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许/他欺我病弱惹人怜—— by几枝芽

作者:几枝芽  录入:03-05

楼上浴室。
秦淮川刚进浴缸,伤口便崩开了。鲜血直流,将水都染红了。赶紧洗完,又包扎好,换了一身休闲的衣裳。
去藏书阁挑了几本书,打算给孟庭许带回去。
下了楼,眼神一顿,问:“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孟幼芝站起来:“这就回去。”刚走到门口,又转过头说:“下回记得带我哥哥一道来呀。”
秦淮川眨眨眼:“嗯。”
孟幼芝本想问一句他伤得重不重,犹豫了会,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秦淮川叫范文生给山庄的家仆打赏,嘱咐他们照顾好孟幼芝,便上了车准备回公馆。
而这边,孟庭许已经在后花园散步散了一个时辰。
左右不见秦淮川回来,又慢慢走到了公馆门口。梧桐树下蹲了两个乞丐,看见他的一瞬间,想上来又不敢上来的。
管家在一旁说:“那些个乞丐本来已经打发过一次,但是他们又来了。大少爷说他们得了甜头只想着不劳而获,不准家里人拿东西,您别理他们。”
孟庭许回想起林石海,不知他如何了。
放在卧房里的那封信他还没看,虽是母亲的字迹,可是又怕看见什么触景伤情。
垂着脸,欲言又止。
站在这里正伤感,远处灯光照了过来。定睛一瞧,原是秦淮川回来了。管家立即走下去迎接:“少爷,您回来了!”
秦淮川下了车,看见孟庭许的一瞬微微怔住,走上前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怎么想着来接我了?”
孟庭许扭过头往公馆里走:“我散步顺便到这来了,刚和管家正说着话。”一边偷瞄他,一边疑惑怎么换了一身衣裳。“你不是去总署了吗?事情办得如何?”
秦淮川晒道:“都已经妥当了,不是什么难事。”说完,在他后脑勺轻轻一嗅:“洗过澡了?”
孟庭许急忙捂住脖颈,道:“这么多人看着,你又疯了吗?”
又急忙往四周瞧去。
庭院里的下人早就退下了,身后除了管家和范文生,并不见外人。
孟庭许与他拉开距离,不想和他一块儿走。
秦淮川笑一笑,背着手在后面盯着他,心里想,他这种爱闹别扭的小性子也不知是谁惯的,今日非要给他治治不可。于是快步走上前,抓起他的手就往嘴边放,狠狠亲了口:“我偏不,就要挨着你闻个够。”
跟耍小孩子脾气似的,秦淮川握紧他的手不放,硬是拉着他从长廊穿过,直到大厅。孟庭许挣不开,又不愿意被牵着。心里七上八下的,扭扭捏捏不成样子。
狠狠捏回秦淮川的手,道:“你再这样玩,我......我就不理你了!”
想着自己这幅模样被身后的二人看见了,往后还怎么见他们,又急又羞。
秦淮川手上的动作越发放肆,偏过头去瞅他的脸:“反正你总是不理我,不差这一次。”
“哎呀!”孟庭许捏不疼他,只好用力甩开。“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好好走路吗?”
收回手的一霎,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拉扯,差点摔在地上。秦淮川眼疾手快,赶紧捞起孟庭许,再瞧他,脸上已经是通红一片。
俩人吵吵闹闹到了厅里,庄晚的声音倏地传来:“倒是让我好找,原来你在这。”话毕,又看向秦淮川。“忙完了?”
瞬时,孟庭许赶紧甩去秦淮川的手,理了理衣裳。想着自己和秦淮川牵手一幕肯定被庄晚看见了,咬着牙不肯说话。
秦淮川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走到庄晚跟前问:“那件戏服试了没有?”
庄晚眸光一闪:“试了试了!孟先生乃我真知音,我着实喜爱得紧,这会睡不着觉,刚好出来寻他说话呢。”
秦淮川啧啧叹了声:“庭许,人家找你呢,别愣着不说话呀!”
