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许/他欺我病弱惹人怜—— by几枝芽

作者:几枝芽  录入:03-05

程少天又坐下:“你可知道狸猫换太子的典故?”
冷青松问:“你是说找人替换张广平出来?”
程少天说:“自然。”他压低声音,“张广平跟别的犯人不一样,他是单独关押的。这样还好一点,随便给个由头,走水也好,中毒也罢,都行。等火势一大,找准机会进去把人换出来。”
“可是,要上哪里才能找个跟他容貌一样的人?”
“谁说一定要长得像了?身材大致相同便行,那么大的火,我就不信他没烧着脸。”
冷青松颔首,说:“尽快办,别拖着。得亏那些人今日都去了园子听戏,看管应该是不严的。”
程少天笑了一笑:“这我当然知道,你就等着我的信儿吧。”

第四十七章 霓裳
事情谈完, 程少天便找人往监狱里赶。并不知范文生早就过去打理好了一切,特地嘱咐监狱长在放风的时候松懈点,再叫他放出消息, 说秦淮川扣押了张家的货,他姐姐的生意做不了了。
这边消息刚传出去, 张广平就冲出来找到狱警说要见他姐夫。
狱警故意添油加醋又说了几句, 告诉他他姐夫今日去参加白桦烟草公司的开业庆典, 根本没时间来看他。秦淮川也在, 还当众让他姐夫下不来台面。
张广平一听, 指着外头破口大骂:“操丨死你个奶奶的!秦淮川!等我出来, 定要你死!”
边骂边往外头冲:“放我出去!老子要出去!听到没有!”
几个人赶紧过来拦着。
直到放风的时候到了,张广平看见给自己开车的司机, 急忙叫他过来。掏出午饭时悄悄藏起来的叉子,说:“等会你喊肚子疼, 把那边看门的引过来做了他。”
司机一脸惊恐:“爷, 您该不是要——”
张广平黑着脸说:“今天不是他秦淮川死就是我死!我他娘的难不成要一辈子被关在这里?横竖关在里面是死,出去还能要他一条命给我陪葬, 你别管!按照我说的做!你要是不听话,我现在就捅死你!”
这话一出,吓得司机直冒冷汗,不用装,那汗水就流了下来。
张广平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叱道:“要装就给老子装得像一点!”
瞬间,司机吃疼地蹲在地上, 大声喊道:“救命啊!哎哟!救命——”
这里的犯人是分批次出来放风活动的, 由于范文生做了安排,今日在外的人便更少了, 连看守大门的狱警也少了一半,为的就是给张广平提供逃跑的机会。
远处,范文生站在监管大楼盯着旷地上的张广平,监狱长站在一旁问:“真让他这么跑了,到时候出事了怎么办?我实在不好向上头禀报啊!”
范文生手里拿着望远镜,说:“是他自己要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做了该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他手上有枪,你也不想手下的人受伤,已经尽力逮捕,怎么也怪不到你的头上。你只尽管把消息放出去,让外边的人都知道他张广平越狱就行。”
吃了一颗定心丸,监狱长这才放下心:“也是,我这就叫人准备好发缉拿通告。”
说时,程少天已驱车来到监狱大门外。
巡查的狱警听见司机的叫喊,立马跑了过来,看着抱腹的司机问:“他怎么了?”
张广平握紧叉子:“他肚子疼,少废话,赶紧给他看!”
司机五官狰狞,疼得涨红了脸,呻丨吟着:“救救我!长官!我肚子好痛——”
狱警走上前,蹲下仔细查看:“哪个位置痛?说清楚!”
司机掀开白褂,指着右下腹说:“这里!这里就像针扎一样!”
他伸头过去看,不知身后的张广平已经举起手里的叉子朝他扑了上来。刹那间,他被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张广平已经伸手抢过他的枪,指着他的额头喊道:“钥匙!把钥匙给我!”
狱警挣扎着,正要大声喊出来时被司机捂住了嘴。
“想活命就把钥匙给我!”张广平再次吼了声。
身下的人一听,吓得把手举起来,一个劲儿地点头。
得了钥匙,张广平疯了一般地冲向大门,朝着门口站着的狱警连开几枪。
几声枪响后,程少天便看见了从监狱大门闯出来的张广平。顿时瞪大眼,急忙叫司机赶紧开车走。不料张广平杀红了眼,见外头停着一辆车就对准车窗开了两枪。
这人怎么就出来了!
