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人间 下——酥蓝

作者:酥蓝  录入:12-25

有一回迦南路过斋堂边,看到徐韶云正与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大眼瞪小眼,两人像木头似地呆呆站立了半饷。

“叫什么?”半饷之后,徐韶云毫无预兆地开口发问。

“迦……迦蓝……”小和尚怯生生地回答。

“家中爹娘安在?”

“在……”

“那你出家做什么?”

“啊?”小和尚眨巴眼睛,显然是没有适应他跳跃的逻辑。

“古语有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你看这风吹了亿万年都没有止息,你一个人跑来这里做和尚,爹娘难道不会想念你?”

“可是……可是爹娘说……在寺庙以后可以学到很多很多东西……”小和尚开始心虚。

“学海无涯,一日活着,便一日不会停止学习,你师父难道没有教过你命由己造,相由心生的这句话,哪儿都是学,为人子女、为人父母、为人亲友,为人爱侣,为人师表,为人学徒,为官、为民、为勤、为政,哪样不是学习做人的道理,你连为人子女这最基本的一项都学不好,难不成到了这远离红尘之地就能学得好?”

“这……”小和尚头上冷汗直冒。

“再者说,人生百年,终有尽头,你爹娘辛苦养育你这些年,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突生疾病,突遭困厄,家中遭遇危险变故,这些年不是旱灾就是洪涝,一个倒霉还会遇上强人劫匪,到时候你爹娘在山下受苦,流落街头,头发花白,衣衫褴褛,靠沿街乞讨为生,你却在山上高枕无忧,天天吃吃斋念念佛,要是哪一天你爹娘不幸去了,曝尸荒野,无人送葬,你念这许多佛号可有甚用处?”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一炷香之后,小和尚哭着喊着找主持还俗去了。

迦南眼角抽搐,气呼呼地前来责问他:“徐!韶!云!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又在荼毒无知小孩了!”

徐韶云无所谓地说:“非也非也,我可不是在荼毒他,我是在教导他,六根未净,尘缘未了,还是不要擅自入这空门为好。”

迦南噎了噎,气势顿时矮了一截,支吾道:“可……可人家当和尚当得好好地,你去把人家劝还俗做啥……”

徐韶云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只是希望他能明白,人生本就短暂,不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留下无法弥补的悔恨。”

徐韶云的笑容浅浅地,有些痛,有些悔。在那一瞬间迦南有种直觉,这个少年一定经历过很多很多的事,他的目光有一种过尽千帆的通透,迦南知道徐韶云应该是很聪明的,他把很多事都看得很透,可是有时候他又觉得他看得没有那么透,在那重重冷漠的包装之下藏着一抹执着,这抹执着可能来自于对这个红尘的留恋,也有可能是对某个人的留恋。

随着深秋的到来,天气愈发寒冷,尤其是入夜之后,这天夜里风雨大作,迦南睡到一半被风吹打窗户的声音吵醒,望着窗外风雨飘摇的样子迦南忽然想到禅房外那棵白杨树上的叶子经过这一夜的风雨摧残应该凋落尽了吧?这时候正好有些便意,迦南起身披上僧衣摸着黑跑到走廊另一头的茅房出恭,出恭完毕之后迦南哆哆嗦嗦地往回跑,在经过慈文方丈的禅房的时候借着窗户里漏出的一束橘色灯光他看到了禅房外那棵白杨树,还有树下的那个人影。

风雨打落了一地的落叶,堆得高高地,像一座坟。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摇曳在狂风暴雨之中,随时可能落下,徐韶云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雨里,手中的油纸伞撑在那片孤零零的树叶上方,为它遮去头顶上的风吹雨淋。

迦南被眼前这副景象惊住了,刚想开口,面前的大门就先一步打开了,慈文方丈从禅房内走出来,对徐韶云说:“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小施主,放手吧。”

