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相干,可好?
刀微微倾斜,锋利的刀口慢悠悠进入火殇的肌肤。
火殇没有感觉,他只是难耐地呼吸。
“很冷,水上玄。”
“火殇?”
“水上玄!爷冷,很冷,很冷!”
黑幕下,偌大的林子里,火殇悲戚的叫喊声声震人。
一二:白人(三)
周洲大叫:“水上玄危险!”表情狰狞不堪,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怖之物。
水上玄还沉浸在火殇的悲鸣中,回不过神来。
一层五彩的烟雾带着浓重的迷香从火殇的身体里钻了出来,沿着水上玄的下摆不断往上爬。
周洲认命地捂住了眼睛。
这时水上玄也感到了不对劲。
他转过头,身下的人已经失去知觉了,而脖颈上的那柄刀却不断流淌着红色液体。
血色,很是狰狞,刺激眼球。
水上玄惊慌失措,忙拔了匕首,将火殇搂入怀中,低低叫唤着:“火殇?火殇?”
周洲彻底无语了。
从十几丈高的树顶上跳下来,一手抓过水上玄的前襟,喝斥:“水上玄你不要命了吗?还不快把人扔啦!”
“放开。”极度冷漠的声音。
周洲瞪大了眼睛。
水上玄薄色的嘴唇翻动,依旧吐出两字儿,“放开。”
“疯子!”周洲咒骂,甩手跳开老远,指着水上玄的方向继续骂,“你们不想活,我周洲可没兴趣奉陪!”
声音一落,人就跳着跳进了林子黑幕。
迷迭香越来越浓,最后竟似要冲破空气的禁锢,争着脑袋挤进了水上玄的身体。
“火殇。”水上玄低下头靠着火殇的心口,低低呢喃,“原谅我,我太心急了,是我太心急了。”
夜浓浓,迷迭起。
那边厢,火绿将整个镇子都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一屁股坐在大街口,手舞足蹈地哭叫着。
“爷——您在哪里啊?我的爷,绿儿找不到您,您快出来吧?啊啊——”
俩父女路过。
小儿指着瘫坐在路中央的男子问:“爹爹,那人找不到爷爷了,好可怜哦。”
“乖——别离疯子,你娘还等着我们呢。”
“可是爹爹……”小儿还不放弃。
爹爹一把抱起小儿,飞也似的逃走了。
一阵风哗啦狂卷着从火绿身边刮过。
火绿傻傻去看,只来得及抓住那人银色的长发。火绿顿悟,啊!尖叫着追了上去。
好客栈自从四年前招呼过一位变态的客人后,就一直顺顺,安然无事。店主常念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哈哈哈哈
——
可今儿个夜里,不幸又再次降临在这位倒霉的店主头上。
一满头白发的男人抱着一同样是男人的人进了客栈,一句话都没说就把一金锭扔在柜台上。
店家傻眼了,问:“客官这是……什么意思?”
水上玄白着脸道出二字,“开房。”
开房,开了间头等客房。
服侍的小二被赶了出去,小二嘴里嘀咕着,“今也奇了怪了,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两人似的,可在哪里见过呢……嗯,是
在哪里见过来着?”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另有两人踢开了客栈大门。
夜深了,万家灯火不现。
好三字红招牌在火油灯下,忽闪忽闪的,也怪可怕。
一上斜眼男人敲了敲柜台,问:“店家,可有房?”
后头立刻又跟上一青衣男子,大吼道:“爷!您在哪里啊?”
好客栈的店主记得,这青衣男子不是日落前来开房的客官吗?忙哈着笑迎上去,“客官,您的房间在二楼走廊角左拐第
二间。我叫小二带您上去还是……”
火绿猛得逼近店主,黑着脸问:“喂!见过我家爷没有啊?”
店主不解,摇头。
火绿磨着牙摸上了腰间的鞭子。
这个动作何其熟悉。
那周洲一把抓住火绿往后摸的手腕,又笑呵呵对店主道:“劳烦开间房,就二楼走廊角左拐第四间,可是——间空房?
”
店主吓得不停擦汗,啊啊道:“有,有,空着,一直都为您空着!”
好客栈二楼走廊角左拐第三间。
烛灯幽火,风从支起的窗棂钻入,吹着火舌全往一边倒。
水上玄颤着手摸上了床,他不敢太靠近,只能沿着床沿摩挲着碰触到床上的人。
心有戚戚。
“火殇。”曾几何时,连这般接近都令人窒息。
水上玄艰难得攀着领口,能活生生地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倒流的声音,他掀起袖子,果然,大半只胳膊已经发黑了。
那香味儿有问题!他笑得无比自嘲。
门口一阵扣响。
水上玄头不转,问:“何人?”
