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干嘛想干嘛
六个保安冲上去,崔邙那四个人根本全无还手之力。我站在门口暗暗地发抖,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冲动之后,我开始两腿发软,一阵阵的后怕。虽然据说有酒的酒瓶子一般砸不死人,可那爽快之后
的担忧依旧没有出息地不断上窜。
有少爷去找剪刀剪断了猫桥身上的绳子,有人把小夜扶了出来。
猫桥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对不起……”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吩咐:“把他们的手机都没收,别让他们打电话!”
我克制着自己丢人得腿软,扶着墙走出来。小夜正蜷着一条腿倚着墙壁坐在地上。走廊明亮的灯光下
,他红肿的双颊格外刺目。
“林小花!你他妈的活腻了?放了我!”崔邙在包房里吼着。无非是各种威胁和各种恐吓,内容我一
点都不意外。
我低声吩咐青蛙,“叫人把他们嘴堵上,人都绑好了。音乐声放大点。别影响了生意。”我提了提声
音,对看热闹的少爷和服务生说:“都别围观,该干嘛干嘛去。”
小夜默不出声地坐在地上,我过去轻轻踢了他一脚,“喂,没事吧?”
他抬了抬眼,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猫桥,复垂下头。“我说了不用你管,为什么不听我的
?”
“你说的什么屁话!”我克制不了自己的怒气。从夜色到彼泽陂,这么久以来,难道我还不知道这个
骄傲的司小夜竟然……我不忍提到那个词,可是进门入目的那一刻,是多么让人感到刺心。我一直试
图告诉他:做这一行最要不得的就是他那固执的骄傲,可并不代表着我接受他那般委曲求全的方式。
他神情淡漠地笑笑,“事情本来就是因我而起,我一个人来了结是最好的。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你打
算怎么办?让姓蒋的来帮忙收场?”
他看着我,我能读出他眼神中的不解和不屑。
我看着他,觉得有些话根本无需出口。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能找到有能力可以依仗的人是件值得
高兴的事。我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了……我感到有一点点委屈。难道这种结果会比你被他玩残更差吗
?
许久……“对!”我点头轻声说 。
小夜嗤笑一声,“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回报他?”
“小夜……”猫桥蹲下,“他只是不希望我们出事……”
“我不稀罕!”小夜用手肘暴躁地撞了一下墙壁,骨头和墙壁之间发出一声闷响。
“你成熟点,”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能有人帮助,总比自己明明应付不了,还勉强去扛好。”
“我也劝你理智一点!”小夜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不要以为自己现在玩的游刃有余。他们那种人
早晚要结婚生子,把他们光鲜亮丽的生活继续下去。这就像古代的名士去嫖,或许听起来是一段佳话
,但他们永远不会把妓女娶回家里做正妻一样。你相信他们对你有真感情……”
“你够了吧!”我再不想听下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司小夜你今天听清楚,我的感情,或者是我
和谁乱搞,或者你认为是交易,怎样都无所谓。但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我和你,无论是过去、现在
还是以后,都不会在这个范畴内发生任何事情。”
“当然,你乱搞也不会搞我这种穷人……”他轻声说,笑容如同被水湿过的海棠花。
我松了手,低头看到自己胸膛的起伏,“不管怎么说,你们没事就好。”
“小花……”猫桥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拉住我。我摆了摆手,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我马上给蒋文生打了电话。这样的变相软禁着崔邙几人当然是最下乘的自保方法,我需要借助蒋文生
的力量把这件事彻底平息。
挂了电话,我头痛欲裂。忍不住自己开了一瓶酒。
小夜的话没有错,或许我比他还要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即便我相信蒋文生此时对我的真心,亦不能保
证长久。谁又能为感情的事情标上一个保质期呢?如果我是一个纯粹的人,纯粹的想要蒋文生,或许
我该老实的陪着他。所谓真挚的感情,是否便是义无反顾的付出,而不是总像我这样去计算能够得到
什么呢?我如此顺理成章的利用或者是使用着蒋文生——不,还有谭流,甚至是米勒……自己的所作
所为猛然间在脑海中铺陈开来,我有点佩服我自己了。
烈酒滚过喉咙,然后顺着食道一路燃烧到胃,我捂着嘴咳嗽起来。
如果这只是一个故事,我希望这个故事的主角不要有什么好下场。
谢鲁和蒋文生一起来了,他简单地给崔邙四人做了检查,顺便给崔邙的脑袋上缝了几针。
“没事,一个也死不了。”他晃悠着剪刀,对崔邙笑笑,“作为彼泽陂的御用医生,没想到第一个治
疗的人居然是你。”
显然,他们即便不算熟识,至少也有过交集。我的脑袋有些沉,大概刚才喝得太猛了一些。我揉了揉
太阳穴,并拢双腿,尽量显得乖巧地坐在蒋文生身边。蒋文生用手蹭了蹭鼻子,似乎在掩饰自己的笑
意。手放下后,他很快地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开个价吧。”他淡淡地说,取出了支票本。
崔邙捂着脑袋,斜着身子歪在沙发上。“蒋少爷真会开玩笑,你觉得我缺钱?”
