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染天涯 中、下卷+番外——素阳

作者:素阳  录入:09-04

他知道韩潇还在这个林子的某个角落,甚至就在附近,之前他还捕捉到了一丝不属于林间的灼热气息,却在下一刻被

风打散。

随手在树干上留下记号,却发现树干的另一面也留下过同样的记号。

林子里连条像样的小径都没有,时砚实在想不通韩潇为什么执意要走这条路。

极度紧张了一晚上,思绪一时有些不受控制,却在下一刻,身后风声异响。

身体在瞬间紧绷,指尖飞速搭上剑柄,用力。

拔剑的动作却在下一刻停顿。

一柄大刀几乎是贴着后背劈下,即使隔着衣衫依旧能感觉到铁器的冰冷。漆黑的发丝飞舞,有几根承受不住压力绷断

,纷纷落落。

时砚回头,扫了眼地上。

一条手腕粗细的蛇躺在距离时砚脚跟不到三寸的地方,蛇头已然与蛇身分开。

蛇尾依旧不住抽动。

“你的反应速度果然比小狐狸快多了。”韩潇向前走了几步,把刀一把拔起,随手拎起蛇身。

“染墨在哪?”时砚懒得废话。

“……跟我来。”

废旧的木屋就在林子边上。其实时砚只要顺着他原本的前行方向再走上一段出了树林就能看到,可惜清晨的林间薄雾

弥漫,要走得很近才看得清。

木屋的门已经不能被称之为门,只是一块木板,需要进出的时候搬开,过夜的时候搬在门框上,勉强挡风。

时砚进屋的时候习惯性提了提衣摆,可惜衣角依旧被开裂的门框勾到,一用力,抽出长长一线。

“有伤药么?”韩潇随手把手里的蛇尸丢在一边,坐到木床边。

“原来你让我跟来是这个目的。”时砚还在奇怪韩潇居然如此好说话。瓷瓶里的伤药还没用完,正好给了韩潇。

那伤药是山上拿的,千烬从千寒那里捣鼓来的,自然是绝好的药材。

木床在远离窗门的地方,很暗,时砚走到床边才能看清染墨身上的伤。肩膀上本已结痂的伤口似乎被拉扯到,血丝顺

着微裂的痂缝里渗出。韩潇的包扎功力实在惨不忍睹,染墨的肩膀几乎被他绑成个球状。

“这里我来,你去解决那条蛇。”时砚实在看不下去,踹了韩潇一脚,示意他滚开。

“你——”

“会害他的人是你,从来不是我。”

一句话把韩潇所有的怒气堵在喉咙口。

小心地让染墨的脑袋靠墙,把肩膀上的布条取下,上药,包扎。指下触及的皮肤有些烫,估计有些烧。时砚听七钥说

过染墨的身体特别糟,但应该也不至于糟到赶赶路把快好的旧伤给赶出血了,把人给赶昏过去了。

“还有哪里有伤口?”

“左手手腕。”

明显的割伤,所用的器物很锋利,伤口极深。

“昨晚发生了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韩潇放蛇血的动作一顿。

视线相对,韩潇的眼神冰冷,可惜,有人比他更冷。

“没有关系是么?”时砚收回视线,把手里的布条小心绑好,想顺势扶着染墨躺下。可惜破木床上只有一些稻草,而

且还有点潮,“这里太阴冷,对他的伤很不好。你知道最近的城镇在哪?”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个小村子。”大片的叶子微微翻折勉强可以作为盛器,可惜太浅,韩潇捧着叶子走到床边不

过一小段路,暗红的液体已经顺着叶脉一路下淌。

时砚很配合地起身,让染墨靠在韩潇身上。

蛇血被勉强灌入,失血的唇一时沾染了一片鲜红。

“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哪些东西是你们带过来的?”时砚四下打量了一圈,视线落在桌边的一个包袱上。

明显被湿透过的包袱,里面的衣服用点力还能挤出水。时砚拎着那明显还在滴水的长衫一时失语。

本来还想让他们换一身干净衣衫再上路,也好减少点染墨身上的湿气。

“我还以为你会等小狐狸。”

“他?他会跟上来的。”

时砚相信七钥看得懂他在林子里留下的那些记号。

那是他们当年一时找不到方向时常用的方法,在分手的地方留下作为起点的符号,然后一人一个方向,走十步画一个

记号。发现不对再走回头路,一路走一路把原来的记号杠掉,然后换一个新的方向。

如果要找对方,只要沿着那个没有杠掉的方向,一路找那些记号就是了。

所以,那个时候的时砚一直相信,他们也许会迷路,但他们不会丢了对方。

可惜……

四十四

很小的村子,只有零星几间破屋,几亩田地。

天色还未大亮,几个早起的村民围着村子里唯一的水井打水。

这个小小的村落其实离繁华的郑州城算不得太远,只是隔了条官道外加一个有些阴气弥漫的树林,于是眼前的破败情

景多少让时砚有种莫名的不安。

“韩潇,你之前有来过这个村子么?”

