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雪+番外————昂君

　　与俐两人走进太子妃的寝宫，才不过十多天不见，这寝宫的萧条冷清就教人心寒。

　　「公公，即使太子妃有疾，也不该这样对待她，不是吗？」看着走在前头领路的公公，我忍不住为这太子妃不平。

　　「国师仁慈，只是在这宫中毕竟是个人吃人的世界，若太子妃没了服侍太子的能力也没了生育的能力，在这个宫中就没了生存的价值，也许刚开始会有些人着同情心来看看太子妃，可不久之后这里只会比现在更为萧条……」

　　「怎么这个样子，照你这样说，那这些宫妃娘娘和外头的妓女们不就一样？唯一的差别只在他们所服侍的人只有一个而已。」我还没开口俐就已经忍不住反唇相讥。

　　俐这番直白本该惹得公公不悦的，没想到我们面前的人却只是一声轻笑，

　　「小公子说得有理，可是这些话莫在其他人面前谈起，这是奴才对小公子的忠告。」

　　面对公公的话俐只是轻哼了一声后别过头去，公公的脸上也未曾出现任何的不悦，依旧带着我们走着，直到在垂着轻纱的门前停了下来。

　　「太子妃就在这里了，国师请……」

　　三月春雪－47

　　（晓）

　　「我的宝贝，乖乖……娘等你长大，当了皇，娘就会变成最幸福的女人了……没有人肯爱娘没有关系，只要你爱娘就好了……」

　　掀开轻垂的薄纱，进入眼底的就是披头散发的太子妃抱着一个长型的枕头不断的低语着，那脸上的浅浅微笑让人觉得凄凉以及心疼，将她推到今天这样下场的凶却手是自己。

　　不顾俐以及一旁公公的阻止，我走到太子妃的面前蹲了下来，拾起她的一只手，看着她有些散涣的眼睛，

　　「娘娘，是我吗？还记得我吗？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要再这样逼自己了好吗？」自责、内咎的心情像块大石狠狠的压在我的心头逼得我几乎不能喘气，多希望她还是那个高傲的太子妃，这样我还比较好过一点。

　　「你是谁？」原本散涣的眼神聚交在我的身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突然一脸惊恐的往后头退去，

　　「不要不要，我不要喝药，我没有生病，我要我的宝贝！不要……」

　　拉着太子妃的手，不让她继续往后头靠去免得伤了头，只是她说的话已经让我上了心。

　　喝药？喝什么药会让太子妃露出如此惊恐的表情？

　　「不怕不怕，不喝药，娘娘没病不用喝药……」我没有放开太子妃的手，反而轻轻的拍着她，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常常只要这样单纯的安慰与轻拍就能很快的冷静下来。

　　「不喝药，我不用喝药？」太子妃的眼神还有些惊恐，可神情却像是冷静了下来。

　　我点点头，

　　「太子妃没病为什么药喝药？有谁逼太子妃喝药吗？」我试着让这变得疯狂单纯的女孩透漏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

　　一旁的公公听到我这样的问话，突然往前一步向我靠了过来，

　　「大人，太医曾经交代小的，娘娘现下情绪不稳，不能接受更多的刺激。」

　　望见靠近一步的公公，太子妃突然抱着枕头往我怀中躲，

　　「不吃药，我不吃药……」

　　看着那公公尴尬的笑容，我摇摇头，轻轻的拍着太子妃的背，

　　「别怕，以后不会有人逼你吃药了，你愿意告诉我是谁逼你吃药的吗？」

　　太子妃从我怀中抬起头来，悄悄的看着四周，

　　「我跟你说，这里很可怕，有两个大坏人一直要欺负我……一个不对我好还逼我吃药，另外一个抢了我很重要的东西……你要小心喔，不要被他们抓到了，不然他们也会逼你吃药……嘻嘻……」她看着怀中的枕头又突然笑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喔，我现在有宝宝了，就算他们要抢走我很重要的东西也不怕了，因为我的宝宝会爱我……」

　　我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看着她望着枕头时脸上的满足微笑，还有她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这样扎在我的心底，回头看看站在我身后的俐，我多想问他，我这样的自私真的事对的吗？

　　接收到我的眼神，俐走到我的面前，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可是很多事你不能只看表面，虎毒不食子，我相信太子殿下一定有他的苦衷。」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

　　漠然的，我想起我当初所见的那个孩子，那个躲在角落想要绞杀兔子的孩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那任性嗜血的个性还是没有改？为什么？

　　「大人，小的不该替殿下说话，但是在这件事上，小的必须说殿下并没有做错……娘娘的下场是咎由自取。」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公公也开口。

　　咎由自取？到底是怎样的事会让这个女孩遭逢如此大变还被人讥为咎由自取？

　　「到底是什么事？」若是这样继续被瞒在鼓里，我真的会被胸口的那块大石压得喘不过气来。

　　「小公子刚刚说对了一句话。」公公低下头，可俐的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就听到公公继续开口，

