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夫们挑着沉重的货物,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在滚烫的石板路上,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小贩们守着简陋的摊位,期盼着能有顾客光顾,哪怕只是卖出一件物品。
炎炎烈日高悬天空,地面被烤得发烫,
西城太守的府邸坐落在城镇的中心,虽说是府邸,但也不过是比普通民居稍大一些、建筑稍显规整的院落。太子严孤山来到府前,表明身份后,被引入正堂。
太守正在处理公务,听闻太子前来询问穆王爷之事,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看来,在京城之人的眼中,来到西城已经等同于‘流放’了吗?” 太守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自嘲,那笑容里满是无奈。
太子见状,心中暗觉自己失言,连忙躬身道歉:“大人莫怪,孤并非此意,只是奉父皇之命前来寻找穆王爷,言语不周,还望大人海涵。”
太守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殿下言重了,无妨。只是殿下要找的那个穆王爷……” 太守顿了顿,“他早就上吊自尽了。”
太子顿时怔住了,皇帝让他来看望穆王爷,可如今人都不在了,还看什么?看坟头吗?
太守看着太子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殿下,这穆王爷在京城时过惯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日子。可西城这地方,土地荒芜,百姓穷苦不堪,物资极度匮乏。去年刚入冬,寒风似刀,这里缺衣少食,日子过得苦不堪言。王爷哪里受得了这般折磨,最终选择了那条绝路。”
太子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道:“大人,穆王爷来此之时,毕竟还保留着爵位,他难道没有在你们这儿仗势欺人、作威作福?” 太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他深知穆王爷的为人,在京中时便是骄横跋扈之辈,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太守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略显空旷的大堂中回荡,带着几分荒诞与苦涩。笑罢,太守缓缓说道:“殿下,您是不知我们西城的状况啊。这里的百姓连饭都吃不上,每日都在为了生存苦苦挣扎,谁还有心思去理会他一个落魄王爷?在这西城,活着才是唯一的大事。”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继续说道:“别说他一个王爷,就算是陛下来到了西城,在我们百姓还饿着肚子的时候,也得先让我们吃饱饭,才谈得上什么发号施令。我们西城的百姓虽然贫穷,但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辈。若是连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还要被那些权贵随意践踏,那我们宁可反抗到底。”
太子听着太守的话,心中大为震动。太守竟然敢在他这个太子面前如此直白地谈论皇帝,言语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皇帝是否真的了解西城的情况?还是只是把这里当作一个随意处置王公贵族的地方,却从未关心过百姓的死活?
严孤山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何勤苦尚凶饥……大人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样的话,别再乱说了。”
太守抬眼看向太子,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殿下此次前来,难道就只是来看看吗?”
严孤山仿若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他心中惊涛骇浪般地翻滚着,难道自己在京城精心伪装的父子和睦表象,已经被这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守看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太守见太子迟疑,嘴角微微上扬,却溢出一声冷哼:“太子竟也是个软弱的。”
这声音不大,却如重锤般敲在太子心上。太子瞬间明白,太守这是在试探自己,看自己是否有胆量反抗父皇,是否有那弑君以革新的勇气。
太子的脑海中飞速运转,他深知若太守与自己志同道合,意图推翻旧朝、革新天下,那太守将会是自己手中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可万一太守是父皇派来的,是那引他入局的诱饵,自己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太子眉头微微一蹙,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缓缓起身,右手轻轻抚上腰间的玉佩,神色凝重地说道:“太守大人,您今日之言语,实乃莽撞至极。”
说着,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左手微微抬起,似是要强调什么,“本宫奉父皇之命巡查,旨在了解各地实情,以安民生、固社稷。一直以来,本宫听闻大人在西城政绩斐然,以为大人是忠君爱国、心怀百姓之贤臣,却不想大人今日竟口出这般冒犯父皇与本宫之语。”