一踏入村子,那几个打水的村民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用一种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没有。”韩潇也只是听说,“据说这个村子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

“好像村子里的人都得过一种怪病。具体的我记不得了,这种无聊的小事谁去打听!”

“那现在?”时砚看向依旧伏在韩潇背上毫无动静的染墨,不由斟酌。

“你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像是得病的样子么?”韩潇看着那些依旧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村民,不由冷笑。

“你收敛点,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时砚瞥了韩潇一眼,立刻换上那副能轻易蛊惑人心的温润笑脸,往人群的方向

走。

却在下一刻猛地一顿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忽然从旁边的屋子里冲了出来。

时砚一惊,骤然收回脚步。可那女人依旧因为止不住去势而往他身上撞,时砚只好借收腿之势后退,同时伸手扶住那

个衣衫凌乱的年轻女子。

“公子,求你救救妾身。”女子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

时砚一愣,视线不由绕过女子看向她跑来的地方。破旧的木屋,除了比周围的屋子更破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同,微微翕

开一条缝的木门后面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异样的动静。

“……在下本来就赶着救人。”时砚看不出个所以然,衣带又被女子死死拽着脱身不得。回头求助,可惜韩潇眼里除

了不耐没有别的。

“妾身,妾身知道公子乃热心之人,也不敢耽搁公子太久。只求公子愿意收留妾身随侍左右,待远离此地,妾身自会

离去,不劳公子费心。”女子抬头,乱发下泪眼迷蒙。

“……可是,在下的朋友伤重在身不宜赶路。”

“那——”女子垂下头,死死咬住下唇。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可以来妾身的住所小憩几

日。”

“你不是急着要离开?”

“……几日,妾身还是等得起的。”

年轻女子自称姓李,名素华。

“这是家母还在世的时候住的地方。”

里屋没有灯,仅仅靠一扇一尺见长的方形木窗采光,屋内的陈设隐在一片昏暗中。时砚探头看了一眼,随着素华退到

外间。

敞开的木门旁就是一张方桌,时砚随手一拂,指尖满是沙砾灰尘略略粗糙的触感。

“家母过世后,我就离开村庄只身一人去外头寻亲,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所以屋子有些乱,还来不及收拾。还

是外间亮堂点,公子的朋友伤重,也许还是外间照顾起来方便些。”

外间也有床铺,不过地方不大,看着还算整洁。

韩潇很小心地放下染墨,只是扶他躺下的一瞬间不小心触到肩上的伤口,染墨很轻地呻吟了声。

“他的伤很重?”

“恩。他本来身上就有伤,林子里又遇到了点意外。”时砚看了素华一眼,女子脸上的紧张似乎只是单纯的担忧。

“村子西北面的那片树林?你们居然走那里!”素华的表情似乎很惊讶,“那里最近经常有打劫的,我过来的时候绕

了好大的一个圈子才到村子的。”

“对,我们就是遇上打劫的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韩潇忽然开口,本就有些低沉的嗓音在一片阴暗里越发显得深沉。

时砚的心猛地一沉。

这么说,那些尸体……

“那你们是怎么——”

“李姑娘,还有烛火么?这里不够亮,我需要重新帮他处理一下伤口。”时砚打断了素华的话。韩潇的情绪似乎并不

稳定,他不认为放任一个女人去撩拨韩潇是一个明智之举。

“公子叫我素华就可以,我早就不是什么姑娘了。”素华的表情忽然有些苍凉,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惨淡,“我去找

找,我记得走之前收在柜子里了。”

时砚看着女子的背影消失在里屋浓重的阴影里,随后悉悉索索翻东西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来。

“你担心我会对她做什么?”却在下一刻被韩潇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不想再伤及无辜。”

“再伤及无辜?你的意思是那几个打劫的人死得很无辜?”韩潇猛地回头,丝毫不掩眼底的怒火,“难道只有我和这

家伙躺平在那个林子里你才会觉得不无辜?”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会觉得染墨很无辜,而你,是自找的。”时砚丝毫不为所动,“是你强行带他走的。如果

不是因为你,也许他根本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最后一个字被拉长,尾音消失在拳风里。

韩潇没有拔刀,他自信他的拳头足以把一堵墙打碎。可惜,拳头挥出的一瞬原本好好站在面前的人忽然没了影子。

“我能找到的不多,不知能否撑过这些天。”素华的声音忽然响起。

“没事,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的。”

