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与君同by时间在看

作者:时间在看  录入:12-17

齐萧衍怔住了,他看着陆玄之那双恢复了神采、甚至比以往更加坚定的眼眸,心中百感交集。他看到了理解,看到了不再尖锐的锋芒,也看到了……一种愿意与他并肩而立的决心。
这不是他想要的完全顺从,却是比顺从更珍贵的东西。
“好。”齐萧衍郑重地点头,承诺道,“我答应你。”
一个字,重若千钧。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那些冰冻的隔阂,似乎在阳光与坦诚中,悄然消融。一种新的、建立在理解与约定之上的关系,正在缓慢滋生。
然而,现实的紧迫,并不容许他们过多沉溺于这片刻的温情。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周平急促的声音:“王爷,公子!边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齐萧衍和陆玄之神色同时一凛。
周平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封插着三根羽毛、代表最高紧急程度的军报,脸色凝重:“北狄集结五万精锐,突袭玉门关!守将王贲将军……殉国!关隘……危在旦夕!”
“什么?!”
齐萧衍猛地站起身,牵动伤口,脸色瞬间又是一白,但他此刻已顾不上这些,一把夺过军报,迅速扫视,越看,脸色越是阴沉铁青!
陆玄之的心也沉到了谷底。玉门关是北境最重要的门户之一,一旦失守,北狄铁骑便可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王贲是军中宿将,竟然也……
“朝中如何反应?”齐萧衍的声音冰冷如铁。
“陛下紧急召集群臣议事,但……但以瑞王为首的主和派,依旧主张……主张派遣使者,与北狄和谈,甚至……暗示可以割让玉门关外三百里之地,以换取北狄退兵!”周平的声音带着愤懑。
“荒唐!!”齐萧衍怒极,一掌拍在身旁的小几上,檀木小几应声碎裂!“玉门关乃国之屏障,岂能轻言放弃!王贲和数万边关将士的血,难道就白流了吗?!”
他因为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背后的绷带再次渗出殷红。
“王爷息怒!”周平连忙上前。
陆玄之也站起身,走到齐萧衍身边,扶住他因咳嗽而颤抖的手臂,沉声道:“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玉门关必须救,和谈绝不可行!”
齐萧衍抓住他的手臂,借力稳住身形,抬眸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同样的决绝与凝重。
“我要即刻进宫!”齐萧衍斩钉截铁道。
“我同你一起去。”陆玄之毫不犹豫。
齐萧衍看着他,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面容,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光芒,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好。”他点头,紧紧握了一下陆玄之的手,“我们一起去。”
阳光透过窗棂,将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投在地上,紧密相连。
坦诚之后,是更严峻的挑战。
边境烽火连天,朝堂暗流汹涌。
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而他们,一个重伤未愈,一个旧疾缠身,却不得不携手,共同面对这席卷而来的狂风暴雨。
前路,注定布满荆棘与硝烟。

第9章 同心
宫道漫长,冰冷的石板路映着秋日惨淡的天光。陆玄之扶着齐萧衍,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金銮殿。两人皆身着朝服,一个玄色暗金,一个绛紫威仪,身形挺拔,步伐虽因伤势而略显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所过之处,宫人侍卫纷纷垂首避让,目光敬畏地掠过他们紧挨着的手臂和沉凝的面色。齐王重伤未愈便强撑入宫,以及他身边那位曾救驾有功、如今却同样面色苍白的陆将军,这组合本身,就足以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龙椅上的皇帝眉头紧锁,下方文武百官分立两侧,泾渭分明。以瑞王赵珩为首的主和派占据了大半朝堂,个个面带忧色(或说是故作忧色),言辞恳切(或说是冠冕堂皇)。而以几位老将军和御史为首的主战派,则人人脸色铁青,怒目而视。
“……陛下!玉门关失守在即,王贲将军殉国,边关生灵涂炭!当务之急,是避免更大伤亡!北狄所求,不过边境三百里草场,地瘠民贫,予之何惜?若能换得边境安宁,百姓休养生息,乃仁政也!”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正在慷慨陈词,正是主和派的骨干,太傅李纲。
“放屁!”一位虬髯老将军忍不住爆了粗口,他是镇北侯,与王贲乃至交,“三百里草场?那是玉门关屏障!失了这三百里,北狄铁骑便可直抵关下!今日割三百里,明日他们就敢要千里!李太傅莫非是老糊涂了,竟行此资敌之举?!”
