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自己则在心灰意冷之下退隐江湖。”青栩走到桌边又倒了一杯茶,“叶霜天身为崆峒派大弟子深
得掌门人的器中,甚至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但当时的掌门人绝不会想到,正是自己女儿的死毁了
这个最出色的弟子。”
语声渐弱,青栩似乎正想以一声轻叹结束这段往事。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锦衣却被青栩绕得有点晕。
“我只是告诉你我查到的东西。”青栩又被噎了一下。
“那,这些和晏南有什么关系?”
“那你得问楼主。他想遮着掩着的东西我可查不出来。”青栩耸肩,将手里瓷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却在下一刻笑得眉眼弯弯,“叶霜天对于晏南究竟是怎么的存在,估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房门打
开的一瞬,一条人影忽然自对面的回廊间一晃而过。
是翠晚。
“青栩,这些事你是怎么查到的?”锦衣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退了一步回头问依旧歪在床头的青栩
。
“你想向红魇打听?”青栩却是嘴角轻勾似笑非笑,“红魇手下确实有一批消息灵通的人,不过,关
于裂焰挽风的消息,楼主一向是让我去查的。”
锦衣一愣,对上青栩的视线。
“……不过我跟楼主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拉,小锦衣不要乱猜。”青栩眨巴着漂亮的眸子一脸单纯。
锦衣回以白眼。
走出房门的同时眼角再次瞥到对面的灰影。不禁一愣。
晏南和翠晚之间的交流一直是如此精简的么?
第五章:红袍客
翠晚已经不见踪影,可锦衣的好奇却未被扼杀。
房门轻推即开。
由于木窗紧闭,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却是没有人。
看来晏南在喝过药之后就离开了,甚至记得关窗。
桌案上依旧摆着一卷卷卷宗,锦衣记得他离开时就是这样的放置顺序,卷数完全一致。连搁着的笔,
都维持着之前晏南起身取挽风时随手搁下的位置,不曾有一丝挪动。
什么事会让晏南一清早就急着离开?
还有翠晚。
翠晚和红楼的其他人不同,晏南那跟谁都很亲近的一套对翠晚完全没用。他似乎是红楼里最为死板的
一个,只听晏南一人之令行事,跟其他人完全没有接触。
如果不是晏南的吩咐,翠晚绝不可能在明知房里没人的情况下走进房间。
是要取什么东西么?
“咯!”木门一声轻响,锦衣猛地回头,刚好对上来者的视线。
“翠,翠晚?”锦衣差点咬掉自己舌头。
他不是已经离开了?怎么又回来了?
“楼主派我来取一封信。”漆黑的瞳孔,眼底是一片死寂。翠晚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似乎并不意外
在晏南的房间里撞见锦衣。
被那样毫无生气的视线盯牢,锦衣的心底不自觉咯噔,浑身不舒服。
“呃,你,你随便。我,我就是看到门没关进来看看。”
其实锦衣的辩解完全是多余的,翠晚说完来因就自顾自走到床边的矮几边,自角落拿起一封信。
薄薄一封信,看起来毫不起眼。
锦衣记不清昨晚那封信是不是就在那里。
难道翠晚之前就是来找信,不过漏过了这张矮几,直到出了门才想起,于是重又回头?
拿起封信,连信封上的字都不多看一眼,顺手把信藏入怀里,翠晚转身就往门外走。
完全忽略了杵在一边的锦衣。
锦衣想叫住翠晚,脚下已然踏出一步却又骤然停顿。
他想不出怎么开口,尤其是被那双毫无生机的眸子盯牢时要如何开口。
翠晚压根就对晏南以外的生物视若无睹。
幸好,锦衣问不出口的话,有人替他开口。
“翠晚!楼主哪里去了?”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一道清脆的声音绊住了翠晚。
浅紫的身影匆匆赶至。
是紫阙。
“翠晚,你一定要告诉我楼主在哪里!他早上还跟我胸口有些闷痛,我刚给他加了药!”紫阙的语速
从来不慢,此刻更是噼里啪啦一串。
翠晚扫了她一眼。
“……你跟我一起去?”冰冷的声音,一瞬浇灭了紫阙的冲动。
“我,我——”
“我也去。”锦衣从屋里走出,与紫阙并排而立。
如果之前还有犹豫,也在听闻晏南身体不适的一瞬消失殆尽。
“锦衣,你也在!”紫阙满脸惊讶,之前竟是完全忽略了这个一身墨黑隐在屋内阴影里的人,“那正
好,我这里有一瓶药丸,锦衣你收好。要是楼主有个什么马上给他吞一粒。”
一个雪白的瓷瓶硬塞进锦衣手里。
冰冷的白瓷瓶,边缘处微微咯手。
“你不去?”锦衣一愣。
“楼主不让我离开这里,不然我早跟去了,哪里还用撬这蚌的硬壳!”紫阙白了翠晚一眼,那个如冰
雕一样的人依旧像冰雕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本来还想把地方告诉红魇让她另外派人的,锦衣你去
也一样。能不让楼主出手尽量别让他出手!能早回来尽量早回来!千万别拖!”