　　「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是殿下？」

　　「春禾，不要再说了！」翔的声音突然从我的后头传了出来，

　　「这些话就算该说，也要我自己说！」

　　我怀中的太子妃在翔出现的那一刹那再一次失控，

　　「不要！我不要吃药！我要这个宝宝！没有人爱我，只有他会爱我……」

　　一旁的公公看见太子妃再度疯狂的模样，急忙从外头叫了好几个人进来将又哭又闹的太子妃抬进去里间。

　　我看着他们将太子妃送进里间后才站了起来，冷着脸望着这个让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相信的孩子，

　　「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

　　三月春雪－48

　　（翔）

　　当我得知晓要去那女人寝宫的消息时，我已经来不及阻止晓，被其他事情缠身的我只能让春禾一路的跟着两人，有春禾跟着至少我会比较安心一点。

　　等我放下手边所有的工作靠近那女人的寝宫时，我看见那女人正躲在晓的怀中，她的脸上有着我不曾见过的安祥表情，我紧紧的握着拳头，我没有忘记晓是国师，他会无条件的喜欢每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连曾经这样伤害你的人你也愿意这样温柔的抱着她？

　　我没有走进去，因为我怕我只要踏进一步，我会冲动的将那女人从晓的怀抱中拉出来，而这样的举动只会让晓愤怒。

　　这样的距离，我听到了他们的每一句对话，我知道了晓发现是我逼那女人喝下打胎药，我也看得出晓脸上的震惊与心痛，那样的表情让我回到好久以前，他曾经误会我杀死白兔的那一次。

　　晓对我的那一次误会促成了我们今天这样的关系，这一次呢？晓是否可以体谅我所的决定？别再像过去一样动不动就说分离？

　　我真的很想知道晓会怎么做，所以当春禾想要开口替我辩解的时候，我走了进去阻止了春禾所说的话。

　　那女人在看见我的同时再度失控，当春禾要一群奴才将女人拉进里头时，我看见晓的眼中有着心痛。

　　「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

　　就在这句话说完以后，晓就再也不说任何一句话。

　　「先回仰天居吧。」看着晓的眼睛，我叹了口气，

　　「你若真的为她好，就不要让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让其他人听到。」

　　晓还是相信我的吧？所以他让我跟着他会到仰天居，进了他的屋子还顺手把一脸好奇想要跟着进来的李俐关在外头。

　　不顾李俐还在外头大声抗议，晓特意的与我离了一段距离后坐了下来，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承认是我逼那女人喝打胎药……」我看着他有些颤抖的手，我看得出来他现在的情绪极度的不稳定，我上前不顾他的挣扎紧紧握着他的手，

　　「晓不要逃避我！你还记得那只兔子吗？当初你对我的不信任伤得我有多深你知道吗？」看着他终于冷静下来让我握着他的手，

　　「晓，你还记得上一次那女人来找你麻烦的事吗？」感觉他突然的颤抖，我知道他还记得，

　　「晓，虽然我没有说，可是我一直都是知道那女人将她以前的男人带进宫的事，我一开始真的不想去伤害她的，毕竟我的心都在你的身上，我不能给她一个真正的丈夫，我能做的只能包容她的这些事。」看着晓有些软化的表情，我将头枕在晓的腿上，

　　「可是我也有我不能接受的事啊，我不能忍受我是这样包容她的胡搞了，她却这样不断的伤害你，我不能忍受啊……」将脸埋在晓的手中。

　　「可是……你所打掉的也有可能是你的孩子……」晓的声音有些沙哑的，在我头底响起。

　　「不可能……因为我从来没有碰过她……」我抬起头来看着晓，

　　「晓，这世上我只会对你冲动，没有人可以给我同样的感觉。」

　　我看着晓突然胀红了脸，知道这是他害羞的表情，我站了起来，一把将他搂入怀中，

　　「晓，你愿意原谅我吗？愿意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晓点着头，

　　「可是你真的不该将太子妃逼疯，这样让我觉得内咎，我不但抢了她的丈夫还是我杀了她的孩子。」晓在我的面前伸出了手，

　　「你看这双手，看起来是这样的惨白实际上却是沾满了血腥。」

　　「你没有。」我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晓，你没有，你一直像当初那样洁白，是我沾染了血腥，却是你将我拉回正途。」

　　晓仰起头来看着我，第一次的主动的拉着我的颈子吻了我，

　　「翔，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把你拉回正途，可我一直都明白，你一直都是我最爱的孩子……」

　　第一次听到他这如同告白的话语，我兴奋的吻着他的唇，卷着他的舌头与他缠绵，直到他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放了他。