孟庭许知道他故意调侃自己,敷衍着嗯了声。
“那你们聊会,我先上去了。”
秦淮川上了楼。
等人一走,庄晚微笑着坐下,倒了杯茶给他:“他这个人就这样,你别跟他生气。”
孟庭许拒了茶,说:“晚上喝这个我睡不着,我还是喝白开水吧。”
庄晚说:“也好。”
坐下后,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说不上来,就是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谁也没再开口。
干坐片刻,茶杯里的水也喝完了。
庄晚站起身,道:“我回去了。”
孟庭许也站起来:“我送你。”
两人一对视,双方倒不好意思起来。
庄晚清了嗓子,说:“就这点路,不打紧的。你赶紧上楼去吧。”
孟庭许点头,转身往楼上走,走了一步,又回过头说:“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这一番解释实在太多余了,人家也没问,自己就上赶着澄清。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尽做些掩耳盗铃的事情。
庄晚一愣,跟着嗐了声:“我觉得远鄞挺好的,你真不要吗?那外头等着接近他的人可多了。”随后,故意试探性地说了一句。“你要是看不上,就给别人腾位置算了。不然总霸着他的心,到头来你又不是这个意思,倒是惹他一顿伤心。”
这话听完,孟庭许心中瞬间酸酸的。
仔细又想,人家说得又没错。何故自己还生气了,埋怨一番。
孟庭许不自然地应一声:“不说这个。”
“好罢好罢。”
说完,庄晚笑着便回了。
孟庭许回过神,走到自己卧房门口。悔意袭来,自己不该和庄晚说那些话。懊恼着推开门,刚进去就闻见一股百合香,窗前的沙发上坐着个男人。
一动不动的,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秦淮川坐在那头, 枕着臂弯,侧身是他没见过的清冷。
孟庭许望了会,小声问:“你来了怎么不开灯?”
须臾, 没见那人出声。
他又慢步往前走了走,靠近才发觉这人倚在沙发上睡着了。恐他装睡, 不肯再近一步。
远远打量, 秦淮川手边放着几本书。窗外的光很暗,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却格外清晰。
孟庭许站了片刻便坐到了他的对面。
其实很少见秦淮川这番模样, 不禁想, 这人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办的事情。心里再也按捺不住, 站起来走到他跟前。
“淮川?”孟庭许小声喊道。“去床上睡吧。”
叫了两声,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孟庭许目不转睛地盯着人, 伸出手准备叫醒他。不想刚抬起手,秦淮川就醒了。迷迷蒙蒙地睁开眼, 睫毛一抖, 整脑袋就倒在了孟庭许的手心上。
笑了笑:“你们谈完了?”
孟庭许应了声:“谈完了。”弯下腰去扶起他。
秦淮川懒懒地靠在他的肩头,把脸凑近狠狠闻了一口:“你在担心我吗?”
孟庭许别开脸, 本意是要推开他的。可不知道怎么了,见他这么疲惫反而很担忧。孟庭许问:“你老实说,今日下午去做什么了?”
秦淮川道:“张广平,死了。”
孟庭许一怔:“死了?他不是关在监狱吗?”
秦淮川拉过他坐在自己腿上,抱着腰杆捏了会,说:“这事说来话长,一时也讲不清楚。好不容易和你呆会儿, 我们聊点其他的。”说着, 手就顺着背摸了去。
听他说话说一半,吊起胃口又不满足人。孟庭许赶紧站起来, 说:“你这人,讲话就好好讲,非要动手动脚。你快说清楚,是怎么个事?”
秦淮川怕他恼,急忙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听完,孟庭许手心都凉了。只呆呆地看着秦淮川,道:“他要是真的打中了你该怎么办?你这样冲动,假如中间哪一环出了差错,到时候就是你见阎王爷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再说,程少天怎么会跟他一起?”
话落,语气更急了。
“上回就差点没命了,这次又这么冒险。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回回都这样,虽说有惊无险,怕就怕万一。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秦淮川见他这么说,这比夸他赞美他还令他高兴个几万倍。想来上天开眼了,孟庭许竟会关心他了。咧嘴一笑,道:“俗话还说,不担三分险,难练一身胆。我要是不早点解决他,他出来也是个祸患。”
孟庭许与他观念不同,自然不赞同他的说话,道:“我又不是可惜他死不死,他说要来寻你报仇,定然是下了决心的。我害怕的是你——”喉间一紧,赶紧把话咽下去了。
一旁的秦淮川就等着他亲口说自己担心他,眼见马上就讲出来了,立马又收了声。
心里虽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可非要亲耳听见才满足。于是追问道:“害怕我什么?”
孟庭许咬紧唇,摇头:“没什么。”
秦淮川心情大好,一把将他拉入怀里,逼问道:“怎么不说了?你刚才不是有话要讲吗?好人,你快说来,我想听。”
孟庭许憋红了脸,呼吸急促起来,双手横在胸前要把身前的人推开。
“不是什么好话,有什么好听的?你先放开我!”