“……”云层翻滚,天色一片阴沉。
却不影响大街上往来熙攘的人群。
“楼主在朝凤阁?”两侧的景物锦衣看着有些眼熟,抬眼望去,长街的尽头正是前些天青栩带他去过
的地方。
翠晚轻轻“恩”了一声,不多说一个字。
他脚下的步子看上去并不很大也算不得很快,却是轻易穿梭于人潮之中。
带起一阵风,一身浅灰长衫却是丝毫不引人注目。
锦衣几次差点把翠晚给跟丢。
眼角却突然瞥到一抹红影。
艳如火。
大街上有人穿红衫算不得奇怪,只是这长衫红得过于纯粹,且着红衫之人身形高挑修长,分明是个男
子。
红衣人似乎有所察觉,抬眼向着锦衣所站的方向瞥了一眼。
视线一错而过。
淡漠的视线,不似翠晚的冰冷,却有莫名的熟悉感。
锦衣收回视线,他确定不认得这个人。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着女子的尖叫,男人的惊呼。
一辆马车原本好好地缓行在大街上,却不知怎的,其中一匹马突然扬起前蹄一阵尖利嘶鸣,惊到了另
一匹马。车夫只来得及拉紧缰绳避开人群,马匹就拉着车歪斜着冲向一边。
一阵兵荒马乱。
街边原本搭着一个简陋的茶铺。
不过是四根木桩用粗绳缠绕搭起粗布顶棚,也不知道下雨天能不能挡雨。
此刻还未及午时,茶铺里的人算不得多,有人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一辆马车笔直地往茶铺的方向冲
来。
人们惊叫四散,有人逃窜中磕到了木桌撞翻了木凳连带打碎了瓷碗,乱上加乱。
马车冲进茶铺,却是依旧停不下来。马匹跑动中扯住了茶铺用来遮阳的粗布,拉紧了四下的粗绳,甚
至带动了打入地下却不甚牢固的木桩。
粗短的木桩被扯得飞起,砸向一边。
那边的台阶上一个小女孩正蹲着在玩石子,听到动静抬头,却是对着迎面飞来的木桩完全做不出反应
。
锦衣听到第一声尖叫时已然回头,见到眼前的情况顾不上翠晚猛地冲入了慌乱的人群。
此时离那个女孩只有几步之遥。
飞身扑上去,刚好把女孩的脑袋护住,在落地的一瞬足尖点地一个侧身疾闪。
只听木桩自身边呼啸而过,却不是锦衣估计的方向。
一愣抬头,只见一抹红影伴着铁器的银光在眼前疾闪几下。
第一剑砍断粗绳,第二剑砍断缰绳,第三剑却是斩向发疯的马匹的马首。
“当!”挽风第一次在锦衣手里出鞘,却只是为了阻挡别人斩马头的剑……
红衣人微微一愣,没有接着挥剑,只是看着锦衣。
“我不想让孩子见血。”锦衣拍了拍怀里小女孩的头,女孩缩在那里扯着锦衣的腰带瑟瑟发抖。
“砰!”身后的马匹却是轰然跌倒。
“有人在马身上扎了毒针。你不杀,它也一样是死。”红衣人终于开口,声音如那张淡漠的脸一般不
带任何情绪。
锦衣低下头,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没有说话。
怀里的女孩微微动了动,却在下一刻僵直了身体。
红衣人的剑在被挽风挡住之后只是垂下,未曾未入鞘,此时,却是一剑刺在了女孩的手腕上。
一抹银光自她的指间滑下,跌落地面。
女孩反应极快,见一击不中一下挣脱,翻身跃起,双腿连环踢向锦衣。
锦衣下意识一挡,刚好挡在女孩的腿上。女孩借势跃得更高,不过两个起伏,已跃出几仗远。
锦衣没有追。
“你不想让她见血,她却想要你的命。”红衣人也没有追,只是陈述事实。
锦衣默然。
“如果我不来要你的命,一样会有别人来,而且,我也会没命。”女孩竟没有借机逃走。
却是理所当然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歉意。
她自认没有必要道歉,不过是事成拿金叶子事败丢性命的事,如果之前红衣人没有出手,那只能说这
个救了她的男人实在蠢得无可救药。
只是,就这么逃走,她却觉得脚下异常沉重。
“你走吧。”开口的却是红衣人。
女孩一愣。
“看不出来他不想杀你么?还不快滚。”
女孩抱着受伤的右腕后退几步,神色复杂地看了锦衣一眼,下一刻没入人群。
“多谢。”不管红衣人的行事作风锦衣是否喜欢,他救了自己那是事实。
“顺手而已。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我也替你冤。”
“……”锦衣依旧只有默然。
“邢少侠,楼主已经到了,请随我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自身侧传来。
是翠晚。
没有丝毫脚步声,他似乎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锦衣看看他,再看看另一侧的红衣人,发现翠晚说话的对象分明就是这个人。
“在下邢破,幸会。”红衣人看着目瞪口呆的锦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虽然在表面上他依旧顶着张
没啥表情的脸,“在下看向公子分明早就到了,却不知为何只是旁观?若在下不曾手,难道向公子要
看着同伴被杀不成?”
