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恋————郗筱

「这……」见著李秘书似乎要开始搬她那套上班理论，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

「李秘书啊，你找我有什麽事吗？」

「抱歉，副总。行程突然有变，您待会必须代总裁出席产品发表记者会，请您准备准备吧。」没有一丝起伏的声调传来，若不是深知她的个性，还真以为她是在生气。

「喔…我明白了。」点点头。
还以为今天能一点的呢，结果还是……

「那我先出去了。」
有礼的退身离去。

抱歉的看向芙儿。「那个…我……」

「没关系，公事要紧。」笑著说，并收起碗盘。幸好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她可舍不得德饿著肚子做事呢。

帮著收拾东西，送她出门。

「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可别又累坏了，早点回来喔。」在门前，芙儿叮咛的说著。

但我却是苦笑了下，这才是我想对她说的啊。
「嗯，我明白的，你快回去吧。」

送走了芙儿，走回办公室，无奈的坐在沙发上，等著李秘书来找自己。
唉…了几天，真的是懒散成性了啊……

随意的转头看向身後的窗户，说真的，在这麽高的地方开了整片的落地窗，他还真有点不敢站在那，所以就拉了个沙发挡。
也不能说自己胆小啊，天生就有的惧高症，也不是自己选的啊。

看见了芙儿上车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都是让她照顾著的啊……若没有她……唉唉…
拍了拍头，最近自己又开始想东想西的了。

不经意，却看见了小黄开走後，跟著离去的黑色跑车。

那……
压下心里的怀疑，不让自己再多想什麽，
正巧，李秘书进来。

「副总，该走了。」换上了外出的行头，李秘书看来真是无懈可击。
直挺的背脊，搭上那黑色的女用包包，一身暗色的套装，还有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要不是知道她的年龄，还真以为她是长老级的秘书了。

真是…说来，当初看到她的基本资料，明白她的年龄时，还真是吓了一跳啊，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但……要是她换个发形，拿掉那为装精明而戴上的眼镜，再穿得…稍微年轻一点，相信一定会有一整车的人要追求她的。

「知道了。」认命的起身，拿过根本没动过的公事包，率先出去。

听著身後清脆的高根鞋声，真是有种压迫感，但又让我能放心的做任何事，因为有她在身後撑啊……
该说我依赖过度吗？发现在我身边的女人全都给了我很多帮助。

入了公司车，看著窗外不停掠过的景象，觉得心头闷闷的。

「副总…喝点吧。」体贴的递来一杯温水。

不愧是李秘书啊，总觉得车里冷气有些太强。「谢谢。」
感激的喝了一口。但是…有点怀疑……
热水哪来的？

本以为只是个小小的记者会，露一下面介绍产品，回答些问题就可以走了。
也真的是这麽做，但那些记者真的是太厉害了，连珠炮似的逼问，几乎就快把公司机密给问出来了，幸好有李秘书在一旁挡著，要不然……我也许又会当上公司间谍了。
不…不是『又』，我上回根本就没这麽做，用错词了啊……

「副总，您辛苦了。」望著我揉额的动作，李秘书出声。

转过头去，望进她眼里…
「不…这是应该的啊……不过，总裁又出了什麽事？为什麽会改掉预定的行程呢？」爸一向都是非常注重公司的，有任何事一定是公事优先。
喔……关於妈的事就不一定了。

「总裁出外去商谈合约了，因为对方临时改时间，和记者会冲突到，才要副总您先顶替。」替爸解释著，她真的是无所不知啊。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是我的。

「抱歉，副总。喂……」和我道了声歉，便接起在一旁细声说著。「是……我知道了。」挂上电话，突然看著我。

「怎…怎麽了吗？」有些坐立不安，让她那样严肃的望著，好像做错了什麽事，被她抓到般。

「公司里还有些事，我必须回去处理，副总您……」

「嗯？」回去处理，正常啊，她总是很忙…为什麽要这样看著我？

「您就自己先回去吧，总裁给令了，副总今天的班上到现在就可以了，反正回公司里也没事做。」

听见她的话，只让我想大叹口气。
爸又来了，总是这样任意妄为……不过，他应该是还在担心我吧。
低头看了下表，也四点多了，距离下班时间不远，这才放心了些，反正上回也更早下班过。
……这种性子是什麽时候养来的呢？

36
顺道将我送回家，李秘书就像个老师般，非得见我到了家门口，才肯离去。
望著那远去的车，不禁摇摇头，总觉得…待在我身旁的女人，越认识我，越会想照顾我啊，甚至是抢著来照顾。
芙儿是这样、妈也是、还有小梅，到了现在的李秘书，每一个人都照顾我太多了……怎麽还得起呢？

想到小梅…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麽样了，是不是还是一样那麽爱玩呢？人事竞试考过了吗？
再想也没用，当时应该先跟她要好联络方式再走的…太匆忙了。

转身，拿出钥匙开门。
没有像以往这样，门会自动开启，因为芙儿最近忙著做菜，这个时候她应该待在厨房里才对。

「毓德，你回来啦。」入了客厅，妈正好从内室出来。「要不要先洗个澡？还是你饿了，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关心的问著，妈几乎就要成为芙儿第二了，老是将我当小孩子。

