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做了不少手脚。眼前的女人,端庄而隐忍,贤淑而深沉,野心勃勃,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其实当今太后并不是驭苍帝的生身亲母。驭苍帝于三岁时,生母凝贵妃因触怒龙颜而被先皇赐死。所以年纪小小的驭苍
帝便交由当时的妤贵妃抚养,也就是当今太后。当今太后只孕有一子,便是眼前同在昭阳殿内的这位广安王。
白予灏不由苦笑,同样的心机深沉,同样的野心勃勃。
这位广安王君赢冽对他怀了什么样的心思,白予灏哪会不知。君赢冽先前也已经私下找过他无数次。想到此,白予灏又
不由冷冷一笑。
堂堂煜羡四王,为达目的,竟是如此不择手段!无数次的生死相挟,白予灏早已看透了这个别人眼里风风光光的煜羡军
神,私底下却是怎样的卑鄙无耻。
白予灏依然在原地兀自出着神,一旁的司青却好似有些沉不住气,不由辩解道:“回太后,王爷。陛下确实是过于疲劳
才昏倒的,这点卑职可以肯定。”
“哦?”太后秀眉一挑,嘲讽笑笑道:“连身为无须圣人嫡传弟子的白太医都不敢肯定,你一个小小的带刀侍卫能肯定
什么?”
司青不由垂下头去,羞红了脸。只是低低道了声卑职知错。
这句话对白予灏来说却如惊天霹雳,逼得他猛地醒神。
他是无须圣人弟子的事,只有陛下知道。看来……
他们已经去调查过他了……
此时,白予灏已经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本欲躲开宫廷政治权利的斗争。可是如此看来,一朝入朝堂,却真的是身不由己。
白予灏不由苦笑。
“不过,白太医医术高超,本宫自是信得过。”太后垂睫优雅一笑,风姿绰约。
“臣不敢”白予灏眉宇低垂,淡淡答道。
第五章
送走太后和广安王后,白予灏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浑身凉飕飕的。思索了片刻,转头淡淡问道:“司大人今年多大了
?”司青本就是小孩子心性,早已将刚刚的凶险忘得一干二净。此时听到白予灏提到别的事,也不禁眉眼笑的弯弯的,
歪头答道:“卑职今年刚刚行了冠礼。”
白予灏淡淡的哦了一声,复又说道:“司大人本是小孩子天性,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以看得出来,陛下也正是喜欢司
大人此处,只是……”顿了顿,接着说道:“在这危机重重的深宫之中,若想活命,可比登天还难。”
司青站直的身躯震了震,低垂下了小脸,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是。
白予灏走进司青的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司青的肩膀,笑笑道:“司大人这是怎么了!?以后陛下还需要司大人的保
护,司大人万不可看轻了自己”
“……呃……”躺在龙床上的人动了动,似是有醒来的迹象。
听到动静,白予灏和司青紧张的靠了过去,看着床上的君赢逝幽幽的睁开了眼,都不由的松了口气。
“陛下可有什么不舒服?”看见君赢逝刚刚睁眼的片刻茫然,白予灏不由有些担心,虽已经无数遍的诊脉确认过,但在
看到他清醒时纠结的双眉时,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紧。
君赢逝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待脑中清醒片刻,便知道是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感觉出身子的沉重无力,不由双手摸
上自己依然平坦的腹部,紧张地开口问道:“爱卿……朕的……”
“不碍事的,陛下莫要担心了。微臣已开了安胎的方子,喝下去便没事了”白予灏为君赢逝掖了掖被角,不由出声安慰
道。心下抽痛,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早已知道他不属于自己,还强求什么……
“那……有劳爱卿了……”君赢逝安心的闭了闭眼,复又缓缓睁开,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酸涩,“朕有些累了,想休
息了……爱卿退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出了昭阳殿,白予灏不由有些淡淡的萧索和寂寞。沿着皇宫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兜兜转转,却怎么也平复不下那颗微微抽
痛的心脏。
不知是怎么回到自己府上的,白予灏拒绝了家丁们抬来的软轿。一个人撇下了身后的众人,有些漫无目的闲逛。不是没
有听到身后的叫喊和慌张,只是此时此刻,他却是想再次享受一次出山之前的自由和安静。
他本就是一只!翔天空的自由之鸟。只是为了所爱之人,他自愿折断振翅之翼,甘愿进入皇宫那铁一般的牢笼。只是没
想到,没想到……却是作茧自缚。
微微苦笑,心上更是泛上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不由笑的声音更大了,却引起街上行人的纷纷侧目。
终于到了白府,白予灏一抬脚便钻进了书房,门口的小童像是终于盼到自己少爷回府,甜甜一笑,也跳跳地跟着钻了进
去。
“少爷今儿个想吃什么?”年纪大概只有十一二岁,扎着两根翘生生的羊角辫,晶亮的眉眼笑弯成月牙状,歪着脑袋甜
甜的问道。
“竺儿定是又从别的地方听说什么好吃的了,否则怎么会这样?”白予灏看见竺儿天真烂漫不懂世事的样子不由心里一
阵轻松,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
被一语道破心事的竺儿并不觉得尴尬,咯咯一笑道:“少爷,少爷,竺儿听说城东那家醉仙楼的烤鸭是极好吃的,还有
他们家的芙蓉水晶糕和翠屏玲珑奶黄包……还有还有……”
宠溺地拍了拍竺儿的晃着不停,没有一丝安分的小脑袋,白予灏道:“既然喜欢,那就让齐伯买给你便罢了,现在都快
晌午了,现在才说,只怕醉仙楼早已人满为患,是什么也买不到的了。”
醉仙楼乃是近几年迅速崛起的酒楼之一。凭借菜肴的色香味美而火速在全国蹿红。近几年来随着生意的逐渐兴旺,全国
各个城市的分店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呵呵……这哪里用少爷操心!竺儿和齐伯早就买好了!只是现在才告诉少爷一声,给少爷一个惊喜。”说到这里,竺
儿骄傲地晃了晃脑袋,像是颇为自得。顿了顿,接着又说道:“齐伯在回来的路上,还给竺儿买了最好吃的糖葫芦呢!
