁杰,你为何向怀礼求救,与朱颜交好,却偏偏对本王……哼!为何却偏偏忘了我?而我还为了你……抛开身家性命……”
“王爷,不是只有你,把生死置之度外。”朱颜掀开锦帘,稳步迈进来,打量一下地上的碎片,似笑非笑地说,“而且,仁杰的口信,是请你和怀大人速速离开,他通情达理,处处为别人着想,怎么会强求你为他牺牲?”
李翔被人窥破了心事,又羞又恼,喝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少管本王的闲事!”
朱颜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憋不住笑,心想,不过是欲求不满,何必如此暴躁?看李翔患得患失的模样,似乎情根深种,恐怕与仁杰要继续纠缠下去。
他转念一想,我自个呢?在某些人眼中,不过是另一个李翔,说不定还比不上,李翔有权有势,仁杰与他有利益结盟,我却只能尽量在仁杰身边,默默地照顾他。
算了,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他心中对李翔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便不再计较对方的无礼,温文尔雅地说,“启禀王爷,我百变门擅长易容之术,等一下,要委屈王爷扮作送酒菜的宫女,与我一同出去。”
李翔怒不可遏,啪的又摔了一个茶壶,“不行!本王岂可做女人?”
“那么,就扮成太监?二选一。”朱颜很干脆地回答。
“可恶!……”
帐篷里传出一阵咆哮和碗碟破碎声。
等王爷息怒后,小顺子领命找来宴会总管,吩咐道,王爷因身体不适,想喝提神醒脑的百花参茶。
总管哪敢怠慢,立刻交代下去,特快加急请人做了送来。
不久,送茶的宫女莲步款款,走出惠王爷的专用帐篷,身边跟着一位吊眉三角眼的小太监,背着手虎步龙行,比一般的王侯还神气。
那宫女与他低声交谈了几句,小太监心不甘情不愿的垂下头,两手拢在袖中,比较低调地小跑步前进。
两人顺利地走出御花园。
朱颜宫女妖媚地说道,“小翔子公公,你感觉如何,很威风,很新鲜吧?”
李翔翻了一下三角眼,忿忿地训斥,“什么公公?无聊!再胡乱叫,本王立刻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朱颜笑盈盈地敛妆行礼,“多谢王爷大人不杀之恩。你我如此打扮,难以出内宫,你有何打算?”
李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依然很嚣张地说,“朱帮主,你快想办法!本王给你半支香的时间。”
朱颜云袖轻舞,挡住自己的怒容,沉静地说,“王爷稍候,我去去就来。”
近旁有一片苍郁茂密的松树林,李翔闪身入内,靠着一棵树干休息。他额头见汗,脑子里如有大锤在敲,身体酸软,眼看就要晕过去了。
他掐着自己的手臂,痛觉刺激着神经,让他喘息得更急,不断地眨眼睛,强打精神提醒自己,现在,还病不得,仁杰正等着本王……
朱颜来得很快,已经套上了羽林军的制服,手里还提了一个包裹,丢到李翔脚下,“请王爷更衣。”
李翔眼神涣散,发鬓有汗珠滴下,俯身拿起衣服,道,“多谢!”
朱颜很擅于用毒,也精通医术,见李翔的病态,不由得上去扶住他,顺手搭在其脉门,“你风寒之症发作,还撑得住吗?”
李翔摆摆手,“无妨,我们走吧。”
他披上军服,身姿挺拔,英气地领先出了松树林。
朱颜对他的印象略有一丝改观。有的人平日吊儿郎当,真正遇到重大事件,才会露出真面目。
他很快跟了上去,友好地打开话题,“我看,还是抢两匹马,方便些……”
今天,四大公子身陷皇城,李翔等人在为仁杰奔走,而仁杰最忧心的却是小侯爷。
小侯爷为仁杰脱罪,冲撞了皇上的圣驾,被送往甘露殿,这里是惩戒不听话妃子的地方,殿中摆设简单,香炉里燃着特别的香木,冒着淡淡的轻烟,四面窗户紧闭,仍旧感觉冷意逼人。
小侯爷已经写好了证词,等候皇上的驾临。室内的香烟缭绕,催人欲睡。他取下仁杰所赠的南海定魂珠,含在口中,脸上浮起一片迷蒙的笑意。
今天,我贸然公开了与仁杰的关系,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那日,我与仁杰在扬州卢府,共处一室,被刺客暗杀,如果那是皇上派来的人,他应该早就知道我和仁杰的秘密。
那么,皇上准备如何对付我呢?