“镇北侯!朝堂之上,岂容你污言秽语!”李纲气得胡子发抖,“老夫一心为国为民,岂容你肆意污蔑!敢问侯爷,若不和谈,眼下局势,谁能领兵?谁能退敌?齐王爷重伤在身,陆将军……呵呵,亦是沉疴难起,朝中还有谁能当此大任?难道要陛下御驾亲征不成?!”
这话极其阴毒,既堵死了主战派领兵的可能性,又将矛头隐隐指向了看似“不堪用”的齐萧衍和陆玄之。
殿内一时寂静,主战派将领们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难以反驳。边关危急,朝中确无足够分量的统帅可即刻出征。
瑞王赵珩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上前一步,正要添油加醋……
“谁说我朝无人?!”
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殿门口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齐萧衍在陆玄之的搀扶下,一步步踏入大殿。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但腰背挺得笔直,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扫过全场,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和冰冷的杀意。而他身旁的陆玄之,虽同样面色不佳,但眼神清冽坚定,与他并肩而立,毫不逊色。
“齐王爷?!”
“陆将军?!”
惊呼声四起。皇帝也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惊异。
“陛下,”齐萧衍松开陆玄之的手,独自上前几步,对着龙椅躬身行礼,动作虽缓,却带着千钧之力,“臣,齐萧衍,愿领兵驰援玉门关,不退北狄,誓不还朝!”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金石般的决绝。
“齐爱卿,你……你的伤势……”皇帝迟疑道。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齐萧衍直起身,目光如电,直射李纲和瑞王,“倒是李太傅方才所言,割地求和,以换安宁,实乃误国之言!北狄狼子野心,畏威而不怀德!今日割肉饲虎,他日虎必噬人!边境三百里,绝非草场那么简单,那是无数边关将士用鲜血和生命守护的国土,是抵御外虏的战略屏障!岂能因一时艰难,便轻言放弃?!此议,形同卖国!”
“你!”李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齐萧衍,“齐王爷!你血口喷人!”
瑞王赵珩脸色也阴沉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叔息怒。齐王爷也是忧心国事,只是……王爷重伤未愈,陆将军亦是有恙在身,此时挂帅,只怕……于王爷身体有碍,于战局亦是无益啊。若是王爷在军中有个万一,这动摇军心之罪,谁人来担?”
这话更是诛心,直接将齐萧衍出征的可能与个人安危和战局失利捆绑在一起。
“瑞王殿下多虑了。”一直沉默的陆玄之忽然开口,声音清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上前一步,与齐萧衍并肩,朗声道:“北狄犯境,国难当头,凡我大梁子民,皆有力战守土之责!何况我等武将?王爷伤势虽未痊愈,但统筹全局,坐镇中军,足矣!至于冲锋陷阵……”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在场那些或因他的出现而惊疑,或因他话语而振奋的将领,最终定格在皇帝身上,斩钉截铁道:“末将陆玄之,虽心脉有损,但尚能提得动刀,骑得了马!愿为先锋,随王爷出征,收复失地,扬我国威!”
他这番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冷水,瞬间炸开!
陆玄之竟然也要去?!他可是心脉重伤,几乎被断定不能再上战场的人啊!他这是……不要命了吗?!
齐萧衍猛地转头看向陆玄之,眼中充满了不赞同和急切,甚至想开口阻止。他带陆玄之来,是想借他救驾之功和“王妃”身份,在朝堂上形成威慑,共同应对主和派,从未想过要让他再上战场!那无异于送死!
然而,陆玄之却递给他一个坚定而平静的眼神,那眼神在说:我说过,不愿只做被你护在羽翼下的雏鸟。
齐萧衍所有劝阻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陆玄之清亮的、带着决然光芒的眼睛,心中巨震,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和一种混合着心痛、骄傲与无比复杂的情绪。
“好!好!好!”镇北侯激动得连叫三声好,老泪纵横,“这才是我大梁的好儿郎!陛下!齐王爷统筹帷幄,陆将军骁勇善战,二人联手,必能击退北狄,扬我国威!请陛下准奏!”
其他主战派将领也纷纷跪地请命:“请陛下准奏!”
形势瞬间逆转!