只觉得他力气小,自己不用怎么使劲孟庭许都被他箍得很紧。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垂脸对着孟庭许混亲了一口,说:“你这样为我着想,我真的好开心。”
孟庭许心里一阵荡漾,倒也不反驳了,只说:“下回再也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我是为了你家里的人着想,不单单只是你。”
一声短促的笑落在耳边,秦淮川咬着他的耳朵,道:“好呀,都听你的。”
孟庭许受不了这样的亲热,已然是魂飞塞外,飘飘荡荡不知游了到哪里。喘着粗气,双眼半阖。不由伸手抓紧了他的上衣,浑身热热的。
秦淮川边亲,嘴里边说:“回来时我去看幼芝了,她叫我下回去的时候同你一道。你放心,我问过家里的下人了,都小心照顾着,课业也没落下,很是勤奋。”
孟庭许一愣,赶紧伸手挡住他的脸,问:“你见过她了?”
秦淮川点点头,温热的气息扑在孟庭许的手指间,渐渐越发放肆,亲了上去。“你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不如明天我们带些她喜欢的甜食去瞧瞧?”
顿了顿,孟庭许喜不自禁,反复确认道:“真的?”
“何时骗过你?”秦淮川反问。
这下,孟庭许高兴了。赶紧起身坐好,心里盘算着明日去见孟幼芝的事。“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秦淮川拽住他:“急什么?现在都几点了,明早叫他们去弄就好,今日不是累了一天吗?早些睡吧。”
望了眼挂着的钟,孟庭许这才不好意思地坐回来。
又想,秦淮川该不是要睡他这里吧?
开口准备赶他回自己卧房,岂料人家自己就站起来说回去睡觉了。
居然这么自觉,还不太习惯。看了眼床铺,又看了看他。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要和他同睡,心都要开始跳起来了。
好在秦淮川今日是真君子,回到自己卧房倒头就睡。
这边,冷青松在家里得知张广平自己越狱并且死了的消息震惊不已。还听警察厅的人说他开枪打伤了白敬姚,程少天也被关了进去。
上头文件更是立马就下来了,白敬姚贪污受贿,加之监督不严,经他手的案子居然出了问题。张广平越狱,第一个便找的他问责。停了职位,在医院里抢救。
后几天,担心和程少天谋划的事情败露,又怕他把自己供出来,一直都不曾出门,只叫人去打听程少天在里面怎么样了。
而郭豪那边得知张广平已死,也是不敢相信,亲自去认领了尸体,回来时又怕怀孕的蓉太太知道,压根儿没敢告诉她。告诫府中上下一等人,谁要是把消息透露出去就弄死他。
得知事情经过,原本想去打官司的郭豪也没了理由。
毕竟是张广平逃狱在先,大放厥词要秦淮川的命,也是他先开枪打的人。除了警察厅的人,在场的船帮管理也是证人。
不管动用什么关系,这桩案子也是翻不过去的。只好认栽,也气那个混账小舅子头脑简单,蠢笨如牛。可怜了蓉太太,就一个弟弟。
想不到好的办法,只告诉她,张广平被抓了回去关在警察厅,十天半个月是没办法见到的。
眼见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不敢惊动了她。能拖到什么时候便是什么时候,只要能拖到她把孩子生下来,别的都不要紧。
至此,郭豪没敢声张,冷青松也不敢轻举妄动。
唯有白延霜,知道了这件事后并不吃惊,就算张广平没能解决掉秦淮川也不妨事。本来他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孟庭许。
自打上回与他说了那番话来,他就对自己的身份起了怀疑。差人回杭州打听自己的身世,又去问拉拢在身边的孟氏族人。
不想,竟没有一人知道此事。
只好安排人去普陀寺问问当年的情况。
要是孟庭许说的是真的,送自己离开的是白觉霖,那就是白觉霖想自己吞并孟家的家产,他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都不知道。
越想越气,满脑子都是孟庭许说的话。
从山庄回来后的几天,秦淮川忙着海关总署的公务,有时并不在家,通常是晚饭后才回来。七月中旬是最热的日子,各位太太在别馆避暑也不打算回来住,说是回来经不住热,起码要住到中秋老爷回家。
原来想的是万一张广平跑出来去公馆闹,害怕牵连了家里的人,所以将人支走。
眼下公馆只剩下庄晚和孟庭许住,倒是比以往都清净了许多。
加之他回去的晚,每回都能遇上饭后散步的孟庭许。有时候庄晚也在,有时候单独就他一个人。
秦淮川只当他是来接自己的,开心了好几天。
这日,孟庭许忙完翻译的工作,瞥见自己放在抽屉里的信,故拿了出来,打开看了看。
原来这是当初母亲嫁到孟家时,她写给娘家的家书。
