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奇明————山狸猫

　　但桃花现在已经疼得头晕眼花，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嘴里，桃花将它紧紧咬住。体温似乎被什么东西抽了去，身体一点点麻痹。
　　“好些了没有？”奇安从未想过他这吸取人体温的能力还有这种用法。但体温降低可以麻痹疼痛，虽然这样对她的身体不好，但现在救人要紧，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可以晕过去。
　　见女子渐渐松开了口中奇安塞进去的树枝，这才松了口气。“就在这里等着，我给你找产婆来。”
　　奇安转身就要走，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根本见不得人，何况他连哪里有产婆都不知道。回头一脸苦笑，“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让我来做吧。龙家的医术我还没有荒废掉。”

　　第十一章

　　“孩子怎么样了？”桃花自己都没有想到恢复意识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明明巴不得那个孩子可以流掉。
　　“暂时没事，但还不好说。”奇安这么说算是客气的了。这个孩子早产，本来内脏器官都没有发育好，再加上脐带意外地缠在了脖子上，差点就没命了。幸好奇安发现得早，割断了那差点要了命的纠缠。但孩子没能像正常孩子出生时一样放声大哭，轻轻咳了几声，才传来了隐隐的哭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桃花安心地合上眼。甚至都忘记了问一句是男是女。
　　也是，她本就没在意过这个问题，她本就没期望这个孩子活着。她生下他本只是为了能杀了他。但现在……这种想法竟似从未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过，她将他们全部忘掉了。
　　桃花现在躺在王家最好的床铺上。奇安行事向来干净利落，房间里干干净净，就和刚打扫过的时候没两样。
　　“你对你讨厌的人的孩子还能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奇安始将脸终躲在帘帐里，不让桃花看清。
　　“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但他爹做过什么和他没有关系。我不该把气撒在他头上。”
　　“你真好，我娘要是也像你这么好就好了。”
　　“你娘怎么了？”
　　“她因为不喜欢我爹，所以连我也讨厌。只要看到我的脸她就生气。她对家里的下人都比对我好。”
　　“你怎么这么说？”
　　“她只要一看到我就不笑了，即使是一个字她都舍不得对我说。我在她面前她都当作是没看见，我在她面前哭她只当是林间恼人的知了在叫唤。”
　　“那你一定很恨她。”
　　奇安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想她能多看我一眼。”这一句轻得只有奇安自己才听得清。桃花拉开帘帐想听清楚些，却又看到了那张可怖的脸。
　　奇安扭转过头去，却反而露出了脖子上的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我不在这里吓你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看到伤口好像很深，怎么会是小伤？”
　　“干嘛那么关心我的事，管好你自己不就够了？”奇安背对着桃花吼她。
　　“因为你对我很好，啊。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可是我真的吃人。”
　　桃花无言以对，眼看着奇安就要走远，才又道，“但你不会吃我。你只吃坏人是不是？即使是吃人的妖怪我也相信你是个好妖怪。”
　　这话一出口桃花就后悔了，怎么说出这种不伦不类的话来了？当着面管人家叫妖怪？不生气才怪！人家有爹有娘的，不就是长得恐怖了点？
　　“我就姑且当你是在夸我好了。”
　　桃花涨红了脸，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
　　在这个漆黑阴冷的地方，龙明已经渐渐学会不用眼睛而是用身体的其他感官了感知周围的环境。
　　自从那次那个家伙来过之后，已经过了很久。因为看不到日月的变化，龙明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几天，他只知道自己一直都没有睡过。在这种环境下安心睡觉，他做不到。
　　因为没有水，他喝过蛇血。虽然那味道实在是恶心，而且并不解渴。但他现在大脑已经开始混乱了，只要能抓到，他还是会喝。似乎一直有一个很清醒的自己看着另一个自己一点点疯掉。这种感觉是最可怕的，但他却无能为力。
　　活下去，是他现在唯一的愿望。
　　摸索了很久，这里没有门。估计是从上面的那个洞口下到这里来的。很显然，下来的梯子被抽走了，为了防止他逃跑。
　　一直都没有收获的龙明几乎绝望，但恰巧就在这时脚边踢到了一块松动的石砖。声音空洞清脆，将石砖搬开，果然有密道！
　　这一发现让龙明好似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洞很窄，即使爬进去也很挤。而且洞里根本就没有转身的余地，想要出来，只能原样倒退出来。
　　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得靠手来摸。
　　就在半道上一个圆鼓鼓的东西很是奇怪。龙明两手都去摸那个东西。
　　半球形，不算是太规整。像是个碗，但奇怪的是有一边有两个窟窿。这就怪了，有窟窿的话不是会漏吗？而且这两个窟窿还很整齐，像是刻意雕刻上去的。
　　两个窟窿？
　　龙明手一颤，那个东西跌落了下来。他曾经见过一个相同的东西，只是这一个有些残缺，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东西，那是被埋在中庭桃木之下，在那个童子出现的同时消失在腾云庄的森白。
　　龙明吓了一跳，那个半球形的内侧有很多的土渣，想必这就是挖开这条通道的工具。因为这里附近还有很多不完整的碎屑，但却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人死不能复生，至少他的尸体帮助另一个人从这鬼地方逃出去了。”
　　龙明将这膈人的东西推到了边上，继续向前爬。
　　前面有光，果然有出路。苍天有眼，终于逃出来了！
　　“终于钻进这老鼠洞里去啦？我等你很久了。”