小侯爷思绪绵绵,当今九五至尊,不知检点,一贯贪恋美色生活淫糜,对小杰早就欲除之后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缘由,怎么会轻易放过,此事恐难以善终……
他脸色沉静,将四周环境打量清楚,暗中下了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昨夜,他与仁杰嬉闹缠绵,身子有些疲乏,皇上久候不至,他便以手支颐半闭目养神。
过了不知多久,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内侍尖声吆喝,“皇上驾到。”
小侯爷正欲起身相迎,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某人用心险恶,在屋内燃放浓郁的迷香,我不如将计就计,假作中了迷毒,倒看看他们准备如何。
皇帝按奈不住兴奋,急匆匆地进入殿中,刚才被皇后纠缠不清,只得陪她挑了几样外番献上的贡品,以答谢她献计献策,名正言顺地留下了薛小侯爷。
耽搁了许久,他一得空就赶紧来看肖想多年的美人。
对于薛侯爷,皇帝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说是苦恋,畸恋,迷恋,痴恋……什么都好,他已坠入魔道,这个俊美如天仙的妙人是属于朕的!
此情无关风月。
那一年,十四岁的美少年封侯拜将,风雅天成,笑颜如桃花,犹如公瑾当年,当时身为太子的他,一见钟情,狂热地迷上了。
其实,也知道有违人伦,他却身不由己,甘冒着失去太子位的危险,设计将美少年骗入宫殿中,用了禁药神仙游,欲品尝那无比鲜美的滋味。
可惜,功亏一篑。
过了这些年,每当他回忆起那段奇险的时刻,他的下腹就忍不住发热。
还记得那吹弹即破的柔嫩触感……
皇帝在贴身侍卫的保护下,走到案台前,看见一副海棠春睡的美景,鼻中闻到小侯爷身上的清雅体香,他顿时浑身热血沸腾。
正是记忆中的味道,时常让他彻夜难眠,淫欲难填。
他曾与美人有肌肤之亲,虽未到最后关头,但这淡淡的幽香,旁人丝毫不觉,于他却是心魂俱醉,比最好的春药还更强烈得多,比什么馨香花香还要迷人百倍。
皇帝脑海中泛起种种淫乱的场景,朕要将这少年将军薛美人,压在身下好生疼爱,让他含泪呻吟,不住地求饶。
啊,朕等不及了,真想将美人剥皮拆骨吞进腹中,也不能便宜了仁杰那贱人。
皇帝两眼淫光闪闪,悄悄地凑近小侯爷,对着那鲜花般的红唇,颤颤微微地吻了下去。
083.剑如虹(下)
眼看皇帝的猪嘴,就要碰到神仙般的小侯爷,一直沉睡的美人忽然睁开眼睛,冷冷地提起皇帝的前襟,毫不犹豫地一推。他用的劲道巧妙,皇上一连蹬蹬蹬退开几步,身体晃悠了几下,总算稳住了,没有当场出丑。
众侍卫立刻护着皇上,李内侍厉声呵斥,“大胆薛邵,居然不思悔改,再犯天颜,快将他拿下。”
皇上瞪了李内侍一眼,装模作样地示好,“多嘴,惊吓了美人,你们谁负责?”