那时林石海送亲到了杭州,怕林婉心一个人在孟家受委屈,便留下来陪她。想着等她安稳后就回家,不料家里遭遇变故,那封信没送出去。
于是,姐弟二人相依为命,林石海帮忙打理钱庄,谋了个职位,就在孟家落了脚。
这些陈年往事一被勾起,孟庭许便再也静不下心,发呆了好一会。
心里拿定主意,要出门一趟。
管家跟在身后:“我去叫人备车。”
孟庭许说:“我想自己走走,不用叫车了。”
出了门,从梧桐道拐出去。行至东兴大街,远远看见园子门口蹲着几个乞丐。
站在一旁望了会,也没发现林石海的身影。又想庄晚今日在园子唱戏,打算进去看看他。刚到园子正门,突然看见伙计推搡着林石海走了出来。
踉跄几步,就要跌在自己身上。孟庭许伸手去扶他,眼里都是不忍。
林石海转过头,见到孟庭许的瞬间蓦地怔了怔,急忙往外头猛冲。孟庭许赶紧拉住他,喊道:“舅舅!”
林石海楞神间,孟庭许已经来到他眼前。
“舅舅。”
一息,他回过神来。
林石海迟疑了一下,不敢直视孟庭许,只低着头说:“你认错人了,你认错人了......”
孟庭许僵着脸,说:“舅舅,是我,庭许。你不认得我了吗?”
林石海面色一白,惊恐地看着他:“你!你是庭许?”说着,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不——你不是他,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跟着,发疯似的跑向外头。
孟庭许眼底闪过一丝凄凉,想他居然落到如此地步,痴痴傻傻的。心里不住地想,白延霜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为何会这样?
一股压抑在心底的情绪渐渐涌了上来,他又急忙去追林石海。

第五十三章 心眼
他在后面追, 林石海在前头跑。孟庭许本就经不住劳累,不一会儿便大口喘了起来。
后背一阵刺痛,跟骨头刺进肉里一样。
林石海回头一望, 见他脸色发白,知道他犯病了, 急忙跑过去, 带着哭腔, 喊道:“庭许——”
把人扶到树荫下, 鼻子吸了吸, 道:“是我害了你, 都是我害了你!”林石海跪在他脚边,双眼通红,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
孟庭许调节呼吸,心中缓缓升起悲怆的情绪, 黯然道:“你, 你怎么来广州了?”
林石海凄然落泪,说:“我受小人蒙蔽, 利欲熏心,把外人当亲人,竟把自己的亲外甥逼上绝路。我该死!我该死啊!”说着,脏兮兮的脸上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自从得知你上了那艘船,我就一直活在后悔中。白延霜告诉我,只是把你送走,送去广州。不曾想, 他说的话都是来骗我的。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人手, 等你们上了船,行至半路时就将你和幼芝杀了推入大海。我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我找人打听你们的消息, 问那艘南下的货船。可是,怎么都打听不到。于是我便去找白延霜,他哄我说,你们已经死了。我不信,我不相信的。可是,一直没有你们消息,我以为你们死了!”
说到这,他更是涕泗横流,猛地朝孟庭许磕头:“我错了!我错了!我以为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他不会对你下手。”
林石海眉眼间闪过一丝后悔:“你是我亲外甥,是我妹妹的孩子,我......我怎么能害你啊!我猪狗不如,我就是个畜生!”
看起来他是真的后悔了,更不像装出来的。终究是自己亲舅舅,孟庭许心里知道,母亲已去,林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一码归一码,他是清醒的。不管是不是他说的那样,心里打算先将人安置好,往后盯着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马不停蹄地找人看了一间房子,租了下来。房间不大,够林石海日常起居,生活不是问题。
复又在房里与林石海说了会话,问起家里的事情。从他口中得知,白觉霖虽然掌管孟家生意,但孟氏族人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依旧没改。从前坐吃山空,如今更像寄生虫一般,依附着白觉霖。白觉霖思维不像白延霜那样跳脱,依旧是行的古板作风那一套规矩。两人产生分歧,白觉霖发现烟草的商机,就来了广州开公司。
也就是说,二人关系其实是不好的。
听到这,孟庭许又问:“那家里的钱庄呢?”