程少天心里纳闷,又被他手里的枪吓得不敢动弹。一张血手忽地拍在车窗上,张广平自己伸手进来拉开了车门,枪口抵着司机便说:“去白桦烟草公司!”
司机哪里经历过这种大世面,吓得尿了裤子,晕了过去。张广平又推开车门一脚将他踹了出去,转头看向程少天。
“是你?”张广平将枪对准他,“你来开!”
程少天只好跨上驾驶座,发动了车。
路上,他又时不时偷偷瞄了眼张广平,不料事情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原本打算好的计划全泡汤了,张广平居然自己越狱了。
一想,自己成了包庇窝藏逃犯的,这下完了。
赶紧说:“你是要去找郭老板吧?”
张广平把眼一抬,盯着程少天狠狠道:“少打听老子的事情!开好你的车!”
程少天只好闭上嘴,心里想着要如何逃。
反正很快通缉令就出来了,到时候就说他胁迫自己带他逃走的不就好了。打定主意,心里千万个小心,生怕惹怒了他。
很快,张广平越狱的事情就落入了秦淮川的耳中。在茶间隔壁装好子弹,把枪藏在身上,就等着张广平来寻自己。
听见茶间有动静,冷厉的眼神瞬间收了回来,将门推开,望着孟庭许柔声道:“醒了?”
孟庭许边整理衬衣,边说:“几时了?一个糊涂觉该不会耽误了时间吧?”
秦淮川走过来,替他理了理衣裳:“还早呢,才四点过一刻。要是困,你就多睡会儿,到了时间我叫你起来。”
孟庭许说:“不睡了不睡了,这要是一直睡,该把正事给耽误了。”想着到了园子白延霜肯定要来找自己,到时候再试探试探,看看能否从他口里摸出点东西。
也不知为何自己一下子就睡着了,都怪秦淮川昨晚闹着要他试什么西装。起得早,又犯困,下好决心以后不要再理会他的要求。
秦淮川垂了眼,往他脸颊上摸了摸:“又发呆?没睡醒吧,我带你出去走走。然后我们再去园子,如何?”
也行,走走能清醒点。
于是两人便下了楼,孟庭许左右看了看,问:“怎么没看见范先生?”
秦淮川说:“他有事要忙,晚点过来。”
怪不得又换了个司机,一直开着车在他们身后跟着。
走到一间铺子,孟庭许远远的就瞧见了展览在玻璃窗前的青瓷盘子,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
瓷质细腻温润,线条明快流畅。故想起那句“浮梁巧烧瓷,颜色比琼玖”的诗句来,叹道:“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我算是知道宋徽宗因何感叹了。”
秦淮川跟着看了看,问:“这是汝窑吧?”
孟庭许笑着点头:“正是,能放在这里展示的,果真是极品。”
秦淮川又问:“这是真品?”
孟庭许说:“汝瓷造型古朴纯洁,多呈淡天青色。就像是雨后的天空,釉层均匀且薄,釉质滋润。除了看色胎分辨以外,就是看着冰裂纹片。最后再看底部的芝麻钉痕,可惜我们现在看不到底部的情况。不过就算是仿制的,也很美。”
俩人在外头议论着,里边儿的老板一听,是个行家,急忙走出去看。
“两位先生,看古董吗?不妨进来瞧瞧呗,我这儿还有更好的货!”
请了进门,老板又向二人介绍起自己的珍藏来。
店内,一束灯光从顶部照了下来。原来这店铺后头是个小院儿,老板种了文竹,单独设立了玻璃的柜子。上面挂着一件藕粉色的戏服。
孟庭许眼前一亮,走到前头仔细端详起来。脑中一下子就想到庄晚,若是他能穿上这件戏服,扮相定是和白蛇一样美,和虞姬一样倾国倾城!
这件戏服与以往见到的都不一样,常规的衬裙多为白色,而它的衬裙并不裸露在外,外面的藕粉色腰裙拖地,遮住了里面的白色衬裙。水袖为白,面料轻盈,更像唐朝女子所穿的襦裙改良而制。
十分有特色。
淡青蓝的宽袖上是手工缝制的花纹,配上藕粉色的直裙,清新俏丽,叫人挪不开眼。
秦淮川顿了顿,问老板:“你这古董卖不卖?”
老板见他气质超凡,举手投足间净是贵气,莫名有股无形的压迫力。眸光一闪,道:“我这儿的古董啊,除了门口的那件瓷器,都能卖。老板要是看上了,开个价,成交就是!”
孟庭许回头问:“你那瓷器是什么年代的?”