他转身踱步至窗前,背对着太守,望向窗外萧瑟的街景,继续说道:“大人,本宫念您心系百姓,一时冲动才口不择言,不愿与您过多计较。本宫决定今晚便启程回京,望大人日后谨言慎行。”
言罢,他整了整衣袍,稳步朝着门外走去,每一步都迈得沉稳而坚定,只是那微微颤动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不平静。
当晚,太子准备离开西城。他站在马车边,望向太守府的方向,却不见太守身影。夜风中,他神色有些复杂,原本他怀疑太守是父皇派来试探自己的棋子,可太守不来相送,这表现却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他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决定让郑鹤前去太守府探查情况。
郑鹤速度极快,不多时便返回了。他神色凝重地向太子禀报:“殿下,那太守在府中怒不可遏,大骂殿下您软弱。他说殿下空有尊贵之位,却在面对百姓遭受的不公时畏缩不前,不敢抗争。还指责殿下识人不清,被眼前的表象所迷惑,分不清忠奸善恶。”
太子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有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但那笑意并未达眼底。
诚然,太守的这番表现似乎表明他,是因为太子没有展现出为百姓谋福祉的魄力而怒其不争,这看起来能证明太守并非父皇的眼线。
而且从太守之前对西城百姓的关怀来看,他大概率是个心系民众、敢于为百姓疾苦发声的好官。然而,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斗争和复杂局势下,太子不敢轻易下结论。
毕竟,这也有可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目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
太子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太守此人,日后自有时日。
第176章 月凉如水
严孤山骑着马在夜色中疾驰,马蹄声在寂静的道路上回响,仿佛敲打着这深沉的黑夜。夏夜的风呼呼地吹过,即便在这夜幕的笼罩下,仍旧裹挟着白日里残留的暑气,那股闷热黏腻的感觉。
幸运的是,在严孤山的身前坐着郑鹤一个宛如冰块儿般的鬼魂。他的存在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散发着丝丝凉意,使得严孤山在这闷热的夏夜中,感受到了难得的凉爽,心境也随之平静了许多。
就在这略显静谧的氛围中,郑鹤突然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空灵而清冷,如同这夏夜中的一丝凉风,直接钻进严孤山的耳中:“殿下,此次回京之后,您就要开始准备逼宫的事宜了吗?”
严孤山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点了点头:“算是吧。原本我计划着能让父皇禅让皇位,这样可以避免一场血腥的争斗,也能让皇家的颜面得以保存。可如今看来,父皇似乎已经被权力迷了心窍,他真的想要在那龙椅上一直坐到生命的尽头,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和国家的未来。”
严孤山自嘲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小鹤,纵观历史,宫廷争斗太子主动逼宫的例子少之又少。大多是次子野心勃勃,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他们先是设计陷害太子,然后再以此为借口逼宫皇帝,妄图夺得皇位。而我,作为太子,却急不可耐,真是可笑啊。”
月色如水,倾洒在蜿蜒的官道上,像是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银霜。
严孤山和郑鹤同骑一匹马,在这静谧的夏夜赶路。马蹄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发出 “嘚嘚” 的声响,在空旷的道路上回荡。
郑鹤坐在严孤山身前,他那透明的身姿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他微微转头,一脸担忧地看向身后的严孤山,眼中的忧虑在月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殿下,您想过没有,若是您真的走上逼宫这条路,后世史书会如何记载您呢?这可关乎您的千古名声啊。”
严孤山的目光越过郑鹤的肩头,望向远方的月色。听到郑鹤的话,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复杂:“小鹤,史书从来都不是绝对公正的,史书是人写的,人是在皇权之下的。说白了,谁掌握着最高的统治权,谁就有能力操纵史书的走向。你看看如今的大齐,在父皇的治理下,早已千疮百孔。他在位期间的种种荒唐行径,无论将来是谁来撰写史书,都必然要先记上他浓重的一笔。”
说着,严孤山轻轻收紧缰绳,让马的步伐稍微放缓了一些。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要穿透这茫茫夜色:“父皇他啊,还自大地以为自己掌控着整个天下呢。可实际上呢?他真正能掌控的,无非是那一支藏于暗处的神秘暗卫,还有那些唯命是从的太监,以及他用来欺骗自己的那些假仙罢了。至于其他人,那些看似臣服于他的臣民,不过是因为京城和皇宫所代表的国家权力架构在正常运作,他们在京城安稳的呆了几百年,不会想着插手皇家父子的争斗,打破这个表面的平衡。他们敬畏的是这个京城的体制和皇宫的龙椅,而不是父皇这个人。”
郑鹤微微点头,他那空灵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荡:“殿下说的其他人,是指世家?”