林石海顿了下,皱眉道:“我......不是我管了。那些钱都被白觉霖挥霍一空,什么都不剩了呀!”
家里的钱庄是孟家的第二大生意,下面还开了典当行业。现在时代发展得太快,随着银行的出现,大多数有钱人已经不愿意再把钱存在钱庄。他知道钱庄要没落,可没想到却如此之快。
林石海继续说:“你也知道的,孟家那些人娇生惯养的,哪里看得起穷人生活。全都找些理由从账房把银票支走,本就没钱,现在更是只剩下个空壳子。后来,为了保住瓷器和丝织品的生意,白觉霖就把几个钱庄铺子的地契给卖了。”
孟庭许面色一沉,这是父亲一生的心血,经营钱庄本就不容易,在杭州打好口碑更不易。白觉霖说卖就卖了,顿时惆怅起来。
“钱庄没了,倒还欠人家的债。”林石海补充道。
想到父亲和母亲,孟庭许心酸地红了眼。事态发生到现在,也没有办法补救了,何况他现在在广州,就算回到杭州他又能做什么呢?从前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如今都不剩什么了,还想着拿什么?
见林石海也正伤心着,孟庭许只好抬手安慰道:“事已至此,你便先在这里安定下来。正正经经地去找份工作,别再四处乞讨了。”
林石海亏心地说:“原我也不想靠着乞讨生活,只是白觉霖将我扫地出门,我自知当初做的那些事,无颜再回林家,也不敢回去见祖宗,想着不如跳海死了算了。”他停顿一下,抬眼看向孟庭许,左右打量一番,困惑道:“只是,我得知当时你们南下的那艘货船根本没到广州的港口,如何也寻不到踪迹。我那时便觉得奇怪,认定你肯定还活着,四处寻找。偶然一次意外,我所在的船撞到了暗礁,整艘船都翻了,就在我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得救了。由于在海里泡了两天,又逢冬日,后面双腿就不太好了。干不得重活,有时候走久了便疼,不得已才去乞讨。”
他说的话真假参半,不过多半还是夸大了,故意说给孟庭许听的。一是想从孟庭许口中得知他是如何活下来的,二是把自己的遭遇说得悲惨一点,引起孟庭许的同情。他知道自己外甥最大的毛病便是心软,自己再添油加醋地卖惨,孟庭许定然不会再计较他之前所做的错事。
孟庭许踟蹰地顿了会,反复将林石海说的这些话在心底揣摩。不管事实真与否,都留了个心眼,只叫他先落下脚,隔日再来给他找份工作。
夜深,孟庭许要回公馆,在门口叫了辆黄包车,临走前一再嘱咐林石海好好待在家里,不许他乱跑。
那头,秦淮川特地早回家了半小时。一进公馆,目光所及之处连个人影都没有,便问管家:“庭许呢?”
管家说:“先生说要出门散步,下午的时候便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这有五六个小时了,居然还没回来。秦淮川怕他再出意外,急忙又出了公馆去寻他。
刚到门口,远远的就瞅见一辆黄包车上拉着个人,正是孟庭许。心里放松下来,站在大门处盯着他。
心想,果真是个标致的人儿,不管见几次,看多少遍,都会觉得一次比一次更欢喜。只瞧他手中抱着一盆花,双唇微抿,脸上带着点点漠然。一时,看得他心醉。
怎会有这样的人?
骤然一愣,人已经下了车,走到跟前来,问他:“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秦淮川唇角微微一扯,说:“等你啊。”
孟庭许眸光闪了闪,墨色的深瞳如身后沉沉的黑夜。他只望了一眼,便陷了进去。秦淮川心中惴惴,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孟庭许把花盆举到他眼前:“散步。我看你挺喜欢百合,随手就买了。”主要卖百合的是位年迈的老人家,说这百合是山上采的,来年还会开花。
秦淮川微笑道:“这么有心。”说着,二人便进了公馆。
第二日,孟庭许早早就出了门。
林石海也老实,没敢四处乱跑。孟庭许领着林石海找工作,眼下忙着生计是最重要的。忙了一早,那些人听见林石海干不得重活都不要他。只好找了家云吞摊子,先坐下填饱肚子。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在摊前停了下来。
庄晚眉头一挑,喊道:“庭许?”
孟庭许抬眸,见是庄晚,走上前与他说话:“这是要去哪儿呀?”
庄晚斜眼在林石海身上瞟了眼,说:“吴从水和梁羽声请我去府上唱戏,派车来接我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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