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我派出的人。”
“行军打仗,细作一事不足为奇,只是这人——是李继吧?”我谨慎地盯着他。
男子笑而不答:“何以见得?”
“军营中唯李继与我交情颇深,况且司马将军手里有‘延玺’一事,也是他告诉我的——而我当夜潜入敌营,就被‘
瓮中捉鳖’了……”我突然想到一事,不禁脸色大变:“难道,司马将军你有‘延玺’是李继骗我的?你手中根本没
此良药,是吗?”
男子看我的目光添了份欣赏:“看来赫副将你果然聪明过人。李继虽是我的人,可他对你是十分赞赏的,他知道虽然
司马将军没有‘延玺’,可是——我有。我不仅有‘延玺’,而且还是混了龙血的。李继使计诱你来此,让我们纳你
为己用,但他也请求我,如果你肯为我效力,让我将‘延玺’予你救治义兄——我本是犹豫的,不确定一个小小副将
值不值得用‘延玺’去换,不过,现在我决定了——赫之扬,只要你答应忠于我,忠于苍国,我就将‘延玺’赠你—
—如何?”
我握紧手中的长枪,浑身处于警戒的状态:“你是谁?你不会仅仅是个军师的——你究竟是谁?”
第 16 章
男子伸手解开束发的银灰长带,当他异常乌亮美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涌而下时,连我都不禁为之惊艳!
只见男子取出藏于发髻间的令牌,烫金的“廷”字在黑檀木的令牌上张扬显眼,而廷字的背景,是苍国的王族徽印—
—
“拓跋廷,”他微笑着,眼神却是严肃认真的,“我的名字是——拓跋廷。”
“拓跋廷,苍国第四皇子。”我喃喃念着,“没想到,这次苍国君王居然派你来攻打我国——”拓跋廷,苍国名义上
的第四皇子,却是皇子中真正最受宠爱,最被看中的一人。
拓跋廷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所以,赫之扬,我劝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无论是今天挡我大军的军队,还是整个
国家,我都会吞噬殆尽!你要明白,良禽择木而栖。”
我沉默半晌,缓缓回道:“四皇子,你要一个忠于自己的国家,忠于百姓的将士转而效忠你——这可能吗?”
“在这世上对我来说,没有不可能的事。”拓跋廷拍了拍手,一旁的士兵抬着一张床从暗处走出。
床上躺着的动弹不得的人,双眼紧闭,英俊的面庞上找不到一丝血色。
奕楼呵,那是怎样一个自尊心高于天的人,今日你们如此待他,定是叫他毕生难忘这耻辱!
“义兄。”我轻声唤他。
奕楼睁开眼看向我,幽黑深邃得不见底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你甘心吗?我只是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他。
奕楼眼中燃烧一切的火焰刀一般在我心口撕扯而过,留下,火辣辣的真实感!
这个人,值得我为他忍辱负重!
“拓跋廷,我从此刻起,誓死忠于你,忠于苍国。”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还能回来,以亲子的身份,回来这片生我养我,我为之付出生一般代价承诺的国家——
拓跋廷二话不说,自怀中取出一白玉瓶,用匕首划开肌肤,将鲜红的血滴入瓶中……
“药已经上好了,你记得别乱动。”
“嗯。”
自从我们被安排在司马军营里,奕楼一直沉默寡言的,就算他的伤在一日日好转,也不见他露出丝毫喜色。
我像往常一样,默默离开。
军营里的士兵不多,因为司马万已经发起进攻了。我知道仅几十里外定是血流成河的景象,却无法知道,是否“赫之
扬这个叛徒!”的骂声已传遍全国——心是冷的,午夜梦回之时,我禁不住不停地战栗。离开老爹和芸姬已好久,突
然很想知道,他们过得怎样?他们是不是,也听到了“赫之扬投敌”的消息……
“哧——”地一声,一把小刀掠耳飞过,稳稳扎在木桩上。
我取下小刀前插着的纸,展开——
到后山来,决月。
我的手猛地一抖。
避开留守的士兵,我只身前往约定之地。拓跋廷是个善于驾驭之术的人,深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理,他并没
有差人看着我。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快——
他负手站立,山间的清风将他的衣袍吹得鼓饱,愣像是长了双翅膀;他的银发披散着飘扬,却有不相互纠缠;他绝美
的侧脸朦朦胧胧,被月晕染出一抹妖艳;他的存在,本身就能让人感到窒息——
“你来了。”他的音调,冷冷的,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我说不出话。
“奕楼的伤好了吧?”
