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面前使劲扎了一下手心的花,。
“上天自有好生之德,只不过……”抬起手,当着我的面,大手渐渐揉搓着那多花,使得原本泛紫光的牡丹顷刻
黯淡下去,最后猛地扎了一下,一点儿一点儿揉烂成泥,反手丢弃在地,净空以略带厌恶地望着我,“只不过,
这朵早已该死的无根妖花,本仙只是助她早日轮回罢了。”
尽管我对凶悍女没什么好感,但她就这样在我眼前被人杀死,当成烂泥一样丢在地上,而那个杀死她的人,还是
一个自诩救苦救难的仙人,登时觉着有什么冲到头顶,拳头亦不知不觉攥紧。
仰起头颅,我睁开眼,冷冷与之对视:“所以,本可以就她一命的你,不仅不给她活下去的机会,还落井下石,
亲手害死了她。”
“同情妖孽?”他的笑容极为狰狞,“难怪当初就连青帝都觉得你污秽……”
忿忿怒火的我被他的话震住神经,像被人泼了盆冷水,怔住无言。
青帝……觉得我污秽?
低下声音,我忍住犯凉的心情,揉揉鼻尖,说:“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他弯唇,说得理所当然:“我为何要跟你胡说八道?”
侧头,斜眼望他:“你是没话找话,不然你给我说说,青帝……青帝大人为何觉得我污秽?”
“青帝大人?”讽刺地笑了笑,他重复我的话。
“不准学我!”拳头攥得更紧。
蓦地回神,他冷眼反问:“你说呢?”
“我不知道!”
怒吼而出,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举拳而向。
我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人家胡说八道,可是心里还是在意,不,是很在意。
难以形容我现在感觉,就好像为了买一件期盼很久的东西,每天路过那地方都要看一看它还在不在,等某天终于
辛辛苦苦攒够钱,却发现那样东西已经在别人的怀里。
努力修炼千年,好不容易见到青帝,他是我的梦想,他的笑容让我欣喜,他曾与我如此之近。
他待我这么好,好得让我得意,得意的去以为青帝会有点喜欢我这个小仙。
谁知,人家嫌我污秽?
上前想揪住净空的前襟问个一清二楚,却被一道更大的力量揪住后领,正当怒气未来得及回头,那人已用力一拳
敲在我脑壳。
那熟悉的一拳痛得我龇牙咧嘴,眼泪都快飞出来。
捂着头顶,我惊然回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下巴那撮花白的胡须,还有那张小气的黑脸,愣了半晌,才张口呼道:
“风伯?”
接下来,清冷的净真仙池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死小子,吃饱了没事做么!”
第二十章 返家
我觉得,这绝对是场闹剧。
被风伯一捶敲得眼冒金星的我,现在居然坐在方才与我争斗的净空的家,且堂而皇之的喝着茶。坐在我对面的,
是臭脸风伯及彬彬有理的真明。
适才净空用力太猛,将蝴钰摔得不省人事,风伯说并无大碍,只要休息一下就可以恢复,这件事明显是净空不对
,于是我便在这里等着蝴钰醒来。
净空那家伙靠在门口,撇头向外,对这边毫不理会,似在恼我。
我亦恼他,自然理所当然霸在他家。
天色渐暗,屋外依旧是淡淡的薄雾,远了看不到景色,残灯侵染一层层聚集的水汽,就像飞虫发黄透明的翅。
没人说话,略觉尴尬,便一直喝茶,灌了一肚子水。
待喝到快吐的时候,风伯终于率先开口,声若责问,却又不太像:“臭小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放下茶杯,抬头恰好对上他们的眼,尤其真明那双清亮眼珠,周围萦绕浅浅的琥珀色,从头到尾他都没说话,可
偏偏那眼神教人觉着似乎能看穿一切,加之风伯那张臭脸,我也只好据实以告。
“不久前,我被丫头抓了回家,不想却害她重伤的姐姐破了元神,不过,得首先声明,我这完全是为了自保,谁
让那凶悍女跟我犯冲,见我一次想杀我一次,我才剪她头发的……咳咳,扯远了,然后听说这里可以治好丫头的
姐姐,就一起过来了,想不到在这里遇见风伯你啊,哈哈……”
傻笑两声,但他们仍无言睨着我,便收了嘴,继续喝茶。
半晌,风伯抬手拂过我眉心,便凝住了脸,问:“明明已是凡人,为何你尚有仙气?”
稍稍惊诧,半张口,我歪头不解:“……我是凡人?”
风伯顿了会儿,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沉声接道:“可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对我来说,事隔并不久,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半年前,我被二郎神那镜子给吸过来……就在这里了。”
“半年?!”风伯似乎很惊讶。
不仅仅是风伯,听到我的话,净空突然转过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我,真明则是淡定喝了口茶,不做他
言。
我重重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说错。
风伯则沉默。
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因为我的半年,等于他们过了三千年。
晃动的火光使寂静的空间显得更加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风伯抬手,拿食指轻轻点着我眉心,声音很重,可听不出任何情绪。
“在轮回镜里的一切,是你的未来,你本不属这个时空,贸然闯入,自然会被剥夺仙力成为凡人。”
我亦不甚明缘由,便抬眼望过风伯,试探着,我问:“你是说,我来到这里先成凡人,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成仙
了?”
