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瑟依旧觉得让秋华年一人为家中劳累,自己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好,秋华年却笑着说,“你就当我在投资你好了。”
“投资?”
秋华年比划了一下,“你看,我花三十文投资一只半大母鸡,它只能每天给我一颗蛋;花一年的劳作投资一亩地,它最后也就收成两石粮食。”
“可我若投资你,最后却有可能收获一个进士、一个状元郎、一位朝廷命官,这难道不是我现在能做的最划算的投资买卖?”
杜云瑟听懂了他的“歪理邪说”,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被激起了几分斗志。
秋华年继续打趣道,“当然,你以后当了官,也要好好回报我,不然我的投资可就打水漂了。”
他在短暂但细致的观察后,已经认可了杜云瑟其人的人品,才有这个决定,这句话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杜云瑟拉起小夫郎略带薄茧的小手,认真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在对方快要忍不住羞涩移眼时沉声许诺道,“好,我一定给华哥儿考状元回来。”
君子一诺千金,此生不变。
作者有话说:
一个迟来的货币换算
1两金=100两银(离写到这个换算还很久,华年泪目)
1两银=1吊钱=10钱银子=1000文
第16章 买棉花
下午时候,雨渐渐停了,秋华年和杜云瑟带着九九与春生去给爹娘上坟,回来路上,秋华年看见田地里已经冒出了青青绿色。
每年田里开始长野草,就意味着到了能春耕的时候,清明过后天气回暖,正适合作物发芽抽苗。
之前家里的两亩水地一直种植水稻,四亩旱地种植高粱和玉米,水稻收获后只留一点,其余全部换成银子,一年能入账四两左右,高粱和玉米则留着做下一年的口粮。
今年秋华年不打算这么种了,他想种一些更值钱的经济作物,目前已经有了几个备选项,还待最后的确定。
不过无论种什么,都得先买到骡子,否则杜云瑟要专心备考,两个孩子还年幼,光是翻地就能把秋华年一个人累死。
回到村里,两人顺路拜访了族长,虽然上梁村秋家的阴谋暂时告一段落,但隐患还没有消除,秋华年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还是按族长说的,去县衙补一份婚书,彻底把漏洞补上。
反正无论有没有婚书,自己都和杜云瑟长期绑定了,也不差这一张纸。
至于正式成亲,至少要等出了一年孝期才能办,秋华年现在还不用多想,可以走一步看一步。
说不定到时候,他和杜云瑟已经自然而然成了呢?
族长已经准备好了有乡约和地保画押的证明文书,证明秋华年已经在六年前被上梁村秋家以两斗高粱的价格换给杜云瑟做童养夫郎,与秋家再无瓜葛。
以此为凭,两人亲自去一趟县衙,便可补上县衙公证过的婚书了。
杜云瑟认真看完证明文书上的每一个字,将文书小心折好收入怀中。
回到家,秋华年让杜云瑟搭把手,把库房里老旧的板车搬了出来,准备修补一下,明天由马拉着去县里,进一趟县城不容易,他想借机把想买的东西都买全。
板车是杜宝言在世时亲手做的,用料很扎实,轮子和骨架都还能用,只需要修补一下破损的车板和断裂的扶手。
杜云瑟当年在家时经常帮杜宝言打下手,会一点木工活,有他帮忙,秋华年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修好了车。
他洗了洗手,把昨天买的那一斤肉拿出来,杜云瑟出乎预料地早回来了几天,自己家里总得接风洗尘一下,这肉也不必留着宴请别人了,到时候可以重新再买。
秋华年煮了白米饭,把一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全部切块,用一点豆油润锅,放入葱姜和辣椒翻炒几下,又放入五花肉块炒出肥油,加入盐、酱油和一点点醋,待肉块染上均匀诱人的酱红色后,倒入没过肉块的开水,盖上锅盖开始炖煮。
杜云瑟领着两个孩子去山上摘野菜,仗着身高摘了半篮子鲜嫩的香椿,秋华年把米饭盛出来后,拿了两颗存着的鸡蛋,又炒了一盘香椿炒鸡蛋。
锅里的农家红烧肉炖煮了足足一个时辰,秋华年中途添了几次水,纯正的肉香味四处漫延,惹得路过墙外的村人们频频转头。
“华哥儿这是又在做肉?”
“什么肉?怎么这么香?”