老板眼珠一转,压低声音说:“不瞒二位,我看你们都是懂这一行的。外头那件东西呢是镇店之宝,正儿八经的宋朝汝窑。不骗你,我要是扯谎就天打雷劈!”
秦淮川眉梢一扬:“哟,还是真货。”
老板笑道:“祖上就得了一只,传到我这都已经是九九八十一代了。”
孟庭许莞尔:“竟是这样,想来你家以前是做这行的?”
他把手一挥:“唉,别提了。本来呢是还有一只,成双成对儿的。我祖籍是河南的,老祖宗们以前还给朝上献贡呢!要不是那些杀千刀的侵略者烧杀抢掠,怎么会丢了一只。其实,我原本打算过段时间上交,但依旧不放心。如今这世道,以我一人之力,怕是护不住啊!”
原是这样,想来老板也是个爱国的,孟庭许也算是安慰地说了句:“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也不必太忧心忧虑。我听说北平设立了历史博物馆,你或许可以联系一下那边,像这样珍贵的宝物,他们肯定会派专人来护送的。”
一听,老板脸上的愁容顿时消散:“多谢先生提醒!鄙人感激不尽。”转头看向那件戏服,道:“这件戏服是我在一位朋友那里所得,因和常规的传统戏服不同,我觉得挺有意思,便拿来了。你们要是喜欢,我愿意相赠!只求好好待它,切勿随意丢了,毁坏了它的灵气。”
如此,孟庭许便收下了。
临走前,秦淮川特意差人给老板送来他珍藏多年的外国怀表,这是他在法兰西留学闲逛时,去一家钟表老古董店买的。
一路上,孟庭许抱着戏服盒子的心情很是愉快,简直对它爱不释手。

第四十八章 小丑
秦淮川眯起眼, 笑着打趣道:“真是人不如物啊,你要是像喜欢它一样喜欢我,那该有多好。”
孟庭许脸上一红:“我哪里是为自己, 我是觉得这行头肯定与庄晚很配。”
秦淮川抿了抿唇,语气微酸:“哦?原来是要送给庄晚, 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竟不知道。”
孟庭许说:“知音人听话偏长, 与他说话, 很好。”
听完, 秦淮川心里更酸了:“那我呢?你们是知音, 我是什么?”
孟庭许将目光放远,仔细思考起自己和他的关系。结果回想起来的都是那浪荡子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模样, 顿时一怔,心跳不止。
最后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走了会, 两人才坐上车朝园子赶去。
到园子门口时, 里头已经快要开戏。林石海远远就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亲眼见到的一霎, 不住地浑身发抖,不敢想,他真的活着。于是急忙跑开,隐到角落。
眼前人影闪了闪,孟庭许忽地一凛,半天也未动一步。
那是——
应该不会的。
他就算真的来了广州,也不应该是这幅模样。
秦淮川在一旁看了会, 问:“怎么了?”
孟庭许摇摇头, 悻悻道:“应是我眼花,看错了。”
收回视线, 便往里头走。
等孟庭许踏进园子,后脚范文生开着车就到了。
他上来对着秦淮川点了点头,表明事情已办妥。秦淮川冷眼往刚才孟庭许看的方向望去,转头对着范文生使了个眼色。
说完也走了进去。
刚到二楼包间,白延霜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庭许!这里坐!”
秦淮川站在二楼,瞥见孟庭许的衣角消失在门后,顿足往走廊上一靠:“先别进去,这场戏估计看不久,他等会儿就会出来的。”
说罢,范文生点头在一旁等着。
包间内。
孟庭许心里叹了声,将戏服盒子放好,转身把门关上,这里只剩下他和白延霜。
“别装了。”孟庭许语气冷静,并不畏惧,反而还坐了下来。
白延霜立即不装了,跟着坐下:“想不到你敢单独见我,我还以为你跟以前一样,见到我就躲呢。”
孟庭许捏了捏手心:“我只问你,你来广州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白延霜反问:“你觉得我是来干什么的?”
孟庭许睫毛颤了颤,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你知道为了禁烟,国人都牺牲了什么吗?港口,租界,殖民地。你还想着发国难财?”呼吸变得凝重,孟庭许抬起眼看向白延霜。“白延霜,挣钱不是这样挣的!”
他不明白白延霜为什么这样,他从前起码是个善恶分明的人。
白延霜沉吟片刻,太阳穴突突地跳:“少用你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看我!”回想往事,那些寄人篱下,看别人眼色的日子他过够了。“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装什么清高?我那时是被你骗了,就跟现在你这道貌岸然的嘴脸一样。”
孟庭许拧着眉,心口涌上一股气,道:“白延霜,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吧。你做任何事情,都不必向我证明什么。我不明白这样比来比去的有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你非要与我争个高下做什么?为了家里的生意?为了得到我的认可?还是为了你本就沟壑难填的欲望?如果只是因为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你找我撒就是,别动幼芝!”
