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出怒吼,空虚的听着不到一秒就消失的回音,名灿放弃继续浪费热量,拉开手边满是尘埃的椅子坐
下。
「阿母,还好我有把笔电背在身上,还好我有带到钱包手机保健卡......」
懒得搭理脚边急窜而过的老鼠。垂下视线望着被捏在掌心的手机,名灿很复古的伸出手,用力拧住自己的大腿--
不是做梦,是真的。
「......所以,这里真的是......五年前的世界......?」
消沉的揉了揉被拧疼的部位,名灿的喃喃自语还没告个段落,脑中却突然闪过了某个超出现实的念头。
总之,现在还没发生雅美被偷拍到跟男人上宾馆的事。喔耶!所以我有可能阻止那件事了吗?
但亢奋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他反而陷入了更加无边无际的烦恼中。
「可是五年前雅美才刚入团!等她跟男人上宾馆要等多久啊!」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产生归巢本能,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默默地步出宿舍,产生归巢冲动的名灿。迅速作出了每个初次离家的学生在喜获连假时的第一选择,也就是前往车站。
「我现在有三条路可以走。一个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回家去,一个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回学校去,一个是站在
这里等第一个对我伸出友善之手的人把我捡回去......」
站在车站大厅角落靠墙的自动售票机面前,逃避现实的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自言自语,名灿慢吞吞的,将硬币一
枚一枚的投进投币孔。
「问题是......要怎么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好不容易搭上高峰时间的电联车,名灿才在冷气充足的车厢里坐定,看起对面车窗外不停向左方流动的风景,隔没几秒
却猛然想起更严重的问题。
「惨了,没带到旧的大门钥匙......」
右手臂勾着计算机背包的肩带,忙乱地思考着得在爸妈回来之前、把计算机手机等等不属于五年前的东西藏好,抬起脸
看着白亮亮的车厢天花板,名灿不由自主地闷笑起来。
「......看来只剩那条路可以走了。」
考虑再三,他还是舍弃了直接回家的念头,决定提早下车。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之后的转乘公交车等不到半小时就到了。下了公交车以后经过的路口也都是绿灯不必多作停留,
更幸运的是,在名灿终于到达家煜大学时期外宿的公寓时,竟然远远地就看到熟识的亲人正好开了大门走出来--
「小舅--」
最后一个「妈」字还卡在嘴里,忽然惊觉现在是上课时间、冲过去绝对是自找死路,名灿连忙转身蹲下假装系鞋带,然
后心惊肉跳的用眼角目送对方像一阵风似的离开。
挣扎几秒进行心理重建,再度走向公寓大门口的名灿无比艰难的举起手,压下眼前的门铃。
结果,这次打开那扇门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大叔。
虽然他连看都没多看名灿一眼就走了,但这次名灿完全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因为没等多久,下一个走出来的、就是自己
要找的人。
「哥!」
家煜哥我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虽然你不让我去找雅美不过算了还有你要变年轻了真是太好了......把因为太感动而产
生胡言乱语的冲动给压下去,名灿满心欢喜地向前一步,拉住因为看到自己而满脸讶异地停下脚步的家煜。
「我又忘带钥匙了,哥你借我--」
话还没说完,家煜忽然伸出手,一把将他拉进公寓门内。
对方反手带起铁门,公寓楼梯间的光线瞬间黯淡下来,被拉着在楼梯上坐下的名灿,搞不清楚状况的「欸?」了一声。
「这样压会痛吗?」站在与名灿视线高度几乎平行的位置,用手掌包覆住名灿的脸颊,家煜双手并用的开始揉捏起他的
脑袋和脖子。「还有这边呢?」
「......都不会。」傻愣愣的让家煜把自己从头摸到脚、连脚掌都被抓起来转了一圈,名灿疑惑的摇头。「脚也不会痛
。」
「那就好。」原先弥漫全身的紧张感瞬间散光,家煜揉揉眉头,嗓音忽然正经严肃了起来。
「那你跑来这边干嘛?」
「蛤......」
什么我在这边干嘛?我承认现在好像是一般好孩子的上课时间啦。可是看我这么狼狈你应该也猜得到状况不是很正常吧
!再说身为学生,谁没想过装病逃学,偶一为之无所谓吧!大不了回去假装肚子痛就好啦。
才要将后面的抱怨给骂出口,一抬眼却发现对方似乎没在开玩笑,是真的用很正经的表情瞪着自己,名灿脑袋里的理性
部分马上将抱怨自动舍弃,转念朝其它方面想去。
等等,所以这个人只是碰巧长得像家煜哥?我认错人了,这样吗?