严孤山低下头,下巴碰到郑鹤的头顶,轻声说道:“正是。世家在朝堂之中盘根错节,势力庞大。就算他们不主动帮皇帝,也碍不住他们的悠悠众口。
不过,我们也并非毫无机会。上次科举,公正清明,选拔出了不少来自民间的清流之士。那次科举,我虽没有刻意去拉拢他们,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若不是我当年大力整治科举,剔除其中的舞弊和不公,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崭露头角。
再加上有李源这样的榜样在我身边,他出身寒门,却凭借真才实学得到重用,这些清流之士自然而然地会在大事上站到我这边。”
严孤山微微低头,凑近郑鹤的耳边,轻声问道:“你觉得世家最怕什么?”
郑鹤微微侧头,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那笑容如同月色下闪烁的银辉般迷人。他声音清脆如泉:“殿下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呢?”
严孤山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他望着前方的道路,缓缓说道:“他们怕皇帝脱离皇权的管控,肆意妄为。一旦皇帝真的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动摇了国之根本,世家就会发现,他们也将在这场风暴中自身难保。”
郑鹤听到严孤山的话,再次微微回眸:“殿下越来越自信了。”
严孤山闻言,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郑鹤那冰凉的头发,手指在发丝间穿梭,动作轻柔而自然。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回忆往昔的复杂情绪:“我从前啊,总是有些畏首畏尾。每做一个决定,都要反复思量,总想着要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周全,所有的条件都达到完美,也就是总要万事俱备了才敢行动。可我现在明白了,世事无常,尤其是在当下这样错综复杂、风云变幻的局势下,那种行事方式就如同在泥潭中艰难跋涉,太慢了。就像在汹涌湍急的河流中,若不能迅速抓住时机,果断出击,只会被洪流淹没。所以,此时必须要打一个快准狠、。”
郑鹤听了严孤山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如同璀璨的星辰在夜空中划过。
他眉头微皱,一脸严肃地说:“只是殿下,您一定要把握好尺度啊。自信是利刃,可以披荆斩棘,但若是自信过头,就会变成自负这把伤人伤己的钝斧。一旦自负,就会蒙蔽心智,看不清局势的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严孤山看着郑鹤,他郑重点头,语气沉稳有力:“我明白,小鹤。我不会变成我爹那样的。”
第177章 积废未苏,连遭荒旱
回京之后,太子突然不再沉默寡言,摆脱了之前那种看似不作为的状态,积极踊跃地表达观点。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一开始,当看到太子这般活跃时,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满。那是一种权力受到潜在威胁的本能反应。
然而,严孤山对此早有准备。
严孤山恭敬地向皇帝行了一礼,然后不慌不忙地说道:“父皇,京城各处,百废待兴。商业凋敝,集市不再繁华,许多店铺关门,百姓失去了生计。治安更是一塌糊涂,盗匪趁乱而起,肆意抢掠,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儿臣认为必须采取一些手段,才能让京城尽快恢复生机。”
严孤山目光坚定地看向皇帝:“父皇,儿臣愚见,认为征税的前提是让百姓有活干,而且干了能赚到钱,儿臣折子上的一些拙见都是为了朝廷着想,为了父皇的江山社稷能够长治久安。”
皇帝仔细听着太子的话,他一边听,一边翻阅着太子呈上来的折子。折子上详细地记录了京城的现状、问题分析以及所举荐新人的情况和能力。
皇帝不得不承认,太子说得有理有据,每一个建议都是从朝廷的利益出发,桩桩件件都是为了自己着想。
他心中暗自思忖,自己今年确实感觉精力大不如前,身体仿佛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已经年老了。
后宫之中,那些曾经娇艳如花的嫔妃们,如今都已容颜老去,看着她们,再也找不回曾经的兴致。
就连面对那些年少的娈童,自己也有些力不从心了,曾经的那种活力和欲望似乎在渐渐消逝。
想到这里,皇帝微微叹了口气,对太子说道:“皇儿所言,甚合朕意,此事就依你吧。”
太子严孤山心中一松,再次恭敬地行礼:“多谢父皇信任,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朝堂上的大臣们看着这一幕,各自心中都在盘算着。
当下大齐,因南疆战争和宫变的双重打击,整个国家都陷入了困境,国穷家穷,百姓苦不堪言。农业更是遭受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大量劳动力的丧失让无数农田荒芜,粮食产量锐减。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年从从开年就像是犯了老天爷的黄历。
积废未苏,连遭荒旱。
西城遭遇大旱,这无疑是给本就贫瘠的西城雪上加霜。