哐当——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青衣男子风似的卷了进来,一个虎扑扑向了床。
水上玄袖子一卷,将床上的人卷入了自己的怀里,身子飞旋,轻飘飘坐落到离床最远的那张椅子上。
火绿扑了空,趴着床扭过变型的脸蛋儿,“放开我的爷。”
水上玄冷眼,“谁的谁?”
未等火绿回答,一声尖叫平地而起,“是我的爷!爷是我的爷,不是你的谁!” 只见敞口的大门口,一女子浑身漆黑
散着一股子鬼气。
火绿一时反应不过来,“鬼妞子你……”
鬼妞子凄厉厉地叫喊声回响在寒风夜色中,竟似到了疯狂的边缘。“爷!”大叫着伸开爪牙飞向了水上玄。
鬼妞子和火绿不同,火绿凭得是身法轻盈,逃命可以,伤人却难。而鬼妞子虽是女流,但手脚功夫跟火殇学了这些个年
头,却是实打实的真功夫。
一招掏心爪停在水上玄胸口半寸处,鬼妮子低头,“爷?”
正前方,水上玄的怀中,火殇睁开了眼睛,一手扭着鬼妞子的手腕,启唇。
“放肆!”
那边的火绿一听火殇的声音,嘶溜一下滚到了地上。
而鬼妞子抖着嘴角,反复念着,“爷,爷……”
门外,周洲抱臂冷眼瞧着这一切,火殇视线上移,略过水上玄担忧的神情,无视鬼妞子悲伤的眼眸,最后落在周洲似笑
非笑的脸蛋上。
问:“你丫什么来头?”
很多人都说,火殇鲁莽,自傲,行事不经大脑思考,简直就是一蛮力无脑的四脚动物。
可有时候,直觉更接近于现实。
水上玄道:“火殇,醒了?”
火殇反手推着水上玄的胸口,企图起身,但水上玄不动一分,火殇气,转头一口咬了水上玄的胸口,闷声威胁。
“喂喂,爷说话呢?你以为放屁吗?”
火绿一见自家爷恢复正常了,忙不迭爬了过来。“爷,可让绿儿找着您了。”
火殇不鸟他,只是狠狠犹如吃人般的瞪着水上玄。
时刻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天都要亮了。
火殇瞪得眼睛抽筋。
水上玄面色冷漠,伸出食指揉了揉火殇的额角,关怀之意勿需废话。
倒是周洲最先耐不住,靠着门栏哈气连天。
“我说,你们看完了没有啊。大半夜的,人家困死了。”说着转过身。
火殇张开手臂,刚好撩到火绿别在腰间的长鞭,瞬间变换,鞭身如狡猾多端的毒蛇,吱一声缠住了周洲离去的脚步。
“什么意思?”
“爷没说走,你走什么?”
“呃……那你一直不说走难道我就一直不能走了?”
火殇不屑,“你小子又问题。”
周洲扶额大叹,“水上玄你评评理。“
水上玄默,搂住火殇的手臂更加用力。
周洲气得磨了磨牙,道:“水上玄看看你看上的人?也太没品了吧你。”
栓在腰间的鞭子不动,火殇一直吊着眼角瞅着他。
众人不语,气氛尴尬。
这下子周洲也有点恼了,语带不快,“水上玄,你应该教育教育你的人,我周洲是什么货色!”
一声轻啸,冷不防打向了火殇。
火绿和鬼妞子反应不及。
水上玄俯身要接,却被火殇一掌推开,另一掌直接挡下了那声犹如得了物形的轻啸。
砰!
不知道是什么爆裂了。
一女子和一男子的叫声恐怖之极。
“爷!!!”
一三:白人(四)
火殇啊一口喷出鲜血,刺眼的红色吓得众人失措,脸上血色瞬间褪光,水上玄一把捧过火殇的脸,细细打量。只见娇红
的嘴角流淌着细细的血丝,水上玄那无色的瞳孔不住抖动着放大,再放大。
“周洲!”
周洲似乎对水上玄挺忌惮的,忙摆着手道,“水上玄,这不关我的是事啊,是他自己……”不等他说完,一股寒流爬上
了他的脖颈。
周洲挣扎地用手扒着脖子,背靠着门栏的身子不断往下滑,嘴里呜呜啊啊地唤着水上玄的名字,但最多的还是那两个字
——巫师。
那极度痛苦的模样反把其他人给喝住了。
火殇失神地回望水上玄,一脸不敢置信,“水上玄,爷的事干你何事?”
水上玄平静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人,真是无可救药了。
火殇懒得理他,挣啊挣得挣出水上玄的怀抱,落地,晃了两晃。水上玄的手从后面环上。火殇眼中一颤,一掌拍开了水
上玄的手,道:“爷不知道你使得什么鬼招数,但放了他,爷有话问他。”
使唤鬼妞子将周洲绑了扔上床,火殇吃痛得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这该死的,真痛!唔——”
“火殇?”水上玄担忧的叫唤。
火殇正接过火绿递上的热茶,轻轻哈了口气。
床上扭成麻花的周洲恨恨抛了个冷眼过来。
火殇安然接下,不忘出言讽刺。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周洲看水上玄,“到底什么意思?我陪你追人,现在倒好,就我一人被审问?”
