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雪+番外————昂君

　　只是我这辈子难道就是注定孤独吗？为什么他不肯相信我？

　　「晓，你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做的！」我的眼前有一只白兔残破的身体，我的手上沾满了兔子的血液，可是这真的不是我做的！

　　其实就算我真的杀了一只兔子又如何？在这个宫里除了父王母后，谁敢说我的不是？可是我不能忍受晓的眼神，我一定要让他相信这不是我做的！

　　「别过来！」看见我站了起来朝他跨了一步，晓立刻尖锐的发出叫声，我被他吓得立刻站在原地。

　　晓的双眼落在兔子的尸体上又看了我手上的鲜血，就连我也看得出他眼中努力压抑的怒气以及失望，我有些无助的看着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接着转身面对我，

　　「是我错了，早在当时见你嗜杀，我就不该以为我有这个能力将你导回正途。」他对我一揖，视线不曾落在我的身上，

　　「臣无能，无法让太子殿下脱离嗜血的道路……竟然如此，臣已失去作为太子师的资格。从明日起，太子可以不用再进仰天居了……」

　　看着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去的背影，我好想哭，为什么你不肯听我说？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竟然你现在不要我了，你为什么还要让我以为这世上还有人愿意喜欢我？

　　我一边掉着泪水，一边收拾兔子的残破身体，很好笑吧？当初我是真的想要这兔子的命，可是经过这阵子的相处我是真心的喜欢这毛茸茸的兔子，我怎么可能真的下得了手？抱着兔子的尸体，我止不住眼角的泪水，身上红红的沾满了鲜血，我现在一定很可怕吧？一定很像是杀了兔子的凶手吧？可是真的不是我！

　　我一边哭着一边往仰天居的出口走去，晓真的没有出来，他真的不要我了……想到这里我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当我这样子出现在我身边的太监、宫女面前时，他们吓得簇拥着我，紧张的检视我身上的一切，直到发现我一切安好才松了一口气想要把我手中的尸体拿走，我却死都不肯放开。

　　「我不要啦！你们都以为是我杀了兔子的对不对？不是我！你们如果把它带走，就没有人可以证明不是我做的了……」我上一次真正像个孩子一样耍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可是我心中现在的委屈逼得我露出自己真正的模样。

　　「殿下，小的相信殿下，可是殿下现在真的需要更衣净身。」照顾我的太监低声的劝着我，可是我置若罔闻。

　　「殿下，小的可不可以借您怀中的兔子一看？」原本只是站在门边的侍卫突然靠了过来，看到我带着防备的看着他，他又开口，

　　「太子殿下，小的刚才接到通知，兽场里头跑了头豹子，一直到现在还未寻获，小的担心殿下的玩宠是被豹子所伤。」

　　听到侍卫的话，原本掉不停的眼泪一下子收了回来，我瞪着那个跟我说话的侍卫，原本太子的面具又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脸上，

　　「豹子？什么豹子？为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本宫到现在才知道？」

　　「这是小的刚才得知的消息，现下宫里正到处寻这头豹子，还请各宫的殿下勿随意离开屋子。」

　　我收回望像侍卫的目光，第一次检查兔子的尸体，若这真是那头豹子所为，现在危险的应该是晓！

　　「快！那头豹子在仰天居！国师有危险！」我尖叫着就要冲出去，只是半路就被人拦了下来。

　　「殿下，这事让小的们去办，还请您留在宫中以免危险！」

　　我瞪着那个拦着我的人，直到他松了手，

　　「还不快去！」

　　侍卫行礼后急忙退去，我看着还围在周遭的人一眼，

　　「还杵在这做啥？还不快去烧水，本宫要沐浴！」

　　身边的人立刻退开了一大半，看着周围的阻力变少了，我一溜烟又立刻溜出宫外；晓现在还在危险之中，我怎么可能有心情沐浴？

　　远远的我好像听到晓的一声惊呼，我脚下的动作更快了，直接跑到了仰天居的门口，这时才发现那儿已经守了一大群的人。

　　「你们在这做什么？还不快进去？」我瞪着眼前带着弓箭的侍卫们。

　　「太子殿下……」

　　不用看他们的眼神我就知道了，全是群贪生怕死之徒，听到那畜生的吼叫和晓的惊呼，没有人赶往前再踏进一步，将那畜生引入弓箭的射程之内。

　　你们不肯……那就让我来吧！教我弓箭的师父早说我现在足有射死猎物的臂力了，那就让我来试试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趁一旁的人不注意时，我抢下一把弓及箭筒直直往仰天居深处跑去……

　　三月春雪－17

　　（晓）

　　当我挥出长袖将自己拉到水面上的平台时，我身后的大猫发出一声低吼，震得我的脚步有些不稳，但至少我现在是安全的了。看着那头精壮的豹子不断在水边徘徊似乎想要找一个能够攻击我的方法，心想杀死那只兔子的真正凶手也许就是它吧。