严孤山心急如焚,就在一月前他曾来过西城,那时旱情虽已初现端倪,但远不如此时严重。
如今,他再次迅速请旨行动,从工部精心挑选出几位在地理、水利和农事方面经验丰富的官员,组成一支干练的小队,马不停蹄地朝西城疾驰而去。
一到西城,眼前的惨状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土地干裂得愈发厉害,裂痕如狰狞的蛛网般蔓延,比一月前更甚,仿佛大地被无情地撕裂。
庄稼大片枯黄,原本还残存的一丝生机早已消逝,在烈日下如同脆弱的枯草,风一吹便沙沙作响。
百姓们的状况更是凄惨,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愁苦之色溢于言表,那是对干旱和饥饿的深深恐惧。
严孤山立刻带着官员们展开全面且深入的调研。这时,他看到一位形如枯槁、骨瘦如柴的老农瘫坐在已经完全干涸的田边,口中发出微弱的唉声叹气声。严孤山急忙快步上前,蹲下身子,轻声问道:“老伯,以前可曾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旱情?”
老农缓缓抬起头,那浑浊的双眼满是沧桑与绝望,他费力地说道:“公子啊,老汉从未见过这样的大旱。一月前虽也干旱,但还能勉强从井里打出点水来救救庄稼,现在你看,井都枯了啊,这庄稼是彻底没救了,我们也没活路了。”
严孤山眉头紧锁,站起身来,转身对工部官员们神情凝重地说道:“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水源。我们分成三路,一路去详细查看周边河流的干涸程度和有无隐藏水源的可能,一路去检查湖泊的存水情况,另一路集中精力探测地下水位,务必争分夺秒找出水源。”
官员们领命后迅速奔赴各自的任务。不多时,负责查看地下水位的官员满脸尘土却难掩焦急地跑回来向严孤山禀报:“殿下,这次大旱致使地下水位下降的程度远超预期,普通的浅井已经完全干涸,根本取不到水了。不过,我们在城西方向不远处发现了有地下暗河的迹象,但情况不太乐观,挖掘难度可能很大。”
严孤山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毫不犹豫地说道:“不管有多大困难,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你立刻组织人手,准备好充足的工具和物资,马上开始挖掘深井,尝试引出暗河水。同时,再选派一些经验丰富、能力出众的人到其他方向继续寻找水源,多一个可能性,百姓就多一份生机。”
这些日子以来,严孤山就像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弦,整个人都被救灾之事折腾得疲惫不堪,甚至面容都开始变得有些脱相了。
白日里,他的身影穿梭在干裂的田间地头,炽热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他。他亲自查看土地的干裂程度,与老农交谈了解庄稼受灾的详细情况,和工部官员一起研究水利设施的修复方案,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在满是尘土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而到了夜晚,当夜幕笼罩西城,万籁俱寂之时,严孤山仍未停下忙碌的脚步。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居所,在昏黄的灯光下,如饥似渴地翻阅着前朝留下的救旱灾的方案典籍。
那些古老的书卷在他手中被一页页翻过,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若有所思,似乎想要从这些历史的经验中找到能拯救西城的良方。
遇到晦涩难懂的部分,他便虚心地向随行的工部官员请教,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用的细节。
西城的灾情严重,灾民数量众多,这使得救援行动困难重重。许多灾民在饥饿与绝望的驱使下,情绪失控,对于官府的调令完全置之不理。
即便严孤山搬出律法,试图维持秩序,可灾民们眼中只有对生存的渴望和对未知的恐惧,律法在此时竟也显得如此无力。
郑鹤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严孤山,眼中满是担忧。
他深知太子身上还有旧伤尚未痊愈,如今这样高强度的救灾行动,无疑是在透支他的身体。
郑鹤看着在烛光下依旧忙碌的严孤山,终于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道:“殿下,如今灾民众多,又难以调令,他们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在这大灾之时,百姓们在绝望中往往更愿意将希望寄托于神灵。殿下,不如由我配合你做一场法事,以此来恐吓他们,让他们听从朝廷的安排。这样一来,殿下在管理他们的时候也能轻松一些。”
严孤山听闻,停下手中的动作,揉着发痛的眉心,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可,小鹤。若我们这样做,一旦他们知晓我有这样的‘能力’,必定会希望我直接求雨来解决旱灾。可求雨岂是人力所能为?到那时,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即便你真有办法求来雨水,这也是逆天命之举……肯定会有弊端或者反噬。
不管是反噬到你还是大齐,我都不忍心。
最重要的是,若是百姓只信鬼神,不信朝廷,日后如何治理国家?”