“华哥儿真是太能干了,云瑟这刚一回来就享上福了……”
墙外的声音或多或少传进院子里,秋华年忙着照看火候没有听见,杜云瑟领着两个孩子在梨树下背蒙学的书,目光时不时看向灶台边的人,眼中一片柔软。
当炖得软烂到用筷子一夹就断的农家红烧肉终于出锅,九九和春生已经快要忍不住口水了,秋华年支使杜云瑟把正房的桌子搬出来,在院里吃晚饭。
一盘农家红烧肉,一盘香椿炒鸡蛋,一盘凉拌野菜,一盘豆腐干,配上白米饭,一顿在农村无比丰盛的晚饭全部上桌,让两个孩子目不暇接。
虽然昨晚在族长家吃的宴席菜品更多、价值更贵,但所有人都觉得,还是自己家的这顿洗尘宴吃得更让人打心眼里觉得满足。
咸香软糯的红烧肉入口即化,九九和春生还没见过这种不加任何配菜,只有肉的奢侈做法,抢着吃了几块后渐渐懂事地不吃了,秋华年见状笑了一下,索性拿起碟子,给每人碗里拨了一部分肉,把红烧肉平分了。
“以后家里每五天吃一次这样的肉,不用忍着让着,所有人都有。”
他端起喝水的浅碗,对杜云瑟示意,“风调雨顺,考运亨通。”
杜云瑟也端起水碗,与他轻轻碰了一下,“无忧无病,岁岁平安。”
两人对视着,眼中都染上了笑意。
第二天清早,秋华年早早醒来做了早饭,哪怕有马拉车,去县城也得四个小时,早上出发,中午才能到。
在全家人的帮助下,秋华年飞快把家中所有老旧被褥中的棉花都拆了出来,装在板车上,这些棉花弹一弹后勉强还能用,可以作价卖给卖棉花的人。
他拿了一个布袋,把沉甸甸的六吊铜钱装进去,银子则让杜云瑟贴身带好,将两个孩子送到胡秋燕那里后,给板车套上马,正式出发。
和王县令借的好马大概没有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还有像骡子一样拉板车的时候,杜云瑟驾车技术熟练,让另类的马车在乡间小路上疾驰。
秋华年稳稳坐在一堆棉花中间,好奇地问东问西,向杜云瑟学怎么赶车,马上就要有自己的骡子了,他总得学会“开车”。
马比骡子跑得快,快中午时,两人已经到了漳县县城,根据计划,先去城南的骡马市场买骡子。
秋华年早就有买骡子的想法,之前已经和孟圆菱的二哥孟武栋问了不少如何相看骡子的技巧,他对比了几家,最后选中了一只一人多高,四肢强健,皮毛油光滑亮的青花大骡子,哪怕站在马旁边也不遑多让。
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秋华年以七两银子的价格拿下了这头在整个骡马市场数一数二的八岁的成年骡子,还让骡商附赠了一袋豆料,一个笼头。
把骡子换到板车上,杜云瑟下车牵起马,秋华年慢悠悠地练习赶车,两人去了买棉花的地方。
东北不是产棉大地,漳县的棉花是从黄河流域运来的,商人是外地人,货卖完了就回乡继续收购。
一斤弹好的新鲜棉花要180文,夹杂着旧棉的120文,秋华年带来的那堆破旧棉花一共九斤多,商人看过后作价40文一斤回收。
秋华年仔细看过几种棉花的品质,最后决定全部买最贵的新鲜棉花,把旧棉花换的钱也加进预算,一口气买了十二斤棉花。
这是一个大单,秋华年和商人商议好,由商人免费出工把棉花均匀平整地装进细密的线套里,回去缝上外面的布就是褥子和被子了。
十二斤棉花,一共做了四条两斤的褥子,四条一斤的薄被,褥子厚一点睡起来舒服,接下来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被子不用做太厚的。
秋华年数了一两八钱的银子给棉花商人,心都在滴血,棉花实在是值钱,漳县附近不产棉花,外来的棉花卖得更贵了。
说起来,漳县的地理位置在现代的辽宁一带,属于东北地区里靠南的位置,气候没有那么寒冷,按理说应该是能种棉花的才对。
秋华年心头一动,问商人道,“你手里有棉花种子卖吗?”
商人不解其意,他每年走商会去很多地方,确实带着一些良种,但都是打算带到更靠南的地方出售的,从没听过有人能在东北种棉花。
商人刚做完大单子,对秋华年印象不错,好心提醒,“这位哥儿,种棉花可没那么简单,就算气候能种,育苗、防虫、脱铃这些事情也够你喝一壶的,你别看棉花卖价高,一不小心就会颗粒无收!”