小侯爷整装行礼道,“参见陛下。”
皇帝不怀好意地走过去扶起他,紧握着手不放,趁机摸了摸光滑的皮肤。
小侯爷身子起了一阵寒战,皇上的手肥腻不堪,仿佛有一只毛毛虫爬过手背,让他忆起不愉快的片段,当年屈辱受制的一幕,几乎立刻想呕吐。
他果断地抽出手,退到案台后,举起那张证词递上,“这是臣的笔录,仁杰大人被人冤枉诬告,请陛下明察。”
皇帝接过后随手丢给李内侍,吩咐,“将宫门锁上,侍卫全部调到殿中候命,朕要与薛将军把盏话旧。”
小侯爷飞掠过来,制住皇帝的胸口大穴,一触就退开,坐回椅子,“皇上,您想续什么旧,话什么事?”
皇帝身体僵硬,慌忙责问,“你使了什么妖法?朕不能动了!”
“保护皇上!”侍卫长拔剑遥指小侯爷,面部无表情,高喊一声,“众人听令,拿下逆贼薛邵!”
侍卫们举起武器将小侯爷团团围住,外面迅速涌起了一群弓箭手,拉满了弓准备射箭,箭头寒光凛凛,齐刷刷地对准小侯爷。
李内侍紧缩着颈子,跪在皇帝身前,细声细气地说,“陛下,薛侯爷年少轻狂,请恕他不敬之罪,还是先将他押下去,别伤了性命,”
他连连磕头求情,“陛下英明!”
李内侍不愧是皇帝的心腹,几句话就点醒了皇帝,此事筹划了这么久,最重要的目的是一亲美人芳泽。
皇帝道,“薛将军,朕可以不计较你的冒犯,但是仁少卿活罪难免,随时都会行刑。”
小侯爷仙仪超然,宛如莲花座上的观音,从容看红尘中挣扎的芸芸众生,静静地垂眸不语。
“你先解了这定身法,朕不会为难你,”皇帝感觉眼前之人高深莫测,风姿雅然,他痴恋已久,心头不断地涌过各种淫念,急切地说下去,“只要你让朕抱……抱一次,朕便饶过仁杰那厮。”
他腹中暗自冷哼,仁杰那贱胚,竟然敢与朕争夺美人,好在陷了他一个奸淫民女之罪,这次朕绝不会放过,务必杀之灭之,以除去后患。
小侯爷豁然起身,俊脸气得泛白,右手手指捏了一个剑诀,就要发动,这老淫贼居然明目张胆求欢!
片刻后,他满面惊怒之气,渐渐隐去,沉住气问,“抱一次就好……此话当真?”
皇帝见他自己的提议有些动容,不禁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点头,“薛爱卿,你若顺从于朕,这话自然算数。”
小侯爷举掌击向案台,“噼啪”一声巨响,整块厚重的红木桌面顿时碎裂,均匀地断为四截。
皇帝的三魂六魄吓跑了一半,被众侍卫簇拥着,声音不住颤抖,“薛爱卿,你……欲作甚?”
“君无戏言,我给陛下一次机会,”小侯爷眸子里寒光闪闪,语音不高,却气势惊人,“陛下若食言纠缠不休,便当如此桌,粉身碎骨不得善终!”
侍卫长敬忠职守,扬声喝止,“逆贼薛邵,公然在圣驾前逞凶,还不速速受死。”
他一挥手,箭弩排着圆环,再一次对准小侯爷。
皇帝有伺无恐,摸摸下巴上那几缕稀疏胡须,得意地说,“薛爱卿,你放心,朕若遂了意,便放过仁杰。”
小侯爷弹指之间解开皇帝的穴道,语气冰寒刺骨,“半炷香内的时间,陛下若能近得了我的身,小官便任凭处置,否则立刻放了仁杰。”
“好,朕便应了你。”皇帝深知仁杰才是令对方屈从的关键,故意加强语气,“还不快点香,送薛爱卿入内殿……”
小侯爷衣诀飘飘,昂首走进后面的内殿寝宫。
皇帝努努嘴,侍卫长接到暗示,带领众人在小侯爷身后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连只小苍蝇都逃不过去,很有秩序地守卫在内殿门口。
这房间不大,中央放一个红木雕花床榻,已换上了云霞丝被,颇为整洁雅致。小侯爷背手立在寝宫中,清朗朗,冷冽冽,英气怡人,犹如明珠耀目生辉。
皇帝排开众人,笑容满面的伸手去捉他。小侯爷一闪身避开,皇帝紧追不放,心痒难耐,美人,美人,朕来了!