......怎么可能。只在荧幕上见过面的雅美就算了,我哪会认错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他被揍扁我也认得出来。
在心中想象起薄情的表哥被揍扁的样子,名灿还没想出大概轮廓,眼前的家煜已经以迂回的口气下了逐客令。
「我上去拿安全帽,载你回家。你妈快急死了你知道吗?」
「等一下!」发现对方竟然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名灿连忙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的裤脚。「拜托你给我家里的备用钥匙就好
!先不要打电话给我妈!」
「不行。」压着等待接通的手机,不知怎的,平常顶多挖苦个两句「又忘记带钥匙啦?怎么就不会忘记带便当」的家煜
,此刻却强硬到没商量的地步。「理由等一下再说,你家快翻过来了你知道吗?」
翘个课而已为什么我家会翻过来......被那罕见的强硬态度压得不得不从,名灿只能乖乖看着家煜简短的对语音信箱留
言后,转头望向自己。
「你不是有理由?逃学的理由,说吧。」
「我哪有逃学。」不满的转开视线,名灿低声咕哝。「我高中毕业都快三年了,要翘也不是现在翘--」
「......嘠?」
......惨了!
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这么迅速就破功,本来只打算拿了寄放在表哥这里的备份钥匙就走,根本没准备搪塞的借口。名灿心
中一急,瞬间控制不住的将到目前为止的遭遇全爆了出来。
「我没有逃学!真的啦!你相信我!那时候送我出门就是你耶!我才看到资源回收车过来,回过神就在这里了,我也不
知道为什么现在这边好像是五年前......而且你不会真的要我回学校吧?我已经大三了欸?」
一本正经的神情从脸上隐去,直勾勾的望向名灿,家煜在终于作出回应之前,整整空白了好几秒。
「......资源回收车?」
「嗯,就这样直直朝我开过来......」没注意到家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想着要尽量将自己的遭遇完整叙述好换取表
哥的信赖,名灿生动的比手画脚起来。「开到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然后左手撞到柏油路,手表好像摔破了。可恶,我
每次倒垃圾都有记得摘手表就今天忘记--最后就这样。」
默默的将这乱七八糟的叙述听完,家煜搔抓着下巴、沉默半晌后,不知怎得反而睁大眼睛,仔细地端详起坐得直挺挺的
名灿。
被那专注的眼神盯的毛骨悚然,名灿正尴尬地想站起来再后退个两三步,对方忽然夸张地「啊」了一声。
「我懂了,简单地说,你要说你是五年后,大学三年级的苏名灿,跟我们以前看过的电影一样,误闯异世界、平行世界
还是过去的世界?」
「对对对!」
发现对方似乎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了,突然一股激动到几乎要喷泪的冲动,名灿才抬起手想要抓住家煜的衣袖哭诉自己这
半天来的悲惨遭遇,耳边竟然传进了他想都没想过的温柔安慰。
「名灿,说真的,你如果压力大到念不下去,要不要考虑转学?我现在先带你回家,要跟小姑姑他们谈的话,我会陪你
。」
「嘠?」
没想到表哥竟然将事态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解读,慌张的扯住要上楼的家煜,名灿心中一急,顿时无法控制的乱吼起来。
「哥,你,你相信我啦!我真的没骗你!我没跟你说过慌吧!拜托你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我的笔电驾照学生证全都在
身上!看了你就知道......」
--对啊!我干嘛废话这么多?直接拿驾照跟学生证出来就好了啊!