　　「晓，如果你不要加孩子那两字我会更开心。」我在他的耳边说着。

　　「那你就不该如同孩子般任性。」晓也伸手回抱着我，

　　「翔，对太子妃好一点吧，别让我的内疚加深了。」

　　「我会的。」那女人会一直都是我的太子妃永远都是。

　　轻轻的咬着晓如雪般白皙的颈子，我慢慢的退去他的衣服，在互表心思之后，我想要的只是满足我这几日的相思。

　　「翔……嗯啊……」

　　慢慢的，满室春光旖霓……

　　三月春雪－49

　　（晓）

　　这样一次的自私，我就自私了两年……

　　两年了，太子妃的病情依旧没有任何的起色，我常常去探望太子妃，看着她带着微笑梳理着娃娃的头发，我的心底就一阵难受，两年的光阴并没有让我的内咎稍微减少，可我还是一直自私的爱着翔，因为除了翔，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什么可以坚持？

　　在这个国家，国师一直是仅次于皇上的存在，可我的人生却面对了这么多的无可奈何，我无奈于自己的眼睛，无奈于自己爱上了翔，无奈于自己对太子妃的内咎……连对我自己都是这样的莫可奈何了，更何况是关于桦和三皇子的感情？我阻止不了，只能这样任他们继续这样下去。

　　「你为什么老是想要棒打鸳鸯？」俐总是这样问我。

　　「因为我不希望桦会变成第二个我。」爱与被爱的感觉很甜，可是更多更多的却是数不尽的无奈。

　　「可是如果连你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心去爱上那个太子了，你又要怎么去阻止我哥爱上那个三皇子？」

　　苦笑一声，

　　「我阻止不了。」

　　「这就对了，既然这样又还有什么好说的？白晓，我觉得每一段爱情都有得有失，你得到了那个太子的爱，相对的却是对太子妃感到抱歉，我哥也是一样的，就算他将来受伤了，那也是他所选择的一条路……」

　　我看着俐的眼睛，

　　「你老是说这样的话……过去的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情场高手？」

　　俐愣了一下，露出苦笑，

　　「我只是小说看得多而已，至于爱情，从来我就只有单恋的份……不要管我了，白晓，两情相悦是上天所赐予你的礼物，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一段感情，就算感情真的有失有得，我希望你也要得的比失的多。」

　　我对着俐笑了，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想我是得的比失去的多，像这样从小被叫做妖怪的我，怎会在成长之后还得到了如此尊贵之人的垂青？

　　即使我现在的双眼就快要看不见了，我却用身体去认真的记忆每一次与翔欢爱的感受，我要好好的记着我现在的快乐，在未来的黑暗中我会一次又一次的咀嚼我现在所有的感受。

　　摸着干涩的眼角，让俐将温热的毛巾覆在我的眼上，很想告诉俐叫他不要在做这无谓的工作了，如果老天真的要我失去光明，我再怎么补救其实也是无济于事。

　　其实我该离开这里了，两年的时间足够让桦或是俐两人在祭天台上独当一面了，可是我自私了两年，放纵在翔的情爱之中两年，这让我舍不得放手，我不想离开仰天居、不想离开我身边的人，也许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我真的再也看不到为止。

　　我是真的自私，只考虑到自己而忘了周遭人的感受，我把自己即将失明的秘密藏得很好，除了俐，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以为这样做是最好的，却没有发现俐单独承受这样的秘密心底会有多么害怕。

　　虽然俐很努力的掩饰着，可是即将失去光明的我还是透过声音知道他偷偷的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你不是早已知道我最终将会走到这一步吗？这两年我真的过得很快乐，这样的回忆用于未来已经很够了。

　　「俐，你在哭吗？」眼睛上还盖着温热的毛巾，我开口问着一直守在我旁边的人。

　　「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哭？」俐一直是个逞强的孩子，明明爱哭却又不肯在我面前承认。

　　我在黑暗之中摸索着他的手，将他的手紧紧的握在手中，

　　「俐，我谢谢你……谢谢你这两年对我的照顾，当初是我说要照顾你的，结果反而是让你一直照顾着我。」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没有啊，我是真心的感谢你，感谢你替我守护这个秘密……」

　　「白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听这种话？」

　　「我知道啊。」我紧紧的拉住他想要抽回的手，

　　「可是我还是要说，如果我哪一天离开了，我怕我会来不及说。」

　　「我不要听这种话！你最好给我好好的照顾眼睛，我不准你比我早走！」

　　苦笑了一声，我的身边怎么都是这么任性的孩子？

　　「你快点回答我，白晓！快说，你没有我的同意你不会走！」

　　「好好好，我答应你，在你同意我离开之前我不会走的。」不想伤害这个孩子的心，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我却不能保证我是否能坚持这样的承诺。

　　俐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我看不到他在我身边的表情，可是他的手却也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让我就这样慢慢的沉进梦乡……

　　三月春雪－50

　　（翔）

　　现在的我很快乐，我最亲密的爱人比过去任何的时间都乐于回应我对他的爱，即使我还是等不到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三个字，可是相比他过去总以礼这个字推拒我大部分的求欢，现在的我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