郑鹤听了,明白严孤山的用意,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长时间的劳累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尽管他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但困意还是不可抑制地将他笼罩。
终于,他的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手中还握着书卷,整个人在桌案前摇摇欲坠。
一直在旁默默陪伴的郑鹤看到这一幕,轻轻地走了过去。
他知道太子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不忍心打扰他这难得的片刻休息。于是,郑鹤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灯烛吹灭,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
黑暗中,严孤山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他从浅睡中惊醒过来。在那恍惚的瞬间,他的目光落在了郑鹤身上。
不知是因为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是因为昏暗光线造成的视觉错觉,他竟觉得眼前的郑鹤在这昏暗处有些异样,那身影仿佛透着一种透明感,就好像随时会消失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让严孤山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被恐惧填满,他的困意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严孤山慌乱地摸索着身边的火折子,手都有些颤抖。好不容易点燃了灯烛,昏黄的光芒重新照亮了房间。郑鹤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殿下,怎么了?为何如此惊慌?”
严孤山大口喘着气,眼睛紧紧地盯着郑鹤,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灯下的郑鹤并无异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解这紧张的气氛,打趣道:“小鹤啊,刚才可真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把自己累得都快透明了呢,差点以为你要消失了。”
郑鹤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心疼:“殿下,你才是最辛劳的。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这样熬夜,对身体的损伤太大了。” 说着,郑鹤便轻轻地扶着严孤山往床边走去。
严孤山也没有再推辞,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糟糕,需要恢复精力才能继续救灾。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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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积极部署寻找水源事宜的同时,严孤山找到了西城太守询问粮食储备情况:“太守大人,城中的存粮还能维持多久?百姓们现在是不是已经陷入了极度的粮食危机?和一月前相比,情况恶化到什么程度了?”
西城太守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地看了严孤山一眼,缓缓说道:“殿下,存粮情况不容乐观啊。比一月前少了许多,照现在这个消耗速度,顶多也就只能再维持一个半月了。
而且,大旱之下周边地区的粮价已经涨到了离谱的程度,百姓们根本买不起粮食,现在城中已经开始出现饿殍了。
不过,殿下,这些情况下官一直都在关注和处理,殿下突然前来,也不与下官商议,就下达各种指令,这恐怕……”
严孤山看出了太守的不满,他神色严肃地说道:“太守大人,本宫理解您的担忧,但此次旱情严重,刻不容缓。每耽误一刻,就会有更多的百姓失去生命。本宫并非是要越俎代庖,只是希望能尽快解决问题。还请大人以大局为重,与本宫齐心协力。”
西城太守还欲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名官员匆忙赶来禀报,说是城中多处地方百姓因为争抢水源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现场一片混乱,哭喊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情况十分危急。严孤山二话不说,立刻朝着事发地点奔去,西城太守见状,也急忙跟上。
一到现场,只见百姓们相互推搡、拉扯,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愤怒和绝望。严孤山毫不犹豫地冲进人群,大声喊道:“各位乡亲,大家冷静一下!我是东宫太子,本宫在此向大家保证,朝廷一定会帮助大家度过这个难关。我们正在全力以赴地寻找水源,大家不要争抢,这样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大家都是大齐的子民,朝廷不会放弃大家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