我一激灵:“我相信,你并不是真的绝情,你把他抛在我会发现的地方,你应该也知道拓跋廷有可以医治他的‘延玺
’……可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决月没有回答。
我紧咬不放:“我应该有权利知道吧?”
决月的目光落在身前的空地上,“二十年前,我曾有一个情人。我们非常相爱——可是上天跟我们开了个玩笑,不出
两年,他就患上了不治之症……他跟我约定,下辈子还和我一起……我找到天下第一神算,他告诉我,我的情人将投
生在帝王之家——”他笑了下,淡然的,“所以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找他。也因此,才会出现在奕楼面前。”
“奕楼不是‘他’吗?”
“不是。我原本以为,只消几年奕楼就会忘了我,没想到——”
“你花了二十年都没忘记死去的情人,他又怎么会忘记你。”我忍不住插嘴。
决月不置可否地轻点下头,又回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决月说着,击掌在空地
上轰开一个大洞。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转瞬间,利刃割下了一撮他的银发。将割下的银发抛入洞中,决月翻手挥袖把洞穴用土石掩
上,埋实。
我似乎有些明白过来。
“你告诉他,我已死,这便是我的墓——让他莫再追逐了……”
决月特有的冷冰冰的音调被风吹得老远老远,我呆楞楞地盯着他的“墓”,久久不能回神。
重重的喘息声在身后响起,我回过头,看着奕楼狼狈不堪的模样——第一次,不为他心疼。
“你的伤还没好,这么乱来可不行——”看他应该是无法运用轻功,愣是跑上来的。
“他来了?他出现了对不对?”奕楼急切地打断我,从来都是运筹帷幄,自信从容的脸上布满汗水,带着发自内心的
焦急,“我知道,我知道他出现了——他在哪?”
“死了。”我冷冰冰地吐出这两个字。
“什么?”奕楼惊呆了。
我往旁边一指:“看见没?这是他的墓——是我杀了他的。”
奕楼狰狞的模样比阎王更骇人:“你杀了他?”他的语调冷至极点。他一步步蹒跚向我走来,凶狠的眼神似是想将我
碎尸万段:“你杀了他?”
“是。”我咬字咬得清晰。
“你!”奕楼暴怒!忽地,又停住——
“不,不,你不可能杀得了他的——”
我咬唇,宁愿他相信是我杀了决月。“……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奕楼反驳着,他走至“墓”前,蹲下,开始用双手扒土。
我的眼眶刺痛:“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奕楼一下一下地扒着土。
“他已经死了——”不等他反驳,我冲上前紧拽住他的双手,朝他喊道:“就算他没死,那又怎么样?是!他是没死
!这‘墓’里只要他的断发——可你明白吗?他已经跟你断得干干净净了,他不爱你,他不爱你,永远都不可能!在
这里,”我指着他的心口,“在这里,他已经死了。”
奕楼停下了动作。
我看着他。
第 17 章
“两年前的五年之约,他没出现。他躲着我,我就去找他——我找到他了,他却断了我的手脚——我追了他十多年,
十多年的感情……”奕楼停止了低喃。
我仍拽着他的手。
他忽然说:“你走开!”
我酸疼着一双眼,摇头。
“快走——”
“不走,我死都不走。”
奕楼猛地抬头,红着双眼盛怒地朝我嘶吼:“快走!”
我更用力地拽住他:“不走,不走,死都不走……啊啊——”
奕楼咬住我的肩膀!
痛得脑子出现几秒空白,他狠狠咬住我,不松开。我挣了下,没挣开。
温热的液体浸染了肩头,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血,直到感觉那轻微的滴落和奕楼隐忍发颤的身体,我猛然醒悟——
我放弃挣扎,勉强抬起双手圈住他——这个男人的身体,并没有记忆中的高大,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们的差距已然
变小了……
我说:“你尽管咬,我不挣扎,我也不走,我不会走的——呜!”
奕楼松开嘴,在伤口一旁又狠咬了一口!
我深深吐呐,调整气息,没有喊疼。
奕楼像是疯了般,不断地咬我、松开、又咬一口……有时他咬在同一伤口上,疼得我禁不住抽气——
可渐渐的,他似乎累了,咬我的力道松了些。他一直埋首在我肩窝,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嘶——”我浑身一颤,恐惧感袭上心头,“别这样,奕楼,不要——”
他不再咬我了,换作用舌尖一遍遍舔嗜我的伤口。
我不住发抖,有异样的感觉击在心头。我试图推开他,可当我一用力,他就惩罚似的啃咬我的伤口。反反复复,我觉
得自己都快被逼疯了!