皇帝看着殿下并肩而立的两人,一个是他倚重的战神,虽伤犹勇;一个是他曾忌惮、如今却甘愿以残躯报国的将领。再看看群情激昂的主战派和面色难看的瑞王等人,他心中天平已然倾斜。
“准奏!”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封齐王萧衍为征北大元帅,陆玄之为先锋将军,即日点兵十万,驰援玉门关!望尔等同心协力,早日克敌,凯旋还朝!”
“臣,领旨!”齐萧衍与陆玄之同时躬身,声音铿锵。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心思各异地散去。瑞王赵珩在经过齐萧衍和陆玄之身边时,脚步微顿,阴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但愿王爷与将军,能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说完,拂袖而去。
齐萧衍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对陆玄之低声道:“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陆玄之目光沉静,“兵来将挡。”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决意。
出征在即,齐王府和陆玄之原先的院落都忙碌起来。齐萧衍虽伤势未愈,但军务繁杂,调兵遣将,粮草筹措,舆图推演……几乎不眠不休。陆玄之也强撑着身体,协助处理军务,重新熟悉边关地形和北狄战术,更是暗中调动自己旧部的力量,为出征做准备。
夜深人静,书房内烛火通明。
齐萧衍刚与幕僚议完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背后伤口隐隐作痛。一抬头,却见陆玄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把药喝了。”陆玄之将药碗放在他面前,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齐萧衍看着那碗漆黑的药汁,又看看陆玄之同样苍白的脸,心中微软,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他却觉得有一丝奇异的回甘。
“你的药呢?喝了没有?”齐萧衍放下空碗,问道。
“喝了。”陆玄之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份边境传来的最新情报看着,“李大夫调整了方子,加了固本培元的药材,说是在路上也能服用。”
齐萧衍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烛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这几日,陆玄之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处理军务,在他因伤痛难以集中精神时,总能适时地提出关键建议。他们之间的默契,仿佛与生俱来,超越了过往所有的隔阂与猜忌。
“玄之,”齐萧衍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此去凶险,你的伤……”
“我的伤,我心里有数。”陆玄之抬起头,打断他,目光清亮而坚定,“玉门关必须守住。这不仅关乎国土,更关乎无数边关百姓的性命,关乎我大梁的国运。个人安危,与之相比,微不足道。”
他顿了顿,看着齐萧衍,语气放缓了些:“况且,不是还有你吗?”
不是还有你吗?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齐萧衍的四肢百骸。他怔怔地看着陆玄之,看着他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只觉得胸口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几乎要溢出来。
他伸出手,越过书案,轻轻覆在陆玄之放在情报上的手背上。
他的手因为伤病和劳累,有些冰凉,而陆玄之的手,则带着一丝温润。
“是,”齐萧衍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深邃如海,承诺道,“还有我。只要我齐萧衍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你分毫。此行,我们同去,同归。”
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秋夜的寒意,也驱散了彼此心中最后的一丝不确定。
烛火噼啪,映照着两人交握的手和坚定对视的目光。
前路纵然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此刻,他们同心同德,便无所畏惧。
翌日,点将台下,旌旗招展,十万大军肃立,鸦雀无声。
齐萧衍一身玄甲,外罩猩红披风,虽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气势恢宏。陆玄之立于他身侧稍后,银甲白袍,手持“惊鸿”长剑,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冷,唯有眼神灼灼,燃着不屈的战意。
三军注视之下,齐萧衍举起帅印,声音通过内力传遍全场:
“北狄犯境,屠我同胞,占我疆土!此乃国仇,亦是我等军人之耻!今日,本王与陆将军,奉旨出征,驰援玉门关!此行,唯有死战,绝不后退!收复河山,扬我国威!”
“死战!后退!”
“收复河山!扬我国威!”
十万将士齐声怒吼,声浪震天,气势如虹!
齐萧衍转身,看向陆玄之,伸出手。
陆玄之看着他,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两手紧握,力量与信念在掌心交融。
一声令下,大军开拔,如同黑色的洪流,涌向北方那硝烟弥漫的战场。
京城高大的城墙在身后渐渐远去,前方是未知的征途与血火。
马车内,齐萧衍看着对面闭目调息的陆玄之,轻声道:“怕吗?”