被迟来的灵光一现给气的差点摔下楼梯,也无暇在心中骂自己笨了,名灿掏出皮夹,迅速抽了几张代表性的证件硬塞进
家煜手中。
「呃......」把磁卡证件翻过来又翻过去,目瞪口呆地看看名灿又看看手中的学生证,像是真的被吓住了,家煜无比艰
难的开口。「你......你这些证件是真的吧?」
「废话!我哪来的门道伪造证件啊!有这个门道我还用得着去打工吗!」
气呼呼地把身份证收回皮夹,名灿正想将驾照也拿回来,那厢的家煜用拇指和食指摩娑着学生证磁卡,忽地瞇起眼睛。
「所以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是说真的?你真的是五年后的名灿?」
「嗯......」已经没力气再多解说,想着要是早点拿出证件就不用废话这么多了,名灿虚弱地点头。「真的......」
原以为还会继续被追问,但等了半天却迟迟没有回应,这下子困惑瞬间压过了茫然,名灿于是小心地扬起视线。
「哥?......你不信啊?那要不要看我的笔电--」
结果出乎名灿的意料,像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一般,家煜先是尴尬地转过脸,然后搔搔头,募地面露苦笑。
「我相信啦!因为......我好像也遇到跟你一样的事了。」
「......二十一通未接来电。」
在家煜的摩托车后座颠簸了半小时,终于可以稍作停顿的地方,是离名灿家巷口不远的红豆饼摊位。
听见家煜嘴里塞着红豆饼,口齿不清的说「应该都是你妈打的」,把最后一口饼皮吞下肚,名灿提心吊胆地扬起视线。
「欸?哥......那个,你说我家快翻过来了,到底......」
「详情我也没问到啦,」从袋子里又拿了个红豆饼,家煜很自然地说出极具杀伤力的台词。「反正你大概再过几秒就知
道了。」
还来不及犹豫就已经走到家门口,也没办法落跑了,名灿这下只能认命的在对讲机前面停下,用力压下门铃。
「家煜哥哥--」
还在念幼儿园的双胞胎弟妹,一开门不是先缠自己的亲哥哥,而是同时朝着家煜扑上来......默默地用「我当年也是这
样」来安慰自己,名灿只能抬起头,心酸地转开视线。
「惟惟,诗媚,有没有乖乖的呀?」
温柔亲昵地笑着,家煜蹲下身子,轻轻地捏了捏两个小孩地脸颊。
「葛格,你干嘛一直看天上?肚子饿了吗?」
就算平常总被当成没用的哥哥,但被妹妹当面这么问,回过神来的名灿还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没有丢脸地在家门口哭
起来。
接过妹妹很开心地递过来的红豆饼,将它塞进嘴里、品味着香甜的红豆馅和和妹妹的撒娇,这次名灿眼角真的渗出了些
微的泪水。
......干,我有种头晕眼花的感觉。这两个再过几年就只会跟着家煜哥同声一气的嘲笑我的Derrida,会用那么可爱的
声调跟我讲话,大概也只有现在了。为什么我当初不知道要好好珍惜呢?