水上玄无视他。
火殇大手一挥,“鬼妞子交给你处置,爷相信你。”
“是!爷。”周洲被鬼妞子带去了隔壁房。
茶水微烫,但冬早风轻,寒气重。火殇本就受不得寒,似乎这会儿更怕冷了,他不着痕迹地耸了耸肩,想借此缓解下寒
意逼身。
可是依旧觉得冷。他抿着唇角碰触杯沿。
身边伸过来一只手,搂住火殇的动作很缓很柔,却又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气魄和坚持。
“傀儡……”
火殇嗖扭过头。
水上玄五官深刻,无色的瞳孔抖了抖,深深定在火殇身上,“我听说你服了傀儡,所以才会一睡不醒,为什么?”
为什么?火殇挑眉,手中的茶水倒出来烫了他一手。
“你是问为什么要服食傀儡呢还是为什么爷服食了傀儡却安然无事,又或者爷是从哪里搞到傀儡的?或者你只是想知道
爷为什么离开了两年却又突然回来了……”
“火殇!”
“叫什么叫!?”
“火殇——”语气下滑。
火殇扁了扁嘴,留给水上玄一个漂亮的后脑勺。
“水上玄,两年前那天,爷与你就划清了界限,你的手……给爷松开。”
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
火殇一把握住水上玄放在他腰间的手,却摸到一手的刺痛。
火殇大惊,抬头询问。
水上玄伸出另一只手,抚在火殇脸上,“火殇,我能要求你什么?又能追问你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有没有想到我?有没有忘记我?火殇——”
火殇浑身僵硬,才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挣脱开水上玄的碰触,他厌恶地拧起了秀眉,咬着牙道:“你的手?”
水上玄冲火殇抬起了他的双手。
火殇感到眼前一黑,他猛晃了晃脑袋,才勉力站稳。
水上玄的手臂,一只焦黑,一只是假肢。
他抖着双唇说不出一个字。
四年前红花谷红莲教一难,水上玄失去了左臂。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火殇而失去了一只手臂。
为火殇付出的人十根手指都掰不过来,但能让火殇耿耿于怀的人,却惟独只有水上玄一个。
火殇抽着嘴角道:“爷把能还的都还你了,水上玄你莫想用……”他指着水上玄黑雾缠绕的右手,继续道,“你别企图
想用这个让爷内疚,想要爷再为你做些什么。”
“我不舍得。”
“闭嘴!”火殇退后一步,懊恼地移开视线。
水上玄朝他伸开手,用一种邀请的姿态面朝火殇,“火殇,为你生为你死,水上玄岂会要你内疚要你耿耿于怀?”
真情实意,虚情假意,火殇不是笨蛋,怎会分不清。
但他宁愿自己是傻的笨的,无可救药的,也不要看到水上玄的一丝一毫的深情,他不想留恋,不想为这么一个人陪上自
己的一辈子。
服食傀儡的时候,他就已经赌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如今,既然上苍给他这次重生的机会,何不……
火殇离开屋子,背靠上门,扬起脖子深呼吸。
去隔壁的屋子,火绿老老实实守着周洲,鬼妞子不知去向。
“鬼妞子人呢?”
火绿机灵窜到火殇跟前,“爷,鬼妞子给您准备早食去了。爷您一夜没睡,趁天色未开,再睡会儿吧。”
火殇瞟了瞟床上的人,道:“没心情。”
走到床头,不见声响,火殇有些气闷,伸手拍了拍周洲的脸,对火绿道:“松开吧。”
“可是爷——”
火殇摇头,“没事。”
火绿跑上去给周洲松绑。
周洲不领情,抱臂靠着墙壁,一脸的防范。
“我说,没事别招惹我。”
火殇笑得一脸奸诈,“爷脑子没犯抽,要惹也得找个美人,就你这样的,爷没兴趣。”
周洲吐了吐舌头,摊开了四肢大敞着躺了下去。
火殇推他,“傀儡,你知道多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火殇。”周洲两手撑在身后扬起上半身,呵呵笑了,“火殇你故意在水上玄面前那样对我,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火殇装蒜了,“没什么意思。”调皮地眨了眨眼。
周洲笑趴在床上,又碍于水上玄在隔壁,他笑得抽筋。
最后,火殇爬上床,两人盘腿面对面坐着。
“你从何得知傀儡?”
周洲摇了摇头,“巫族的人,药堂的人,对毒和药深入研究的人,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那——”火殇身子往前探,“爷服食傀儡,你又从何而知?”
周洲耸肩,火殇一掌劲风将门关上。
“可以说了。”
周洲又努嘴,意指隔墙有耳。
火殇却无所谓道:“爷下了点药,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