”说着圈起自己的么指和食指,比划道:“有这么大……不对,是这么大,真的很好吃。”舔舔嘴角,小家伙似乎是根
本就没吃够。
“是么?”白予灏走道书桌前旋身坐下,视线又不由的被对面墙上的那幅画吸走了神采,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画上的是一个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一身明黄,头上戴着象征无上权力的九龙金冠。男人迎风而立,衣摆被风高高卷
起,透露着说不出的孤寂与凄凉。
竺儿像是看出了白予灏的心不在焉,为了拉回白予灏的注意力,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复又急急说道:“少爷,今天竺儿
和齐伯在街上的时候看到一个奇怪的人,那人穿了一身黑衣服,塞给齐伯一封信,只说了句交给少爷,便一下子走了。
”
闻言,白予灏心下一紧,不由攥住竺儿的胳膊,紧张的问道:“竺儿!你可看到那人长什么样子了么?!”
“没有,少爷。那人戴着斗笠,帽檐压得很低。竺儿瞧不出他的样子。”
“信呢!?那人交给你的信呢!?”
白予灏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像是要浮出水面。
“信在齐伯那里。”
第六章
读着信上的内容,白予灏清丽的眉宇却是越皱越紧。
心中怒气难消,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信纸,撕了个粉碎。
在书房里兜兜转转半天,最终却还是沉不住气,冲着院里向书房不停张望的下人们说了句备马,便火一般的冲出了白府
。
骑在马背上奔驰了一小会儿,白予灏却渐渐冷静下思绪,低垂长睫,细细思量半响,终是调转马头,直接向城西方向疾
驰而去。
城西广安王府门前矗立两座汉白玉狮像。庞大的狮身占据了城西不小的一块地方,狮头高傲地向上仰起,眼睛斜吊睥睨
,说不出的威武凛凛,气势雄浑。
白予灏翻身下马,站在王府门前,心下一片黯然,脚下不由有些犹豫。
他本就生的风骨清丽,气质高华,站在人群中也是极显眼的。没过多久,便被门府前的侍卫发现,王府的管家也急急地
迎了上来。
“白大人”本就很弯的腰更加弯了弯,声音虽是有些苍老,但更是带着时间提炼过后的精明和睿智。
“王爷已经等候大人多时了。”
白予灏淡淡地哦了一声,将拴马的绳子递给迎上来的小厮,安抚性地拍了拍马的脊背,转身跟着老管家幽幽地进了王府
。
白予灏以为,像君赢冽这般战功赫赫尊贵倨傲的人,王府本就该装饰得富贵奢华,气派堂堂。可是事实证明,白予灏错
了。广安王君赢冽的府邸除了门口那两座狮像还略显气派外,府内却是说不出的古朴雅致,基本没有什么额外的装饰和
摆设。这让白予灏不禁有些微微的吃惊。
随着老管家又转过一个弯,沿着古朴的长廊略走了几步,老管家却忽然停了下来。顿了顿,转头对白予灏说道:“白大
人,就是这里了。王爷正在里面等候大人。”
闻言,白予灏轻轻的点了点头,淡淡道:“有劳管家了”
“那么,老朽就先行告退了。”
白予灏低垂着双眸,睫毛有些微微的颤抖,站在原地,心中却泛起一股浓浓的伤感来。
陛下,我终是不得不向那人低头。
那人坐拥千军万马,若要起兵谋反,又有何难!
