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下子释然了似的,一抹不经意的笑容泛起在他的嘴角,说不出的邪气魅惑。
用这种方式离开,在你心里,到底还是在乎我的,对吧?洛阳——
第三十二章
那界。
昆仑顶。
依旧的峭壁千仞,峡深如渊,巉岩危耸,苍松碧柏都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沉静的隐着。
红霞弥漫,雾霭袅袅,那个被笼在云雾之中的山洞,千万年来不曾改变过的模样。周围峰峰镀金,壑壑抹黛,险峻巍峨,雾气如
怒涛翻卷,浪沫飞溅,如雨如霖,阳光一照又如绢如棉如虹如霓,美得有些恍惚。
一个绝美的看不出性别的蓝发少年裹着宽大的黑衣,趴在洞中的石壁前,痴痴的望着虚空中显现出的灵镜。
“都看了十八年了,你不累啊?——”一袭白衣的艾一如既往用右手托着他依稀还有几分孩子气的脸,有些不满的冲着黑衣里的
绝抱怨着,左手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白雾淼淼,翻涌不绝,好像没有听见艾的话似的,那个蓝发碧眼的黑衣少年依然静静地盯着那一处虚无空间,到动情处,甚至忍
不住慢慢地抬起了手,似乎想要去抚摸什么,或是拼命想要抓住什么。
那样的神情,极尽痴憨,极尽温柔,极尽绝艳,极尽的沉迷……
镜中投映出的是一处完全不同的存在,宏大气派的宫殿华丽庄严,斗拱檐桁额枋表面刻画不同的图案和繁复的花纹,龙凤狮虎鸟
兽虫鱼,藤蔓葵荷花草枝叶,山水日月星辰云气,金碧辉煌,磅礴大气,雍荣华贵。
随着他的视线,镜中的景物仿佛镜头的切换,渐渐的掠过一处处富丽堂皇的殿顶被推至帝宫之侧的白塔。
白塔依着御花园,四周有秀石迭砌的玲珑假山,楼、阁、亭、榭掩映其间,幽美而恬静。与帝宫以红黑金为主色调的庄严绚丽不
同,高峻的白塔檐枋多施青蓝碧绿等冷色,衬以石雕栏板及石阶之白玉色,再加上高处汽湿,塔顶终年云雾缭绕,苍苍莽莽,更
显得境界幽深,诗意跌宕,平和高贵中透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雄气。
大祭司曾经说过,这世间能配得起这白塔的人,只有一个。
而此刻,那个白衣清灵的俊逸少年正安睡在白塔中他以前起居的卧房里,闭目而息,神色宁静,好像隔绝了这尘世。
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啊,梦里那个黑衣蓝发的人一直痴痴的看着他,不说话。
“太子殿下怎么样了——”一个身着青色长衣的修长身影出现在大祭司背后,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白衣少年,不无担心的问。
“虽然说震到了脏腑,但他身上有血琥珀护体,睡了这两天估计也没有大碍了——”大祭司叹了口气,“居然还有人能把洛阳逼
到这种地步——”
“除了他还能有谁——”长孙敬声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出口的话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和语气,“真没想到他会让太
子殿下一个人回来——”
“洛阳要做什么事又怎么会被别人左右,只怕那人现在伤的都下不了床了吧——”大祭司轻捋着胸前长长的白须,看着安安静静
地躺在那里的昭明太子,嘴角浮上欣慰的笑意,满是不舍与疼惜。
终究还是在临死之前见到你了,守候了千年的命运,在这一刻,终于可以交到你的手上了。
“长庚——”轻轻的为睡着的人整了整被子,大祭司转过身看着长孙敬声,这个千百年来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我交代你的事都
记住了吗?——”
“记住了——”长孙敬声点了点头应着,却还是有些犹疑的问到,“陛下亲自去叶城迎敌了,这次冰族人来势汹汹,怕是难以全
身而退。如今的伽蓝几乎是一座空城了,您确定我们不用管吗——”
“伽蓝怕是守不住了——”大祭司叹了口气,“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篮绍人大概也到拓枝了——”
“用这样的方式逼我回来,您不觉得代价太大了点吗?——”淡然清冽的声音,说话的竟然是一直躺在那里的照明皇太子,他长
长地吸了一口气,依然闭着眼睛,长睫微卷,说不出的唯美恬然。
“殿下?——”长孙敬声一惊回身,“您醒了?——”
“敬声还是老样子啊,叫得这么疏离——”懒洋洋的睁开眼睛,洛阳似乎想要起身,却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些疼,忍不住捂着嘴轻
咳了两声。
“殿下小心——”急忙的近身来扶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人脑袋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哎呦——”两个人同时吃痛的叫了一声,相视一笑。
“你们啊,这么大了,都还跟孩子似的——”看着两个爱徒,连长须款款,飘然欲仙的大祭司也忍不住朗声大笑了起来。
真的是不一样啊,看了他十八年了,由表及里,跟当年的那个人几乎没有一丝的相似。
可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和那个人一样,他放不下这天下。