秋华年谢过商人的好意,笑着说,“我小时候听我娘讲过怎么种棉花,正好家里有地,想试一试,你就说有没有种子吧。”
商人见他有骡马,还能一口气买十来斤棉花,估摸着他家境应该不错,没有再劝,转身取了一大袋种子给秋华年看。
“这是我家乡的良种,一百文一斤。”
光是一斤种子就要一钱银子,比起其他农作物的种子,棉花种子简直是天价。
秋华年从袋子深处抓了小半把种子仔细查看,见它粒大饱满,种皮棕黑,确实不错。棉花是他在现代从选种开始用古法完整种过的农作物,系列视频出了足足六期,对此秋华年颇有心得。
“这种子收成如何?一亩地要用多少?”
商人回答,“我们那边最上等的田和最知农事的老农,遇上好年岁,一亩地能得个二百来斤棉花,普通的地不出意外,每亩平均能得一百八十斤棉花。”
“一亩地种个三千来株棉花,大概需要三斤种子。”
秋华年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给我称六斤种子。”
这就又是六钱银子,商人高兴地称种子,顺带给秋华年提醒,“棉花喜水,只能在水地里种,要是种在旱地,开花期就会干死了。”
更多种植技巧属于秘传,商人没有轻易说出来。
把棉花收进线套里需要一阵子,把骡车和马暂存在棉花店,秋华年和杜云瑟出来先去买其他东西。
杜云瑟走在秋华年身边,把秋华年手中的棉种袋子接到自己手里拿着。
秋华年笑着问他,“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你说能种,就能种。”杜云瑟回答。
就像杜云瑟说自己明年秋闱能中举,秋华年就没再问其他的一样,杜云瑟对秋华年也有一种天然的信任。
秋华年走在杜云瑟旁边,一句一句地说着。
“种棉花很耗功夫,我们人少,我想今年就不种其他东西了。”
“家里的四亩旱地,找族长帮忙换成一亩水地,一共种上三亩棉花。”
“一亩地三千多株棉花太密集了,在……在现在的生产力下,两千株正合适,三亩地刚好六斤种子。”
“我觉得,按我的方法,一亩地绝对能收二百多斤棉花,说不定还能更多,到了秋天卖出去就有一百来两银子的进账了。”
秋华年每说一句,杜云瑟便点一下头,说完之后,秋华年还意犹未尽,拉着杜云瑟想找家食肆尝尝县城的吃食。
两人找到一家面馆,正准备和掌柜点饭,秋华年突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他回头看去,发现这个人有些面熟。
比起尚未在回忆中找到此人是谁的秋华年,对方的脸色就难看多了。
穿青衫戴儒巾的青年男子看了看秋华年,又将目光放在旁边的杜云瑟身上,语气扭曲地说道,“杜云瑟,你竟然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问的人多所以统一解释一下~
文里的水地指的是在水渠边上,可以随时放水浇地的田,通常位置也会比较好,土壤比较肥沃;旱地指的只能靠老天下雨或者人工挑水灌溉的地,一般在犄角旮旯里,土地比较贫瘠。
水地不是说像稻田一样一直泡着水的地啦
杜云瑟上前半步挡在秋华年前面,语气冷淡地问,“你是何人?”
这个举动激怒了儒巾青年,他阴阳怪气地说,“神童贵人多忘事,也不知这次如丧家之犬般回来,还习惯村中的生活吗?”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食肆里不少人看了过来。
秋华年看着这张脸上令人不喜的熟悉表情,终于想起他是谁。
拉了拉杜云瑟的袖子,秋华年压低声音说,“是杜云镜,宝泉叔和赵氏的二儿子,已经考上了童生,如今在县学读书。”
因为与赵氏结了仇,秋华年详细了解过这一家人的构造。
杜云镜每年待在村里的日子不多,原主又不爱出门不爱和人说话,所以杜云镜在原主的记忆中很模糊,秋华年没有第一时间记起来他的长相。
见对面两人亲密地窃窃私语,对自己视若罔闻,杜云镜眼睛瞬间冒火,咬牙切齿道,“杜云瑟,别以为你有多厉害,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如今的你还拿什么和我比?”
杜云瑟闻言看向他,语气依旧平淡,“我与你很熟吗?”
秋华年没忍住笑了出来,忙把头藏在杜云瑟身后控制表情。
“好、好!”杜云镜怒极反笑,忽然话锋一转,“杜云瑟,你的小夫郎正年轻貌美,这么多年一个人在村里,你不会以为,他会一直为你好好守着吧?”
这句话几乎是在明指自己与秋华年之间有苟且之事,杜云瑟的脸瞬间冷了。
杜云镜见状终于得意,不等他乘胜追击,杜云瑟已经开口道,“我是你的族兄,你大庭广众之下妄议兄嫂,造谣生事,县学里的先生就是这般教你的吗?”