徐韶云看了看他,终究将伞慢慢放下了,慈文方丈将他带入禅房中,为他寻来毛巾与干净衣物,徐韶云擦干头发,说了一声:“谢谢方丈。”,迦南站在屋外,夜色深沉,里面的人看不见他,他却可以清楚地听见屋内的声音,只听慈文方丈温言道:“小施主面有郁色,不知是否方便告知,老衲愿闻其详。”

沉默了一会儿,徐韶云的声音响了起来:“方丈,如果当一个人发现自己不是自己……而当他历经千辛万苦想要找回真正的自己时,却被残忍地告知连那个自以为的自己也不是自己时……那该怎么办……”

慈文方丈笑言:“小施主所遇之事果真奇特,小施主我问你,你方才为何用伞护住那残叶?”

“因为我怕叶子落下……”

“那之后又为何放手了?”

“因为我知道叶子不得不落下,就算我护得了一日,也护不了一月,一年……生老病死,世间常理,我无力改变。”徐韶云的话音里透着黯然。

慈文方丈说道:“小施主不必伤怀,小施主眼中的叶片已经落下,小施主心中的叶片落下了没有?”

徐韶云怔了怔,陷入了思虑之中……慈文方丈又问:“小施主可有最在意之人?”

徐韶云毫不犹豫地点头:“有!”

慈文方丈说道:“在你眼中你是谁,在你心中你又是谁?在他眼中你是谁,在他心中你又是谁?”

徐韶云沉默了半饷,随后笑道:“多谢方丈。”

慈文方丈合掌:“阿弥陀佛,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小施主是有慧根之人,望小施主能自行参透。”

徐韶云回去之后不多久,迦南也回去继续睡了,只是禅房内灯下夜话的种种情状还在脑海里盘桓不去,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好不容易朦朦胧胧睡下了又被一阵响动吵醒,此时已是四更,天灰蒙蒙的,众僧还在酣眠,再过不久就会露出鱼肚白,迦南揉着惺忪的睡眼出去查看是谁在捣乱,却被他看到了一副让人震惊的画面——

寺院的墙根下,徐韶云正和一名翻墙而入的高挑少年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两人抱得那样紧密,仿佛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迦南看到徐韶云的脸,闭着眼睛,满脸都是沉醉的幸福。这也是他头一次在徐韶云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除了漫不经心与淡漠以外的表情。

“你……你……你们……?!”

迦南的出声打断了他们的亲昵,那名闯入的高挑少年俊脸一沉,目光写满了不爽与敌视,那周身的气场凶神恶煞地,吓得迦南直哆嗦,倒是徐韶云面带笑容,还随手丢了一枚青色的果子给他,对他说:“再见了,迦南小师父。”

说完这句话,那名高挑少年抱起徐韶云施展轻功,成功翻墙而去了,迦南赶忙飞奔进方丈的禅房里,焦急地大喊道:“方丈!不好了!徐韶云他、他……他翻墙逃走了!”

慈文方丈此时正在打坐,听后唯一的反应就是笑笑,云淡风轻地说:“随他去吧。”

迦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慈文方丈不再说什么,只自顾自默念着一句话:“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迦南听不懂,但他见慈文方丈完全没有要追人的意思在禅房前待了会儿也就悻悻而回了。他回到庭院中央的院子里,爬到徐韶云常发呆的那棵树上,从这里向外望去可以看见徐韶云和那名少年同乘一匹马翩然离去的身影,马跑得飞快,他们已经离开很远很远了,迦南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化为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

“唉……”

迦南叹了口气,咬了一口手中的青果,果子有点酸涩,不过这是徐韶云亲手摘下的,上面有徐韶云的一片心意,吃上去也就多了几丝甘甜。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感觉到徐韶云的真心实意,虽然那家伙平时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吃完了果子,迦南舔干净手指上的汁水,爬下树回房补眠去了。

这也不算太差,至少他得到了一颗青果。

哦,还有一个果核。

第42章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碧绿的草地上雪色的骏马自由飞驰,马上的两人相拥在一起,笑声飞了一路。

“大哥!大哥!”徐韶云在马上又笑又叫。

“做什么?”龙煜看着他,目光之中是满满的宠溺。

徐韶云张开双臂,呼啸的风荡涤周身,宛如一直自由自在的鸟儿:“大哥,我好高兴!”

