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驶离。
直到感觉老爹放慢了些速度,我才不用顾忌会使他分神,担心问道:“老爹,孙靖祺——他不会有事吧?”
老爹应道:“放心,‘红鸣黑骑’里高手如云,那十人会保护他周全的。”顿了顿,又道:“而且,他是堂堂刑部尚
书,今夜之事,大皇子不会声张,他有办法保全自己的。”
“那就好……”我转头盯着前方,“老爹,我们这是去哪?”
“孙靖祺替我们打点好了,暂往北方躲段日子。”
芸姬实在太疲惫了,她把头靠在我肩上,沉沉睡去。
天上的月亮一直躲着,小路边树影幢幢,这条路,阴暗狭窄,我举目望去,看不到尽头,太茫然。
我们最终并没有在北方落脚,因为芸姬出现很严重的水土不服。于是,在辗转间,我们绕路南行,来到了半大的出云
镇定居,这已是整整三个月之后。
途中听到传闻,京城里发生大事,说是王生了场大病,后来虽痊愈,但受了惊吓的王召集所有子嗣,正式立大皇子奕
楼为太子,并开始令其分管朝中大事。许是因为如此,我们并没有受到追捕。
在出云镇定居约莫半月,孙靖祺神通广大地托人稍来一封信,信上大致说了朝中发生的事,还说奕楼的太子地位受到
三王爷的威胁,我们的处境暂是安全的,这无疑让我们松了口气。
“爹,你教我武功吧。”我还记得老爹当时吃惊的表情。
老爹拾壶倒了杯酒:“你想学?”
“嗯。”
老爹倏地盯住我,口气变得严厉:“为什么?”
“我……”
“如果你的决心不坚定,是学不到什么的。”老爹看穿我似的说。
“不,”我摇头,“请您教我武功,我会用心学的。”
老爹叹了口气,没答应我。
俨然已和我们是一家人的芸姬,受老爹之托也来说服我。她单刀直入问我:“你怎么突然想学武功了?为了什么?”
我抿唇不语。
“另签,你的理由和他有关?”见我没有否认,芸姬急了,“你还惦念着他?难道他伤你伤得还不够吗?不管当初他
对你有多好,可那是假的!你不明白吗?”芸姬的身子还未痊愈,她咳了起来。
我倒杯水给她,在她身边坐下,我迟疑着开口:“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无论恨他或……不管怎样,我只有站在与
他同样高的地方,才有这样的资格,否则,他只会像对待一只蚂蚁一样,不把我看在眼里。”
他们俩见拗不过我,只得答应。
“刀,太过笨重,虽然可以使得很灵活,可以你之力太过勉强。剑,轻巧,花样多,于你算是合适,可惜我在这方面
不是行家——你自己有没有中意的兵器?”老爹问我。
“枪,用枪吧。”
“枪?”老爹皱了皱眉,“以一敌十,你想上战场杀敌?”
我避开这话题:“老爹觉得我用枪如何?合适吗?”
“技在巧劲,这点可以琢磨,但首先,你起步太晚,得在基本功多下精力。”
清晨四更起床,砍树、劈柴,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一切杂事,接着绑着沙袋练跑、扎马步,吃完早饭后替人做些粗重的
活,一来赚钱过日子,二来趁机锻炼自己。想起以前我说要去码头做苦工还被笑的经历,总觉得,世事已经不一样了
。
傍晚吃完饭后继续练习基本功,等老爹说“到此结束”后才能去洗澡睡觉。时不时地,还得接受老爹突如其来的考验
和变换着花样的练习……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两年。第三年,京城有谣言说王患重病,瘫卧在床。老爹认为战事
既近,开始教我完整的枪法套路。
老爹说:“每种套路都很有限,重要的是对其进行钻研,并学会融会贯通。一旦上战场杀敌,首先气势不能输,而在
实战中,不必去计较固定套路的走法,重在杀敌,只要能重创对手,手段、姿势、力度都是可以变化的。耍枪要霸气
十足,因此切记,做到对敌人心狠手辣!”