陆玄之睁开眼,望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带着锋芒的弧度:
“比起朝堂之上的暗箭,我更习惯战场上的明枪。”
齐萧衍闻言,也笑了。那笑容冲淡了他眉宇间的病气,显露出属于战神的睥睨与自信。
“好。”他说,“那便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玉面阎罗。”
秋风猎猎,卷起征尘,也卷动着命运的车轮,驶向那片承载着生死、荣耀与未知的广袤天地。
同心同德,生死与共的篇章,才刚刚翻开第一页。

第10章 边月
铁蹄踏碎深秋的寂静,卷起漫天黄尘。十万大军如黑色的钢铁洪流,昼夜兼程,向着北方那片被烽烟笼罩的土地疾驰。
主帅的马车经过特殊加固,减震良好,内里空间也颇为宽敞,但连日颠簸,对于两个重伤未愈的人来说,依旧是巨大的煎熬。
齐萧衍背后箭伤未愈,长时间保持坐姿,伤口与坚硬的车壁摩擦,绷带下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剧痛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啃噬着他的神经。但他脸上看不出分毫,依旧冷静地批阅着沿途送来的军报,与幕僚分析局势,只有在无人注意的间隙,才会极快地蹙一下眉,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陆玄之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心脉处的阴寒真气虽被齐萧衍的内力暂时压制,但长途跋涉的劳顿和马车颠簸,依旧让他胸口时常闷痛,气息不稳。他大多时间都闭目调息,尽量减少活动,苍白的脸色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愈发透明。
两人同处一车,却默契地维持着一种沉默。并非疏离,而是一种在极端环境下,对彼此伤势心照不宣的体谅与保全。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知晓对方的需要。
齐萧衍会在陆玄之气息明显紊乱时,不动声色地将水囊递过去;陆玄之则会在齐萧衍因颠簸而身体微僵时,将软垫默默推到他身后。
这细微的互动,落在偶尔进来禀报军情的周平眼中,让他这个粗豪的汉子,心底也不由生出几分感慨。这两位主子之间的关系,似乎与离京时又有些不同了。少了几分剑拔弩张,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羁绊与……温情?
这日黄昏,大军在一处背风的山谷扎营。
齐萧衍被几名将领请去中军大帐议事,陆玄之则留在马车附近活动筋骨。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映在荒芜的土地上,显得有些孤寂。
他试着缓缓舞动“惊鸿”剑,依旧是那套最基础的养气剑诀,动作缓慢而凝滞。几式下来,便已气息微喘,胸口熟悉的抽痛再次袭来。他不得不停下,以剑拄地,微微喘息,看着天边那轮逐渐沉下的血色残阳,眉头紧锁。
照这个速度,即便赶到玉门关,他这副身子,又能发挥几成战力?先锋之责,绝非儿戏。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齐萧衍不知何时已回来,站在他身后数步之遥,目光落在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上。
陆玄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总要好过坐以待毙。”
齐萧衍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望向那轮残阳。“我已传令下去,明日开始,每日拔营时间推迟半个时辰。你……多休息。”
这已是他在不贻误军机的前提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陆玄之侧头看他,夕阳勾勒着齐萧衍冷硬的侧脸轮廓,那眉宇间的疲惫和隐忍无法完全掩饰。“你的伤呢?”他问。
齐萧衍扯了扯嘴角:“死不了。”
两人沉默下来,暮色如同巨大的羽翼,缓缓合拢,将山谷与营地笼罩其中。远处传来士兵们埋锅造饭的嘈杂声,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充满了行伍生活的粗粝气息。
“还记得碎云渊吗?”齐萧衍忽然问道。
陆玄之眸光微动。那个他们唯一一次并肩,却又因争功而险些内讧的地方。
“那时若知今日……”齐萧衍的声音很轻,消散在晚风里,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但陆玄之似乎听懂了。若知今日会如此携手并肩,生死相托,当初是否还会那般执着于一时之功,意气相争?
历史没有如果。但或许,正是那些过往的裂痕与遗憾,才让此刻的并肩,显得格外珍贵。
“报——!”一名斥候疾驰而来,滚鞍下马,声音急促,“元帅!先锋探马在五十里外发现小股北狄游骑!已被击溃,但据此推断,北狄主力斥候活动范围已南扩至我军一日行程内!”
齐萧衍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传令各部,加强警戒,明哨暗哨增加一倍!游骑兵前出三十里,交替侦查!”
