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与君同by时间在看

作者:时间在看  录入:12-17
第1章 红妆与剑痕
大红的喜烛噼啪作响,烛泪层层堆积,如同陆玄之此刻的心情——沉重而黏稠。
镜中映出一张过分清俊的面容,眉如远山,目似秋水,若不是眉宇间那道尚未完全消退的伤痕添了几分戾气,任谁都会以为这是哪位世家娇养出来的公子哥,而非曾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军。
“将军,吉时已到。”副将周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犹豫。
陆玄之缓缓起身,赤色婚服如血般泼洒在地,金线绣制的鸾凤呈祥图案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刺得他眼睛生疼。这身嫁衣,比任何一次负伤都更让他感到屈辱。
因一道几乎断送他职业生涯的伤,朝廷恩威并施,将他像件多余的物品一样,赐婚给了同为武将的齐萧衍。
陆玄之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唇边泛起一丝冷意。那个在朝堂上从不正眼看他的男人,那个在战场上与他争功夺权的对手,如今竟成了他名义上的“夫君”。
“知道了。”陆玄之应了一声,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府门外没有迎亲的队伍,没有喧天的锣鼓,只有一顶简约得过分的青帷小轿和寥寥几个侍卫。这桩婚事本就是天子为了平衡朝中势力的权宜之计,双方心照不宣,一切从简。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目光中有好奇,有同情,更有毫不掩饰的讥讽。昔日在战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的“玉面将军”,如今竟穿着嫁衣,如同女子一般嫁入他人府中,这是何等的笑话。
陆玄之面无表情地坐进轿中,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轿子晃晃悠悠,最终停在一座威严府邸前。门楣上“齐府”两个大字铁画银钩,据说出自齐萧衍亲手所题,字迹如其人,刚硬凌厉,不带一丝柔情。
没有跨火盆,没有拜堂,陆玄之直接被引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将军吩咐,请陆……陆公子在此歇息。”引路的管家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疏离。
新房内陈设精致,却冷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陆玄之自行扯下盖头,走到窗边。月色清冷,映照着院中嶙峋的假山,如同蛰伏的巨兽。
他想起三个月前那场惨烈的守城战。一支淬毒的冷箭从背后射来,直取他心脉。虽侥幸捡回一命,但心脉受损,武功大打折扣,再难胜任边关主帅之职。回京述职时,那些文官们弹劾他“拥兵自重”“目无君上”的折子便如雪片般飞向御案。
然后,便是这桩荒唐的赐婚。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陆玄之的心上。
门被推开,一身墨色常服的齐萧衍走了进来。他身形高大,几乎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光,冷硬的五官在烛光下显得更加深邃。他没有穿喜服,甚至没有一丝新婚之日的喜庆。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一个冰冷隐忍,一个审视淡漠。
“看来陆将军对本王的安排不甚满意。”齐萧衍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他目光扫过被陆玄之扔在桌上的盖头,最后落在他未施粉黛的脸上。
“齐将军莫非以为,我该感恩戴德?”陆玄之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齐萧衍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圣意难违。这桩婚事,于你于我,皆是束缚。但既成事实,我希望你能恪守本分,安分守己,莫要生出什么事端,徒惹麻烦。”
“本分?”陆玄之抬眼,眸中寒光乍现,“不知齐将军所谓的本分,是像内宅妇人一样,终日困在这方寸之地,等待你的垂怜?”
“至少比你在战场上送死强。”齐萧衍语气冷硬,“你心脉受损,功力大不如前,若不是陛下赐婚,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你陆家,若无我齐府庇护,你那些政敌早已将你撕得粉碎。”
“庇护?”陆玄之猛地站起身,尽管比齐萧衍稍矮几分,气势却不减,“我陆玄之纵横沙场十年,靠的是手中长枪,不是谁的庇护!”