「不用了，我不饿，我想先洗个澡。」和记者们混了个下午，被问题给逼出了一身汗。

「嗯，那你快去洗吧，水记得别开太冷喔。」叮咛个几句，又转身进厨房。

将公事包放上书桌，头突然有些晕。
最近越来越常头晕和头痛了，该不是太累的缘故吧？但才了一个多月的不是吗……
看来我是没那个体质当总裁啊，像爸那样日理万机，还能抽空陪妈到处逛，过节日，和叔叔、伯伯们浅酌几杯。

拿好换洗衣物，进了浴室。一片白的墙砖，光滑洁白，该归功於妈每天都勤劳的刷洗吧。
褪下衣服，放进篮子里，转头就见到自己，记得以前还很不习惯呢，在浴室里放了一整面的连身镜，看著自己的祼体，还真是有些害羞，每回洗完澡都是红著脸出来的。
现在倒是习惯了，看著自己的身子，皮肤虽不到白皙，但在男人里来说，还是稍嫌过白，没有一般人拥有的麦色肌肤，戳了戳自己的手臂，软……
属於纤细身形的自己，穿著衣服时还不太明显，但是一但褪掉这层保护，和其它人比起来，很明显的就是过於瘦弱，幸好我的身高还不会太矮，记得以前有一阵子常上健身房，为的就是练出一些肌肉，不用多，但起码要有。

别像现在这样，虽不致於完全没有一点肉，但是却真的单薄得可以。
不过……连上了几个月，花了一些钱却是看不到一点成效，否则自己现在就不会是这样了。

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命啊。

镜子里的我，虽然让自己非常不满意，但却是正常的。
在那看不见的背後，据说……有一道恐怖的痕迹，从右肩左斜纠结至腰际。
那段时间，芙儿总是会轻轻触著，无声的落泪，不想让我发现。
但那滴上後背的，滚烫的泪却是让我永远也忘不了，心疼的感觉。

虽然芙儿和妈买了许多能去疤的特效药给我，但是全都让我给扔在一边，我不想用。
因为…我不想忘记，当初……和芙儿的一切……是我重生的开始，是我重生的证明，我不想忘记。

「毓德，你洗好了吗？可以开饭了喔。」听著门外妈的叫唤声，我才大梦初醒。

没想到我然泡在浴缸里发了近一个小时的呆，起身，皮肤都泡得有些皱痕，待会让芙儿看到，定又会念一顿。
随意的擦了擦身，套上衣服出来。

「哎，德你怎麽可以穿这样就出来呢？！」见著我身上只穿一件休衫，芙儿皱眉的念著，赶紧拿过一件大衣套在我身上。「你的头发也还没乾啊，这样子会感冒的。」说著就将我拉到房里去。「坐好。」

我就像个听话的小学生般，乖乖的坐正在椅子上。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芙儿的手温柔的抚上我的发，轻轻拨著将水份给吹乾。

「记住，以後洗完澡就要赶快吹头发，不准这样湿湿的出来，知道吗？」告诫著我，手仍是温柔的移动著。

「知道。」应了声，看向镜子里，我和她的倒影。
芙儿认真的进行著动作，好像这是件神圣的事一般，不能弄砸，仔细的拂拨著我的发。
不禁有种想笑的感觉，从心底深层浮出来的笑意。
幸福的…好想笑。

「怎麽了，德…你为什麽哭呢？」不经意看了眼镜子，却发现那本在呆呆笑著的人，不知何时落了泪。
停止手边的动作，心疼的抚去。
最近，德越来越常落泪了。

「嗯？我哭了吗？」手反射性的摸上脸，感觉到一片湿意。
为什麽……不是，很想笑的吗…怎麽却，哭了？
连自己也不明白这矛盾的情绪，疑惑的看著芙儿。

「德……」担心，却不知该怎麽问。
伸手环住他，给予温暖，她是他最後的支撑了。

「……」不语，泪却是止不住，不停不停的落下，明明不想哭的，一点情绪都没有啊，想要笑的，但为什麽……

过了许久，直到妈担心的来敲门後，两人才出去吃饭，浓浓的不安在两人间漫开，好像…要发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Ｔ型号已研发完成，估计再过三个星期就可以上市，目前订在中价位，但还要看市场来做调整……」一旁的经理尽责的做著产品简报，但宦丞却是完全无心在此，手撑著额似认真的听著，但视线焦及处，却是放置在办公桌上的，那相框。

瞬也不瞬的盯著照片里的人，笑得开心，很幸福的表情。
和自己在一起时，从来也没出现过的表情……

「所以，还得看其它公司的反应，然後再……」不耐的扬手打断他的话。「怎麽了，总裁？」

「这样就够了，你把资料留下来，回冈位上去。」

「是。」将整理好的一叠资料放在他面前，恭敬的离开。

看著那堆资料，心却是越来越烦燥。
从那天过後，他再没有和他联络，感觉…他似乎真的从此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越想，就越害怕，害怕…就让他做出了疯狂的举动。