　　眼看着前面就是洞口了，突然从那里探出的脑袋却将龙明吓得半死。
　　“是你！”
　　“当然是我，洞是我挖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也真笨得叹为观止了。我把这里堵上以后，你猜是你爬回去快呢，还是我跑回去把那头也堵上快呢？”
　　轰的一声，好不容易才见得的光又消失在了眼前。龙明赶忙向后退，但这洞实在太窄，退回去真的很难。很快手掌膝盖都磨烂流出了湿乎乎的液体，生疼生疼。
　　可爬的终究没有跑的快。回去的时候原来进来的洞口塞进了一个大包袱，洞口已经被堵上了任龙明怎么踢都文斯不动。而包袱内的东西却越发的蠢蠢欲动。
　　“你个变态，你到底想怎么玩我？”
　　“你终于发现我是在玩你了？那么你们家呢？你们家过去是怎么对我们的？被你们家玩死的人，把你家灭门都不够数来抵债”
　　扭曲的笑声在那洞窟外回响，渐弱渐远。
　　龙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向那头爬去。一路爬一路双手在洞窟的两边摸索着。
　　那个东西，在哪里？
　　终于，摸到了那个曾经被他推到一边去的那个半球形的东西。龙明激动的手都颤抖了起来。突然脚下猛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到了。紧接着又是一下。这疼痛让人满脸发热，很难受。龙明咬着牙继续爬，一定要尽快把那天挖开逃出去。否则不被那东西咬死也会在这里被活活闷死。
　　龙明拼劲全力向前爬，手上的东西撞到地上像碗似的磕磕作响。
　　终于到头了，龙明抬起手要挖。不知怎么的，手竟然一点都抬不起来了。身体越来越重，像是有股强大而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他压了下去。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手努力想要抓紧。但那东西却像是抹了油似的要落下去。指头紧紧地钩在那窟窿里，躺下，翻身仰面朝上。再次试着把手抬起来。全身莫名的虚汗，明明觉得很冷，却出了很多汗。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还是夏天，却一阵阵觉得很冷。
　　冷一点也好，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痛了。虽然还是不断地有东西向腿上慢慢一层层贴过来，但似乎渐渐没有那么痛了。
　　我就这样结束了……
　　……就这样……
　　到头来还是死在他们手上……
　　……不明不白……
　　……究竟是为什么？……
　　黑暗中，龙明觉得似乎一双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回头想想，龙明突然觉得自己也许不过也只是这千万双眼睛中的一双而已。
　　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就只能这么看着……
　　**********
　　奇安知道再这么耗下去他迟早也会死。心一横，拿起刀子猛地一下。银白的刀刃瞬间被染得殷红。
　　奇安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眼下实在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还有转换余地，奇安决计不会出此下策。
　　他将血滴到婴儿的嘴边，很慢，很小心，生怕会呛到孩子。片刻后，用湿布轻轻将孩子的嘴擦干净。起来再舔干净自己手腕上的血迹。
　　“你娘希望你能活下去，但要不要活下去就要看你自己了。”
　　……活下来了也未必是好事，因为你已经染上了我的血。
　　但现在你还有机会选择生还是死。
　　**********
　　“偲华！这几天你跑到哪里去了？”司璃一见到偲华就气得干跺脚，“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种破山洞里算什么意思嘛！”
　　偲华眨巴着眼睛，“我又回这里来做什么？”小声咕哝着。
　　“原来你是真的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了！”司璃气得猛掐偲华的脖子。
　　“咳咳，你没有腿啊？”
　　意思是说你不会自己走啊！
　　司璃腮帮子一鼓，一口气就这么生生咽了下去，胃里难受得要命。
　　我也真是的，在这个鬼地方等他做什么？我不会自己走吗？多远的路我都一个人走过来了。
　　见司璃那么生气，偲华反倒乐了。故意打趣装可爱，把粉嘟嘟的小脸凑到司璃面前，“姐姐，我说得没错吧！”
　　“对！你没错！是我等在这里受你的气。”说完转身就走。
　　偲华反手抓住了司璃的手，司璃恨恨甩手想甩掉他，但偲华的手握得很紧，怎么也甩不掉。
　　“你想干嘛！”
　　偲华愣神半天才又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就这么走了不就白等了？那多可惜？”
　　“所以你想干嘛？”
　　“带你去玩好不好？”
　　“我没那个兴趣，我现在还在被追杀，逃命都来不及。”
　　“有我在你还怕有人追杀你？”这话一出口，偲华就觉得很心虚。
　　我到底想要炫耀什么？为什么要对她说这种话？
　　我明明就只想和她玩玩而已。
　　猎物始终都是猎物，为什么要说这种多余的话？
　　玩够了就要吃掉她了。
　　明明就是为了吃她才把她带在身边的。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只要一想要吃她……
　　……就会那么难受。
　　“你这女人让人很反胃。”
　　“喂，我那点让你倒胃口了？你给我说清楚了！”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又把刚刚还有一点点感动到的司璃又气得脸似猪肝。
　　**********
　　那是什么？
　　亮光？
　　好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已经到了那个世界了吗？
　　原来在那个世界也是这么的冷。
　　突然什么东西很伤感情地把龙明的眼皮扒开。
　　“醒了就把眼睛睁开嘛！我快闷死了。”
　　龙明吓了一跳，弹坐了起来。脑门正好和什么东西撞了个正着，又被弹了回去，再次撞到了地上。疼得很，前面后面都疼。
　　“哈呀呀，痛死我了。喂！别突然坐起来啊！”
　　龙明再次爬了起来，看到前面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揉着脑门。视线渐渐清晰起来，那人身著一席白衣，而头发也是一样的白色。
　　“你什么东西啊？”龙明前后两手夹击揉头。连撞了两下，晕得不行。
　　“白狐妖。你是什么？”