肃杀的气氛,瞬间取代了短暂的静谧。
接下来的路程,明显紧张起来。斥候往来频繁,军报上的消息也越来越不容乐观。玉门关外围据点已尽数丢失,关城被北狄五万主力日夜猛攻,伤亡惨重,城防多处破损,已是岌岌可危。
而北狄人的战术,似乎也与以往不同。他们不再一味强攻,而是采取了围点打援、骚扰粮道等多种手段,显得……更有章法,更像是有高人在背后指挥。
“不像兀朮的风格。”齐萧衍看着舆图,手指点在北狄主帅兀朮的名字上,“此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此番用兵,刁钻狠辣,倒像是……很了解我们的布防和习惯。”
陆玄之站在他身侧,目光同样凝重:“内奸未除。”
两人心中都笼罩着一层阴霾。那个隐藏在朝中、与北狄勾结的势力,显然并未因他们离京而停止动作,反而将手伸得更长了。
这日夜里,大军在一片地势较高的草甸扎营。夜风寒凉,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中军大帐内,齐萧衍刚与将领们议完事,正准备歇息,胸口突然一阵烦恶,背后伤口也传来一阵剧烈的、带着灼热感的疼痛。他闷哼一声,扶住案几,额角瞬间布满冷汗。
“王爷!”亲卫惊呼。
“无事……”齐萧衍咬牙摆手,但脸色却迅速灰败下去,身体晃了晃。
一直守在帐外不远处的陆玄之听到动静,立刻掀帘而入,见状脸色一变,上前扶住他:“伤口感染了?”
触手一片滚烫!他在发烧!
齐萧衍想推开他,却已没什么力气,只能靠在他身上,低声道:“别声张……”
主帅重伤未愈,若再传出病倒的消息,于军心不利。
陆玄之如何不明白?他立刻对亲卫道:“去请孙大夫,就说我旧伤不适。另外,严守帐门,任何人不得打扰!”
孙大夫很快赶来,看到齐萧衍的情况,也是吓了一跳。拆开绷带,果然,背后的伤口因连日奔波和衣物摩擦,已然红肿溃烂,散发着不好的气味,引发了高热。
“必须立刻清理创口,重新上药,王爷这高热若是不退,恐有危险!”孙大夫急声道。
陆玄之二话不说,协助孙大夫将几乎陷入半昏迷的齐萧衍扶到榻上,帮他褪去上衣,露出那狰狞的、此刻更显恐怖的伤口。
清理腐肉,敷上烈性金疮药,整个过程,齐萧衍死死咬着牙,一声未吭,只有身体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颤抖,泄露了他正承受着何等痛苦。
陆玄之紧紧握着他另一只冰凉的手,看着他汗湿的鬓角和紧蹙的眉头,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将所有重担和痛苦都一肩扛下。
好不容易处理完伤口,喂下退热消炎的汤药,齐萧衍终于沉沉睡去,但高热依旧未退。
孙大夫忧心忡忡:“王爷伤势反复,身体亏空得厉害,这高热若是天亮前退不下去……”
“他会退的。”陆玄之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下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
孙大夫看着他沉静的面容,叹了口气,躬身退下。
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跳跃的烛火和齐萧衍沉重而滚烫的呼吸。
陆玄之打来冷水,用布巾浸湿,一遍遍地敷在齐萧衍的额头、脖颈,为他物理降温。动作细致而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夜深了,帐外风声呼啸,偶尔传来巡夜士兵整齐的脚步声。
齐萧衍在高热中似乎陷入了梦魇,眉头紧锁,嘴唇干裂开细小的口子,无意识地呓语着。
“……玄之……快走……”
“……落鹰涧……小心……”
“……对不起……”
断断续续的词语,拼凑出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与愧疚。
陆玄之擦拭他额角的手微微一顿。他看着齐萧衍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写满痛苦与担忧的脸,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终于彻底软化。
他俯下身,用指尖极轻地拂开他额前汗湿的发丝,低声回应,仿佛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
“没事了。”
“都过去了。”
推书 20234-12-17 : 什么男团狂炒cp啊》:[近代现代] 《什么男团狂炒cp啊?》作者:简卷【完结+番外】晋江VIP2024.5.23完结总书评数:15328 当前被收藏数:24238 营养液数:58047 文章积分:662,435,968文案: 白叙是个肩宽体阔、眼神清澈的体育生,被人用月薪五千包吃住骗进男团做门面。  这个男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