“奕楼,别这样,快放开我!”我几乎是在恳求他。
他没听见似的,依旧在我的伤口上作祟。
羞愤的心情陡然高涨!我掌心运力,击在他肩头!
奕楼踉跄跌在几步之外。他抬头瞪我,眼中尽是控诉。
我不敢多瞧他一眼,从地上爬起,狼狈地运起轻功疾速奔下山去——
太奇怪了,刚才的他,太奇怪了……
呼吸一窒,我不敢再想。
逃回我住的军帐,我颓坐在床上,脑子“嗡嗡”作响。
直到帐外已是静寂一片,我才意识到夜已深,匆匆处理起自己的肩伤。尽管我已经尽量小心地脱下里衣,可停止流血
的伤口还是不免重新绽开。我疼得龇牙咧嘴,往自己的肩头看了看——只消一眼,心惊肉跳!
整块肩头,几乎没有完整的肌肤,全都是重叠的牙印,深到见骨,整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咬着牙,我颤抖着手将外伤用的药粉撒在肩上,疼得满头大汗……
待到艰难的包扎工作完成,我累瘫倒在床上。可是,睡不着。虽然累极困极,一双眼仍是睁得老大。今天发生的一幕
一幕走马观花浮在脑海中,我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不甘心——
如果可以,我不会选择为他这样付出。
这种付出,明知没有回报,甚至永无止尽,可我害怕的是到最后得到他的一句“你的付出我根本不需要!”
敏感地察觉眼角湿润,我用力一抹,跟掴了自己一个耳光似的!
不准哭!你已经输过一次,再输不起的!别毁了你重生为赫之扬的脊梁!
一夜无眠,伴随着肩上火辣辣的灼烧。
次日为奕楼换药,他已恢复了精神,眼中的神采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大皇子。而我们,默契地不再提起昨天。
半月余,司马万打了胜仗领兵回营的“喜讯”提前一天传回。军营上下忙着当晚惯例的迎接与庆贺。
奕楼一整天不见人影。
黄昏时分,我在后山脚下找到他。
料想他的心情不好,我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抢先——
“另签,你投敌,不怕留下‘叛国’的罪名吗?”
怕,我当然害怕背负这样的罪名,可——“有未来的君王明白内情,我何惧之有?”
“你相信我?凭什么?”
我艰难地露出个笑容:“会问这种问题,真不像你——莫非你变了,不再是那个傲睨天下的奕楼?莫非,你要放弃太
子的身份,肆意让别人在京城犯上作乱?”是的,是时候了,你本该回去的,回去争夺属于你的江山。
奕楼深深看着我。
我将脊背挺得很直,很直。
我努力与他对视,可事实上,我只是睁大了眼,力气全耗在困难的呼吸上——
奕楼笑了,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很愉悦的样子……
是夜,寂静月余的军营里鼓乐四起,将士们谈论着胜利的经过,眉宇间全是神气得意。
我和奕楼“受邀”与拓跋廷同坐。席间,拓跋廷自彭城特地带回的美女乖巧地站在我身边,倒酒劝杯好不殷勤。我虽
有些抗拒,但也盛情难却地多喝了几杯。其他人都没有我这样的“艳遇”,看着我的目光有羡慕的,也有玩味的。我
的表现尚算沉着,面上应付着,心里却担忧如何处理拓跋廷的“恩赐”。
待散了筵席,我好不容易才回拒了美女的陪伴,而拓跋廷也不在意,一副料定我逃不出掌心的模样。
而他的笑容所隐含的内容,小半时辰后我就了解了。
“该死!”我低咒着,将身体浸在木桶中的冷水里。静心打坐,可浑身激昂的热度仍在四肢流窜。
屡试无果,我渐渐烦躁起来……
“没用的。”
熟悉的声音此刻却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出去!”我没转头,低声喝斥。
第 18 章
可他向来是不理睬我的意愿的。捕捉着他靠近我的每一步,心凉了半截,与身体的燥热讽刺地成反比。
他的手触碰到我,那冰凉的触感像一道激流划过心脏,我身体一颤,用力咬住唇。
奕楼扳过我赤裸的身子。双眼被迫与他对视,羞愧恼怒的泪水一直在眼眶打转,无声落了下来。
奕楼却没有嘲弄。他温柔地抹掉我脸颊上的泪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注视着他深潭般平静沉稳的眼睛,我稍稍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