仿佛戳动了白延霜心中的逆鳞,他猛地将茶桌掀翻,扼住孟庭许的脖颈,喉咙发紧:“假如一开始就是骗我的,那就不要说让我去打理钱庄!你们终究觉得我和我父亲都是你们家族的下人,就应该替你们当牛做马,伺候你们一辈子!你当初送我留学不就是因为觉得我威胁到了你亢宗之子的地位吗?好支开我,甩开我这个累赘。你的承诺呢?你遵守了吗?你说好了要和我一同当家的,你全都忘了!全都忘了!”
他的手指越发用力,孟庭许脸色已经变得青紫,眼尾垂泪,就像人要死之前落下的最后一滴眼泪,心差点儿从胸腔里跳出来。
白延霜继续吼道:“是你食言了!你骗了我,就该死!”
他骑在孟庭许身上狠狠发力,原先孟庭许还挣扎,到了最后脚也不蹬了,手也松开了。
白延霜垂下眼睛,看见他眼泪的瞬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断开了,他愕然收回手,瘫坐在一边,呼吸急促,大口喘着气。
他慌了。
耳边一阵嗡鸣声响起,他听见孟庭许痛苦地撑在地上猛烈咳嗽。一时怔住,手脚发凉。
他又急忙冲上前:“庭许!”
孟庭许用力甩开他,捂着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送你离开的是白觉霖,不是我,我从未想过要抛弃你!”
白延霜面色一僵,目光落在孟庭许的脸上,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反复将他的话在心里揣摩许久,仍旧不相信。他不相信孟庭许的话,他一直以为送他去留学是孟庭许的决定,因为他不想遵守小时候的承诺,所以要舍弃他。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笑话。
他像个跳梁小丑。
所以他不能相信孟庭许的话。
孟庭许道:“要不是白觉霖求着父亲送你去留学,你以为光凭我就能把你送走吗?你从来没有给过我解释的机会,在你眼里,名利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去证明自己的强大吗?”抬手擦了擦灰尘,孟庭许眉间紧蹙,心忖不好。秦淮川给他定制的衬衣被自己弄脏了,原本要说的话含在嘴里,脱口时却变成了别的,畹溃骸坝胁。
话方落下,白延霜听得一愣。
“什么意思?什么叫白觉霖求着他送我留学?你说清楚!你说清楚!”
孟庭许翻身站起,理了理身上的西装。这时,楼下忽然传来敲锣的声音。紧接着,虞姬出场。
唱“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
戏幕已开,众人捧和。
跟着,孟庭许沉沉吸了一口气,道:“是你叫人在幼芝碗里下药的对吧?也是你安排的人在我们南下的船上。”脸色一变,眼光冷冷射向他。“你要我死,我偏不死,我还要活得好好的,看着你一点一点遭到报应!”
白延霜听着他的话,把眉头一皱,感觉连下面唱戏的声音都变得刺耳起来。
他都这幅样子了还在傲气个什么?
跟着抱手戏谑一笑:“好啊!我倒是想看看我会遭什么报应?别在我遭报应前,你就先死了。你以为外头那个男人能护住你?”冷青松今晚就要解决秦淮川,到时候孟庭许还不是囊中之物?他根本不需要花费一点力气,只要等着,等喜讯传到自己耳朵里。
他现在改变想法了,与其让他死,不如在活着的时候折磨他。
孟庭许抱起盒子便往外走去,白延霜叫住他:“孟庭许!都是你欠我的!过了今晚,你会回来求我的。”
孟庭许站在门前,停留一小会,回头说:“你问我怎么回事,我告诉你。父亲要不是看在你还小的份上,那年冬天就不会抱你回来。如果不是父亲劝解,白觉霖当时就会把你丢在普陀寺。谁愿意捡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明白吗?”
此话一出,白延霜惊愕地瞪大眼睛,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庭许转身推开门,正好对上秦淮川向他投来的视线。把门关上,走到他身前说:“你都听见了?”