第 14 章
四月,西北接壤的苍国进犯,我收拾行囊北上参军。
用临别时芸姬的话说,我已彻底脱胎换骨。
参军登记时,我写的名字是——赫之扬。
编入新兵,我认识的第一个人,是个江湖经验丰富的汉子,名叫李继。他为人豪爽中不失世故,是个难得的良友。
战争持续了半年,校场比试时,我从新兵中脱颖而出,破格被提拔为一名小小副将。李继思虑周全,又有足够的经验
,我将他调到身边,以弥补己身不足。
京城中始终没有传来关于王的病情的确切消息,在与苍国交战中,我军处于劣势,败退之事时有耳闻,惟有姜侃率领
的一方军队,勉强守住防线,但一人难挽颓势,国家动荡,百姓不安,军心不稳,将士不贤,亡国的阴影笼罩上空。
“我反对。将军,彭城固然富庶,可战乱发生后,很大一部分百姓和财物都已迁移,末将认为,应该紧急撤离彭城百
姓,转移物资,拿不走的就烧毁,就算敌军夺得此地,也只余一废墟,得不到任何好处。再者,彭城不是军事要地,
只要固守住二百里后的虎阳关,方能——”这“焦土战略”是我思虑整晚得出的,在军事会议时,我尽数道出,可还
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赫副将!敌我两军对峙,还未分出个输赢,若依你所言,不仅会有损军威,还会让敌军更加肆无忌惮!”另一副将
喝道。
白痴!你个只会拍马屁的家伙懂什么!我强忍下骂粗话的冲动,解释道:“敌军的带兵将领是素有威名的司马万,而
且听闻此次出兵他身边有一能人相助,我恐怕——”
“赫副将,”坐在主位的将军开口,语气不甚舒坦,“你的意思是,本将不如那司马万?”
“末将不敢。”我闭住嘴。
“赫副将,虽然你的枪法精湛,本将也相当器重你,即使听闻你上场杀敌手段狠绝也未尝加以责难,可……”
“末将知错。”我双手抱拳,微微垂首。
“嗯,知错能改,这是好事。那么,诸位将军还有什么意见,尽管道来。”
军帐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讨论声,而我知道,没人希望我再说什么“焦土战略”。
一个时辰后回到自己的中帐,李继已候在那里。
“如何?”他问。
我摇头。
李继倒了杯茶水递给我,我推拒道:“不用了,我刚才在军帐里喝得太多了。”
“怎么回事?”
我苦笑:“不能说话,只好喝水了。”见他疑惑,我又道:“他们完全不接受我的意见……不能保民平安,我万死难
辞其咎!”我恨恨擂了拳木桌!这大半年来,我见多了难民颠沛流离的景象,一旦开战,彭城血流成河的惨状几乎可
以预见!明明可以避免的流血牺牲,我却只能眼睁睁看它发生!
李继劝道:“军营里讲究的是服从,今天就算你与其他人争破头,也只会落了个处分。”
“我明白……可是,我不甘心。”
静默一会儿,我起身取过披风,向李继道一声:“我出去透透气。”
出了军营,一路往彭城反向驰骋,郊外不比城中,荒凉得不见人影。缓下马速,任凭坐骑无头无脑地打转,我思绪杂
乱。
直到胯下的骏马突然变得骚动,我才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马儿踱到了一倒在地上的人身边。
一见那背影,异样电一般闪过。
我跃下马,摒着呼吸将他的脸扳正——
是他!真的是他!奕楼!
我心口一痛,小心抱起他的身体检查伤势……倒抽口冷气,我不敢置信地再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没错,他真的被
人挑断手筋脚筋,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而这四处伤口——断痕整齐,对方下手狠绝利落——是那个人,决月—
—普天下,也只有他伤得了奕楼。
顾不得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将他驮在马背上,调转方向策马回营。
向看守的士兵谎称他是我的义兄,我将奕楼直接送到军医的帐中。
军医在替他进行急救,我被闻讯赶来的众将仔细盘问。
“他是你义兄?”
“是,”我单膝跪地,抱拳,“末将私自将义兄救回军营,愿受责罚,但恳请将军允许我义兄留在军营中疗伤。”
“他伤得如何?又是被何人所伤?”
我语气沉痛:“贼人歹毒,将我义兄手筋脚筋挑断!末将在郊外意外救回义兄,料想义兄必是为敌国将士所伤!”
“这样……”
“将军!恳请将军让我义兄留下吧!”
“罢,军纪虽严却非无情,你的义兄可暂且留在营中,让军医好生照料。”
将军会答应,是因为奕楼四肢全废,构不成隐患——这样想着,我还是感激地谢过将军。
早料到结局如何,可当军医真的对我摇头,说他的伤治不了时,我禁不住一阵晕眩——这样的一个人,他从此毁了吗
?他因为他的痴情而毁灭——这个对我狠绝,我应该用力恨他的人——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军医迟疑道。
纵然军医显得为难,我还是拼命要拽紧这唯一的救命绳:“什么办法?”