　　看来我真的错怪了翔……我刚才对他所说的是不是伤了他的心？

　　在平台上盘腿坐了下来，与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豹子对峙。

　　是我花了眼吗？豹子后头的树影有些摇曳，是搭救我的人来了吗？

　　原本还在岸边徘徊的豹子突然停下脚步，嗅了嗅四周的味道，慢慢的朝着那还在摇曳的树丛走去。

　　像我吹来的暖风带着淡淡的血腥，我唯一想到的是翔，难道他还未离去，还带着那兔子的鲜血在周遭走动。糟糕，血腥味会让这畜生感到兴奋，我希望躲在那后方的不是那个孩子。

　　一只箭带着急促的风声射进了逐步朝着树丛靠近的豹子，我看着豹子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直接朝着那个刚走出树丛的孩子扑过去。

　　在豹子的爪子即将碰到那孩子的同时，我所挥出的袖子已经紧紧的捆住豹子的身体，让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在此同时，翔所射出的第二支箭已经射入了豹子的心口，豹子发出沉重的哀鸣，鲜血染红了我纯白的衣袖……这是第一次，以仁为本的我，看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我面前因我而死……

　　见到豹子死在翔的箭下，珊珊来迟的侍卫们发出了一声的欢呼，年幼的太子竟有此神力可将一头精壮的豹子毙于箭下，这是国之大幸……

　　周遭的欢呼似乎没有引起翔多大的关注，他的双眼望着还站在湖中平台的我，也许他是在等我的称赞。

　　右手上的长袖已被豹子沉重的身体压得抽不回来，我只得藉由这样的力量回到岸边，向周围的人点了一下头，我抽回了压在豹子身下的袖子。

　　「师父……」

　　翔有点撒娇、有点委屈的声音叫我师父，我不禁抖了一下，才转过头有些刻意的板起脸孔看着他，

　　「我不会称赞你，毕竟你不顾自身的安危竟妄想自己可以单独对付一头豹子，你想想，若不是我在同时制止了豹子的行动，你现在还可以安全的站在这里吗？」想到刚才的情形，我还真有点后怕，若是我的袖子再晚一点拉住豹子，翔是否就会身首异处？

　　「我是为了救你……」

　　你是要让我更自责吗？

　　我看着眼前的孩子，

　　「我宁愿你记得自己的身分，不要亲涉险境；我的安危自有护卫大哥们守着……况且豹子也是一条生命，你就这样杀了他毕竟有失德之处。」

　　「师父……」他脸上的委屈更深了，

　　「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应该为了保住这畜生的一条命，而让自己更涉险境吗？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比这畜生还不重要？」

　　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我轻叹了一口气，

　　「翔，在我的心目中你这头豹子重要多了，否则我怎会帮你？」我看着染成红色的长袖，这血迹是永远也洗不净了……

　　我看着孩子脸上的表情豁然开朗，我朝着众人点一头准备离去，在与翔擦肩而过的同时，我低声说着，

　　「我因对你的误解向你道歉，仰天居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

　　我不知道翔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我依旧低着头往屋子的方向走去，直到翔突然开口叫了我一声，我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晓，如果这一次是你的错、是你误会了我，那我可不可以要求你答应我一件事？」他拉下我的头在我的耳边低声说着。

　　一件事？难道这孩子又要我承诺永远不离开他？我不难保证这个承诺，难道他真想要承受和我当初一样的痛苦吗？可是我还是对着他点头。

　　「你说吧。」

　　「我还没有想到，先让晓欠着吧……」我看着翔欢快的笑了一声，带着众人离开了仰天居。

　　我不解的看着这孩子的背影，谁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三月春雪－18

　　（晓）

　　虽然那只大猫误闯仰天居带给我极大的惊吓，可它让我看到了我眼前这个孩子是多么的勇敢，也让我看清了这孩子的资质太高，仰天居终究不是他永远的避风港……

　　我很喜欢翔，真的很喜欢，喜欢他在我身边徘徊、喜欢他念书给我听得样子、喜欢他看着我跳舞露出一脸欣羡的模样；可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国君，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我明白他不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国师，翔固然好，可我还是需要另一个孩子。

　　我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那个有些维维诺诺的孩子的，景桦是一个少年白发的孩子，可除了白发他和其他人并无不同，看着与他同时到我面前的右相，我突然觉得时光倒流了许多年。