秦淮川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颈,说:“原本我应该护着你的。”
孟庭许目光垂着,笑了笑:“好在你没进来,我不愿意你看见,有些事情该由我自己面对。我既然敢自己进去,笃定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说完,往楼下走。“我还得下去一趟,约了庄晚,正好把盒子里的戏服给他。”
秦淮川柔声嗯了下:“好。”
其实他挺感谢秦淮川没有进去的,本来迟早就要与白延霜面对面,又不能一直躲在他身后当个缩头缩脑的乌龟。
到了戏台后,伙计招呼着二人坐下。
虽看不见庄晚在台上的演出,但这里能近距离听见他唱戏的声音,以及匆忙来到后台换行头的。几番下来,孟庭许看他们倒是看得有滋有味。
秦淮川倒是不爱看这些,只管盯着他发青的脖颈。
这时,伙计端了几盘点心和茶水来。等放下后,秦淮川小声叫过他:“去隔壁药房买瓶红花油过来。”随手赏了五十块大洋。
伙计一见,打赏的小费竟然有这么多,顿时喜出望外,赶紧去办了。
不一会儿,他又慌又急地赶了回来,嘴里说:“监督,您要的药!”
秦淮川拿了药:“去门口守着,别叫人进来。”
得了吩咐,便规规矩矩地守在门口。
孟庭许伸手朝自己颈部摸了摸:“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的,过两日就好了。”
秦淮川走上前:“把头抬起来。”将红花油放在手心揉了揉,捂得发烫了才抹在他的脖颈上。“上回你不是也给我涂过吗?你当时怎么不觉得麻烦?”
一说,就被勾起了回忆。
那时他还主动邀请秦淮川去家里,拿了红花油给他擦来着。
想到这,便沉默着别开眼光,不敢跟他对视。
揉了会,秦淮川才回到座位上。
接着,门外响起伙计与范文生争论的声音。
“长官,不是我不让您进去,是监督大人他老人家吩咐过了,不许外人进去,您就行行好,体谅体谅小的!”
范文生的语气似乎很急,朝着里面喊了声:“爷!我有要紧事!”
孟庭许听后,赶紧起来:“范先生回来了,赶紧叫他进来吧!”
秦淮川却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沉声道:“进来——”
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见孟庭许在旁边,先是打了声招呼,才对着秦淮川说:“总署有急事,要您回一趟。”
“知道了。”秦淮川抿了口茶,转头对孟庭许说:“等会结束了我叫护兵接你和庄晚回家,我有事要办,你先回。”
孟庭许点头:“好,你快去吧。”
走出园子,秦淮川眼神一凛,问:“到哪儿了?”
范文生说:“已经到白桦烟草公司了,再有半个小时,应该就找来园子了。”
秦淮川冷哼了声:“这里人多,不好动手,引他去码头。”
范文生又道:“不止他一个人,开车的是程家的程少天,这......该怎么办?”
秦淮川皱眉,戴好手套上了车:“还能怎么办,一起办了。”

第四十九章 复仇
那车开得如风驰云走般到了白桦烟草公司, 在张广平的威逼下,程少天又急忙进去打听郭豪的消息。
经理却说郭豪忽然接到消息,急忙往海关总署赶了。
程少天带着消息回来, 又上了车:“我去问了,他说您姐夫不在这里, 好像去了海关总署。”
张广平瞪眼道:“什么叫好像?说清楚!”
程少天结巴着说:“我我我, 也......不知道啊, 他没说是什么原因, 只说郭老板忙生意去了, 不然也是要跟白老板去园子听戏的。”
一想, 郭豪忙着生意,那就只有姐姐的丝织品生意。看来秦淮川真不要命了, 这厮当真可恶,连他姐姐的货都敢动。张广平对着窗外吐了口水:“他妈的!”
转过头又问:“姓秦的那狗东西呢?”
程少天被他吓一跳, 看着他手里的枪颤颤巍巍的, 开口道:“说是去了园子,但是又不太确定......”
张广平已面如猪肝色, 怒火攻心,抄起枪便狠狠对准外头打了一发子弹,骂道:“什么叫不确定?信不信老子毙了你!”
程少天一个激灵,浑身抖了起来:“我我我!我再去打听打听!”赶紧下了车,打了一通电话去园子寻找秦淮川。
得了消息,秦淮川去了下湾港口。
总算松了口气,跑回来赶忙把消息告诉张广平。
张广平是一口都咽不下, 恨得牙痒痒:“开车!去码头!”
碰自己无所谓, 敢碰他姐姐,他一定不会放过秦淮川。连带着上回的仇, 今天要一并找他清算明白。
程少天心口突突地跳,一根神经紧绷在弦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又听见张广平在一旁数枪里的子弹,默默地吞了口唾沫,浑身都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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