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好热……」
穗高深深埋入的分身还没有动,那为什么我的感觉会这么强烈呢?简直就像从身体相连的部份渗出了甜美、几近发狂的甘蜜,浸透了全身一样。如果继续这样被侵入,自己好像就要变得不正常似的,好可怕。
因为感觉太激烈而陷入狂乱,真的好可怕。
太过喜欢穗高——让我害怕啊。
「喂……你要去哪?」
「冲、冲澡。」
拿着掉在地板上的浴巾裹住下半身,我下了床。站起身时,腰部喀地一声发出钝重的声响,但还不到不能走路的程度。
「已经要去了?这样没什么余韵耶。」
「身上黏答答的……穗高你睡没关系,明天还要早起吧?」
「嗯。」
床边的时钟显示现在已经过了深夜一点。
我赤裸着双足安静地走动,通过起居室走向浴室。打开电灯开关,慌忙将视线自映入眼帘的镜子上移开。
那是什么表情啊!
双颊仿佛在发烧一般,眼瞳也湿润着。
细小的红痕散布在身体各处——这让我难以直视。
我是以这样的表情被他拥抱吗?穗高看到我这放荡的表情了吗?这些想法让我羞愧得恨不得死去。我背对着镜子走进淋浴间,先用莲蓬头的水洗了脸。
穗高每个星期会来这里一、两次。
头一个月的次数还更多,也曾有过——打开玄关,就被他直接带到床上去的。老实说这对身体是一件很吃力的事,但被渴望的喜悦却更大。
我将莲蓬头转成热水,边将沐浴乳搓出泡沫边想着。
穗高还没厌倦我身体的时间……到底会有多长呢?
他本来是异性恋,即使尝试暂时跟我交往,也不能否定他还是偏爱女性柔软肉体的可能性。
怎么办?
万一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
为了穗高着想的话,我应该要笑着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然后放开他。不能刻意将他留在同性恋的世界里。
要将终于得到的理想情人放开,我做得到吗?
我能承受得了失去穗高这件事吗?
跟穗高不同,我是个彻底的同性恋,无法对女性抱有爱恋之情。要是穗高开始逐渐与我保持距离的时候,我还难看地缠着他的话,该怎么办才好……要是我做出那种事,他一定会觉得我很讨厌的,到时就会离他越来越远了——
「怎么啦,在发呆。」
「哇!什、什么……吓我一跳……」
浴室的门打开了,全裸的穗高正探头看来。他说着「我也要冲个澡」,没有徵求我的许可就走了进来。只在明亮之处看着穗高不是以健身而是在工作中锻炼出来的身躯,就让我心跳不已。
「我、我马上就出去了。」
「一起洗不就好啦。」
「会很挤吧。」
「贴在一起就行啦……就像这样。」
在洒下的水花中,我自正面被穗高抱住。他轻擦我的喉咙,让我上仰。穗高的唇立即落下——就像在大雨里接吻一样。
「嗯……穗、高——……做什么……」
「在帮你洗啊。」
他的掌心在我背后滑溜溜地游移着,当恶作剧的手指滑入臀部的细缝时,我稍微用力的把穗高推开一些。
「不、不可以。」
「什么,只是洗澡而已吧?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我不是不愿意,只是让穗高这么做的话,我又会想要了。
充实的性应该已经让身体精疲力竭了,但我的心却纵情地渴望着穗高。因为心里渴望,身体就不知不觉又着了火。
其实,我是希望到天亮之前都能一再的跟他缠绵。
想要他进入体内,因为他而摇荡,即使失神恍惚也无所谓。
年纪都不小了,我的贪欲却……脸看起来很清纯,其实是个淫乱的家伙。穗高或许会像这样而感到吃惊吧。
「医生?」
我喜欢他。无可救药地喜欢着这个男人。
我害怕自己的感情太过沉重,会让穗高退避三舍。我没有这个男人已经是属于我的自信,不可能会有那种自信的。
「放、放开我。」
我用颤抖的声音说着,总算获得解放。
我听见穗高重重地发出叹息之声,他生气了吗?不敢去看他可怕的表情,我依旧低着头盯着流向排水孔的热水。
「喂……虽然我想说应该没这种事……但你应该不会是讨厌跟我做吧?」
「不、不是这样。」
我吃惊地抬起头。要是被穗高这样误会的话,那就麻烦了。
「我不是讨厌,讨厌的话就不会做了……」
「不过最近总觉得你很冷淡。」
「咦?」
「每当结束以后你就马上到浴室来。」
「……那是……」
因为全身被汗水跟其他体液弄得黏答答的,我自己讨厌这种感觉,再说睡在旁边的穗高也会觉得不舒服吧。
「我说要帮你洗的时候又不愿意。」
「因、因为我不是小孩子了。」
「也不肯拿我的手臂当枕头。」
「手会麻掉的。」
「那是我的手吧?又不是你的手臂会麻掉。」
「所以,就是因为穗高的手臂会麻……」
「那个啊,医生……」穗高以一双大手捧住我的脸颊,他的眼睛迫近面前。「我想要被你的重量压得手臂麻痹,这对男人来说是种幸福,一点也不会觉得辛苦!懂吗?」
「可是……」
如果枕在穗高的手臂上,我一定会一直睡不着的,肯定会因为太过于幸福而睁着眼睛吧。虽然不值得骄傲,不过至今我连一次都没有被人这么宝贝地对待过。
我再度听见穗高的叹息声。
压在我脸颊上的手放开了,穗高拨起自己湿淋淋的头发。
「……是吗?够了,我知道了。」
「穗高?那个……」
「总之,你不太喜欢事后还黏在一起,对吧?」
「咦,那个……」
「行了。这种男人也不稀奇,仔细想想,就连我以前也是这样的。虽然女人在结束以后很喜欢那样子耳鬓厮磨,不过你是男的啊。」
明明不是这样。
我明明不是讨厌跟穗高黏在一起的。
反倒是很想这样做。可是,我却不太明白到底该怎么做。我不是女孩子,家庭环境又有点复杂,也缺乏向他人撒娇的经验。除了性以外,我不知道肌肤相亲的方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该怎么靠近他才好。
「真是奇怪啊!我明明不太喜欢女人对我那样磨磨蹭蹭的,却希望你那样对我撒娇。」
「可是……我年纪比你大啊。」
这样的我对你撒娇,会让你觉得开心吗?不会觉得不愉快吗?