秋华年见状也朗声说道,“淫者见淫,清者自清,你用臆想血口喷人,和地痞无赖有什么区别?要是传到县学去,看你还有没有脸继续在里面读书。”
食肆里的人看着好戏,见杜云瑟摆出族兄的身份,秋华年又说的句句在理,一时之间都偏向了他们。
“在外面找族兄的麻烦,还当面造谣嫂子,这要是我家儿子,我上去就扇他两下。”
“人家小夫夫都不想理他,他非缠着不放。”
“他真是个读书人?好不要脸!”
杜云镜脸上一阵青白,终于冷静了些。
他此前尚不知道杜云瑟已经回村之事,骤然在城里看见对方,旁边还跟着一个有说有笑的秋华年,一时冲动上头,便直接过来寻他们的麻烦。
现在回过神一想,还有两个多月就是院试了,考秀才的紧要关头上,他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万一杜云瑟和秋华年的话传到县学,事情就不妙了,县学的先生有意招他为婿,万不可被其知道……
杜云镜神情几变,留下一句“日后你我自见分晓”,离开了食肆。
被这么一打岔,秋华年也没心思吃面了,他拉着杜云瑟出来,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后说,“我和那个杜云镜——”
“我知道。”杜云瑟低头看着他,“你看不上这样的人。”
秋华年笑了,突然来了逗趣的兴致,“那在你眼里,我该看上什么样的人?”
杜云瑟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
最后,秋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指着不远处的另一家食肆说,“我们去那家看看,人也挺多的。”
县城的物价比镇上更贵几分,秋华年和杜云瑟点了两个小菜,要了两碗米饭,共花了三十文钱。
吃完出来后,两人又找到卖布的地方,县城的布料铺子里有绢和绸缎售卖,一匹匹光滑薄韧的料子花团锦簇,在室光中散发着美丽夺目的光彩。
价格也很美丽,一匹最普通的提花绢就要1.5两银子,绸缎均价在3两银子上。
秋华年看了两眼,赞叹了一下华夏传统丝织品的颜值,转头去看棉布。
杜云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些昂贵的料子。在京中时,杜云瑟见过许多更名贵的衣料,那些美人环佩轻响,衣袖生风,他却从未认真看过,也不在意对方穿的是什么。
但现在,一旦将这些华贵衣饰与秋华年联系在一起,杜云瑟的心立即热了起来。
他的华哥儿明明比那些人都好看,若是打扮起来,不知会多么惊艳动人,只可惜,他连一尺这样的料子都买不起。
“云瑟,你看这个。”秋华年的声音打断了杜云瑟的思绪。
他转身看去,秋华年正在和铺子伙计比划一匹月白色的棉布。
“这个颜色怎么样?给你做长衫。”
秋华年本来计划买一匹布给四个人一人做一套短衣,但知道杜云瑟再过两个月要考院试后,就改了主意。
短衣下摆只到大腿,节省布料,方便活动,是村人和小厮走卒常穿的衣服样式,但不够体面。
虽然杜云瑟本人应该不介意穿着短衣去府城考院试,但秋华年还是想给他打扮一下,在看见杜云镜都人模狗样地穿了一身长衫后,这个想法更坚定了。
哪怕杜云瑟披身麻袋都比杜云镜有气质,那也不能考试时真的穿的比他差!
杜云瑟一时没有回应,秋华年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去府城考试,哪怕为了讨个好兆头,也得做身新衣服。颜色太暗的料子不称你,你看你是想要这个浅蓝色的,还是想要其他颜色?”