龙煜笑了,说了句:“傻瓜。”手上却不自觉地加大力道,将他的腰搂得更紧了些。

“嘻嘻,大哥,我们跳下去好不好?”

“好!”

默数着一、二、三,两人手拉手默契地纵身跃下马背,地上的芳草犹如一张柔软的毯子,将他们稳稳接住,两人互抱着滚出好长一段距离才停止,满身草叶,扑鼻花香,徐韶云尽情欢笑,龙煜也跟着笑,两人笑到身上没力,肚子都痛了,可是相握的两只手还牢牢地握在一起,十指相扣,谁也分不开。

这副景象要是被别人看到肯定会以为他俩是一对疯子,不过人活一世,如何就不能痛痛快快地疯一回呢?望着天上缓缓流动的云彩,徐韶云笑累了,就这样舒服地躺着,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大哥,这一个月,你过得好吗?”

龙煜回答:“好,吃得好,睡得好,千叶教平时一定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连珍珠圆子都是镶珍珠的。”

徐韶云噗嗤一笑:“大哥怎么想到把踏雪都要回来了?”伸出手摸了摸踏雪的脸,雪白的马儿重逢旧主,将脑袋凑到他的脸颊处亲昵地蹭来蹭去。

龙煜说:“当然得要回来了!当初那个叶闲庭摆了我们一道,把我们的钱财和马匹就扣在千叶教,害我们过得那么落魄,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当然要拿够回本才甘心!”

徐韶云笑道:“大哥,真看不出来,那么久远前的仇你还记得。”

龙煜:“哼!”

两人东拉西扯地说笑了一阵子,没有预兆地,徐韶云忽然低声说:“大哥,我好想你。”声音之中有细微的哽咽。

顿了顿,龙煜答道:“我也是。”

清风徐来,花瓣飞舞,两人一时忘了说话,躺在草地上无言地欣赏了一会儿湛蓝的天空,徐韶云悠悠道:“大哥,我们回去吧。”

“嗯。”

龙煜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叶片,徐韶云随后起来,一阵晕眩,脚步有些踉跄,龙煜及时搀扶住他,两人坐倒在草地上,徐韶云靠在龙煜的怀里,龙煜抱着他,彼此的视线交会在了一起,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霎时间天地万物都化为了对方眼中的那片轻颤的波光。

徐韶云倾身向前,将自己的唇贴上了龙煜的唇,仅仅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擦过了一下,好比柔软的羽毛划过心湖,点亮了龙煜心头那束狂热的火把。龙煜一把将他按倒在草地上,覆住他的两片薄唇疯狂地舔吻着,深入到他的口腔里,掠夺他的呼吸,徐韶云积极地回应着他,两条灵舌紧密地缠绕在一起,拖出的一条条银丝好似银蛇乱舞,两人的身体一齐酥软了下来,双手轻解衣扣,褪去对方身上一层层的衣衫。

一阵疾风暴雨般的热吻过后,两人喘着粗气,面色酡红,不约而同地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水光。龙煜身体微颤了一下,似是猛然惊醒,惊讶地看着草地上衣衫不整的徐韶云,忽然背过身去,用笨拙的动作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动作进行到一半,就被徐韶云从背后抱住了,耳边痒痒地,像有风在挠着耳朵:

“大哥,如此良辰美景,若是辜负,可就没有下次了。”