　　「大人，这孩子是……」我看着鲜少出现在仰天居的右相和躲在他身后的孩子。

　　「这是犬子，景桦。」

　　桦？很有趣的名字，桦树白皮；右相所取得这个名字可是在暗指这孩子的一头白发？

　　「桦，过来我这里……」可惜……我的样子似乎是吓坏了这个孩子，只见他躲在右相的背后怎么也不肯出来。

　　「快点！国师在唤你了，这可是其他人所盼不到的光荣！」我看到那孩子在自己父亲的要求下极不情愿的走了出来。

　　曾听说右相发妻是难产而死，是因为自己的妻子所以他才对自己的孩子如此严厉吗？

　　「孩子，你不要怕……」我看着那孩子在我的手伸向他时瑟缩了一下，可最后还是忍耐的站在我的面前，

　　「我知道我长得很像妖怪，可是我不会伤人的。」我身手摸摸他的白色长发，他的发很美，雪白的不待一丝杂色，

　　「桦，你的头发真的很漂亮。」

　　我看到那孩子眼中的惊讶，那光芒就像是当年我遇到师父时一样。

　　「我……我不喜欢……」软软的童音像是鼓起勇气在跟我抱怨自己的天生白发。

　　「为什么呢？」我带着笑看着他，其实看着板着脸的右相，我大概也猜得出来这个孩子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他比我好的是他还不曾被人叫做妖怪吧？

　　「我……」那孩子回头望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立刻噤了声。

　　右相向着我走近一步，

　　「国师，本官这孩子天生不爱与人亲近，此次带来与国师见面，是望国师不嫌弃我这孩子与他人不同，愿与我这孩子祈福，让他身边的人可以多喜欢他一点。」

　　为什么每个人总是说我们这些与他人稍微不同的人不近人情，却没有想过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右相希望我为这孩子祈福，其实他更希望的是我可以让他的白发一夜黑了头，让他不用在四处藏着这孩子吧？

　　想到这里我有点愤怒，只是我不能表现出来，在任何时候我都不该忘记自己身份。

　　「我不打算为这孩子祈福。」我看着右相震惊的表情，我又摸摸身边这孩子的头，

　　「这孩子与我有缘，就让他留在仰天居吧。」

　　「国师，本官……」

　　「大人，我想收这孩子为弟子……」我看着右相的眼睛，

　　「您会拒绝吗？」

　　「不敢……只是这孩子资质驽钝只怕国师……」我明白右相再怎么讨厌这孩子，也不愿自己的亲生子进入这牢笼般的仰天居。

　　「这孩子双眼有神，不像是驽钝之辈，他将来会是个好国师的。」我笑着轻轻拍着桦的头，即使右相再不愿意，我还是从这孩子的眼神中看见那种找到同类的眼神，就算右相再怎么阻止，也阻止不了这孩子想轻近我的心，

　　「孩子，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你不讨厌我？」桦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看着我点头后，我看到他对我露出到我这里后的第一个微笑，

　　「只要爹答应就好。」

　　「他会答应的。」我看着桦笑得开心，

　　「你说是吗？右相大人。」

　　我看到右相暗暗叹了口气后点头；和右相相反，我笑了起来，因为我又有了第二个孩子，而这这个孩子将来将会继承国师的位置，到时也像师父一样得到了自由……

　　三月春雪－19

　　（晓）

　　我新收弟子的消息很快的传入翔的耳中，眼看见他在第二日急冲冲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一把遮住我眼前的光线，我那时正喂着那还不太会使用餐具的孩子吃饭。

　　「晓，你为什么要收这种连饭都不会吃的小鬼做徒弟，我家的三子、四子、五子都比这个小鬼好！」

　　看着已经长得比我高大的孩子露出一脸吃味的模样我笑了出来，

　　「怎么了？你也想要我喂你吃饭不成？」将一口饭菜喂入桦的口中，我对着这满头白发正努力吞咽的孩子笑了一下，

　　「桦真是个乖孩子。」

　　「晓，你……」背对着翔，我没有看到他这时的表情，

　　「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回过头，我看着那孩子一脸的伤心，我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放下手中的碗，我站了起来拍拍翔的肩膀，

　　「我早说过仰天居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你在担心什么？」

　　「那为什么……」翔的目光带着敌意的望着那个正在试着自己拿起汤匙的孩子，

　　「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娃娃哪里好？」

　　「他很好。」看着那孩子战战兢兢的试着自己拿起汤匙努力的想往自己口中送饭的模样，我就不解为什么没有人肯稍微敞开心房看看这可爱的孩子？

　　「翔，我需要这个孩子，国师这个位置必须有继承人。」

　　「可是，你还年轻啊，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收弟子？」我看不懂这孩子想向我争辩什么。

　　「我还年轻？」苦笑了一下，在这荒凉的地方，我的心境还能算是年轻吗？

　　「桦还小，等到他大了，我也老了……」

　　「晓……」

　　我拍拍他的肩膀，

　　「翔，你可是我第一个打从心底喜欢的孩子呢！我不会因为有了桦而不要你的。」

　　我看着翔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我对着他笑了起来，

　　「你刚才不也说孩子与你的弟弟们一样大？你不能也把他当自己的弟弟吗？」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除了你，我还能拜托谁？」将桦身边掉了一地的饭菜清理干净，我将桦牵到翔的面前，

　　「桦，这位是太子殿下，向殿下问安。」

　　桦听话的在翔的面前一揖，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翔有点讶异这样一个连饭都不会自己吃的孩子，竟会这样中规中矩的与自己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