“有这种可能。”
挠头抓耳,嘴角自动上扬,甚是得意:“嘿嘿,原来如此。”
原来我天生是成仙的料啊!
风伯自然算冷静,捋了捋胡须,复又跟我解释道:“别高兴太早,兴许是二郎神那玩意儿给我摔破了,才留着你
仙气。”
被泼了冷水我也不气,愣愣笑出声,半晌,突地想起什么,转首疑惑问:“既然我还留有仙气,奈何却没了法力
?”
“贪心!”风伯大手拍了拍的脑袋,“你早被免除仙籍收回法力,能留着仙骨已经实属不易,还想作甚?”
我捂头郁闷道:“问问而已。”
一直没发言的真明定定忘了我两眼,琥珀色的眸子毫不客气望入我眼睛,好像有话要说,却一直没出口。
怔愣一番,忽觉得肚子鼓胀,便站起来说:“我要出去一下!”
“作甚?”
“人有三急。刚才喝了这么多水,可真叫憋人。”
“……”
急匆匆跑出门外,寻了一路都找不到茅房,只好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解决问题。等到一身轻松动身返回之时,我才
想起,神仙从不如厕,因为仙家认为,那些是凡俗污浊之物。怪不得那三人刚才用种打量异类的表情看我。
未走进门口,我便听敞开大门重传来一些细微的讨论声。
“风伯,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青帝的意思?”真明仙人的声音。
青帝?
听到这个名字,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当年若非青帝,他那般顶撞玉帝,怕是要受到万年轮回之苦吧。”带着不屑,这是净空的声音。
他……是谁?
缓了会儿,听见风伯一声长叹,朦胧的说了什么,但我没听清,想靠得更近,却突然被一截熟悉的树藤由身后缠
住了。
回首一瞬,心颤立即成了身颤:“你……你不是被净空……”
刚想叫喊,浑身湿漉缠绕满青色藤蔓的凶悍女紫眸一瞪,长藤瞬间堵住我的嘴,将我扯到一边,冷冷睨我一眼,
问道:“蝴钰呢?”
手脚不能动弹,嘴也被堵住,只好用眼神告诉她蝴钰在屋子里。
她顺着我眼神望去,面露担忧。
看她自缠的我不能动弹,却不像要吃我的模样,于是拼命扭扭身体,她冷眼回眸,内含怒意,却又不敢大声说话
,只轻轻愠道:“干什么。”
示意她拿开堵住我嘴的枝藤,思量一番,她还是妥协,松开的一瞬,我喘口气,双眼望着她的,说:“你这女人
,要不要每次都这么凶,碰到我算好欺负,因为我不跟女人计较,可你这种性子,万一嫁不出去怎么办?”
皱眉,瓒嬖甩手扼住我喉咙,紫眸冷若寒霜:“用不着你费心,再多废话,我定杀了你!”
“你早就这么做了……”
脖子一紧,我微微收了嘴,表示不敢造次,终于转入正题:“凶悍女,你别急,丫头在里面好好的。”
只不过昏了而已。
这点我没跟她说,怕她激动,编了个话骗她:“丫头等你等得太久,睡着了,她……”
“你在骗人。”凶悍女截住我的话,“方才若不是我及时将元神渡入根茎,早被那神仙蹂躏至死,蝴钰还被他推
摔在地,你当我眼睛是瞎的么?”
含恨得话语声音不免大了许多,不出片刻,净空等人已经从屋里出来,见我被擒,风伯竖起眉毛,瞠目怒道:“
大胆妖孽,还不快快放人?!”
紫眸轻挑,凶悍女摆出淡淡温雅的笑容:“诸位仙人,何必如此生气?”
没让他们说话,凶悍女转向刚才差点杀死她的净空,点头一哂,看似有礼:“小女子是感激仙人的救命之恩,特
来感谢……只有一事,随同身边的舍妹不知何去何从,还请各位给个说法。”
“其实……”我想插话,凶悍女不由分说又拿枝干堵住我的嘴,头也不回。
“妖孽,污了仙池还如此嚣张,我今天定要替天行道!”首先冲出去的是净空,抽出玉笛,他飞到瓒嬖面前,悠
缓沉着地吹起几个不和谐的音符,除了耳朵难受,我没太大感觉,倒是凶悍女,她的表情似乎很痛苦。
当累赘似的抛下我,幸好离地不远,我勉强没让自己摔得太难看。
而那边已经开始战斗。
凶悍女虽说少了三千年道行,可攻击依旧如惊涛骇浪来势汹汹,但净空毕竟是仙,且凶悍女伤势才好,根本不敌
净空,每一招都接的极为吃力。
风伯与真明二人自然明白,可全都隔岸观火。
摇摇头,我冲进屋内,寻到睡得正死的蝴钰,用力摇晃道:“丫头,快起来!”