“苍国境内有一难得品种的白术,其花呈紫黑色,根状茎有香气,并可入药。与其他普通白术不同的是,此种白术一
旦滴入龙血,可使断裂的筋骨重新长合,即使断头之人也能救活。因稀少珍贵且需龙血,被苍国王族收藏,研制成药
粉,赐名‘延玺’。”军医解释道,“若伤者得到这‘延玺’,筋脉重连亦非难事。”
我白了张脸:“这……这怎么可能得到呢……”
军医叹口气,收拾东西走出军帐。
我和李继还有其他几个士兵一起将奕楼搬到我的中帐里。待其他人都离开后,李继走上前,道:“之扬,其实你的义
兄还有得救——”
“你说什么?”
“司马万是苍国重将,我以前曾听说,苍国国君特赐司马万一瓶‘延玺’,并割肉滴血以示对其器重。这瓶已混龙血
的救命宝药,我料司马万一定随身带着!”
我“霍”地站起,抑制不住地拔高音调:“你说的是真的?”
第 15 章
“准确无误……但,司马万武艺高强,敌军军营更是守备森严,单凭你一人之力,是闯不进去的。”李继提醒我说道
。
我稍冷静一些:“没错,就算我闯得进去,要不惊动司马万偷得‘延玺’是不可能的。而一旦惊动了他,我连全身而
退的把握都没有——更别提偷药了。”
……可是,即使只有一线机会,我还是得试试!
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不知道他被丢在荒郊多长时间,失血一定很严重……这是没见过的奕楼,消瘦、憔悴,再没有像
对待猎物一样耍弄追捕我时的意气风发——
你是怎么弄伤的?你和决月不是约在五年一次比试吗?第十年早就过了——你也,追了他整整十多年,就算他伤你再
深,你还是放不开吗?这么精明的你,怎么就栽他手上了?真傻,你真傻,和某人一样,都太傻了……
我打了一盆清水放在床边案几上,拧了湿巾欲替他擦身,一转身,目光对上了他黑曜石般漂亮的眼。
“醒了?”连自己都惊讶声音竟然能保持平静。
奕楼有些茫然地看着我,过了小半会儿才张了张口:“……赫另签?”
“是我。”我垂下眼,摊开湿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脸。
“我自——”奕楼这才像突然想起自己手脚筋脉已断,住了嘴,脸色难看至极。
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他的眉尖,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峰——只一触碰,惊觉地火速抽回。佯装若无其事地转身清洗巾帕,
我缓了缓心神,道:“你暂时忍一下,手脚动不了是会有些不便的。”
“……只怕,不是‘暂时’吧?”奕楼轻哼道,满是自嘲的语气听在耳里却难受不已。
我继续为他擦拭身体,“只是暂时——你一定会好的。”
就算搭上我这条命,也要让你好起来!
奕楼不再说话。
我抬眼看他,他盯着床顶,不知想什么入了迷。
我端起水盆走出中帐。天开始黑了,我仰头望着,一阵心酸——如果他知道我今晚为了他去犯险,他会对我多看一眼
吗?
敲晕一守卫的士兵,我换上苍国军服,拿着在战场上从不离身的长枪,跟随在巡逻的队伍后。
不知道司马万会将“延玺”藏在哪?若是他随身带着,那就麻烦了……脑袋迅速转动,我思索着该从哪个切入口入手
——
“赫副将。”洪钟般的声音响起,我浑身一震,脊背瞬间僵直。
“赫副将,即使在黑夜里,你的神枪还是熠熠生辉啊!”脚步声从身后靠近,一队士兵无声地把我围在中央。
完蛋了!
我尽量扯出一个笑容,回过身面对来者:“司马将军果然好眼力——我本来是不打算带枪来的,可一想到面对的是司
马将军你,就觉得不带上它便不踏实了。”
司马万哈哈笑了几声,“不知今夜赫副将亲自前来,有何贵干?”
“司马将军说笑了,我潜入敌营,自然是为了探测敌军实力——不是吗?”
“赫副将又何必说谎,”司马万的身后走出一男子,面容俊秀,年龄应该与奕楼相近,“赫副将的义兄受了重伤,若
是我们帮得上忙,副将尽管开口无妨。”
直觉这人就是此次出兵传闻中司马万的王牌军师,我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我义兄虽是受了点伤,但我军营中不乏
能者,义兄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若果真如此,副将你又何必连夜闯入我营?为的,大概就是神药——‘延玺’吧?”男子轻轻笑起来。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早闻司马将军营中有一能人,今夜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只是,不知军师你如何在这么短
的时间里得知我军营中消息的?”
男子一愣,旋即又笑开了,十分愉悦的样子:“我真是太得意忘形了,竟叫你察觉出异样……实话告诉你,你军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