“多谢邢少侠操心,就算我不出手,锦衣也死不了。”
向公子?
锦衣一愣再愣。
忽然响起似乎刚进红楼的时候晏南有提过,翠晚姓向,而翠晚本是他妹妹的名字。向翠晚,很美的名
字,听说也是个很美的人,可惜……
“锦衣,你来不来?”
冰冷的声音逼着锦衣回神,这才发现翠晚和邢破已经走出了很远,此刻正停下等他。透明的液体自壶
嘴倾泻,落入小巧的酒杯,轻轻打了个旋,逐渐静止。
小心地举起瓷杯,鼻尖漫过一股沁着梅香的浓醇酒香。
晏南将酒杯凑近鼻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酒青栩哪弄来的?”
“回楼主,是月前小林公子派人送来的。”站在门边的丫鬟问什么答什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青
栩身边很少用人,惟独这个叫雀儿的丫鬟跟了他很多年。
晏南微微点头:“老的一把年纪了还不死心不算,连小的都来插一脚?”林老爷不过是个小小的地方
官,整天端着谄媚的嘴脸算不得大恶之人却也决计成不了一个好官。他儿子更整日流连烟花酒巷之地
,没有丝毫进取之心。
在晏南眼里,这些人不过是路人。
估计在青栩眼里,这些人连路人都不如,不过是些死人,一些他不屑下手的死人。
“雀儿,斟三杯酒。还有,别站那么远,我又不会吃了你。”说了一串,却只得一句正经。
“晏楼主真是好兴致,居然包下朝凤阁的大好房间用来会客?”
雀儿还不及答应,门边忽然闪过一道火红的影子,伴着一道没什么波澜的声音。
虽然这句话本身,应算得上是用来调侃的。
一个从未见过的红衣人,堪称俊俏的相貌,却也被一脸的僵硬去了七七八八——那完全不是一个客人
该有的表情,当然,也和嘴里吐出的话不怎么相符。
红衣人的身后还有个黑乎乎的身影。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人,雀儿几乎把他漏过。
雀儿虽然尊称晏南一声楼主,可实际上她只是青栩的人,算不得晏南的人,自然更不会认得红楼的其
他人。
所以,她不认得锦衣,只知道那个人曾被青栩带回来过。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只记得晏南让她倒酒,而她,已经这么做了。
“这房间我常来,不用包。邢少侠,我先敬你一杯。”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唇齿间余香萦绕。晏南不
由轻叹,举杯向邢破致意,视线却在下一刻跳过邢破看向后面那人,“如果不是邢少侠高抬贵手,估
计等我冲进别院,就只能收那小子烧焦的尸体了。
锦衣眉头一跳。
“原来那天是你?”邢破回头,对上锦衣堪称无辜的眸子。却在下一刻无所谓地耸耸肩,顺手拿起桌
上的酒杯跟着饮尽,“那天我没有对晏楼主多加阻拦,不过是没有插手的必要。我本就是个凑热闹的
,甚至不知道别院里发生了什么。”
“凑热闹?乘火打劫?”晏南似笑非笑。
“乘火我不否认,打劫只怕未必。而且,说到打劫,还要看究竟是谁打劫谁。”
“邢少侠明明对一切都了若指掌,何苦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当时不知道,不意味着事后不可以知道。”
“那你所谓的切磋——”晏南挑眉,斜着眼打量眼前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家伙。
“见到高手下意识的反应而已,难道晏楼主不会有这样的冲动么?”邢破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只是
那种些微的笑意由这么张脸摆出来,多少有些僵硬。
“当然不会,我可从来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
“咳咳!”君子?锦衣一瞬被口水呛到。
“锦衣,你怎么了?着凉了?”晏南一时有些不满,难得自我感觉良好,却被某个煞风景的呆小子给
打搅了。
“……楼主,我来是替紫阙带话的。她说楼主的身体不适这两天不宜动武,还托我带了瓶药丸子过来
。”幸好锦衣还记得正事,随手一扬,白瓷瓶已顺势飞出。
不歪不斜自晏南身前下坠,随手一捞瓶已在手。
“那丫头还真越管越宽。不过邢少侠这次可是专程而来,让少侠失兴而归实在不是红楼的待客之道。
更何况,那日大火,我已答应了少侠。”
“那还请楼主同意让属下代楼主一战。”几乎是完全下意识的,锦衣一句话就冒了出去。
也许还真像邢破之前说的,看到高手确实会下意识有切磋切磋的冲动。锦衣在之前见到红衣人一剑出
手的那一刻就有了冲动。
晏南和邢破同时一愣。
“锦衣,难道我们红楼没人了么?你才跟着我多久,就要你替我出手?”先回过神来的是晏南,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