蝴钰倒好,以为我叫她起床,摆摆手,翻身睡过去。
没办法,只好卷起袖子,双手狠狠捂住她口鼻,不出半刻,蝴钰果然难受得睁开了眼,睡意全无,只重重喘气,
瞪我一眼:“你……你干什么!”
来不及解释,抓着她手腕就往外跑,来到门口,蝴钰见到正在战斗的凶悍女,不由揉了揉眼,大声口呼:“姐姐
?!”
听见蝴钰叫喊,瓒嬖顿时分了神,却不想正面遭了净空一击,坠落倒地,吐了口紫血。
蝴钰连忙奔过去,扶起凶悍女,掏出黑色长鞭,将其挡在身后,抖着身体,冲这边喊道:“我姐姐受伤了,要打
找我!不要为难她!”
丫头,不要命了?你姐都弄不过净空,瞎凑什么热闹!
小步跑过去,挡在蝴钰身前,冲想要攻击的净空福身,蔼和道:“我说净空大仙,别跟人家小姑娘较真是不是?
”
“你让开。”净空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扶着凶悍女的蝴钰挺害怕,背对着她都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秉着不欺负女人的思想,我再次福身,谄媚笑道:
“让不得,人家小姑娘家的,姐妹两人受您一男人欺辱,传出去究竟是谁的面子挂不住,大仙您可得想好了。”
净空恼我,愠言相向:“你果然堕落得与妖孽为伍!”
拱手,我的笑容依旧未减:“不敢不敢,我只是就事论事。”
你死要面子,我可能屈能伸。
果不其然,说不过我的净空眼眉敛紧,登时眼冒怒火,似要举拳捶我,被真明及时制止住了,趁此机会,我回头
说道:“丫头,快带你姐姐走!”
“那你……”
“没事儿,风伯是我熟人!大不了脑瓜子挨几下捶,不碍事的。”
没时间给她们过多犹豫,蝴钰点了点头,退身扶起瓒嬖便消失在浓雾之中,不见踪影。
净空气急,甩手里去,真明叹气,只得去追。
在场只剩下我与风伯,他缓步朝我靠近,定在我面前,高高抬起右手,我以为他又要敲我,便先捂了脑袋,谁知
久久未见他下毒手,于是半睁眼,瞧见风伯在我手臂上凭空画了个记号。
眨眼,松开手,我瞧着右臂上的三杠淡色花纹,问:“这是什么?”
大手拍拍我脑袋,手法很轻,风伯臭脸倏尔缓和,认真望着我:“这是三道疾风符咒,你现在没了法力,若是遇
到危险便用这个唤我,但你记住,这符咒,只能用三次。”
愣愣点头,好奇不已的我立即看了看手臂上的咒符,转脸问道:“那这个怎么用……风伯?”
回头,风伯人已经不在了。
寻遍了净真仙池,不仅风伯不在,就连净空和真明也消失得跟阵风似的。
“喂!有没有人!风伯,告诉我怎么用啊!”胡乱朝着天空大喊,却得不到半点儿回声,整个仙池死一般的寂静
。
垂头丧气迈步出门,面对眼前茫茫迷雾,我头更大了。
完了,我不识路。
面对脚下可能的万丈深渊,我无力瘫坐在地,任意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
拂面飘过的白雾带着暖暖的温度,缓慢而沉默,感觉就好像某个人。
托住下巴,朦胧之中忽然学会想念。
想起他,嘴角总会忍不住泛起笑容,一个人笑是很傻的,可是正因为没人看到,所以才能这样傻傻的自然地笑出
来。
脸颊突地被人拧住了,侧脸一望,竟是蝴钰,她不悦说道:“笑什么,还不快起来,让我等你这么久!”
“等我?”我问。
“是啊!”她大声叉腰,哼道,“等你背我姐姐,我背不动!”
猜她口是心非,便挑眉戳她额头,我说:“是是是,我是你们的苦力。”
哼了一声,蝴钰扯我一起离去。
受伤的凶悍女现在是半原形状态,伴着前方带路的蝴钰的步伐,我不禁嘲弄身后的瓒嬖:“你怎么这么重啊,花
妖不都是以轻盈著称的么?我听说凶悍的人骨头都特别重,你一定是了。”
“……”她似乎有些生气。
我连忙制止她发飙的念头:“你别乱来,现在我背着你,要是我玩完了,你估计也差不多,我可不想牡丹花下死
,再说你也没让我风流过啊。”
凶悍女没说话,手指直接从后面卡住我喉咙。
承认怕死,我收敛许多,嘟囔道:“好啦,不说了,你这女人没情趣,成天就只会带个假面具示人,虚伪的笑容
一两次还好,久了,只会招人厌恶,难道你就不能像你妹妹一样率直地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