这些明明才是我想要说出的话,但穗高似乎听到了不同的意思。
「我知道啦。我比你小又没学问,就算我说要你向我撒娇,你也会困扰吧。」
「不是的……穗高。」
「我先出去了,啤酒可以喝吧?」
我要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明明该这么说的,却不留神地先说了「请便」,回答了关于啤酒的问题。听到这里时,穗高便干脆地走出浴室。
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淋浴的雨丝下困惑着。
穗高年纪是不是比我小不是问题,而且学历什么的也完全没关系。
我打从心底尊敬着身为一个优秀板金师傅的穗高。
明明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对他这么说的……但有时候却会像现在这样没法心意相通。
我扳起淋浴的开关,将热水关掉。
注视着自浏海滴落的水珠,我的心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2
「医生,你在谈恋爱吧?」
「请张开嘴巴。」
「眼神变了呦。因为诊疗时只能看见医生的眼睛,所以特别清楚喔。」
「张开嘴巴。」
「医生很害羞耶。嘻嘻,藏起来也没用的,你的眼神是恋爱中的眼神……」
「……不赶快张开嘴巴的话会更痛喔。」
「……啊——」
「让我看看……啊啊,是这里吧。真严重,珐琅质已经坑坑洞洞的了。」
「……呜啊!」
「所以才叫你要好好来检查的……这蛀牙已经侵蚀到牙髓了。」
「好痛!」
「当然会痛,这样还不痛的话问题就大了。在变成这种地步之前,为什么都放着不管呢……好了,漱口。」
诊疗椅的椅背随着马达声升起。
咕噜咕噜地漱好口后,小小的患者用有可爱小熊花样的手帕擦擦嘴巴,严厉地瞪着我。
「医生好过分,很痛耶!」
「痛又不是我造成的,是你的蛀牙菌所造成的。」
「我还是小孩子耶,要手下留情啊。」
甩着辫子生着气的是池田梨图梦小妹妹,小学三年级。
「小孩子是不会懂什么爱情的。要拍X光片了,请到那边去。」
「哼——就算是小孩子,也可以谈谈恋物语啊!」
「恋物语是什么?」
「爱情故事啊。可不是恋物癖喔!唉——医生,你实在是太不熟悉世事了。」
「而你是零食吃太多了。」
牙科助理清水小姐轻笑出声。
梨图梦小妹妹鼓起腮帮子,被牙科助理带往小小的X光室。有个特殊名字的她,是个有点早熟且多话的小女孩。一大早她的母亲就来电拜托,说虽然没有预约,但女儿痛得很厉害,能不能帮她看看。
于是我牺牲了一点午休时间,排出上午最后的时段给她。
我翻着梨图梦小妹妹的病历。明明再三跟她母亲叮咛过,因为她体质容易蛀牙,三个月要来检查一次的,这次却有将近一年没来了。她差不多要进入所有牙齿换成恒齿的重要时期了,真希望她母亲能多注意一点。梨图梦小妹妹的母亲似乎最近开始上班了,好像相当忙碌的样子。今天也是,刚刚将女儿留下来后就回去工作了。
当治疗一开始,就不是能谈「恋物语」的时候了。
尽管梨图梦小妹妹是个忍耐力很强的孩子,但治疗结束时也不禁精疲力尽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就算对成人来说,钻掉牙齿也会造成相当的负担。即使如此,她要回去的时候还是说着:「如果有恋爱烦恼的话,可以跟我商量喔。」让柜台的野岛小姐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医生,已经有使病巢无菌化的治疗方法了吧。」
梨图梦小妹妹回去后,我向要医生问道。
随着脱去白衣、口罩等牙医装备,紧张感跟着轻轻解开。最后当我脱下眼镜时,太阳穴与脸颊一带的紧绷也倏地放松了。要医生称呼这是「变身的瞬间」,大概是觉得很有趣吧。
「啊啊,是说3MIX—MP对吧。」
「我想去听一下这个疗法的研讨会,毕竟如果不钻牙就能医治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
「那么就把下个月的预约调整一下吧。」
要医生确认过行程表后,爽快地承诺道。要医生虽然是这间牙科的院长,但遵照她本人的希望,大家都叫她要医生而不是院长。身为牙医的她技术相当出色,在待人处世上也很圆融。
我在这间牙科工作已经快要一年半了,从她一开始就没因为我的双重人格而动摇过这点来说,要医生是个非常难得的人。即使在患者争夺战非常严苛的现在,她也不曾抱怨过我穿上白衣时太过严厉的牙医形象。其他的同事们在刚开始时,虽然会为了我的开关切换而吃惊,但也都渐渐习惯了。特别是这三个月——也就是我跟穗高开始交往那阵子起,她们常说着:「总觉得比较好跟三和医生说话了。」亲切地对待我。这或许也是穗高效应吧!