“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拿大燕来赌一把,赌这一切你还在乎——”
昆仑极顶。
淡淡的雾气缭绕氤氲着,神秘,空灵,清寂。
一袭白衣微微泛光,美得恍惚如一种神迹。
艾脚步极轻的走到绝的背后,展开双臂一下子抱住了他,把自己的下巴抵在他单薄的肩膀上,语气幽幽的委屈道,“他有我长得
好看吗?都十八年了你还没看够……”
“你一直都知道对吧?——”绝没有回头,就那样任他拥着,轻声的问他,“艾,你一直都知道吧,他根本不是真岚——”
低低的声音,说不尽的寂然,“纵百世轮转,昭明星现,他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绝,绝——”有些着急的唤着他的名字“是我不好,你别难过,求求你不要……”艾小声的低喃着,声音里竟隐隐地有了哭腔
。
“都相守了几千年了,你还怕我丢下你吗——”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那张精致绝美,依稀还有几分孩子气的脸,忍不住轻轻地抬
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柔声的哄着他,“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第三十三章
话说欧将军那杀气腾腾的目光还是相当有作用的,不过半个时辰,近二十多万的神武军将士和三万多太子亲军齐整整的严阵以待
,虽然一个个怨念深重,但仍然难以掩饰他们眼底那抹跃动的焰火。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依旧慵懒但是压迫感十足的声音自高高的帅座上传来,纯青的辟天剑泛着异样的的光芒,冷如秋水
,亮如朗星,剑尖上五色流动,有一种幽寂、诡秘、而肃杀的焰彩。
“准备好了——”十二营的将领即时出列,单膝跪地,抱拳应声。
“我最后再问一遍——”依然是那般张狂的自信,他轻笑着,目光扫过身前黑压压的大军,“是不是无论啸天走哪条路,兄弟们
都会跟着我?——”
沸腾的热血足以染红每一个人的眼睛,那个握剑起身站立在高处的男人将把他们带上一条起伏跌宕的的道路,前途或许迷离未知
,但那种睥睨天下的力量,让人一想到可以与之并肩作战,就再也无所畏惧。
“愿誓死追随将军,纵粉身碎骨,永不后悔——”
清冷的月光下,银色的盔甲泛着刺目的寒光,几十万人向着那个已然换上了一身戎装的少年元帅齐齐跪下,宣誓效忠的声浪惊天
彻地,那是虔诚的信徒对自己的信仰最由衷的膜拜。
“好——”大笑一声,那个银甲红袍的身影纵身掠起,无视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难掩的崇拜,好像踩在虚空中的某处一般,他就
那样停在了几十万大军的正前方上空,长剑指天,缓缓地吐出一句,“出发,回帝都——”
所有人不由得呼吸一滞,原本以为他会先从离得最近的西荒或是篮绍下手,没想的他的目标竟然是直取帝都伽蓝,吃惊之后又不
由得赞叹,除了自家少帅,时间还有谁能有这份豪气和胆识。
“将军是不是有点太急了?琅轩那边还没来得及打好招呼,完全没有舆论准备——”亦步亦趋地策马跟在自家主帅的身后,葛云
飞尽管知道他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说不定还会反感,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到,“贸然起兵,我们连个说辞都没有——”
听到他这么说,欧啸天笑了笑,一拉马缰,放慢了速度。
“我没打算造反——”似是漫不经心的的吐出一句话,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却又异常的坚定,好像是已然下了多么大的决
心。
“将军?——”跟在他跟后的葛云飞不由得浑身一震,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才又不解的开口,“那您回帝
都是?——”
“勤王——”一抹苦笑泛起在他的嘴角,欧啸天一夹马腹,身下骏马立即会意的加快了速度,淡淡的丢下两个字,完全没有理会
顿时僵在了原地的属下,一骑绝尘与队伍拉开了一段距离。
纵使那晚让篮绍偷袭的军队顺利的过嘉峪关时他希望的就是现在伽蓝城四面楚歌的境况,纵使他也无数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终会
带兵踏碎那帝都的奢华靡丽,将帝宫里那个杀尽他所有亲人的帝王踩在自己的脚下,用仇人的血来祭自己心中的恨意,纵使他曾
经对天宣誓,自己再也不是大燕的臣子,不会为任何的君王卖命,纵使……
纵使自己心里有千千万万的不甘,不想,不愿,可最后作出的决定依然是如此
无论何时,他永远不想与洛阳对立,不管他是不是大燕的储君,是不是风族人的太子。
哪怕他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可一想到自己要毁去的东西正是洛阳拼命想要守护的,他骗不了自己,他下不了手。
每个人都会有弱点的,欧啸天的死就是洛阳,是六岁时在梨花树下邂逅的那个波澜不惊说喜欢自己的小男孩,是八岁时把他带到