按下通话键，到秘书室：「林秘书，将下午所有的行程推掉，我不会在公司里，若是推不掉，就叫副总裁顶替，明白了吗？」不容拒绝的问话，林秘书只得乖乖称是。

「明白了，总裁。」唉……可怜的副总…又要当替死鬼了。

吩咐好一切後，起身走至公司的停车场，走向自己的车子，优雅的入座。
黑色的跑车。
踩下油门，迅速的离开公司，目的地是……

驶进小巷里，停车、熄火。
吁了口气。
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从那天之後，自己就养出了这个习惯，在午休时间…到他的公司来。
为得只是见他一面，就算只是在这远远的看著他的身影，也没关系，他受不了真的失去他，连一面也见不到。
虽然有时候会扑空，但大部份时间还是见得到他，这样就够了……

但没想到，今天等来了其它人。

「叩叩！」车窗被敲了两下，惊讶的看向外头。
是她？
摇下车窗，等著她说出来意。

「宦先生，打扰你真是很抱歉，不过……有点事想和你谈谈，方便吗？」笑著问。
上回见到的车，总觉得很眼熟，想了许久，才想起…是他。

「……嗯。」下车，跟著她来到小巷里的咖啡厅，和他谈最後一次的咖啡厅。
刻意的，选了和上次同样的地方，坐上他上次的位置。
不明白自己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显得有些孩子气，但……

点了杯咖啡，不想拐弯抹角。「你想说什麽？」

「…关於上次，我很抱歉。」低头，淡淡的说著。

没想到她第一句说的会是道歉，不自在的看向窗外。「不用道歉，你没有错。」
想起上回，他一口咬定是自己的错，心仍是隐隐抽痛。
或许，他是有错，但并不是德想的那个样子，当时他只是过於激动，站近了她的身，她因害怕而连连後退，没注意到一旁的地面高低不平，才会……

「我道歉，不是因为我有错。」抬头，认真的看著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晰。

「…你什麽意思？」皱眉，终於要说了吗？

「你很清楚，德……不会是你的。」平时看来柔和，让人感觉很轻松的脸，此时却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他会懂的，我会得到他。」冷静的，道出自己的决心。

「不可以，你不可以再见他，你应该知道……」顿了顿，「德在医院待了一个月，都是因为你。」

无语，因为没办法反驳。
他在知道这件事时，激动的无法控制自己，急得想立刻冲去医院看他，要不是克群拉住自己，或许他已强行将人给绑回家里，请最好的医师看管了。
不该是这样的，自己…只是想让他明白，明白自己的感情，不想伤害他的，但是……伤他最深的人，却是……

「德他…会崩溃的，我明白你的心情，因为当初……我也是一样的，但是……你该明白，爱一个人…就是看他幸福，你的出现，只会毁了德。」平静的说出请求。「我今天找你谈，就是希望…不，我求你…别再出现在德的面前。」

「这、我办不到！」闻言惊讶的抬头，然後立刻的拒绝。
怎麽可能，在他努力了这麽久後，一点开始都没有就要他放手？他绝对办不到！

「宦丞，你什麽时候才会明白，该怎麽去爱一个人，不是紧紧抓著，就是爱他的。」柔柔的说著，眼神变的和缓。

「……湘芙…你，没资格对我这麽说。」淘天的狂潮平息，剩下的只是冷静。

突然变了脸色，撇过头去，手隐隐的抖著，适才的平静，不复存在。
低下的脸，看不见表情，却可从那渐渐染湿的桌布明白她的心情。

「你听清楚，我绝对不会放手的。」落下了话，在桌上抵了张钞票，起身便走。

「宦丞，你这麽做德不会幸福的！」在他离去前，大声的喊了出来，但他却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离去。
颤抖的将脸埋入手里。
难道……连这最後的一丝请求，他也不肯听吗？

直接走进大门，不顾柜台小姐的呼喊。
「先生，你有通行照吗？先生，先生！」急急的按下呼叫钮，警卫跟著跑来，但却跟不上他的脚步。

「他往哪里去了？」问向总机小姐

「不知道……」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他好像是…大联的总裁？

笔直的走向总裁室，直接开门入内。

「你…你怎麽会来这里？！」惊讶的看著来人，突然有种想躲的感觉，恐惧一点一滴的涌出，求救般的望向一旁的李秘书。

「……总裁有贵客，我先出去了。」一个点头，转身离开，在经过宦丞时，还有礼的打了声招呼。「宦总裁好。」

「喂喂，李秘书，你别走啊…喂……」起身想将人拉回来，但他却站在通往门边的路，让他只能退回办公室，著急的举起电话想叫人。

宦丞一个箭步按断电话，将人从办公桌後给强拉出来。
「啊，你…你要做什麽，放开我…放开……」害怕的不停扭动，想挣脱他的牵制，但却只是让他一路拉出总裁室。「喂，有没有人…救我…喂！」沿路狂喊，没想到竟没有一个人出来，只是低头做著自己的事。

没想到员工竟然这麽冷血，眼见著自己的上司被人强行带走，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出来救自己？！