我白予灏向来不怕天不怕地,却独独怕陛下伤心难过。
即使……即使陛下心中早已钟情他人,我却早已对陛下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陛下的江山,便由我来守护。
白予灏闭了闭有些干涩的双眼,想到此刻正在厅堂中等他之人,一种绝望般的仇恨渐渐浮上心头。
君赢冽,你费劲心机只为得到我,可是你却看走了眼。
我白予灏再是退缩忍让也绝对不会雌伏于你身下。
我自知你钟情于我,可我奉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我白予灏穷尽一生,也只爱陛下一人。
而你──
不过是我保护陛下的工具而已。
第七章
“怎么?白大人是嫌弃本王的王府鄙陋,所以不愿意进来与本王一叙么?”冷峻如铁的声音响在耳畔,逼得白予灏不得
不回神。
微微抬起眼眸,才发现君赢冽却早已等得有些不耐,出了厅堂,走至自己跟前。
白予灏不着痕迹的攥紧了隐在衣袍之下的双拳,忍住胸腔内奔腾泛滥的怒意,略略拱了拱手,佯装平静地道:“微臣参
见王爷,不知王爷此时回京,为曾迎接,望王爷海涵。”
“呵呵……白大人何故如此客套,大人来找本王的原因,你我二人不都心知肚明么?”
依然一身黑色玄服,刀刻般的俊颜下一双眼睛依然霸气张狂。
这个男人如刀如剑,如锋利的剑锋可以轻易的刺穿人的心脏。也如熊熊的火焰让全军上下甘愿为他肝脑涂地。
看到眼前的君赢冽微微上翘的嘴角,白予灏只觉得怒气冲红了眼眶,衣袍下的手也按捺不住的发起抖来,心中的满腔怒
火无处发泄,全身的血液也仿佛逆流而上,内息也突然间变得混乱不堪。对君赢冽的恨意也渐渐由肌肤深入骨髓。
克制住对君赢冽的挥拳相向,白予灏咬咬牙道:“君赢冽,我问你,你信里的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君赢冽抿嘴低低一笑,转身徐徐步进大厅,悠悠说道:“白大人难道看不懂么?自是字面上的意思。”
“哼!君赢冽!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白大人难道不明白么,本王以为,本王已将话写得很清楚了。至于本王想得到什么……”端起桌上的瓷杯,轻轻抿了
口杯中茶水,君赢冽说的有些云淡风轻,顿了顿,抬起头来,用很深邃很漆黑的眼瞳紧紧盯着白予灏,一字一顿道:“
自然是白大人你。”
白予灏愣了愣,尽管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但他还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直接的说出来。又不由气上心头。紧紧攥了攥
拳头,几乎将指甲掐进肉里。
哼!他白予灏可不是女人
君赢冽,你今日羞辱我至此,他日我必将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白予灏尽量稳了稳体内奔腾流窜的内息,吸了口气,嘲讽道:“怎么?堂堂煜羡军神广安王竟是钟情于白某么?这可让
白某受宠若惊啊……”
尽管掩饰的很好,但白予灏还是注意到了。
当他说出那句话时,
君赢冽的身体正在轻微的发抖。
尽管轻微,却是可以牢牢抓住的弱点。
于是,笑意爬满白予灏嘴角。
“只可惜……只可惜”白予灏绕到君赢冽面前,紧紧盯着他漆黑深邃的瞳孔,嘲笑道:“我不爱你,君赢冽。我不爱你
,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白予灏看到了,君赢冽原本漆黑的瞳孔一下子便暗淡了许多,眼睑垂了下去,过了半响,再抬起的时候却不复光彩。
白予灏心里一阵爽快,他告诉自己,这就是报复的快感。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皇兄。”君赢冽的睫毛抖了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冷峻浑厚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可思议的颤
抖。
“可是,我依然要娶你为妃。”再睁开眼眸时,虽然依旧不复光彩,却流露着强烈的坚定,坚定得不可动摇。
“君赢冽你疯了么!?我告诉你这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你听见了没有!”
“白大人,本王手中掌握千军万马。江山易主,改朝换代,不过在本王一念之间。”君赢冽笑得自信张扬,好似刚刚的
脆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予灏被气得脸色青白不定,攥了攥拳头,恶声恶气地道:“你威胁我!?”
“不敢,只是本王的一个小小的提醒。”
“君赢冽!你卑鄙!”
“本王奉劝白大人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君赢冽轻狂一笑,倨傲自负,神采飞扬。
第八章
白予灏自君赢冽府上回来后,更是明白了君赢冽要纳他为妃的决心。于是便更加郁闷气愤,只觉浑身上下怒气无可消除
,硬是气得呆在房门砸锅摔碗几天闭不见客。这期间,君赢冽也派人来问过白予灏的意思,却通通叫白府的家丁拿着扫
把给轰了出去。
白予灏连日来反反复复思考着君赢冽所说的话。若叫他嫁给君赢冽为妃他自是断断不愿的,可是君赢逝的威胁却时不时
回响在耳畔,想到此,白予灏也不由犹豫起来。时间如白驹过隙,日子也在白予灏的忧心焦虑中一点点地流逝。
这日,白予灏在太医院内悉心钻研着八仙草,时不时将它的用途一点一点的补充在医书的空白处,边写边感叹着着书之
人的粗心,竟将最重要的用途给遗漏了下来。
“白大人──白大人──不好了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