布料铺子的伙计每日迎来送往,消息灵通,听秋华年这么一说,便意识到另外一个年轻人再过两个月要去考秀才了。
在漳县,这么年轻就有把握考秀才的人可不多见,伙计忙堆起笑殷切地做起推荐。
“秀才公子长得好,自然得好好挑料子才配得上他,这匹冰台色的料子也不错,清淡又素雅,正适合春夏穿;还有这昌荣色的料子,与公子的清贵之气如出一辙,名字更是个好彩头。”
杜云瑟还未考上秀才,但伙计为了卖东西,自然是先把吉祥话说了。
冰台色是浅青色,昌荣色是淡紫色,秋华年随着伙计的介绍一一看去,觉得每种颜色杜云瑟穿上都很好看。
伙计见他不像不买的样子,转身到另一边的柜台,指着那些贵价的料子说,“如果这些看不上,哥儿不如索性裁上半匹我们新进的库金色锦鲤纹提花绢,做一身衣服给公子穿上多气派。”
金红色的提花绢在伙计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上面的锦鲤纹织得栩栩如生。
见秋华年眼中真的流露出几分意动,杜云瑟忙过去拉住他,“华哥儿,我要这么贵的衣料做什么,就算买也该给你买。”
秋华年冷静了一下,遗憾地将目光从提花绢上移开,这匹绢报价要二两银子,半匹也要一两,已经远远超出了这次采购的预算。
最后,秋华年挑了一匹昌荣色,一匹月白色的棉布,这两种颜色都是浅色,浅紫色和浅蓝色搭配起来不错,可以换着一个做上衣一个做裤子,不至于全家人都穿的一样。
秋华年一通讲价,靠伶俐的口齿和喜人的外貌成功以和镇上一样的价格买下了两匹棉布,共花了八百文,还和店里要了一包色系相近的棉线。
两人抱着布回到卖棉花的地方,棉花已经全部装进线套变成被褥内芯了,把所有东西在板车上大包小包放好,用稻草打底,绳子固定,两人向此行的最后一站县衙进发。
杜云瑟两天前刚来过县衙,衙役们还记得他,没有为难他们,立即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功夫,县令就传话说想亲自见一见杜云瑟。
两个衙役过来牵着马和骡车去后院安顿,秋华年跟着杜云瑟去见王县令。
王县令在漳县任职十五年有余,因为上面没有关系,一直没有得到升迁,这些年渐渐淡了心思,醉心于诗书字画之间。
当代名士文晖阳是他最推崇的大儒,对文晖阳亲自来漳县收走的弟子杜云瑟,王县令自然印象深刻。
当初文先生说十年内不许杜云瑟再考科举时,王县令十分不解,好好一个神童,正该趁着年幼惊艳四方,为什么反而不让考了呢?
他备了酒菜去问文先生,文先生哈哈大笑几声,说了一番让他羞愧自省的话。
“才气不等于实干,做文章也与治理一方不同,他年岁尚幼,有此才极为难得,堪称稀世美玉,若早早让他中举做官,反而毁了他,不如随我外出游学,看过四方风景,才知该如何化才智为政能。”
现在,杜云瑟学成归来,距离当初也快十年了,他很好奇这位神童如今胸中有几分沟壑。
拜见县令后,杜云瑟说明此行来意,王县令听到这种小事,直接让衙役拿着证明文书去找县丞写婚书,自己则当场考教起杜云瑟。
王县令是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出身,这些年又醉心诗书,学问不低,他心存试探之意,许多问题问得极为刁钻,但杜云瑟全都沉稳自信地答了上来。
秋华年听了一小会儿,就听不懂了,他对古文古书没有任何研究,相关知识只停留在高中层面,还忘了个七七八八。
半个时辰后,王县令意犹未尽地舒了口气,“不错,你比起当年,见闻更广,更进退有度了,可见文先生所言句句真理。”
“你明年可要下场秋闱?”
王县令没有问院试,在他看来杜云瑟两个月后考中秀才是板上钉钉的事,毕竟如果没有文先生阻止,他十年前就该是秀才了。
“学生明年打算下场。”杜云瑟曾在县学待过一段时间,可以向县令自称学生。
“好!我等你金榜题名之日!”
王县令想到杜云瑟家中困难,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书出来,“这是县学去年新编的《院试汇要》,以你的学问院试前就不用专门进县学了,看完这本书便够了。”
他又嘱咐衙役道,“去库房从我的账上取三刀宣纸,三套笔墨给杜公子。”
一张普通宣纸3文钱,一刀纸一百张,光是三刀宣纸就值快一两银子了,杜云瑟想推却,王县令却说,“你要科考,没有纸笔怎么行?我作为县令,本就有培育治下生员之职,别的东西你不要我不强求,这些你可必须收下。”
“你若想回报,明年高高地取中举人,在我的政绩上添一笔,才是正理。”
王县令知道杜家村路远,待婚书送来后就放他们离开了,临走时秋华年想起拐子的事,杜云瑟看出他在想什么,专门问了王县令。
“我已向周遭几县递派公文,请他们协同办案,估摸着再有半个月就有结果了。在此之前,案子消息会暂时封锁起来,你们回去后不要四处乱说。”
王县令想起牢里有两个人是杜云瑟夫郎的亲戚,卖他一个面子,“你那两个亲戚你可有什么想法?”
秋华年当然不会为他们求情,“县令大人为民秉公执法,我哪有什么想法,该怎样就怎样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