蒋文生挑挑眉,不紧不慢地:“那你想怎么解决,说出来听听。”
崔邙直起身子,“我要这个杂种!”
我不出声地往蒋文生身上靠了靠,蒋文生顺势搂住我。“你再说一遍。”
崔邙怔怔,随即干笑,“不好意思,我忘了。我怎么能和蒋少爷抢人?不过你也知道,我和你二叔合
作了很多年。包括前些日子你出事,江北那边的关系……”
“行了!”蒋文生打断,“你和蒋敬廉的关系我也知道。咱们既然算是一家人也不必说两家话。你明
知道他是我的人,就不该挑起今天的事儿。”
“我当然不敢欺负到蒋大少爷的人的头上,只是没有想到一个小破店里的两只臭鸭子也这么金贵。”
崔邙摊手,“我可并没有碰过林老板一根毫毛。林老板,你说呢?”
“猫桥和小夜是我的好朋友,你是知道的。”我不看崔邙,只看蒋文生,小声说,“我进来的时候他
已经把猫桥捆了起来,还当着我的面打小夜。我劝解,他说让我以身代替……”我抓着蒋文生的衣服
,尽量表现出悔过的诚意,“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蒋文生斜着眼看了我半响,然后对崔邙说,“这样吧。我让他给你道歉。”蒋文生拍了拍我的后背,
于是我立马转头对崔邙:“对不起。”
崔邙笑笑,“就这样?”
“你难道让他给你跪下吗?”蒋文生收起支票,“我不管你是被人指使,或者今天完全是意外。我知
道你想要什么。明天上午十点半去我的办公室,我会给你个满意的补偿。”
崔邙看着蒋文生。他尽量想做出不动声色的样子,我却依然看到他眼中露出的喜色。
我确定他们达成了我所不了解的一些共识。
“不过我不希望再听说你来过这里。”蒋文生挥了挥手,“不送。”
确实没人送,崔邙和来的几个人在保安的“看护”下搀扶着离开了。
蒋文生坐在沙发上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疑心这件事并不是我想象的这么简单。听他们的对
话,或者崔邙本来就是故意寻事。他们之间的利益交战不是我所能了解的。但是我知道,也许我成了
导火索,或者说,我已经成为了蒋文生的软肋……
“看不出来,居然敢用酒瓶子砸人啊。”谢鲁突然笑了起来,玩味地看着我。“看你现在这模样,真
想不出你当时是怎么做到的。”
我没理他,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坐在蒋文生旁边。
“得了!”谢鲁把杯子扔到桌子上,杯子在桌子上滚了一段,然后停住。“我不劝你。你自己觉得值
得就行。我不在这碍眼了!”
蒋文生的拳头顶在唇边,他抬眼看谢鲁。
谢鲁将外套甩着搭在肩膀上,走到门口,停下。他看着门把手,低声说:“林小花,总得来说,我希
望你以后最好少惹事。但是发自内心的,你今天削崔邙这事办的还挺漂亮。”他一直没看我,说完对
着门把手笑了笑,推门而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我蹭着坐到蒋文生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额头抵着额头,“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蒋文生粗暴地拍开我的胳膊,把我从他身上推开。
我呆呆地站在地上,愣住。
是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损失太大了吗?还是他觉得我今天的行为太过,让他有被利用的感觉?
我慌乱极了。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呆站在他面前,不知该如何反应。
“拿酒瓶子砸人脑袋爽吗?”他用审视地目光看着我。
我抿了抿嘴,“小夜和猫桥……”
“你别跟我重复那套了。”蒋文生站起来,脸贴近我的脸,一只手从绕过我的肩膀,捏着我的后脖颈
。“先是用酒瓶子砸了人,然后把他们几个的手机都叫人搜了出来,不给他们叫救兵的机会。再然后
把他们困住。你把坏事干完了,再让我来救场……明明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的,偏要对我装出一副又
害怕又可怜的模样。”蒋文生惩罚式地咬了咬我的嘴唇,“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别和我玩心眼儿
!”