情绪激动之下,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那道箭伤开始隐隐作痛,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齐萧衍眸光微动,但终究没有动作,只冷声道:“逞强若是有用,你也不会站在这里。认清现实,陆将军。”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外:“府中事务自有管家打理,你不必过问。东厢的书房是我的禁地,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房门被关上,室内重归寂静,只留下满室清冷和一身红妆的陆玄之。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杯未曾动过的合卺酒,指尖微倾,醇烈的酒液洒落在地,渗入青石板缝,如同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苦涩的关系。
夜渐深,陆玄之和衣躺在宽大的婚床上,毫无睡意。窗外忽然传来极细微的响动,像是夜鸟惊飞,又像是瓦片轻碰。
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警觉让他瞬间屏住呼吸。
几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庭院,直扑主屋而来。刀锋在月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
陆玄之眼神一凛,下意识去摸枕下的长剑,却摸了个空——他的佩剑“惊鸿”,在入府时已被收走。
就在此时,隔壁院落传来兵刃相交之声,显然齐萧衍也已察觉并出手了。打斗声激烈,但迅速朝着他所在的院落逼近。
房门被撞开,一名刺客且战且退,被逼入新房,而他身后,正是手持长剑、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齐萧衍。
那刺客见无路可退,目光一扫,竟转而扑向床上的陆玄之,手中短刀直刺他咽喉!这一下变起仓促,角度刁钻狠辣。
陆玄之重伤未愈,动作迟滞半分,眼看刀锋已至面前。
电光石间,一道凌厉剑风扫过!
齐萧衍的长剑后发先至,精准地格开短刀,手腕一翻,剑尖已没入刺客胸口。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刺客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倒下。
齐萧衍抽回剑,血珠顺着剑锋滑落。他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落在陆玄之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反应慢了。”他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陆玄之抿紧嘴唇,没有反驳。刚才那一刻,若不是齐萧衍,他或许真的……那种无力感比受伤更让他难受。
“看来你这‘庇护’,我暂时是离不开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指尖却微微颤抖。
齐萧衍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颤抖,视线在他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转身对外面闻讯赶来的侍卫冷声道:“清理干净。加强守备,若再让人混进来,提头来见!”
侍卫们噤若寒蝉,迅速将尸体拖走,擦拭血迹。
齐萧衍走到门口,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明日让府医来看看你的伤。”
说完,便大步离开,留下陆玄之一人对着空荡的房门和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血腥气。
接下来的几日,齐府表面风平浪静。
陆玄之被变相软禁在这方院落中,行动受限,唯一能接触外界的,便是每日送来膳食的哑仆和偶尔前来请脉的府医。
府医姓孙,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医术颇为精湛。他替陆玄之换药时,看到那道从左肩胛骨贯穿至前胸,几乎损及心脉的狰狞伤口,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陆将军能活下来,实属万幸。”孙大夫叹息道,“只是此伤损了根基,需好生静养,切忌动武动气,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陆玄之沉默地看着窗外。静养?在这龙潭虎穴之中,如何静养?
这日午后,他正在院中慢走活动筋骨,却听到墙外传来一阵喧哗。
“……不过是个失了势的废人,仗着有几分颜色,爬上了我们将军的床,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一个尖细的女声毫不掩饰地讥讽。
“就是,将军连堂都没跟他拜,可见心里也是厌弃的。我听说啊,将军心里早就有人了,是那位才貌双全的……”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陆玄之走到月洞门边,只见两个穿着体面的丫鬟正被周平拦下,脸色煞白。而齐萧衍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面沉如水。
“将军恕罪!”两个丫鬟噗通跪地,浑身发抖。
齐萧衍目光冰冷:“拖下去,各打三十杖,发卖出去。”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凄厉的求饶声很快远去。
齐萧衍这才看向门内的陆玄之,两人隔空相望。
“府中下人不懂规矩,让你见笑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陆玄之淡淡一笑:“无妨。倒是扰了齐将军清净。”
他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那些污言秽语与他无关。齐萧衍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若觉得闷,府中花园可随意走动。”丢下这句话,齐萧衍便转身离开了。
这算是……一点施舍般的宽容?