稽将军身边,对他说‘知道你不爱念书,我希望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的知己,是十二岁时一开始代政就假公济私培养自己势
力的‘奸诈’的小太子,是十四岁时硬拉着自己在梨花树下结拜,对天地许诺与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是十六岁时为自己与父亲
反目,抛却天下随自己浪迹天涯……
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温度,习惯了他的笑颜,习惯了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深深浅浅……
把他拥在怀里的感觉,拥有过,就再也不想放开……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洛阳啊,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相信,我好像有点
第三十四章
“娘娘——”看着玉添神色惊惶地赶回,紫菀皇后右发现自己的右眼皮不安的跳动起来。
“什么消息?——”心里抑制的寒意一阵阵泛起,瞬间袭遍全身,她裹了裹身上的长氅,匆忙的迎上去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
“冰族人已经攻破邺城,陛下……陛下他……”看着皇后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玉添战战兢兢的不敢再说下去。
“他怎么了?……你说啊,他到底怎么样了?——”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从来都端雅高贵,喜怒不形于色的大燕皇后第一次如
此的失态,她颤抖着抓住玉添的肩膀,拼命的晃着,好像这样可以改变从她嘴里将说出那个自己无法接受的消息似的。
“邺城失守,陛下失踪了——”一狠心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玉添关切地看着身前让自己又敬爱又心疼的女子,“眼下帝都形
势危急,皇后娘娘还是先出城躲一下吧——”
“呵呵……”紫菀有些失神的笑出了声音,那笑容里是自嘲,是绝望,是苦涩,“我的命就在这深宫里,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
我还能去哪里呢——”
“娘娘——”看着她那样不顾一切的大笑,那样的紫菀皇后让人觉得陌生,甚至害怕,玉添赶忙扶住她,小声地唤了一声。
“我没事——”像是突然的惊醒,那一身紫衣的高华女子瞬间收拢了情绪,恢复了自己端静,“你去看看二殿下醒了没有——”
“是——”知道她是不愿自己看到她脆弱失态的样子,玉添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内殿,却不一会儿又匆匆忙忙的返回了。
“娘娘,二殿下他……他不见了……”
“什么?——”一听到洛桑失踪的消息,暂时压下了她心底对洛熙洺处境的担忧,紫菀赶忙带人四处寻找。
晚春的落花凝成一片无声无色的影儿,寂寥的飘落在凄静的暮色中。
帷帐轻扬的长乐宫极不起眼的一个小殿。
洛桑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睡的正香的洛瑶,一头水蓝色的长发与她右耳上的蓝钻交相辉映,发出夺目耀眼的光芒。
轻轻地抚弄着妹妹垂在身上的银白色的长发,他满足的笑了,嘴里小声的自言自语着,“阿瑶真可爱呢,要是哥哥见到你,他一
定会很喜欢你的——”
说着说着,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落寞,洛桑将自己的腿曲起来抱在怀里,把脸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喃喃的声音是近乎梦呓般
的低语,“哥哥,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为什么——”
汹涌的往事漫上脑海,哥哥留给自己的每一段回忆,最后一幕都是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那一袭白衣清华,他拼命想要留住,却
总也抓不住的温暖与眷恋。
自从六年前开始以皇太子的身份代政监国以来,哥哥越来越忙,越来越少的时间可以陪在自己身边。
“太子!”大祭司在外面又叫了一声,声音里陡然有了几分愠怒。
“来了——”洛阳应着,却没有忍心把自己的手抽回。
“哥哥!——”洛桑紧紧地抓住他,苦苦的哀求着,“再等一下好不好,等父皇出来,我们一起去看小妹妹好不好,你还没有见
过她呢……”
“下次吧,阿桑,改天哥哥在陪你去——”洛阳带着歉意和疼惜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幼弟,狠下心来拒绝着。
“太子,海国的使者已经等候多时了,再不去太失礼了——”门被轻轻的推开,大祭司轻轻地走了进来,强硬的语气里已经没有
多少耐性。
大概是作为太傅的立场出于为储君地位的考虑,大祭司一直不喜欢二皇子洛桑,甚至有时看着那个魅惑妖冶的少年,他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