“我没有……”我懦声说。
蒋文生松开我,往后退了一步,他环胸扬头看我。我顶讨厌他这个样子,本来就比我高那么多,偏还
要扬着下巴。
我想了想,死皮赖脸地凑过去,“好吧,这次算我不对。我承认本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可是我确实
很想揍那人。要是一开始就叫你来,估计就没有机会动手了。”我两手往蒋文生的腋窝处伸去,“而
且我本意是不想给你添麻烦的!”我点头强调,“真的!”
我一边说一边用力瘙他的痒。谁知这家伙岿然不动彷如立松。
“你省省吧。我没有痒痒肉。”蒋文生依旧双手环胸,动也不动地看着我,一脸的不爽。
干嘛?干嘛?他这是想干嘛!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其实没有真生气,他摆出这副德行不就是想……
我鼓了鼓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51.有关一首诗(全)
你知道,我是一名文艺男青年。在满足你内心邪恶的欲望和披露这桩正在发生的暴力事件之前,我想
你愿意倾听一下我的心声。内容如下:
从明天起,做一个善良的人。
天真,坦诚,爱护手工制品。
从明天起,关心小夜和猫桥。
我有一家鸭店,投资人很牛,老板很惨。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少爷聊天。
告诉他们我的善良。
那玩小心眼儿的恶果教训我的。
我将告诫每一个人。
给每一个套套每一支润滑剂足够低的价钱。
嫖客们,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拥有彼泽陂的美好夜晚。
愿你兜里尚有余款。
愿你永不患上性病。
我只愿老板很牛,投资人很惨。
让时间倒回到三分钟前,我义正言辞地向蒋文生提出他想要实施的行为不符合协议的规定。
“你觉得在你惹出这么些事后,你还有资格拿协议和我说话吗?”蒋文生的威压如泰山倒塌一般地砸
过来。
我努力挺直了小腰板儿,“蒋文生先生,我郑重告诉你:我拒绝一切的暴力行为。这不但是协议的基
础,也是你我相处的基础。我承认今晚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但是挟恩求报不该是发生在你我之间的
情形。况且打人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而且你那种程度的做法会让我觉得很受伤害。虐恋是建立
在施虐方和受虐方共同爱好的基础上,而非一方以自身的优势强加到另一方身上。这是不健康的,长
此以往,甚至会导致人格的扭曲。当然,鉴于你我的现实情况,你如果真的想打我,我也无法反抗。
但是我必须向你清楚明白地申明我的看法。那么……你现在怎么想的呢?”
蒋文生动作优雅地掏出他的手帕,掏了掏耳朵,“太长,没听懂。从说一遍。”
我垂了肩膀靠过去,用手指准确无误地找到他胸前的一粒肉豆豆。“蒋文生……你说你喜欢我的……
你到底是想要我,还是想要欺负我?”
蒋文生麻木不仁地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双手环住我。“好吧。饶了你这次。”
于是我高兴地把自己的脑袋塞到他的脖子下面,推着他倒在了沙发上。“你看,我们明明可以更和谐
友爱地相处……”我抚摸着他的脖子,低头去吻他。一分钟的热吻后,蒋文生笑着随意地看了旁边的
桌子一眼。我的办公桌,自然也会摆一些工艺品或者手工艺品之类的东西,于是蒋文生的笑容凝固了
。
“为什么我的胳膊断了?”
“那不是你的胳膊,是小泥巴人儿的胳膊。”
“我问的就是为什么我的那个小人儿的胳膊断了?”
“不结实……”
“就算我确实做了一些让你不接受的事情,你犯得着拿我送你的东西出气吗!你知不知道我做了多久
,毁掉了多少个,才做出这个?”
“我……”
“林小花……你知不知道我平均每天连五个小时的睡眠都没有!我费了那么大力气,你竟然敢……”
“我不是故意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可怜兮兮的。
“那为什么断的不是你的胳膊?”
“本来断的也不是你的胳膊……”
蒋文生举着他的手工艺品,一脸愤慨:“你看看到底是谁的胳膊!明明就是你把我的胳膊掰断了!”
好吧,我能解释的更清楚一些:“你看,从今天开始,我对你很坦率。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要捏断
你的胳膊的,我只是太过用力了,我没想到它那么容易断……”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蒋文生脸上露
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解释不清了。如果说刚才的蒋文生还带着戏耍我的心态,那么他现在的样子大概就是所谓的动真格
了。我没有英勇赴死的勇气,于是拔腿就跑,在我打开门锁的那一秒,我横空飞了起来……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