陆玄之没有去花园,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桌上是孙大夫留下的药方,他拿起笔,沉吟片刻,在药方背面缓缓写下一行字,折好交给周平。
“想办法送出去,交给城西‘济世堂’的李大夫。”
周平是他从边关带回的亲信,也是目前他在齐府唯一能信任的人。
“将军,这是?”周平疑惑。
“去配几味药,”陆玄之眸光幽深,“能让我‘恢复’得快一些的药。”
他不能永远做一个需要“庇护”的废人。
天后的一个清晨,陆玄之遵从齐萧衍那日的“许可”,来到了花园。园中景致精巧,但他却在一处练武场停下了脚步。
场边兵器架上,十八般兵器擦得锃亮。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拿起一杆白蜡木长枪。
入手微沉,熟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他闭上眼,身体本能地舞动起来。枪出如龙,红缨划破空气,发出猎猎声响。一开始还有些滞涩,但很快,肌肉记忆被唤醒,枪风越来越急,身影在场地中腾挪闪转,卷起地上落叶纷飞。
仿佛回到了金戈铁马的边关,回到了号角连营的沙场。
然而,就在一记凌厉的回马枪将出未出之际,胸口猛地一阵剧痛,气息瞬间紊乱,眼前发黑,长枪脱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他撞进了一个坚硬温暖的胸膛。
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是齐萧衍。
他竟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及时接住了他。
“不要命了?”头顶传来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陆玄之想挣脱,却浑身无力,只能靠在他怀中急促喘息,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我的事,不劳齐将军费心。”他咬着牙,声音虚弱却固执。
齐萧衍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因疼痛而湿润的眼角,眸色深沉如夜。他没有松手,反而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你!”陆玄之惊怒交加。
“闭嘴。”齐萧衍语气强硬,抱着他稳步走向院落,对沿途下人惊愕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将陆玄之轻轻放在床上,动作竟带着几分与他气质不符的小心。
孙大夫很快被传来,把脉后连连摇头:“陆将军,您这……唉,旧伤迸裂,至少需卧床静养半月,万万不可再动武了!”
齐萧衍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深沉,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陆玄之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就这么想离开?”他忽然开口。
陆玄之别开脸:“我不想做一个废物。”
齐萧衍沉默片刻,对孙大夫和周围下人挥了挥手:“都下去。”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齐萧衍的声音低沉下来,“在你养好伤之前,哪里都不准去。”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似乎……藏着一丝别的什么。
陆玄之怔住,看向他。齐萧衍却已转身,走到门口时,脚步再次停顿。
“你的剑,‘惊鸿’,明日我会让人送来。”他背对着陆玄之,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记住,它不是用来自残的。”
房门轻轻合上。
陆玄之躺在黑暗中,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贴近时,齐萧衍衣料上淡淡的熏香和体温。
这个男人,时而冷酷如冰,时而又流露出难以捉摸的维护。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而他刻意忽略的是,在齐萧衍抱起他的那一刻,在贴近那温暖胸膛的瞬间,他死水般的心湖,的确泛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涟漪。
夜深人静,齐萧衍独自坐在东厢书房内。这里确实如他所说,是府中禁地,除了他,无人能进。
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悬挂的一幅画像。画中人身着银甲,手持长枪,骑在骏马之上,眉目飞扬,意气风发——赫然是几年前尚未受伤时的陆玄之。
笔触细腻,将那份灼人的风华捕捉得淋漓尽致。
齐萧衍指尖轻轻拂过画中人的脸庞,眼神是白日里从未有过的深沉与复杂。
“玄之……”他低声呢喃,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消散,“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
后面的话语,模糊不清,消散在夜色中。
书案上,放着一封刚刚收到的密报,边缘印着特殊的火漆印记。而在他手边,还有一张看似随意搁置的纸条,上面只有简短的八个字:
“伤势有疑,似非偶然。”

“惊鸿”剑被送回时,盛在一个紫檀木长匣里。
陆玄之指尖抚过冰凉熟悉的剑身,上面每一道细微的刮痕都诉说着沙场的过往。齐萧衍履行了他的承诺,但这把伴随他多年的佩剑,此刻握在手中,却沉甸甸地压着他尚未痊愈的伤口。
“他可有说什么?”陆玄之问送剑来的侍卫。
侍卫垂首恭敬答道:“将军只说,物归原主,望陆公子善用。”
善用。这个词意味深长。
陆玄之挥退侍卫,独自在院中练了一趟最基础的养气剑诀。动作缓慢,气息尽量平稳,但一套下来,胸口依旧闷痛,额角见汗。他靠着石桌坐下,看着手中的“惊鸿”,自嘲地笑了笑。昔日沙场饮血的利器,如今只能用来活动筋骨。
孙大夫每日准时前来请脉,开的药方依旧以温养为主,苦得人舌根发麻。陆玄之每次都平静地喝完,不曾抱怨半句。
这日,孙大夫捻着胡须,沉吟道:“将军脉象比前几日稍稳,但心脉滞涩之症仍在。老夫需加一味‘血竭’,化瘀生新,只是此药性烈,服用后或有气血翻涌之感,需绝对静养,万不可再动武或情绪激动。”
陆玄之目光微动:“有劳孙大夫。”
药很快煎好送来,颜色深褐,气味刺鼻。陆玄之端起药碗,指尖在碗沿摩挲片刻,却没有立即喝下。他走到窗边,将小半碗药汁缓缓倒入窗台一盆长势旺盛的墨兰根部的泥土里。
周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将军,查过了,孙大夫背景干净,在齐府十年,深得齐将军信任。药渣也验过,并无问题。”
陆玄之看着那迅速被泥土吸收的药汁,淡淡道:“药方本身,自然不会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时机,是那过分“恰当”的叮嘱。
他回到桌边,将剩下的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便觉心口隐隐发烫,气血似有浮动之兆。
他闭上眼,强行压下不适,心中冷笑。齐萧衍,这便是你的“庇护”?用药物和禁足,打造一个华美的牢笼,让他变成一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然而,他面上依旧平静无波,甚至比前几日更加“安分”。除了在院中散步,便是看书、练字,仿佛真的接受了现状。
齐萧衍偶尔会来,通常是在傍晚。他不常进屋,大多时候只是站在院门外,隔着一段距离看一会儿,有时会问一句“今日如何”,得到陆玄之疏离而客套的“尚可”后,便转身离开。
两人之间隔着无形的墙,比那堵实实在在的院墙更高、更厚。
这日,宫中设宴,齐萧衍必须出席。
临行前,他破天荒地来到了陆玄之的房内。彼时陆玄之正临摹一幅字帖,闻声抬头,只见齐萧衍一身绛紫色朝服,金冠束发,更衬得身形挺拔,威仪天成。他很少见齐萧衍穿得如此正式,少了些平日的冷硬,多了几分属于权臣的雍容与距离感。
齐萧衍目光扫过他案上笔墨,淡淡道:“今晚宫宴,我不在府中。你……安分待着,无事不要出院落。”
陆玄之放下笔,微微一笑:“齐将军是怕我给您惹麻烦?”
齐萧衍眸色微沉:“是怕你给自己惹麻烦。府中虽看似平静,但各方眼线众多,你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多谢将军提醒,我自有分寸。”陆玄之语气依旧平淡。
齐萧衍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最终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他走后,陆玄之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走到窗边,看着那队护卫森严的仪仗消失在府门方向,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夜色渐浓,齐府比往日更加安静,静得有些诡异。
陆玄之屏息凝神,侧耳倾听。风中传来极轻微的、衣袂掠过高墙的声音,不止一处。
他吹熄了烛火,室内陷入一片黑暗。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子时前后,前院隐约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兵刃碰撞和呼喝之声,但很快又平息下去。
陆玄之握紧了袖中的“惊鸿”短刃(他将长剑拆解,藏了匕首在身),屏住呼吸。
果然,不过片刻,他所在的院落外,响起了压抑的打斗声!这次的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来的!
数道黑影如鬼魅般翻墙而入,直扑主屋!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显然不是普通的毛贼。
陆玄之眼神一凛,在那几人破门而入的瞬间,身形疾退,同时手中短刃划出一道寒光,直取为首一人咽喉!
那人没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快,仓促格挡,“铛”的一声,火星四溅。
陆玄之借力翻身,避开侧面袭来的刀锋,但胸口伤处因这剧烈动作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让他动作瞬间一滞。
就是这片刻的迟缓,另一名刺客的刀尖已逼近他肋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更为凌厉霸道的剑罡自身后袭来!
血光迸现,那名偷袭的刺客被一剑穿心!