　　第十二章

　　什么和什么啊？白狐妖？妖怪？
　　“喂，我已经告诉你了。那么你是什么？”
　　“你说啥？你是狐妖？”龙明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白发的人。确实美得不似凡人。
　　“等等，你不会告诉我你是人吧？”那双美丽的红眼睛瞬间变得鄙夷了起来。
　　红色的眼睛？
　　真不是人！
　　那狐妖趴在地上一步步向龙明爬了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龙明。龙明一步步向后退，它已经步步压近。
　　最后邪魅一笑：“算了，反正我只是收集白色的东西。只要是白色的，人就人吧。”
　　这是什么话！
　　不过看样子这只白狐狸倒还蛮单纯的。
　　但，啥叫只要是白色的？
　　“我看这里就你最白了。”
　　“你也很白啊，否则我不会把你捡回来。”
　　“？”
　　龙明偶一低头瞥见了自己的散落的头发，吓了一跳。
　　怎么会？
　　从身后揪过来一大把，竟然也都是一样的。
　　“不过你也挺厉害的啊，被那么多的血蚴咬成那样了还能活过来。我还以为你一定不是人呢！”
　　“谢谢你救了我。”
　　“我只是把你从土里刨了出来，喂了点水给你，再把你带到了这里来。说来你要谢的是那群血蚴，我是闻到了他们的香味才去挖的。真是太好运气了，居然抓到了这么多。果然走背运后一定会交好运，被扫地出门也不见得是坏事。”说着开心地抱着一个粗制的瓦罐，翻开盖子，从里面勾出了一个红色蠕动的虫子塞进嘴里很享受地嚼着。
　　“你吃那东西？”看到这么一副恶心的样子，龙明的脸都抽了起来。“你不觉得恶心？”
　　“喂，别那么一惊一乍的好不好？累不累啊？都说了我是冲着他们才去的。你不过就是一个附带品，顺手捡回来的。”
　　“你也要吃我？”
　　听龙明这么一说，那狐妖笑得更邪魅了。凑到了龙明的耳边，呼着暖气，搔得人很痒。
　　“只要是肉我都吃，我可不挑食。”
　　这话在这种时候听来让人毛骨悚然，隐隐约约确实也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但……
　　“笨蛋，要吃早吃了。给你抓了只兔子，皮扒好了，要怎么吃自己去弄。人类麻烦死了。”说完，把一个红通通血淋淋的东西扔了过来。还真是只扒了皮的兔子！
　　“哼哼，呵哈哈。”也许是劫后余生，龙明笑了起来，笑得连自己都觉得很莫名。这只狐妖真的很有意思，虽然让人感觉粗鲁了些，但看样子还蛮善良的。和从小到大见到的那些拘于礼教的凡夫俗子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