龙煜心中一动,可能为了那句“没有下次了”,也可能是为了徐韶云话里的怅然之意,他转过身,望向徐韶云的眼睛,那双眼里盛着一片深情,比海更深,将他的心也融化进去了。在他产生动摇的当口,徐韶云先脱去自己身上的衣衫,然后再慢慢地,脱去了龙煜身上的,两人衣衫尽褪,赤诚相见。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徐韶云的胴体,但是冰魄峰那次光线昏暗,远远没有这次的视觉冲击力,龙煜顿时脸红红地,目光闪避着,看都不大好意思看。倒是徐韶云坦然地多,依偎进他的怀里,抱着他,坚定的勇气通过心跳传到对方的胸腔里,龙煜听见他沙哑的声音想起,带着一丝恳求:

“大哥,我想要。”

龙煜默然,未几,他将徐韶云抱起来,带到花朵盛开的地方,自轻轻地将他放在百花深处,像欣赏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一般欣赏着他,抚摸着他。徐韶云愣了愣,他没有想到龙煜的内心之中还有如此浪漫而柔软的一面,心中填得满满的都是被珍视的感动,徐韶云摸了摸龙煜泛红的脸颊,说:“大哥,吻我。”

龙煜听话地俯下身,亲吻他的脸,他的脖子、肩膀、胸膛、腹部、大腿……湿润的吻恋恋不舍流连于他的身上每一寸肌肤,由于龙煜久居深山未经人事,吻技十分青涩,舌头和牙齿在肌肤上咬来啃去掌握不来力道,时而把徐韶云咬得哇哇叫痛,时而把徐韶云啃得咯咯直笑。龙煜看到他笑得满地滚的样子感到自尊心大伤,忿忿地在他腰上咬了一口,徐韶云腰上一阵麻痒,笑得更眼泪都出来了,莹润如玉的肌肤泛起一阵嫣红,透出花瓣似地光泽,徐韶云笑弯了腰,也在龙煜的腰上咬了一口,说:“大哥,你太可爱了!”

龙煜又气又羞,满脸通红,徐韶云忽然调皮地凑到他的腰间,含住在刚才他咬过一口的地方使劲吮吻了一会儿,离开之后那里留下了一个淡红色的痕迹,徐韶云自豪地说:“看,大哥身上有我盖的印了。”龙煜抚摸了那个痕迹失神了片刻,然后把徐韶云按倒在地,赌气地说:“我也要给你盖个印!”目光在他的全身上下梭巡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他的胸前,在他温暖的唇停留在心口的一刹那,徐韶云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快要滞住了,他闭着眼睛,表情是那样地认真、虔诚,仿佛在做这世上最重要的事,火热的温度从他的唇渗入他的心,足以融化心口那块玄冰神铁的冰冷。

嘴唇离开皮肤之后留下了一块深红的吻痕,龙煜的手指抚摸着那个属于自己的烙印,脸上露出孩子气的满足。他的目光落到旁边那两颗圆润的小肉珠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徐韶云深吸一口气,龙煜明白过来那是他的敏感所在,用唇齿攫住左边那颗,轻柔地吸允、碾压、啃咬,小肉珠在他的舔吻下逐渐变硬,而徐韶云也在他的撩拨中乱了呼吸,龙煜接着又舔吻右边那只,不一会儿也像刚才那样硬立起来了,徐韶云开始喘息,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嘤咛。

“咬上去的感觉有点像你爱吃的那个樱桃。”关键时刻,龙煜来了这么一句。

这下脸红的人换成徐韶云了,不仅脸很红,浑身上下都烫又红,像熟透了的鲜桃子。

“我……我的衣服里有膏药……”

龙煜从他的衣服里翻找出那盒膏药,疑惑地问:“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小叶子送我的。”

先来不及去探究为什么叶闲庭会想到送徐韶云这个东西,龙煜接下来就被一个严峻的问题绊到了:“这个……怎么用?”

徐韶云这么些年青楼也不是白混的,当下红着脸说:“那里……还有那里……都可以涂……”

推书 20234-12-17 :秉烛夜话之顒衍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