我打从心底感谢这个良好的工作环境。
「不过女孩子还真是可怕呢。」
「嗯?」
「就是梨图梦小妹妹呀。」
「喔。」
「你在谈恋爱吧?」
想起早熟小女孩的话令我不禁微笑。梨图梦小妹妹的指摘当然是猜中了,但在治疗中的我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事情就动摇。
「才只有九岁就在那讲什么恋爱的,我真是败给她了。」
「的确没错。」
「那实际上怎么样呢?」
「嗯?」
「恋爱啦,恋爱。从三和医生最近有了变化这点看来,就算是我们也注意到啦。再怎么说,这间诊所除了三和医生以外全都是女生嘛。」
这么一说的确是如此。
柜台的野岛小姐、担任牙科助理的清水小姐跟伊织小姐,再加上要医生,根本是个女人国啊。
我忽然感到不安。
「那个……我的工作态度有什么问题吗?像是松懈啦或是发呆啦,看起来像是为了恋爱而神魂颠倒之类的……」
「啊啊,不对不对,不是指那回事啦。」
要医生慌张地补充。
「松懈的人会说他想去听新治疗法的研讨会吗?相反啦,相反。我是说看到了好的倾向,你在治疗中的气氛也稍微……很可惜只是稍微啦,变得柔和些罗。」
「柔和?」
「就是说眼神变得比较温柔之类的。我想梨图梦小妹妹说不定也注意到了吧,因为小孩子是很敏感的。而且最近三和医生穿着白衣时,偶尔也会笑了吧?」
「有笑吗?我自己倒是没有注意到。」
「没有自觉这点很像三和医生呢。不过对患者们来说,这是件好事喔。虽然没必要勉强陪笑,但自然的笑容会成为治疗上的帮助……尽管这么说,不过三和医生还是个可怕的牙医啦。」
要医生边将束起的头发放下边笑着说。
「真的是在很多地方……都给你添麻烦了。」
「讨厌!人家在称赞你,别道歉啊。那恋物语怎么样了?」
被要医生一脸兴味盎然地这么问,我烦恼着该如何回答。不管有没有穿着白衣,我都是不会说谎的性格。
「有了好对象吗?」
「啊,嗯。」
我暧昧地肯定回应,感觉到耳朵发热了起来。
「哇——清水跟伊织一定会大受打击的。」
「咦?为什么?」
「讨厌,你真是迟钝啊。」
要医生「啪」地一声拍拍我的肩膀。那一下力气之大,让我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唉,三和医生也会有春天降临啊。这问题单纯只是我感兴趣才问的,对方是什么类型的人呢?」
「……热中工作,很认真的人。」
我深思熟虑后这么答道。
「这么说来你们是同一型罗。」
原来如此,就这一点上来说是很像。我又有了意外的发现。
「是啊。不过其他部份感觉倒是相反。」
「是这样吗?」
「我是很神经质的,他却非常大而化之;而且我是喜欢待在室内的人,他则是户外派;还有我连DVD要怎么录影都搞不清楚,他却对机械很拿手……」
「机械?就女生来说还真稀奇啊。这不是很好吗,可以互补啊。」
「是这样的话就好……」
我们真的能够互补吗?
在我跟穗高性格上的差异里,最为明显的应该就是「愤怒」这点。穗高说好听点是感情表现丰富,说得难听点就是易怒,马上会发火。但对于比自己弱小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抡起拳头的。另一方面的我,从脱下白衣的瞬间起,对他人发怒这个行为就变得困难起来。在电车里常会有人被踩到脚却立刻向对方道歉的,比那样再更极端些的人就是我。
「我常常被他骂,说什么你明明没做错事却还要道歉。」
我非常简单地说明这一点,但是要医生说着「我喜欢三和医生这样的地方喔」。
「唉,或许正因为是最亲近的人,所以看到你这么做会觉得烦躁吧!对了,平常也穿白衣,然后戴口罩、眼镜如何?这样一来不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啊,要不要连电钻也拿着?」
「打扮成那样的话,别人会报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