眼角白色衣角一闪,韩潇倏然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时砚笑着自他身后走出,一脸从容淡定。

“你——”

“里屋正好空着,你去歇会,这里交给我。”时砚回头,看着依旧黑着脸的韩潇,笑容不改,“如果你再失控一次,

我也没把握制得了你。”

木门被大力合拢,与韩潇擦肩而过的一瞬,素华被他几乎可以被称为狰狞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不用怕,让他一个人呆着就好。”时砚看出了她的慌张,语气却很轻松。

素华愣了一下,下一刻似被感染,跟着笑了一下。

“公子是否需要些吃食?我可以去买些。”

“这里有店铺?”

“当然有,不过比较简陋。”素华说着准备出门。

“等等,我这里有些银子——”

“不用,我不缺银子。”

门开了又合,外间站着的人只剩时砚一个。

“你想装死到什么时候?”时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似乎只是单纯的询问。

回头,果然对上染墨清醒的眸子。

“我也没醒多久,不过是懒得搭话而已。”嗓子越发沙哑,每说一个字,喉咙口都糙得慌,“你不觉得这个李素华有

问题?”

“她的出现确实巧了一些。不过我看不出我们这一群人有什么是她可以图的。”

“也对。她虽然衣着破了点,可长得还是相当标志的,外加脾气也不错,手头也挺宽裕。怎么看都是我们占便宜。”

染墨扯了个有些轻浮的笑,却在下一刻皱眉,“有没有水?”

“有,不过是井水。”

桌上的瓷质水壶壶嘴缺了一块,却不影响倒水,时砚拿一旁的碗盛了一碗,递给染墨。

躺在床上的人伸出右手,可惜爪子依旧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于是换成左手,却发现被割伤手腕的手压根使不出力。

碗里的水几乎洒在床上。

时砚叹气,只好一只手扶起染墨的身体,一只手端着碗,下一刻送到他的嘴边。

“小狐狸有没有这个待遇过?”染墨依旧不正经。

“……我只喂过他包子。”

下一刻用碗沿塞住某人又要乱侃的嘴。

接连漱了几次口,染墨还是皱着眉:“你们是不是有给我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蛇血。”时砚面不改色。

“什——呕!”

其实染墨根本吐不出什么。以养伤为名送来的食物物都是清粥小菜,即使他不吃别人也只以为他伤重在身胃口不好,

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其实是染墨根本不需要食物。于是这些天在韩府就差不多没吃过东西,自然也没什么好吐的。

只是干呕其实是一件极其伤身伤神的事情。

于是好不容易停止干呕的染墨病怏怏地歪在床头,比刚醒那会看起来更弱不禁风。

“等吃的来了,你吃点东西会舒服点的。”时砚收拾了地上的狼藉,重又坐回床边,手上还端着之前染墨用过的那只

碗。

“……你!好吧,我不折腾你,你也别折腾我了。我怕了你了!”染墨被时砚的贤惠样恶心地满胳膊直起鸡皮疙瘩。

“也好。”时砚无所谓地耸肩,起身,随手把手里的碗搁在桌子边缘。

“时砚,我要听实话,韩潇到底怎么了?”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时砚没有回头,只是重又倒了碗水,凑到鼻下嗅了嗅,指尖轻点水面,微微舔了舔。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并没有看清。”

“昨晚是不是一度很危险?”

“是。”染墨想到韩潇似乎并不十分灵活的动作,几度险象环生。

“我猜想,那两半炎魄在韩潇的体内,未必融合得很成功。”

“什么意思?”

“如果他自身体内就有两股力量在抗争的话,一旦他要对付外界的危险,自然很难把持自己的力量。”要么难以发挥

,一旦力量爆发就会变得难以控制。

“有办法么?”

“炎魄本就是一体的,不应该有互相排斥的可能。我觉得,韩潇需要的只是时间。”

“恩……”

“另外,他可能也会需要偶尔发泄一下。”

“……”

四十五

黄昏将逝时的村庄看起来越发落寞。

零星的人影只在自家屋子周围短暂出没,邻人之间几乎打不到照面。

七钥顺着时砚的记号找到村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副人丁凋零、每屋皆是大门紧锁的情景。虽然有窗,但窗内都

是黑漆漆一片。

只有左边的一间屋子有微微的火光自门缝间漏出,虽不明亮,却在一片昏暗中相当醒目。

门没有上锁,透过微开的一线有低低的语声漏出。

是个女子的声音,似乎还带着隐隐的哭音。

七钥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敲了敲门。

“吱呀——”老旧的木门在一推之下缓缓敞开,声音暗哑却依旧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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