齐萧衍去而复返!他依旧穿着那身绛紫朝服,只是外袍略显凌乱,眼中带着未散的杀气和一丝……急切?
他剑势不停,如虎入羊群,每一剑都精准而狠辣,不过几个呼吸间,剩余几名刺客便已倒地毙命。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
齐萧衍收剑回鞘,快步走到靠着墙壁、脸色苍白的陆玄之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伤到哪里了?”
他的手掌滚烫,力道之大,几乎捏碎陆玄之的腕骨。
陆玄之挣脱他的钳制,气息微乱:“我没事。你怎么回来了?”
齐萧衍目光在他身上迅速扫过,确认除了旧伤可能被牵动外并无新伤,才沉声道:“宫宴中途收到消息,有人要在府中动手。”
他语气平静,但陆玄之却敏锐地捕捉到他气息有一丝不同寻常的紊乱,握过剑的指尖甚至带着极细微的颤抖。这绝非只是因为方才那场短暂的交手。
“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陆玄之问。
齐萧衍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一具刺客尸体旁,用剑尖挑开其衣襟,露出锁骨下方一个模糊的青色刺青。那刺青形状古怪,像是一只盘踞的蜘蛛。
陆玄之瞳孔微缩:“‘地网’?”
“地网”,一个活跃在两国边境,拿钱办事、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价格高昂,但从不失手。
齐萧衍站起身,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沉:“看来,有人不想让你我任何一人安稳度日。”
他挥手让迅速赶来的侍卫处理现场,然后对陆玄之道:“此地不宜久留,跟我来。”
他带着陆玄之,没有去往府中其他院落,而是径直走向了那个明令禁止的禁地——东厢书房。
书房内陈设简洁,与其说是休息之所,不如说更像一个作战指挥室。墙上挂着巨大的边境舆图,书案上堆满了军报文书,空气里弥漫着墨香与一种冷冽的松木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西侧墙壁。那里空无一物,与整个书房的格调格格不入。
陆玄之的目光在那面空墙上停留了一瞬。他记得,上次齐萧衍抱他回来时,恍惚间似乎瞥见这里挂着一幅画……如今却不见了。
齐萧衍没有解释,他走到书案后坐下,揉了揉眉心,脸上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宫宴上出了什么事?”陆玄之在他对面坐下,直接问道。
齐萧衍抬眼看他,眸光深邃:“有人向陛下进言,说我拥兵自重,与新婚‘夫人’联手,图谋不轨。”
陆玄之心头一凛。这罪名若是坐实,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所以,今晚的刺客,是警告?还是灭口?”
“或许兼而有之。”齐萧衍冷笑一声,“他们想看看,你这枚棋子,在我这里到底有多少分量。也想看看,你我这桩婚事,是否真的牢不可破。”
他站起身,走到陆玄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陆玄之,现在你明白了?从你踏入齐府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身在局中。你想独善其身,不过是痴人说梦。”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
“那么,齐将军想要我如何?”陆玄之迎上他的视线,不闪不避。
齐萧衍俯身,双手撑在陆玄之座椅的扶手上,将他困在方寸之间,气息迫人:“我要你配合我,演好这出‘夫妻情深’的戏。至少在明面上,你是我齐萧衍的人,无人可以动你。”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陆玄只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以及那深不见底的墨色之下,翻涌的暗流。
“若我不愿呢?”
“你没有选择。”齐萧衍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除非,你想看着你陆氏满门,为你所谓的‘骨气’陪葬。”
陆玄之指甲掐入掌心,胸口气血翻涌得更厉害,那碗“血竭”的药力似乎在此刻被彻底激发。他强忍着不适,唇色发白,却依旧挺直脊背。
齐萧衍看着他强撑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似是恼怒,又似是……不忍?他猛地直起身,退开两步,语气缓和了些许:“今夜你就在此歇息,这里安全。”
说完,他转身走到里间,拿出一套干净的寝衣扔给陆玄之:“换上。”
陆玄之接过柔软的布料,触手微凉。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齐萧衍,你为何要答应这桩婚事?以你的权势,完全可以用更激烈的方式拒绝,而不是娶一个……废人回来,徒增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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