双胞胎高高兴兴地提着红豆饼进屋去了,跟着走进院子里的名灿将声音降到最低,小心翼翼地朝着家煜开了口。
「......哥,为什么我们要买红豆饼?」
「要转移你弟妹的注意力啊。」收起跟双胞胎玩闹时的表情,家煜慎重地皱起眉头。「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这
样也好。因为听你妈在电话里的口气好像很严重,要是--」
话还没说完,一个娇小的人影忽然以飞快的速度从屋内冲出,然后碰的一声朝著名灿扑抱了上来。
「名灿!」
马上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是母亲,差点往后栽倒的名灿还来不及喊「妈」,怀里的母亲已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你们老师打电话来,说你扫地时间爬到外面擦窗户结果擦一擦就不见了!还说到处找不到人!」看着母亲一把眼
泪一把鼻涕,吓得名灿将已经准备好的借口,全忘到了遥远的彼端。「你有没有哪里撞到?我还不敢跟惟惟他们说,结
果家煜打来说你在他宿舍门口,要我在家等!妈妈吓死了!」
差点又要不打自招地说「我哪有」,所幸一旁的家煜跟个没事人似的,笑眯眯地担负起了打圆场的任务。
「姑姑,你看名灿好好的呀?一定是搞错了啦。你要不要打电话给学校?他们现在一定很急。」
「对啊!那我去打电话给老师。你们不要站在外面,快点进来!」
母亲擦擦眼泪,欢天喜地的进屋去了。感激地望了自始至终都很冷静的表哥一眼,名灿嗫嚅着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啦。倒是你啊,又不是水蒸气,擦一擦会不见?......不过在学校里坠楼什么的,谅他们也说不出口啦。」
把大门关上再压下门锁,两人也没多耽搁、就这样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直奔名灿的房间。
「啊,好怀念喔。」
想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再踏进高中时期的房间,看着书架上在联考结束、七月三日当天就被打包送进仓库的高中教科书,
名灿忍不住兴奋地开始东摸摸、西摸摸。
「名灿。」
看着家煜一如既往的在床边坐下、还招手要自己过去,名灿放开手边的书,毫无戒心的走上前,下一秒马上被推倒在软
软的羽毛被上。
「哥?」
后脑抵着枕头,感觉自己上衣被掀起、呼吸之间的温暖气息拂过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觉得有点痒的名灿噗地笑出声音
。「怎么啦?」
「......你前两天上体育课被球打到的瘀青,差不多是在这个位置。」像是想看的更清楚一般,家煜将脸压的更低,带
着隐形眼镜的漂亮眼镜微微瞇起。「是你『现在的』身体没错。」
粗硬的拇指轻压上胸腹之间的某个点,反射性的感到一股闷痛,名灿忍不住咬着牙、皱起眉头。
「啊,很痛吗?对不起!」
马上将手指从瘀青上头移开,替名灿把衣服整理好,家煜不经意地叹起气来。
「所以是俗称的灵魂穿越时空啰?那为什么钱包跟计算机这些有形物质却跟过来了?太不合逻辑了吧。」
「是因为之前大地震宿舍断电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拿,只带钱包和计算机逃命吗?」
被那哀怨的自言自语逗到笑出来,家煜撩起因为低下头而散开的刘海,正经地扳起脸孔。
「好,那现在换我证明给你看啦。」
就着压在名灿身上的姿势,家煜挺直腰杆,毫无预警地掀起衬衫下摆,露出以男性标准而言算是偏向细瘦,肌肉却相当
结实的腰身。
和睁大眼睛的名灿完全成反比,家煜满不在乎的戳了戳侧腹上一块小小的突起。
「我之后会去把这个脂肪瘤割掉,然后医生技术很菜,明明是小伤口却缝得像被狗啃一样。现在这个还在,我身上是没
疤的......那时候你哭得好像我要挂了,有这回事吧?」
「......嗯。」想起当时的景况,名灿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是有那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跨骑在自己身上的家煜似乎叹了口气......战战兢兢地扬起视线,发现他顺
便整理起长裤的裤头来了,名灿连忙再度将目光移开。
「我全身上下你都不知看过几次了,现在还害羞什么。」
伸手将名灿整张脸转过来,家煜勾起嘴角、「呼」地一笑。
「不好意思唷,刚刚我实在没办法马上确定你是不是翘了课不敢讲......我的话根本不用解释,跟你说说以后的事,你
就会相信了。」
「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啦,可是......」心跳是逐渐平缓了,但名灿还是压抑不了内心的不安。「等我妈冷静下来怎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