可是,他跑得快,小侯爷脚步也加快,他累得气喘吁吁,放慢了速度,美人的步伐就慢下来,似乎背后生了眼睛,将他的一举一动收在眼里,总是与他不即不离的相距约莫二、三尺。
这样绕着床转圈,眼看一炷香已燃到尽头,皇帝感到被戏耍了,心里一阵烦躁,大声道,“薛爱卿,快停下,让朕捉住你!”说完,使出吃奶的力气,纵身向前扑去,小侯爷竟听话地不闪避,停步静候。
皇帝心花怒放,口水都要掉下来了,眼见双手要搭住美人的肩膀,谁知就在手指将触未触之际,小侯爷斜刺里向后一滑,脱出了他臂圈。
皇帝即将到口的天鹅肉,哪能就这么飞了,匆忙回转身伸臂去捉,这一下急冲疾缩,他的势道用逆了,再也立足不稳,仰天一交,跌得背脊隐隐生痛。
“啊!哎呀……”皇帝狼狈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爬不起来,怒气冲冲地说,“别让人跑了。”
小侯爷掠过来,脚尖极快地点中皇帝的腰眼,道,“陛下,一炷香的时辰已过了,请释放仁杰。”
皇帝没好气地说,“怎么可能?朕早就命人杀……”
这时,侍卫们见势不好,拥进来组成人墙拦在两人之间,侍卫长等人持剑逼近小侯爷,其他人将软倒在地的皇上抬出门外,
李内侍上前禀告,“陛下,刑部萧侍郎求见,是有关仁大人之事。”
“宣!”皇帝心烦地命令。
小侯爷只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低声汇报,“启禀圣上,逆贼仁杰心怀不轨,意图越狱逃跑,已被当场刺死。”
那“死”字话音未落,小侯爷惊怒交集,胸口的气息猛然逆转,拍出碎石山崩的一掌,将身前的几位侍卫打翻。
侍卫长再也忍耐不住,刷的一声,长剑对着小侯爷分心便刺。其他侍卫一言不发,举着刀剑疾攻了上来。
小侯爷没有趁手的兵器,只得取出随身所携的丝扇,施展小巧腾挪之功夫,巧妙地避走在刀光剑影中,与众人斗在一起。
过了一会后,萧侍郎走入内殿,阴沉沉地说,“薛将军,难道你不想知道仁大人的遗言,还有他的遗物?”
小侯爷的身体一晃,衣服被刺了个洞,他急道,“不可能!你们怎么杀得了他?!”
萧侍郎左手握着一枚玉簪,冷笑着走近他身边,“请看,这是从仁杰身上取下之物。”
小侯爷喉头一紧,泪意上涌,视线有些模糊,颤颤地伸手去接。
萧侍郎递上玉簪,忽然左手掌一翻,捉住小侯爷的脉门,右肘猛的撞向对方的腰背部大穴。
以小侯爷的武功,殿中无人能敌,萧侍郎更是远远不及,本来不可能一抓便中,只是他突然出手,而小侯爷挂念心上人的生死,心神激荡之际,猝不及防,竟忘了自己身怀武功,全无招架之意,当下给他抓中了手腕脉门,上身酸麻,几乎动弹不得,背部也中了招。
侍卫长见机赶紧补上一剑,疾刺小侯爷的胳膊,入肉三分,鲜血立刻如箭一般标了出来。
萧侍郎并不恋战,吆喝一声,“退!关上殿门。”
小侯爷犀利的眸光一闪,飞跃在空中,双腿连环横扫,势不可挡,将众人踢倒一片,劈手夺下仁杰的玉簪,脚尖悬在萧侍郎的喉头,威风凛冽地问,“你把仁杰,怎么样了?”
“饶命,薛将军饶命!那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